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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竊笑,估計這幫高官們一年到頭,就數這新年第一頓吃的最為簡陋。目光掃到王座下方王子們時,笑瀾不免又笑了,那群王子們大概還沒有習慣他們父親的簡約作風,不喜之色溢于言表。“左邊上首的是太子楊勇,右邊上首的是晉王楊廣,之後以此是秦王楊俊,越王楊秀,漢王楊諒。”楊素的低語傳來。
喲,隋炀帝楊廣,楊笑瀾立刻又努眼張望,這兩人一個衣着華貴,一個相應乃父號召節約文本樸實無華,心機立下。“那大公主和五公主呢?”
“今兒是官宴,非家宴,她們不會出來,怎麽,你也惦記起五公主來了?”楊素笑道。
楊笑瀾沒好氣地白了楊素一樣,哼了一聲,她只是看到皇後那麽好看,好奇一下女兒長成什麽樣子,不過聽說是女兒随父,看着楊堅那尊容,算了,還是看看獨孤皇後吧。
正當楊笑瀾竊喜席上的衆人只顧着飲酒作樂,奉上迎合,沒有人注意到她正頻頻向獨孤皇後垂注時。全然不知這宴間還是有兩個人發現了她的膽大妄為,一個自然就是他身側的楊素,他一面虛應着寒暄觥籌交錯,一面連掐死楊笑瀾的心都有。
不知該說她色膽包天還是不知者無畏,這皇後是她能這樣盯着直看的嘛!就憑這眼神,就能治她個大不敬之罪。不過敏感如獨孤皇後居然沒有雷霆震怒,楊素也不免奇怪。陛下正忙着應付大臣們不曾留意,就算留意了也不會有什麽想法,可是他不相信獨孤皇後會沒有看到,如果天下間能有人僅憑一個眼神就能威懾住他的,那絕對是獨孤皇後,那雙仿佛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眸,對上一次絕不想有第二次經驗。所以縱然獨孤皇後容顏絕世無雙,可私底下幾個老臣子對于皇帝楊堅還是保有一份男性的同情。這個楊笑瀾居然還能看得如此有滋有味,楊素心下也不得不嘆一句,真是重口味。
而獨孤皇後倒沒有絲毫要怪罪的苗頭,怕是覺得她年少無知故而不予理會吧,想到這一點楊素才略略放了心,自顧自和其他大臣談天說地起來。
正如楊素所料,獨孤皇後感覺異常敏銳,一場宴席間有人這樣時不時的偷眼瞄她發展到後來基本上是正大光明直視,讓身為皇後習慣萬人俯首朝拜的她,感覺到些許不自在。她早已看清這一直向她投來熾熱眼神的是上柱國楊素的四弟,還算是孩子的和她三兒子秦王楊俊一般大小的年輕人。她的眼神說得好聽些是肆無忌憚,說得準确些便是放肆。是的,放肆。
自己從小是北周大司馬、衛國公獨孤信的女兒,十四歲嫁給了楊堅,論身世地位比起楊堅來還要顯赫許多。之後是大隋的皇後,高高在上,俯瞰天下,莫說那些臣子、奴婢,就連楊堅也不曾敢用這種的眼神看她。不,不僅是不敢,也許楊堅并沒有這樣的眼神。
這個人的眼神雖熱烈但清澈,沒有官宦子弟的世故和深沉,反而有一種孩童般的天真純樸,直白的熱情在裏頭。二十幾年夫妻,楊堅對她有敬重有贊賞有喜歡有親情,但是從沒有用如此帶有純粹熱忱的眼神望過她,即便是新婚之日也不曾有過。而這個人看着她,面帶欣賞,眼帶陶醉,好像她是多麽美妙動聽的廣陵散曲。她不知,這在楊笑瀾所處的年代有個專門的詞來形容這種表情,叫花癡。
不過獨孤皇後倘若能窺視到楊笑瀾的內心,怕是會立刻揚手抽一耳光過去,或是厲聲下令将她千刀萬剮。她不會知道,眼前這個半大的孩子非但在肆意欣賞她的儀容,還在遙想她的父親。
沒錯,需知史書中說到獨孤信美儀容,善騎射,是古代出了名的美男子。這獨孤皇後就已生的如此好看,那他本尊又該是何等的美貌呀,美儀容不知要美到何種程度,是英俊潇灑充滿男性陽剛的那種美,還是清秀俊朗的僞娘之美,真是讓人一想之下口水直流三千尺,從城東流到城西,從城西流到城東。
況且,光獨孤信一家就出了三個皇後,一位是北周的明敬皇後生了宣帝也就是荒淫無道封了五個皇後其中包括獨孤皇後的女兒楊麗華和尉遲熾繁,登基一年就退位做太上皇,沒多久就縱欲過度嗚呼哀哉的那個宇文赟。一位是大唐的元貞皇後就是大唐高祖李淵的親娘。還有一位便是楊笑瀾遇上的隋文帝楊堅的妻子獨孤伽羅了。
這位獨孤皇後雖剛過四旬又生育五子二女,(當然後世流傳還有說五女的),經笑瀾實地觀察是兩個沒錯。可端的是雍容華貴國色天香,看上去不過三十許人,恰如一朵開得正當時的花,倘若只是用花形容,卻又使她的美稍顯單薄。她的鳳儀宛若晴空裏日出扶桑光芒萬丈,那雙略帶綠色的眼珠裏偶爾閃過一絲明豔,配上眼角的一些細紋,則更顯成熟女人的風情。她刻意收斂了氣場僅展現母儀天下的那一面,否則楊堅比起她來簡直就是皓月也敢與旭日争光。楊笑瀾突然覺得,同武則天比起來,她也絲毫不輸分毫,如果她身在一個同樣具備天時地利的年代裏,或許她也會是一代女皇,鳳霸天下。這楊堅身長腳短,賣相平庸,粗頭粗腦,可她卻生的那麽好,嘴角時爾挂起一個端莊的女皇笑容,時爾閃過一絲俏皮的女兒笑意;眼神時爾淩厲如夏日裏一道閃電,時爾耀眼如劃空而過的流星,這氣場這威勢這好看的,讓楊笑瀾心裏忍不住吶喊,“女王,請鞭撻我吧!萬請鞭撻我吧!”
這YY獨孤皇後拿着鞭子女王範的樣子正起勁,得意之餘冷不防手一抖,杯子落在桌上,酒灑了出來,笑瀾忙借口酒意濃了告罪一聲。
而上面端坐着也留心看她的獨孤皇後卻心中暗笑,這孩子時而看她時而低頭思索,眼神忽閃忽閃,表情又是激動又是惆悵又是慷慨激昂,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搖搖頭,實在看不下去了,再看下去估計得當場笑出聲來。輕聲同楊堅說了句累了先行回宮,見場上氣氛正好,也不多說什麽便帶着貼身的侍女直接起身離開。這楊笑瀾看她走了,環顧四周一下子意興索然甚是無趣,又想着趁亂見識一下皇宮也好,便悄悄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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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初次殺人
一路居然無人阻攔,楊笑瀾沿着石板路不知走到了何處也就只管走着。曾經只會在各種屏幕上見到的紅磚黑瓦、飛檐鬥拱、雕欄玉砌,迂回的長廊,巡邏的侍衛,走動的宮裝女子,居然切切實實地出現在眼前,能看到能摸到。盡管笑瀾已經認清自己身處隋朝,可到了這庭院深深的皇城裏,她仍不免懷疑,自己怎麽竟真的到了這裏,21世紀被埋在地底下的大興城,大隋的皇宮,黃袍的隋文帝,明豔的獨孤皇後。這一切的一切看來如此真實,卻又令人難以置信。活着對她笑的皇帝,好看到讓她流口水的皇後,能讓她自由出入的皇宮都使她覺得新奇有趣,可是她又不免想到,她究竟幾時能回幾時能返?她并不想獵奇,她只想歸去。
撲面而來的冰冷空氣稍稍解了些她的酒氣和酒入愁腸帶來的些許惆悵,重重吐出一口濁氣,複又努力吸進純天然毫無污染的古代空氣,空氣裏還夾雜着淡淡的臘梅和梅花的香味。想到她生活的那個年代,空氣污濁,不知裏面有多少粉塵,多少有毒有害的顆粒物,尤其是帝都,時不時還有沙塵暴襲來。倘若真回去了,她又會不會因為不習慣現代的空氣而突然翹了。念及此點,笑瀾臉上不經意地挂上了一抹微笑。
楊笑瀾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并沒有注意到,從她出殿之後,有一雙靈動又勾魂奪魄的眼睛一直在注視着她。看着她蹙眉、淺笑,看着她迷茫、悵惘,看着她閉上眼睛用力的呼吸,好像這周遭幽閉的空氣是那樣珍貴和香甜。如果說之前在殿上的表現讓這眼睛的主人覺得笑瀾是個輕浮又妄為的孩子,現下她倒不免有些好奇,這個孩子的腦袋裏究竟裝了些什麽東西讓一向能洞察人心的自己難以猜透。
收攏些愁緒才驚覺有人投注,楊笑瀾苦笑,用楊素的話來說,倘若是在戰場,她不知該死多少次了吧。轉過頭向那雙明眸望去,驀地一呆,那是一雙與尉遲熾繁截然不同的眼眸,熾繁的眼波清幽出塵,而這一雙眼如水杏如秋水,似喜非喜欲說還休,神似深潭不可深測,望久了竟像是漩渦一般,隐隐有将神思吸入之勢;可偏就是這充滿的危險和誘惑的眼眸裏還裝點着一分玩味和戲谑,生生讓她想起适才看得不亦樂乎的獨孤皇後來。
呃……獨孤皇後……
“啊……皇後娘娘……”楊笑瀾一驚,剛才窺探她的是皇後嗎?
獨孤皇後娥眉一揚,笑道:“叫我娘做什麽?我很像你娘麽?”
“啊……不是……我以為這個是尊稱。”這個時代,皇後不能用娘娘麽?電視裏都是這麽演的……楊笑瀾萬分尴尬。
一旁淡桔色宮裝的中年女子雨娘是獨孤皇後陪嫁的丫環,一路跟随,對獨孤皇後最是忠心,見這錦服的弱冠少年既不行禮,又以我自稱,實在不敬,喝道:“大膽,竟敢在皇後殿下面前自稱我。”
楊笑瀾心裏暗恨沒有百度沒有谷歌,不自稱我,叫什麽?在下?鄙人?晚生?小可?難道要自稱人家……人家不是故意的……呃……
獨孤皇後一擺手道:“罷了,雨娘,小孩子而已。”見那楊笑瀾對着雨娘紅着臉唯唯諾諾又有些傻得行了個禮,不禁又笑了,說道:“不必多禮,你是楊家那位從江南來的四郎?叫楊寧?長得倒是細巧。”
楊笑瀾道:“是,楊寧,字笑瀾,皇後殿下若不嫌棄,喚我笑瀾便是。”
獨孤皇後細細念道:“笑瀾?嗯,寧靜以致遠,笑對蒼生波瀾不驚。楊公對笑瀾的期許頗深吶。”
楊笑瀾摸摸腦袋讪讪一笑。
“怎麽?方才在殿上你偷看我時倒是目光炯炯,現在本宮就在你面前了,倒不好意思了?”
“不算偷看吧?”
“哦?那算什麽?”
“正大光明的看啦。”此話一出,楊笑瀾立時又呆了,今兒她的腦子像是被門夾過似的,偷看被發現還對皇後這麽說話。這電視裏,通常皇後會大喝一句,大膽,然後拖下去一頓打。就在她又開始幻想自己被侍衛打得血肉橫飛哇哇叫痛的慘狀時,不知怎地心中警兆頓生。
雨娘剛想喝止這無禮的小子,又見獨孤皇後嘴角含笑,絲毫沒有責怪之意反而覺得新鮮有趣,便退了回去。
獨孤皇後見這笑瀾先是神游複又眉間一淩,接着警備地環顧四周,還不知死活地拽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後。這手又是溫暖又是細滑又帶着新起的繭子,楊素曾經對她說過,笑瀾來大興至今一直都在寫字習武。是為了和楊素一樣上陣殺敵嘛?
瘋了瘋了,這個膽大妄為的楊家四郎得了失心瘋了,竟敢冒犯皇後,雨娘又氣又急。就在她想要爆發的當口,一道寒光伴随着一聲“妖婦,受死!”破空而來。
雨娘還來不及叫出“刺客!”二字,就見楊笑瀾拉着獨孤皇後閃過劍光,與那刺客纏鬥起來,還不忘數落對方:“有沒有搞錯,大半天的蒙什麽面,穿什麽黑衣,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刺客嘛。還有啊,叫誰妖婦哪,那麽好看的美人,哪裏妖了?眼睛瞎了啊!”
此時,反應過來的宮中衛士紛紛湧來,“保護皇後!”
嘶啦一聲,才穿上身半日的新衣便給劃了一道口子,幸好閃得快冬天又穿得厚,否則必定見紅。論槍法楊笑瀾此時已是純熟,還可再抵擋一陣,可眼下她生平第一次與人以性命相搏,又赤手空拳,怎敵得過這有備而來的刺客。又見那些侍衛還不來幫忙,氣急敗壞的她也渾然忘記身在何處,家鄉标準罵“側那!”就脫口而出。
獨孤皇後眼見這楊笑瀾先是将她護在身後,現在身處下風仍然奮勇,厲聲道:“還不上去幫忙!若是楊家四郎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就為他陪葬!”一直受人保護覺得理所當然的她,在楊笑瀾把她護住拉開的那一剎那,她聞到她身上的梅花香,居然破天荒地有了一絲感動,她,還是個稚嫩柔弱的孩子。
宮中衛士這才殺入戰團,楊笑瀾趁機脫身,還回得獨孤皇後身邊,之前只想着救人拼命,現在倒是後怕的緊。刺客武藝并沒有如何高強,在人多的優勢下被宮中的衛士擒下,扯下面罩露出輕蔑的無畏笑容。可楊笑瀾總記得一般電視、電影裏這樣的刺客還有後招,凝神戒備。
果不其然,就像無數個電視裏被抓的刺客一樣,刺客老兄奮力掙脫制服,向目标人物沖來,準備死前必殺。可楊笑瀾是誰,楊笑瀾是21世紀裏看了無數古裝電視穿越來的人呀,自然可以料敵在先,于這千鈞一發之際,搶過侍衛的佩刀迎上前去,完成英雄救美的壯舉。她不知自己哪裏來的力氣,竟一刀刺進刺客的身體裏,鮮紅的液體從刺客的口中、身體裏噴射出來,濃重的血腥味濺得楊笑瀾一頭一臉。她下意識地把刀抽回,自是抽出另一番血雨。她沒有想過自己會很快上戰場,自然也不曾幻想過,殺人是一種怎麽樣的感覺,她只知道,在她很小的時候曾經抓過很多只蝈蝈,然後将它們以各種形式分批處死,可是十八歲過後如果要親手碾死一只蟲,她的心上也會一顫。而現在,她親眼看着自己将利刃送進對方的身體裏,親耳聽到金屬割破皮膚、刺進血肉的聲音,身上、臉上的血腥味時刻提醒着她,她殺了一個人,活生生的人。她沒有覺得恐懼,也不害怕,只是突然覺得有些茫然,茫然自己的心為何依舊平靜如水,進而又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傳說中的反社會型人格,反複回憶方才的場景,并沒有絲毫的興奮和激動,她才稍稍放下心來。
這一廂,楊笑瀾腦海裏一片翻騰,那一廂侍衛将死去的刺客拖了出去,這并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楊堅帶着喝的正高興的朝臣們趕來,試圖安慰一臉平靜的獨孤皇後。楊素則緊張地看着剛殺了人神情恍惚臉上血跡斑斑的楊笑瀾,問她:“沒事吧?”楊笑瀾搖搖頭,道:“沒事。”擡起手臂擦掉了臉上的血漬。
第十回 義母大人
楊堅知道了這來龍去脈,嚴厲斥責了負責禁宮守衛的左右衛統領,在獨孤皇後的求情下才沒有下令砍了那臉色發白的統領。看着笑瀾又面帶笑容,道:“楊四郎年少,武藝卻好,今日立得大功,我該賞你什麽好呢?”
我?楊笑瀾豎起了耳朵,沒有聽錯吧,那個皇帝,九五至尊,居然自稱為我诶,不是朕不是寡人是我诶。
楊素暗自搖頭,皇帝每問什麽笑瀾必定出神,他恨不得撬開她的腦殼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麽!只得又代為答道:“保護皇後是笑瀾之責,她年紀尚小,陛下口頭上鼓勵兩句也就是了。”
“不不,我卻要賞些什麽才是。啊,是了,我女兒阿五年方十二,再過幾年楊卿立些功勞,我便将阿五許配給你,如何?”
楊笑瀾內心狂叫,要賞賜不會賞金銀珠寶瑪瑙玉器嘛?誰要你女兒啊。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十二歲的女兒也要嫁給我,是不是人啊,救命啊!才打算開口相拒,獨孤皇後早已發現她神色有異,先一步說道:“陛下,阿五年紀還小,先不忙許人。尚不知笑瀾可曾定親呢。”
“定親又如何?以我女兒之尊,娶了她再履行婚約不遲。”楊堅看向楊素說的理所當然,像是一切都安排停當似地。須知在古代正妻只能娶一個,不是傳說中的三妻四妾,而是一妻多妾。
楊素略一施禮,面帶難色地說道:“陛下賜婚是楊家的榮幸,怎奈……”
“嗯?”楊堅眉毛一橫。
獨孤皇後卻道:“楊卿家但說無妨。”
楊素說道:“謝皇後。臣這四弟也不知是着了什麽瘋魔,偏說不願娶比她年紀小的女子,非要娶一個比她大的,若非如此,還威脅臣要毗盧遮那師父為她剃度。”
聽聞此言,朝臣們竊笑不已。時下裏誰不想找個年輕漂亮的女子為妻為妾,偏這楊家四郎竟要找個年紀大的。一旁的三皇子秦王楊俊對這楊笑瀾頓生興趣,他一心想入沙門,奈何楊堅不許,現在又有個人和他部分想法切合,讓他大感人生并不孤獨。
楊笑瀾尴尬一笑,暗罵楊素,胡說八道。她只是和十二歲的小女孩有代溝啊……而且,她是女子好不好。
這獨孤皇後一聽之下,又是滿臉的笑意,只覺得這楊笑瀾越發有趣。
楊堅皺了皺眉,說道:“大公主大你十歲……”
獨孤皇後扯一扯楊堅的袖子,輕聲道:“陛下莫忘記麗華的娥英也已經十歲了。”這皇帝,最近為了大公主楊麗華再嫁的事情已多次與楊麗華發生不快,皇帝要麗華嫁人,麗華卻總是不願。雖說她對楊笑瀾頗有好感,但讓她娶一個大她十歲又有個十歲女兒的公主為妻,不免有些離譜。而且,她總覺得,這楊笑瀾身上透着說不出的古怪,身子這樣柔軟膚質這樣細膩還帶着熏好的梅花香氣。思量下,又道:“陛下,現今兒郎們都已長大,駐在各地,我瞧這笑瀾也很是歡喜,不若我們認他做義子,也能常進宮來陪我說笑。你看如何?”
楊堅大笑道:“還是皇後想得周到,如此甚好。擇個吉日讓禮部去辦。”
混在人堆裏的五個皇子吃驚之餘神色各異。太子楊勇不以為意只挂念着宮裏的雲昭訓想着這難吃的宴席早點散了;楊廣和楊俊皆是一笑看不出喜怒,只是留意着多看笑瀾兩眼;楊秀惦記着大殿上的美酒想着趕緊回去繼續喝上幾杯,他還沒有盡興;唯有十歲的楊諒眯起眼睛頗為不喜,誰也不願意又多個什麽義子出來與他争寵,他深受父親喜愛但與母親并不十分親近,如今母親卻對這人青睐有加,他大感吃味。
而一幹朝臣則面面相觑。誰也不曾想,這獨孤皇後居然對楊笑瀾寵愛有佳至此,紛紛向楊堅、獨孤皇後和楊素、笑瀾道賀。尚書左仆射高颎撚着胡須一拍愣住的笑瀾道:“還不謝恩。”他對這個溫和有禮的少年印象頗佳,救皇後不驚不躁,得厚賞又不喜不驕,是可造之材。
“謝主上恩典。臣楊笑瀾,拜見義父大人,義母大人。”笑瀾一個激靈連忙拜倒在地。莫名其妙變成了皇帝的義子,危險系數直線上升。義母和義子,這不是楊貴妃和安祿山嘛……
楊堅呵呵笑着讓笑瀾起身。
楊素也沒料到來赴個宮宴還會來這麽一出,又是刺客又是收義子的,也不知該說這楊笑瀾時運當頭還是禍福難料。眼角餘光見到獨孤皇後露出探究的神色,思量着要先帶笑瀾離開,皇後的精明和手段,他不想亦不敢領教。
“陛下,方才的刺客阻了大家的興致,看楊秀這一臉意猶未盡的,這會兒大家繼續去喝酒吧。笑瀾跟我回宮去洗漱一下,順便換件衣服,元日裏穿着被割破的衣服也不好。”瞧着楊素想要帶楊笑瀾離開,獨孤皇後忙出言阻止,眼波流轉間一絲算計的笑挂上她的嘴角。
皇後這麽說了,楊堅也只有乖乖聽話的份兒,複又回到了席上,一群人一下子走了個幹淨。
獨孤皇後看着依舊傻楞楞的楊笑瀾,抿嘴一笑,冷風拂過發絲,風致嫣然。
一場驚心動魄後的平靜下,這輕輕一笑宛若優昙花開,令楊笑瀾木讷的心微微一動。
這人來人往,忙着眼神交錯,心思各異,誰也沒有留意到宮牆的轉角潛伏着一個小小的身影。直到獨孤皇後帶着楊笑瀾回宮,這身影才退了開去往皇宮深處的安仁殿跑去。
且說那安仁殿住的不是別人,是方才提到過的北周宣帝的五位皇後之一,楊堅和獨孤皇後的大女兒,楊麗華。而那個小小的身影奔進了宮殿直叫她“阿娘。”,這自然就是楊麗華十歲的女兒也是北周宣帝宇文赟唯一留存世間的血脈宇文娥英。“阿娘,阿娘。”聲音中還帶着一抹慌張。殿內坐着的三名女子齊齊向她看去,一位秀麗端莊、大方可親的是楊麗華;一位溫柔娴雅、弱柳扶風的是晉王妃蕭美娘;一位玲珑可愛,正值豆蔻年華的是五公主。
“怎麽了?”楊麗華正和晉王妃、五公主一同閑話小敘,任女兒自行玩耍,豈知女兒竟慌慌張張跑了回來。
宇文娥英一邊喘着氣一邊說道:“祖父大人說過幾年要把姨娘許配給別人,祖父大人還提到了阿娘……”
這兩句話說得三人皆是一驚,一直跟着宇文娥英的宮人琴娘趕緊補充道:“大公主,事情是這樣的。聽侍衛說皇後殿下遇刺,楊家的四郎救了皇後殿下,聖人大喜,就想等五公主大些了許配給楊家四郎。可那楊四郎不知好歹推說喜歡年紀大些的女子。琴娘又聽到聖人提起大公主比她大了十歲,想是要将大公主許配給楊四郎,後來皇後殿下認了此人做義子才算作罷。”
“皇後殿下又遇刺了?沒事吧?”楊麗華不解,何人與皇後有此深仇大恨,非除之而後快。
琴娘答道:“有驚無險,幸好當時楊四郎在場。”
“這楊家四郎是何人物?竟讓陛下起意将兩位公主嫁給他?”晉王妃蕭美娘看了低頭不語、心思各異楊麗華與楊阿五各一眼,笑問。
“回晉王妃,這楊四郎是楊上柱國的四弟,今年十五,去年才從江南來得大興,一直住在楊上柱國府內。琴娘遠望着,這楊四郎生的雖有些單薄,但也卓爾不群,聽說比有些女兒家還要嬌嫩。” 琴娘邊說邊偷偷望向楊麗華。
蕭美娘打趣道:“琴娘你總是看着你家公主做什麽,難道要你家公主嫁給他麽。”
楊麗華嗔道:“休要胡說,孩子還在這裏呢。”
蕭美娘笑道:“陛下可是總想着要為你再找戶好人家呢。”
楊麗華略一失神,說道:“我這輩子就這樣帶着娥英,不會再嫁了。”
“哪怕對方是如何的卓爾不群也不嫁嗎?”蕭美娘見楊阿五一臉忿忿,意指那楊家四郎。
楊麗華也笑了,說道:“父親大人可是屬意阿五。”
楊阿五還在想着那個楊四郎嫌她年紀小,正憤憤不平着,聽楊麗華這麽一說,道:“姐姐,阿五不依,誰要嫁給那什麽楊四郎了,讓他娶個老太婆去。”
三女皆是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除了皇後,偶看很中意晉王妃蕭美娘,傳說中,此女乃是真正的亂世桃花~~
第十一回 身份危機
當楊笑瀾屁颠屁颠又忐忑不安總覺得有啥事情要發生地跟着獨孤皇後一行進了永安宮,宮內炭爐燒的正旺,除去了裘衣也十分溫暖。獨孤皇後不言不語,笑瀾只看着自己破損的袍子,那一刀不深亦不淺,恰恰好劃破所有的衣衫又止步于表皮。拔開破衣服看去,手臂上隐約可見一道印痕,幸而沒有出血。妖,實在太妖了。
獨孤皇後以眼神阻止了雨娘的呵斥,饒有興致地看着楊笑瀾近乎無禮的舉動,她倒要好生瞧着,這楊笑瀾究竟可以無禮到何種程度。從頭看到腳,從腳看到頭,頭發束起戴着小冠,白色染血的冬衣裹得緊緊,足上蹬着小靴子,比起同年的楊俊略高,多一分嬌柔少一分軒昂,認真查看自己手臂的樣子倒是有幾分成年人的神氣,俨然是個唇紅齒白的小大人。江南煙雨,和風細柳下長大的孩子就是不同,端的是細滑如脂,人比花嬌。若說是個女子,也不為過。女子?獨孤皇後并沒有放過這個看似有些荒謬的念頭,笑道:“雨娘,找一身合适笑瀾穿的衣服來給他換上。”
“不用了吧。”楊笑瀾忙出言制止,古代的衣服沒有驚鴻幫忙,她是絕對穿不好的。若是讓宮人相幫,那多半是要穿幫的,冬天衣服厚,她并沒有束胸,B cup再怎麽縮水,也比A大啊。
可是她阻止又有個什麽用,雨娘看一眼獨孤皇後,照舊拿了件宮裏制好的新衣來,白色錦服上繡着梅花。
“再添個炭爐來,免得笑瀾換衣時着涼。”獨孤皇後絲毫沒有要讓楊笑瀾到屏風後更衣的意思。
什麽?這是要讓自己當衆換衣服嘛!楊笑瀾汗顏,她不會穿好不好?
見笑瀾不做聲響又不動,獨孤皇後笑容更甚,道:“還不幫她更衣。”語氣裏的堅決是不容置疑的。
眼看着兩個宮人上前就要幫忙,楊笑瀾一掙,道:“男女授受不親啊……”
獨孤皇後笑出聲來,道:“笑瀾是在害羞嗎?宮人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楊笑瀾漲紅了臉,鼓着腮幫子,一副可欺的模樣更是可愛,獨孤皇後倒有些不忍逼迫于她,揮退了宮人,又命雨娘關了宮門在外面守着。整個宮裏立時便只剩下楊笑瀾和獨孤皇後兩人,而笑瀾的表情顯然是在無聲的吶喊,“你要做什麽。”
獨孤皇後走到笑瀾的跟前,伸出手掠向笑瀾的臉,還啧啧道:“薄粉敷面。”
“那麽大風,怕吹壞了臉。”笑瀾解釋道。這是護膚好不好,又沒有上妝。
那雙溫暖的手沿着臉頰慢慢下滑,若是情人的手則使人有些心癢,可這獨孤皇後雖巧笑倩兮,但蘊藏無限的殺機,笑瀾只覺有一種知名的誘惑,既想她趕緊挪開,又想她繼續下去,委實矛盾。當手指觸及笑瀾的嘴唇時,她心裏漏掉了半拍,就想張口咬去或伸出舌頭舔上一舔,可若是咬了未免太過情/色,只得又忍了。誰知那雙纖纖素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竟一下子扯開了笑瀾的腰帶。衣衫半解之餘又劃過笑瀾的胸口。
“笑瀾真是粉妝玉琢,江南的水土如此之好,竟連這胸都将養的如此溫軟麽?”皇後的語調配合着這動作非但不覺得猥瑣,反而如此妩媚。
襲胸啊……調戲,赤/裸裸的調戲!居然被皇後調戲了!這算是性騷擾嗎?同皇帝陛下投訴皇後性騷擾有用嗎?被性騷擾倒算了,可關鍵的是,她不會系腰帶啊。笑瀾苦笑道:“皇後陛下,臣不會穿這衣服,更不會系這腰帶……”
獨孤皇後依舊笑得燦爛:“嗯?楊四郎,或者我該說,楊四娘,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可知這死字是怎麽寫的!”
這并不是一個疑問句,如果換做別人,早就抖霍霍的跪下來磕頭求饒。但是對于楊笑瀾來說,這還真是個問題。經過那麽多時日的學習,她很習慣的就想着,“死”這個字怎麽寫?她到底會不會寫。以至于完全忽略了那一句楊四娘。
獨孤皇後見她愣愣地出神,半天沒有聲響,臉上也沒有絲毫見慣了的惶恐的表情,便問道:“你在想什麽?”
“哦,我在想死這個字怎麽寫……呃……”
這楊笑瀾話音剛落,她自己便察覺到不對,而獨孤皇後終于按捺不住,笑得花枝亂顫。倘若此時有他人在場,一定對此萬分震驚。從不對任何事物假以辭色,十分善于控制情緒的皇後,竟笑得如此不顧形象。殿外的雨娘依稀聽到皇後的笑聲,又是詫異又是欣慰。
可惜楊笑瀾并不曉得這些,她只知道,這位皇後同志笑起來真是十分好看,千嬌百媚百媚千嬌之中帶着一分放縱和無忌,所謂一笑傾人國,再笑傾人城,莫不如是。被這美婦人一笑,本算不得什麽,可是在會不會寫字上她對于任何嘲笑都有條件反射性質的抗議。
獨孤皇後見楊笑瀾撅起了嘴一臉不甘的說道:“笑什麽嘛,這個字人家會寫,我都抄了好多遍經書了。”又是一陣大笑。這是在撒嬌嗎?明明她已經揭破她女子的身份,可她全然不在意此,反而糾結于會不會寫那個死字。這個孩子,分明和楊俊一般大小,可楊俊,別說是老三,就連最小的楊諒都懂得體察父母的顏色,裝得懂事賢德,而這個楊笑瀾,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完全渾然天成的癡癡呆呆,讓她覺得新鮮有趣。當下故意肅容道:“笑瀾不打算為本宮解釋一二?”
皇後故意遣走了宮人,只留下兩人,分明是有備之舉。歷史上的獨孤皇後和隋文帝堪稱二聖,照楊笑瀾的觀察,估計是皇後提點較多,這楊堅有時看向皇後的眼神,分明是有些懼怕。笑瀾一咬牙,跪了下來,沉聲道:“笑瀾自來大興,被大兄逼着學文習字,請恕笑瀾方才失禮之罪。”
“無怪,笑瀾應當知道,本宮指的是什麽。”
“此乃母親大人遺願,還請皇後殿下恕罪。”
“起來說話。”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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