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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的樣子。
一個寒顫,楊笑瀾重重地跪了下來:“陛下!”
這硬生生跪下來的聲音不輕,可見跪得十分之沉重,楊堅有些詫異不知他有何話說。楊麗華則擔心他說出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來觸怒楊堅。唯有獨孤皇後,帶着三分得計後的了然,七分難解的澀意看着她。一時間,整個木槿苑裏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楊笑瀾的身上。
楊堅道:“四郎請說?”
“笑瀾自知身份低微,本不該做此請求,可是笑瀾對大公主……咳咳咳,一片真心,天日可鑒,請陛下成全!”說完,為掩尴尬,幹脆像拜菩薩似的拜倒了下去。
楊堅與獨孤皇後互望了一眼,道:“笑瀾的意思是?”
“笑瀾……想娶……大公主。”
“什麽?”
“笑瀾想請陛下做主,将大公主許配給笑瀾!”
“這……”楊堅故作為難的皺起了眉頭,看了顯然十分意外又有些迷惑的楊麗華一眼,問道:
“笑瀾可知,大公主長你十歲?“
“笑瀾知道,記得去年春宴,就與陛下說起過,笑瀾不喜歡比笑瀾小的女子。“
“笑瀾可知,大公主有一女娥英?“
“笑瀾知道,素日與娥英也算親厚,婚後娥英不會和大公主分開,會同我們住在一起,笑瀾會将娥英視如己出。“
楊堅聲音略沉,又問道:“笑瀾可知以你現今的地位,想娶大公主,似乎……“
“笑瀾知道,陛下明鑒,笑瀾平日裏勤讀兵書,勤練武藝,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和父兄一般馳騁沙場,為陛下在突厥揚威,為陛下的統一大業、攻取江東以效全馬。望請陛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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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堅撚須大笑道:“好一個楊家四郎呀,今日朝後還有人要我替他做媒來跟你楊家結親呢。卻不想,你卻對大公主情有獨鐘。麗華,這四郎的情誼你是看見了,對于娥英的承諾你也是聽見了,此番可還有推脫之意?“
楊麗華看向楊笑瀾的眼神更是疑惑,這個人傾心的明明是他的師姐尉遲熾繁,或者是那個嶺南來的近日裏與他一起把臂同游的冼朝,他從不曾說過心儀于她,又為何要提出這樣的要求?是同情可憐她麽?當是沒有人會為了解她人之急而當着皇帝的面請求賜婚的吧?娶了她之後,難道他還指望皇帝會同意兩人和離麽?況且那人的眼裏并沒有他口中所說的那麽一片真心急切想要娶她的熱忱,他到底是否清楚自己在說什麽?或者他只是想借着娶她的名頭掩飾自己的……身體問題?可是這人分明曾說過,不會娶不喜歡的人,那麽,他……也喜歡她麽?
宇文娥英可不會像她母親那般順其萬變之間有如此之多的想法,她只聽見楊笑瀾終于肯向楊堅求親要娶她的母親,做她的阿耶,心中自是大喜。連忙拉着母親的衣袖,一臉企盼。卻見母親只愣愣地望向楊笑瀾,而楊笑瀾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太過唐突,摸頭苦笑道:“對不住,這事情原該和你商量的。“
商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誰的婚姻是商量的結果?楊麗華看着楊笑瀾真誠的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淡苦笑。
“楊四郎,那你和阿娘成親之後,娥英就可以喊你阿耶了麽?“宇文娥英懷着期待輕輕問道。
“如果……“楊笑瀾偷偷看了楊麗華一眼,“如果……你阿娘同意的話。”
“阿娘……”宇文娥英眨着眼睛看向她的母親。
楊笑瀾卻低聲道:“娥英,不要逼你阿娘,這是她的選擇,她有選擇的權利。”
選擇的權利?她何曾真有過選擇的權利?罷了……楊麗華嘆了口氣問道:“四郎,你……當真要娶我?”
“自然是真。”
“娥英……”
“你知道的,娥英與我親厚。如果她叫我阿耶,盡管有些奇怪,但是我想,聽習慣了估計感覺會不錯。”
“四郎……”
楊笑瀾柔聲道:“公主若嫁與我,笑瀾必以誠相待。公主只需要問問自己的心,嫁給笑瀾,好還是不好?願意還是不願意即可。”
楊麗華凝視她半響,終颌首道:“一切還由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做主。”
“好好好。”楊堅撫掌大笑,道:“真是佳偶天成!皇後,封麗華為樂平公主,食邑三千戶,封楊笑瀾為驸馬都尉、骠騎将軍,賜田宅、宮外住處一座,田千畝,驸馬府竣工後完婚,特許楊素、楊玄感在婚期內回大興,你看如何?”
這一切盡在獨孤皇後的意料之中,從柳原央求柳機和楊諒向楊堅再度求親,到楊堅與楊麗華的沖突,再到楊笑瀾義憤填膺地慷慨求婚,可是當真實發生之際,楊笑瀾的言之灼灼卻令她有些不快。但她依舊笑道:“如此甚好,麗華得一佳婿,為娘的也很是高興呢。”
楊堅又道:“笑瀾父母早逝,長兄有身負重任,婚事的操辦,就有勞皇後呢。”
“自然。身為義母的,自然會多盡心力,陛下還請寬心。”
楊堅笑着離開了,宇文娥英則鑽到了楊麗華的懷抱裏,這一場喜事裏要算是這一老一少最為高興。剩下的那三人,楊麗華抱着女兒看看難得發呆的母親、看看愣着的楊笑瀾,神色頗複雜。
獨孤皇後很快回過神來,走前還不忘湊到楊笑瀾的耳邊輕聲道:“天日可鑒?四郎還真是情真意切呀。”
“我……”楊笑瀾仍舊有些身在夢中的感覺,剛才她是向隋文帝要求賜婚了麽?隋文帝是真的賜婚了麽?她就要結婚了?和大公主?一個女子?隋朝女子,她居然要和隋朝的公主結婚!
起初只是情急下的權益之計可到最後,楊麗華躊躇,她倒吸一口氣提着心,楊麗華點頭應允,她如釋重負,心中居然一喜?難道這戲是假,情卻是真的麽?不不不,冼朝分明說她喜歡師姐。
可是師姐……師姐是方外之人,師姐不知道她的身份,如果她離開這個時代,師姐一定會傷心透頂吧。
如此,這樣也好。
楊笑瀾看着劫後餘生的楊麗華,面上的鮮血似乎在提醒着方才曾有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抗争“大公主,你額頭上的傷,還需要處理一下,還有臉上的血……”
楊麗華深深看她一眼,四郎啊四郎,你的關切是真情還是假意,你究竟是何種想法呢?
作者有話要說:和皇後一樣,看着楊笑瀾這般大義凜然,尼瑪,有種複雜的澀意!
第三十七回 剖白【本章為倒V】
“娘子……”回永安宮的路上,獨孤皇後一語不發眉頭深鎖不知在想些什麽,以雨娘對皇後的了解頗覺詫異,這一切的計議盡在皇後的掌握,為何她并不開心?難道是因為楊家四郎麽?“娘子,雨娘看那楊家四郎雖然比大公主小了許多,但也是卓爾不凡,一臉正氣。 雖說有時有些木愣愣的,但前些日子娘子親自授業,見解亦有獨到之處。為人沒有大門閥大世家裏的那些不良習氣,常居寺廟安于清貧可見不是熱衷權勢富貴之人。其大兄楊總管正受陛下啓用,業指江東;三兄楊少卿也得陛下賞識,無論是家世人品,雨娘以為比上柳家郎君,楊家四郎更是良配。”
“哦?你也覺得她好……”獨孤皇後倒真是不解,她楊笑瀾一個女子在衆人的眼裏竟成了良配。
“你不覺得她太過……纖弱?”
纖弱?卻也是弱的像個女子,恐怕宮中好些娘子都比那楊家四郎高大、健碩。雨娘想了想道:“大公主受那宇文家的苦極深,嫁一個身板子弱點的男子也好,免受欺淩。雨娘見那楊家四郎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當是個福澤延綿之人。弱一些,應是也沒有多大的幹系。依雨娘平日所見,楊家四郎對大公主和宇文娥英的親善系出真心,并非假意有所圖謀。”
“那如此看來,她還真是個良配咯。”獨孤皇後心中冷笑。
“皇後殿下,皇後殿下……”
何人敢在後宮大呼小叫?
除了那衆人眼中的良配楊家四郎還會是何許人也。“哎喲,皇後啊,你怎麽走那麽快,也不等等我……”
待楊笑瀾跑至跟前直喘着氣,還拿那未受傷的手扇着風。獨孤皇後的眼裏閃過一絲笑意,口中卻依舊冷淡道:“一場求婚,好不感人,本宮想着你們這未婚夫妻必是有些話要說,故而留你在麗華處。你倒好,不領本宮的情,還怪本宮不曾等你。”
“說了,說了,該說的都說了……”
“哦?”
“讓她趕緊把血擦了,還有腦袋上的傷口,要找禦醫來看啊,萬一撞成個腦震蕩內出血什麽的,要命的事情诶。 ”
“就這個?”
“是啊,還有啥好說的?”楊笑瀾不懂。難道是要她告訴大公主她是個女子身份,只是一時沖動求人心切,才開口求婚?耽誤了大公主以後的大好姻緣也只能對她不住,最多若是大公主有了心儀之人自己寫休書便是?她也真是想說,欺瞞是一種沉重而無形的壓力,可只怕這一開口就丢了腦袋。她還要回家,天知道這裏被砍了頭,還能不能再裝回去,而且她應該是帶着身體來隋朝的,屍首分離這種死法,再怎麽佛光普照、佛祖庇佑,應該不能讓她立刻穿回去吧。
雨娘此時大概才有些明白獨孤皇後心存疑問的原因,這楊家四郎,木讷的非比尋常。
可獨孤皇後卻笑了,問道:“那你找本宮何意?”
“有話要說啊,我有話要跟你說。”
“說什麽?”不知怎地獨孤皇後突然對楊笑瀾所要說的有些緊張。
“這……”
“回宮再說。”
“哦……”還真是要到一個私密、安全的地方說才行,否則……隔牆有耳,真要落個滿門抄斬的結局了。
稍停,獨孤皇後又問:“腦震蕩是何意?”
“呃……腦絡……損傷?”
回了永安宮,獨孤皇後吩咐宮人回避,雨娘也很識相地下去了,喝了兩口水,方覺有些倦意,斜靠在榻子上,懶洋洋地道:“說吧。”
有道是,鬓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娥眉,又道是,桃花簾外東風軟,桃花簾內昏妝懶。這獨孤皇後本就是楊笑瀾所見過的天下第一好看的人,就算後世明星璀璨也無法出其左右,若是到了現代,随便一個舉手投足就是星光熠熠,什麽伊麗莎白泰勒,什麽索菲亞羅蘭,什麽凱瑟琳澤塔瓊斯,什麽法蘭西玫瑰,都不可與之将較。這獨孤皇後年幼時估計是個萌娃,年輕時是個美女,現在是個美婦人,年紀大了滿頭白發了也一定是個美老太太。可惜她嫁給那個五大三粗不通詩文的楊堅啊,鮮花插牛糞,養料是足了,可着實不配呀!
而眼下這幅慵懶的樣子又生生添了幾分媚态,看得楊笑瀾心馳神往,心馳神往。
“又發什麽呆!真是個傻子。”楊笑瀾的花癡毛病時不時地會對着獨孤皇後發作一番,她知自己美貌,但也知青春難駐、年華易逝,宮中雖沒有佳麗三千,可自己的兩個女兒、媳婦蕭美娘、雲昭訓個個也是出落的俏麗甚至有她幾乎殆盡的東西——青春,故而她自認沒有好看到每每讓楊笑瀾心神蕩漾到流口水的程度。所以她雖向來讨厭別人直視窺觊,但對楊笑瀾的癡傻也總算在幾度容忍之後習以為常。“笑瀾。”
“啥?”
“本宮就那麽好看麽?”
“啊!什麽!”楊笑瀾一驚。
“休要裝傻充愣,你每次先是偷看,複又逼視,本宮焉能不知?本宮只覺得奇怪,你是想在我臉上看出朵什麽花來不成?”
“沒……我只是看看……就看看……”
獨孤皇後咯咯笑道:“除了看,難道你還想做些什麽不成?”
呃……
“好你個楊四郎啊,先是對本宮的女兒一片真心,又對本宮心懷不軌,可知什麽叫非禮勿視?你若是個真男子,還真是個登徒浪子。”
一片真心、心懷不軌,這兩頂帽子未免也扣得太大了吧。如果不是皇後見死不救,非要逼大公主嫁給柳原,她又怎麽會腦子發昏當場求婚,求婚诶……應該是人家跟她求才對,現在可好,鮮花、戒指統統沒有,莫名其妙要被結婚。還說什麽心懷不軌,她就看看怎麽了,一沒摸二沒親,看看難道還犯法不成?楊笑瀾嘟起了嘴表示不滿,非常不滿。
“喲,還敢腹議本宮?”本來還想逗逗她,可是想起她禦前懇切的言辭,獨孤皇後頓感無語,只斂了笑,淡淡說道:“适才不是有話要講,講吧。”
楊笑瀾這才正了神色,肅然道:“皇後殿下,笑瀾知道,你對我剛才在陛下面前請求賜婚十分不滿,甚至會很生氣。”
“哦?”
“但是感謝你沒有出言反對,否則我想,陛下一定不會同意的。”楊笑瀾頓了頓,續道:“當時情急,你又不……嗯,所以我……也是一時的權宜之計。我知道你不高興。”
“嗯?”獨孤皇後一凝眉。自己真有不悅得如此明顯?本宮尚不知為何,你又知道什麽了?
“我想大概沒有一個做母親的,一開始就願意将女兒嫁給一個女子,可是看到大公主用這樣決絕的方式來表示誓死不從的決心,而陛下因公主觸犯了他的威嚴必然不肯妥協,而且我女扮男裝的事情,皇後也是擔了風險的,結婚什麽的,很容易就會暴露。我實在于心不忍,情急之下也只能想出這麽個辦法來,請皇後恕罪,不過笑瀾保證,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們,不會讓她們受委屈的。”
“難道每個誓死不從的,為了你的不忍,你都要娶回家不成?楊四郎,你以為你是誰!”
“呃……不會每個人都有大公主這般剛烈吧?而且,而且,她是你的女兒啊,看着她跟你那麽像的臉上都是血,那種視死如歸的神情,你就不會有所觸動麽?”
呵,她的女兒麽?良久,獨孤皇後方道:“也好。”
“什麽?”
“你們成親也好,這樣,也算是掩人耳目了。你的身份不會暴露。我會同麗華說,你身有隐疾,無法同房。”
“哦,呵呵。”楊笑瀾傻笑兩聲,道:“我也是這麽想的,隐疾什麽的最好了。皇後英明。”
皇後英明?皇後自然英明!傻子,一切盡是她的籌謀還全然不知。你到底是心善,還是真傻?那麽,她也大概真是因為女兒要嫁給一個女子,才會覺得酸澀吧。可是為什麽,聽了那番剖白內心的話之後,心中的澀意更甚呢。
作者有話要說:哎~~~皇後大人,請來鞭撻壽頭吧~~~~~
師姐下一章會出來~~~萬請稍安勿躁,故事還很長~~~~~~~
第三十八回 心意【本章為倒V】
牽着十三,慢慢踱步回到大興善寺已是華燈初上。 獨孤皇後留了楊笑瀾晚膳,知她體恤下人又念她年紀日長需要自己的親信伴當,故又以笑瀾的名義賜了衣食給楊豐。得主子請皇室賜食,楊豐自是越發感激。
這賜婚一事,楊豐也從來往的宮裏人口中聽聞了,合該是件天大的喜事,可這郎君臉上怎地迷茫,莫不是因為小郎君原屬意華首師父為正房之妻,眼下卻給大公主占了先故而無法交待?郎君真是恁地糊塗,再怎麽說大公主雖是再婚,可也是金枝玉葉公主之尊,怎會屈居于華首師父之下。正待開口勸慰,楊笑瀾卻已叮囑道“回去少說兩句,否則……不曉得大家知道是因為你多嘴的緣故要加大訓練的強度會如何。”
“是……楊豐不敢。”從與小郎君多番交手中便知,他也委實是個狡詐多計的主,卻不知為何在那皇後跟前,從來讨不得好去。
将馬鞭甩給楊豐,任他給十三喝水食料,自己默不作聲地回到房中,原也該同冼朝說一聲自己回來了,畢竟她是知道自己去了宮裏的。可是眼下,楊笑瀾只想着找楊素商量這突如其來的婚事,或者是找尉遲熾繁抱上一抱,在她溫暖的懷裏尋些安慰。只是這一個在永安招兵買馬訓練兵士,一個在自己的房裏虔心向佛,讓一來隋朝便有人可依的她完全沒了方向。
既然沒人了,那師父……這位有道高僧可借來用用吧。可巧,毗盧遮那師傅正在他自己的房裏抄着新譯好的經書,晚課時分宮裏已有人來寺裏通傳了賜婚一事,說是正式的聖旨明兒便會頒下。見這孩子一臉的迷思,想來是為了此事。聽楊笑瀾将今日木槿苑內的事情一一道來,毗盧遮那師傅不禁微微一笑道:“恭喜笑瀾,大公主仁善識禮,确是不可多得的賢妻。笑瀾臨危舍身救人堪比我佛割肉喂鷹,亦是至善之舉。”
這比喻,簡直就是五行山壓頂!“師父,大公主是好,可是你徒弟我不是好的成親對象啊。”
毗盧遮那師傅道:“不然,笑瀾俊才,豈非良配?”
難道師父真的年事已高,記性差到這種程度?楊笑瀾輕聲提醒道:“師父,我是女子,和大公主一樣的女子哦。”
毗盧遮那師傅絲毫不以為然,只是反問道:“那又如何?
佛祖曾問須菩提‘佛可以具足色身見不?’
須菩提答曰‘如來不應以具足色身見。如來說:具足色身,即非具足色身,是名具足色身。’
佛祖又說:‘諸相具足,即非具足,是名諸相具足。’男相女相即非男相女相,是名男相女相。
笑瀾,你可明白?”
師父你真有才。楊笑瀾摸摸腦袋,想着那些“是、即、非、名”,好似明白了,又好似不明白。
只聽毗盧遮那師傅又道:“和大公主成親,借隋朝皇室之力,也有利于你的尋寶大業,你若無權無職,又怎能去那陳朝找那回返救世的寶物。 況且……有一樣物事的線索是落在皇後的身上。”
“這又是哪裏聽來的?阇那崛多師傅從古書裏譯來了?古書裏還會寫到獨孤皇後?”
毗盧遮那師傅終沒好氣的白她一眼,道:“那自然是經過為師和阇那崛多師傅幾番反複推敲得來的。”
試想一個白胡子光腦袋的本該德高望重端着裝着的世外高人,突然翻一個白眼,該是多麽的喜感。楊笑瀾吃吃笑了幾聲,道:“師父師父,你也有那麽人性化的表情啊。”
“笑瀾切記,凡事随緣随遇即可。你突然從原本的時空到了此地,不也适應得很好?又何必懼那成親之事。”
楊笑瀾苦笑:“我怕自己在害人,也怕自己改了歷史變了乾坤。師父,你說我還能回去麽?”
“大歷史無可逆轉,笑瀾做好本分順勢而為便是。況且每一個人做的選擇,都是當時最好的選擇,你還要怕些什麽呢?人生如逆旅,沒有人會一直伴你由始走到終。你既然能來,待到時機成熟,終是可以回去的,命運之輪既已開啓,那自然不會停轉。世雲還在等你。”
“師父在暗示什麽?可以直接示下麽?”
“若是在煩惱那成親之事一竅不通,盡可去拜托你那大嫂,公主成婚,禮部也是會操辦一切的。皇後知曉你大兄、三兄皆在外派,自然會為你打點,何用操心?皇後那七竅玲珑心,不可等閑視之。”
“啊,師父原也懂那些俗事。”
“不入世焉能出世。若還覺得心結難解,眼下袁家相士正在大興,料想皇後會請他為你和大公主占蔔吉兇,可請他一算便知。”說罷,毗盧遮那師傅重新執了筆沾墨抄經,不欲再語。
楊笑瀾識趣地退了出來,想不通請人占蔔,倒也是良策。就跟在現代上網查星座運勢一樣嘛,果然少了這些就是不便。想着明兒進宮問獨孤皇後袁家相士的事情,冷不丁撞上了前來尋她的冼朝,夾着的香風頗為淩冽,腦中頓時一醒。除了獨孤皇後,冼朝是她第二頭痛的對象,把她的各種潛意識無意識抽絲剝繭地血肉斑駁,無處遁形。此番前來,莫不是來興師問罪的?盡管不覺得自己有何罪可問,見着冼朝,還是擡腳就想躲開。可那冼朝不言不語只望定了她,叫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堆起笑臉,上前作揖道:“冼朝師侄,晚來安好。”
哪知冼朝的眼神只落在她重新包紮好的左臂:“準驸馬都尉如此大禮,冼朝可受不起。我的手帕呢?怎麽換了?”
楊笑瀾從懷中掏出疊好的帶着血漬的秀有朝字的帕子,道:“皇後給重新上了藥才換了。帕子在此,等洗幹淨了再還給你吧。”
“不用了,手帕我多得很,準驸馬都尉丢了便是。”冼朝冷笑幾聲,又道:“就知道那皇後,連一塊手帕都容不得!非要去了才安心。真不知她安的是什麽心,用她的女兒來圈住你,想把你當她的禁脔不成。也不想自己是一大把年紀了!”
天曉得這寺裏面會否有皇後的耳目,楊笑瀾上前輕掩住冼朝的嘴道:“喂喂,人家是皇後,你別胡說,小心腦袋!再說皇後也沒說你的那麽老,看上去還是很年輕的好不好,成熟也有成熟的風韻。”
冼朝卻不領她的情,一記重擊拍掉她的手道:“哼,怎麽,我說皇後你心裏不樂意了?”
“喂,我這是要娶公主,不是娶皇後。你要吃醋也得搞清楚對象。”此話一出,楊笑瀾自覺失言,立馬禁了聲。
“楊四郎!別以為你長得人模狗樣天憐見的,是人都要喜歡你!我冼朝見的比你好看、比你有才、比你有錢有勢的王孫公子多了去了,就你那小身板,給我墊背都嫌太薄了。我是在給師父的妹妹鳴不平,你去死!”一頓責罵尚不解氣,冼朝又重重捶了她兩拳踢了她兩腳才氣呼呼地走了。
是是是,我什麽都沒有,還不是男人呢!不喜歡就不喜歡嘛,我又沒說要你們喜歡我!我還不願意在這裏待呢!楊笑瀾揉着被踢疼了地方,一臉不忿。
待得晚些,心中仍是郁悶難解,翻出藏在櫃子裏的酒猛灌兩口,喝了大半鬥的光景,略有些酒意,執了銀槍便去院中耍,将那金貓撲鼠,鹞子撲鹌鹑,燕子奪窩,鳳凰單展翅,柳葉分眉,鯉魚穿腮……一一施展。一套槍招使盡,幹脆抱着銀槍坐在臺階上飲起酒來。
“三月鹹陽城,千花晝如錦。誰能春獨愁,對此徑須飲。窮通與修短,造化夙所禀。一樽齊死生,萬事固難審。醉後失天地,兀然就孤枕。不知有吾身,此樂最為甚。李太白與曹操真是洞悉世間真谛!何以解憂,還真是唯有杜康!”夜半寺中凄清更添幾分愁緒,孤獨感頓生,楊笑瀾實引太白、孟德為此生知己,她此刻滿腹欲述難述的辛酸,誰又能解其中滋味。
一聲清幽的嘆息聲鑽入耳中,楊笑瀾執着酒壺的手微顫。只聽更溫柔的聲音響起,語調中分明是帶着幾分怪責的,可這聲音卻聽來舒服至極。“這寺裏,幾時容許飲酒了?”
閉關潛修不過幾日,此刻再見,竟恍如隔世。見着那月光下似籠着一層輕煙薄霧,似真似幻的尉遲熾繁,楊笑瀾哽咽,語帶哭音,叫了一聲:“師姐……”
學着楊笑瀾在石階上坐下,微涼,尉遲熾繁柔聲道:“可是和冼朝師侄吵架,心中煩悶?”
師姐潛修怎麽連這個都知道……“不是。她跟你告狀?壞你修行?”
“不曾,院子方寸大小,我都聽見了。笑瀾可有想過,或許是冼師侄對你有情,故而……”
“不可能,師姐,她就是個到處放電的。”誰見過喜歡別人是用拳腳相加的?
“放電是何意?”
“放電就是……嗯,四處留情。”
“你呀,休要胡說,壞了人家女子的清譽。”
“好吧,可是師姐,可能別人喜歡的都不是我,因為我根本就不是我。”
尉遲熾繁輕輕攬過楊笑瀾,任她軟弱地靠在胸前,淺笑道:“笑瀾真是越發的禪意。你師姐禪修不深,可參悟不透。”
“師姐,你以後要潛修,就到我房裏潛修,念經什麽的,我還能聽聽,平了心緒。”
“見了你,還能潛修麽!傻瓜!”若不是那日進了她的房中,聽她夢裏頭仍一聲聲叫着師姐,她何用潛修。也是聽聞婚訊,知她所煩所擾的心結,故而才出來相慰。
“師姐,你如果是我親姐就好了,大概我就不用那麽煩了。”
“若真是親姐,呵呵,你可是……連親姐都不放過的呢。”尉遲熾繁憶起罰她抄經一事,打趣
道,話才出口,自己的臉倒是先紅了。
“呃……”楊笑瀾想起當日戲言,不好意思地埋首在尉遲熾繁胸前蹭了蹭。
“傻瓜,你可都要成親了,怎麽還像個孩子似的。”
“師姐……”說到成親一事,楊笑瀾只覺愧疚,對這尉遲熾繁無從交代,無法交代。
“怎麽了?成親是喜事,大公主……原也是個難得的好人,在宇文家幸而有她多方照應。況且大公主是個明白人,你與她成親,我很是放心。”
“可是……”
纖細的手指抵在楊笑瀾的嘴唇上,淡淡的香氣令她想起那個帶着春意的午後,夢裏頭是眼前人淺淺的親吻。這香氣令她迷惑,那一日究竟是夢還是真。可是尉遲熾繁越發超脫塵凡的氣息令她無從問起,若問得真是一吻定情,難道拉了她便要流浪天涯私奔去麽?
然而天下之大,當真有兩人的容身之處麽?以何為生?以何安生立命?何況她有她的使命,而這份使命中還關乎着眼前人的同胞姐姐。正如楊素曾跟她說的,這是她的命。這一刻,在尉遲熾繁的懷抱裏,她終可以确認冼朝真的說對了。每個人心裏确實都有一座背背山,她心裏的這座山脈裏,有一面山坡叫做尉遲熾繁。
“師姐,你可別真羽化成仙,不要我了啊。”
“傻瓜,我總是在的……”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最後那句話,壽頭心裏有點不舒服了……夜涼如水的臺階上,溫柔的師姐還那麽的善解人意,嗚嗚嗚……
第三十九回 神課【本章為倒V】
成親,由古至今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情,事關兩個家庭,但凡與家庭有關,還涉及到兩個,那自是少不了一場紛繁。 不幸中的萬幸是,這是一場涉及皇家的婚禮,沒有人會同皇後、皇帝或是禮部的人去争執這迎親線路、彩禮聘禮;新嫁娘穿什麽,新姑爺穿什麽;這個花色好,那個花色不好;宴席上該用什麽菜色、上什麽酒;驸馬府裏的裝修也沒什麽地中海式、田園風、歐陸風情宮廷風、美式簡約、日韓風,一切皆是有先例可循可按的,清一色的中式——北周隋朝風。着實省了楊笑瀾這個什麽都不懂的甩手新官人不少事情,她只消試試衣服,聽聽決定點頭即可,然而就是這試衣點頭也讓她這個崇尚旅行結婚的現代人不勝其煩。
《禮記??昏義》裏就有對婚姻流程的一個規範: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稱“六禮”。這一點,楊笑瀾是知道的,她不知道的是每一步還有那麽多的名堂。以納采為例,最重要的環節,就是要找個人模人樣的使者執雁為禮送與女家。為什麽要用大雁呢?因為雁行為規律——南來北往的遷徙定時,且配偶固定,一只雁亡,另一只不再擇偶,這是希望新娘能夠像雁一樣的忠貞專一。冼朝在對楊笑瀾解說大雁的深意時,忍不住冷笑道:“這雁對于大公主來說,還真是有點諷刺呢。”
這話聽得楊笑瀾甚為不悅,連着幾日的冷嘲熱諷,冼朝還真是怎麽都不嫌夠。當下說道:“冼朝師侄,大公主也是別無他法,這麽說她委實不厚道。她何嘗不想和娥英安安靜靜地就此一世,只是陛下逼着,下面的狼群觊觎着。你讓她怎生是好?真的丢下女兒自缢了不成?你是沒見當時那場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那血順着她的額頭流了下來,她也毫不理會,木槿苑的柱子诶,不是豆腐渣渣哦,若沒有陛下拉着……不堪設想。現在回想起來,我的心也在別別跳呢。”
“獨孤皇後那麽厲害,會眼睜睜看着她親生女兒就那麽死了?”冼朝沒好氣地瞪着楊笑瀾演示心別別跳的死人樣子,恨不得一巴掌抽将過去,見過笨的,真麽見過那麽笨的。
“再厲害也沒有皇帝厲害吧,不許女兒死,可要女兒嫁呢,柳原那人,你見過的啊,打我的時候一點兒都不手軟,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
冼朝呸了一聲道:“還憐香惜玉呢!他現在可該恨死自己了,當初沒把你打死、打殘,破了你小白臉的相,現在壞他好事來了。”
“那定是順便連你一起恨進,誰讓你救了我呢。”
“哼,我這會兒也正悔着呢!就該任他們把你打個半死,省得為禍人間。”
“喂喂,我怎麽覺得,你有點得不到就毀了的意思呢。”楊笑瀾嘿嘿笑道,“桃子精,你那張臉才是為禍人間的臉。”
“那……我這張為禍人間的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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