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5)
有禍害到你?”
“我一心向佛,心如磐石,牛鬼蛇神,花妖木怪一律無法近身。 ”
“哈,楊四郎,你終于明白自己比那石頭還木還笨麽!你就根木頭,還是不可雕琢的朽木。”
楊笑瀾待要反駁,若松來報,獨孤皇後請去,說是袁姓相士到了宮裏。她依稀記得冼朝也說起過,有個相士給她算過命,姓袁,看向冼朝問道:“這袁姓相士,不知是否是給你批命的相士呢?”
“誰知道,天底下姓袁的多了去。”冼朝依舊沒有好聲氣,過一會兒見楊豐來說馬匹已準備妥當,才道:“我總覺得你這樣是羊入虎口!”
楊笑瀾笑一笑,拍拍冼朝的肩膀道:“萬般皆有命,半點不由人,一切随緣。”便徑自随着楊豐去了。
冼朝看着她消弱的背影半響,才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麽,又動手動腳,死人!”
才進得永安宮,就見雨娘在外守着,楊笑瀾揚了揚眉,心想,有什麽秘密不可入第二人之耳,光天化日之下居然還掩着門!難道說……皇後和那相士有奸/情!不是吧,皇後口味那麽重,找相士當奸/夫,不過想想也可以理解,畢竟楊堅着實無趣的緊,唯一關心的就是國家大事、他的江山。可是皇後那麽贊的女人也不能随便找個相士當面首啊!在楊笑瀾心中,這天底下基本上是沒有人可與皇後相配的了。如今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由她自己臆想出來的噩耗,禁不住大為胸悶,連方才想着終可以問蔔吉兇的好心情,一下子遺失殆盡。連雨娘也看着她覺得好生奇怪,為何快要成親的新官人,臉上半分喜悅全無。
“笑瀾來的正好,快進來。”獨孤皇後的聲音聽來帶着幾分興奮,楊笑瀾的心又沉了沉。見她一臉悶悶地慢騰騰地走進來,獨孤皇後微愕,但立時又覺得好笑,一看這孩子的表情,便知她心裏又不知想到什麽地方去了。盡管楊笑瀾的喜怒哀樂都顯在臉上清楚明了,可是那些情緒背後的原因還真是千奇百怪無奇不有,也虧得那孩子能想到那許多有的沒的。這會兒又是為的什麽呢?獨孤皇後美眸一轉,便已有了想法,又覺得可能事實并非如此,以至于看着楊笑瀾的眼神多了一份難言的複雜。
這袁姓相士初見楊笑瀾時的驚異一閃而過,聯系到方才所批之命,微微額首,覺得合該如此。依他方才所算,眼前這位小郎君,也許該稱之為小娘子,與大公主的八字相輔,意為相生相合,雖說少年夫妻未能白頭,但也能相依相伴好一段歲月。而這八字,落在男身,若不是少年早逝便是富貴顯赫,落在女子身上,倒着實幾分有趣,命犯桃花,貴人多為女子又有佛緣,只是這命裏……也算是多歧路多坎坷、吉中帶兇、兇中帶吉,若是一個不好,也不乏丢命的可能。
楊笑瀾同樣打量了着玉色常服的袁姓相士一番,相貌俊雅,儀容秀麗,心裏暗哼一聲,念及自己現在好歹也代表了楊家,代表了大興善寺,失禮之事,是萬萬做不得的,于是老老實實地行了個禮,問了一聲好。
獨孤皇後拉過楊笑瀾的手,向袁姓相士介紹到:“這便是神課先生适才所看之人,樂平公主将來的夫君,楊家四郎。笑瀾,這位是未來事,過去事,觀如月鏡;幾家興,幾家敗,鑒若神明的神課先生袁守誠。”
“袁守誠!!!”楊笑瀾咋舌,袁守誠不是袁天罡的叔叔,《西游記》裏妙算無私曲,老龍王拙計犯天條的袁守誠嘛!也是一兩金子問福緣;用桂花酒袋換無字天書得避水咒的西游類mud游戲标準NPC袁守誠啊!居然是個真人,居然如此的……道骨仙風,難怪能活到貞觀年間。在獨孤皇後與袁守誠不解的目光裏,楊笑瀾按捺着小小的激動問道:“神課先生,你……可喜歡桂花酒?”
袁守誠摸摸下巴,訝然道:“某袁的這點小嗜好,竟連楊家四郎也知道了。”
“哦?四郎與神課先生,可是識得的?”獨孤皇後鳳眼一眯,射出一道淩然的光。
“不曾識得。”楊笑瀾一凜,道:“是家師毗盧遮那師傅曾經提到過神課先生的……嗯,小小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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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郎君師承毗盧遮那師傅麽?那還當真是有佛緣呢。”袁守誠說道:“毗盧遮那師傅是難得的有道高僧,小郎君是有福之人。”
“是了,笑瀾,方才神課先生說,你與麗華相生相合、相依相伴,是為佳偶。”獨孤皇後道,“不若神課先生再看看笑瀾的面相如何?”
面相?皇後乍見楊家四郎的笑意讓袁守誠覺得兩人的關系大不一般,這看面相算是一種試探麽?“以某袁所見,小郎君鼻準渾圓、鼻梁高挺、額頭開闊、下巴滾圓,嘴角上揚棱角分明是大福之相……可惜……”
“可惜?”
“可惜此命是一個男子,為男子者年少時會有一場大災,災後會遇上貴人,之後自然飛黃騰達自不待言。”
“若是女子,則為何?”獨孤皇後自然聽出看出這袁守誠早已知曉楊笑瀾的身份,不是沒有殺機,只是這個人,半道半佛,頗有仙緣,平日裏神出鬼沒,行蹤難定,一擊不中之後只怕遺禍千年。
袁守誠道:“若為女子,命中多桃花,多女性貴人,一生會有三次大劫難,應變不好怕活不過三十八歲。”
獨孤皇後看了低首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麽的楊笑瀾一眼,追問道:“可有化解之法?”
“某袁記得,曾在一本古書裏有過記載,說是大致要尋得四件利器,某袁只知其中一件是古蜀國的器物。”
四件利器?楊笑瀾一擡首,對上袁守誠的眼睛似要看個清楚明白,是玩笑?是調侃?還是這四件利器和毗盧遮那師傅說的回家的物事是一樣的東西。可那雙眼裏卻有着一絲擔憂。難道說這個人,也是應劫之人?
獨孤皇後下意識地摸摸手上的戒指,喃喃道:“古蜀國?”
“是,傳說中的古蜀國。聽說四物齊全之後,有驚天動地、扭轉乾坤之力,是吉是兇不可定論,但是對她。”袁守誠指着楊笑瀾斬釘截鐵地說道:“有益。”
獨孤皇後又問:“先生可有更詳細的明示?”
感覺到抓着自己一直都沒有放下的獨孤皇後的手微微有些發涼,楊笑瀾安慰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皇後殿下不必擔心。三十八歲前,也足夠完成笑瀾的使命了。”
袁守誠颌首道:“小郎君豁達,某袁佩服。小郎君只需記得,順勢而為,自有指引。”
楊笑瀾一笑:“多謝神課先生。”
袁守誠起身告辭,走了幾步,又對楊笑瀾說道:“一字記之曰:雲。望君多珍重。”
雲?是朝雲還是世雲,這占蔔之後,非但沒有水落石出,反而更覺迷茫,不過,倒是知道了有一件東西在古蜀國……還是傳說中的古蜀國。那麽除了不知何意的滄海桑田處,有兩樣東西是确實了的,一件在陳,一件在蜀。
回過神見皇後仍是擰着眉,楊笑瀾笑道:“皇後回神啦。不出五年,我大隋必能跨過長江,揮師江東,一統河山!皇後殿下請放心。”
“那麽你呢?英年早逝麽?”
“我?我們那裏有句話叫作,生命在于好不在于長。”
沉默了好一會兒,坐回榻子的獨孤皇後冷不防又問道:“笑瀾,方才進宮,為何不喜?”
“啊?”楊笑瀾撓撓頭,一臉無辜狀:“忘了诶。”
作者有話要說:不曉得,還有打過mud的人麽有~~~~
第四十回 懇談【本章為倒V】
見過隋朝的婚書,方知現代的結婚證書有多簡陋,什麽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關于結婚的規定準予登記,發給此證,名字一寫,照片一貼,紅章一敲,完事!哦,拍個照還要另付五十大洋。
可這隋朝的婚書,紙質厚實、裝幀精美,封皮封套十分考究,楊笑瀾這個無心成親的随手打開婚書一看,愣了半響。
……闊敘既久,傾矚良深……第四男年已成立,未有婚媾。承賢公主樂平,令淑有聞,四德兼備,願法交援。……最後是楊笑瀾抖抖霍霍的簽名:楊寧。
而大公主的答婚書是這樣的:……久仰德風,意闕批展……則承賢第四男未有伉俪,顧存姻好,願撫高援。……最後是大公主工整的簽名:楊麗華。
這字如其人果不一般,僅看楊麗華三字,四平八穩剛強嚴謹,足見本人的沉穩和端莊。楊笑瀾曾見過尉遲熾繁所抄之經書,娟秀清雅,卻稍欠筆力。想起尉遲熾繁,楊笑瀾心頭依舊一緊,說不上來的各種滋味,發覺自己對她的歡喜之後,不敢再像往常那樣動手動腳、摟摟抱抱,反倒是尉遲熾繁待她依舊,捏捏小臉,摸摸腦袋,偶爾輕擁,一下子自然非常,絲毫不像是對着一個即将成親的人。兩人的親近總是讓她想起午後的春夢裏的那一個親吻,以至于楊笑瀾常常自慚形穢的臉紅起來,對着像尉遲熾繁這般的修行中人有如此不堪的想法,實在是一種罪過。
随着驸馬府的完工,婚期的臨近,楊笑瀾沒有那傳說中的婚前恐懼症,只是想着日後搬到了驸馬府再不能像寺裏面那般随意,也不能時常見到尉遲熾繁,頓生惆悵。她也想過讓尉遲熾繁跟她回驸馬府住,但是想到師姐與大公主的舊事,這個想法就未免有些太過荒唐了。何況還有師姐方外之人的身份,若是給別人知道了,不知道又會生出什麽事端來,楊諒、柳原一定會率先發難的吧。 最關鍵的是,原想着成親是絕了自己對師姐的念想,怎麽眼下反而更想接近了呢?
你到底在搞什麽啊,楊笑瀾!!!楊笑瀾越想越是頭大,幹脆抱着一旁的柱子撞了起來,砰砰作響。
“你在搞什麽?”闊別已久的好聽男聲傳來,帶着愠怒。
楊笑瀾立刻擡起了頭,是兄長楊素!在她婚禮的前夕奉陛下之命參加婚禮,楊玄感當仁不讓的就成了她的傧相。見着楊素,就像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這段時日積壓的各式難言的委屈湧上心頭,一個乳燕投林撲進楊素的懷裏。楊素身子一僵,拍了拍做小鳥依人狀的楊笑瀾,如此女子情态的四弟,是他措手不及的。
“馬上快成親做一家之主了,別像個娘兒似的好不好。”想起自己年少時成親前的情怯,楊素放軟了聲音好生安慰。
“我本來就是小姑娘,被你們騙來這裏,東一個美女天仙下凡,西一個美婦颠倒衆生,左一個人/妻清麗端莊,右一個妖精豔光四射,這下好了,硬生生被你們逼成了背背山,山上還開滿了百合花。人家不要啊!!!“
楊素一臉的迷茫,這哪裏來的東西左右那麽多?聖旨下不是賜婚樂平公主楊麗華嘛。什麽是背背山?他只知百合可食用可藥用,卻不知原來還是有花的。這未來的人,還真是深奧難懂。“四弟,能否替為兄解釋一二?這背背山是在何州何縣?為何又有美女美婦人/妻妖精一說?”
“啊!”楊笑瀾一抹眼淚,放開楊素,驚道:“擦掉擦掉,我什麽都沒說,我肯定是壓力太大,胡言亂語,簡直是昏了頭!“
“四弟,陛下怎麽會突然賜婚?”楊素接到聖旨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獨孤皇後是知道楊笑瀾身份的,又怎麽會容許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女子。而他走前,楊笑瀾和世雲的妹妹熾繁是有着難解的情愫,這才走了多久,又橫生了多少枝節?
楊笑瀾一邊将自楊素請進屋內以酒相待,一邊将走後發生的各種事情一一交待,其中包括她對尉遲熾繁宣之欲出的情感。說完乖乖閉嘴,靜靜等着楊素對她的訓斥。可楊素神态安然,一副早已了然于胸的樣子,絲毫沒有她預期中的過激反應。見楊笑瀾良久無聲,楊素将杯中酒飲盡,道:“你對熾繁的感情,為兄早已知曉,怕是只有你一人才如夢初醒。”
“那你還放任自流!”楊笑瀾詫異,經歷了魏晉南北朝的熱烈奔放,難道風氣真開放至此?她一個現代人初初發覺還小小震驚了一會兒,身為男子的楊素居然連阻止的念頭也沒有?
“我确然不該放任,如果早知明日的婚禮,我就應該即早制止,這樣熾繁也不會太過傷心。我沒有想到,你會與皇後走得如此之近,近到她會這樣讓你娶她的女兒。若是你喜歡旁人,我還會勸你納了做妾便是,不過熾繁和大公主……要她們同時嫁你,未免太過殘忍。陛下封大公主,又對你大肆賞賜,讓你這般年紀便做了骠騎将軍,真是楊家殊榮。對于大公主,你是怎麽想的?”
“大公主麽……”想起楊麗華,眼前便會浮現她牽着宇文娥英偶爾回頭望她娴靜一笑的樣子,無波無瀾、寵辱不驚,還有那對着君父毅然決然,堅定不移的表情,讓人震撼之餘也覺得疼惜。若是用一紙婚書換她現世安穩,楊笑瀾心甘情願。怕的只是身份揭穿後的後果。“她是一個好女人。說起她,我到是想起一首詩來,說什麽,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我有親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懷。大公主即是那蒲草,也是那磐石。你說皇後那麽厲害,她怎麽就沒學會一點圓滑?還是說,她的性情都是像皇後?獨孤皇後也會這般剛烈麽?”
楊素曬道:“嘿,皇後的手段,非你可臆測,且寬心吧。很多事情,非是不會,乃是不願。對于熾繁,你又有何打算?”
“我不知道。”楊笑瀾苦笑道:“兄長,你也知道我來得突然,天曉得會不會走的突然,萬一我睡一覺回了家,師姐會怎麽樣?讓她遙遙無期漫長的等待麽?用餘下的生命去等一個幾乎不會出現的人?前段時間,那袁守誠還說我活不過三十八歲。況且,你和皇後都是知道我身份的,但是師姐不知,如果師姐知道,她的師弟是個女子,她又何以面對。”
“你又怎知她……”
敲門聲響起,禮部派了人來做婚前最後的确認。楊素笑一笑不再言語。他原想說的是,尉遲熾繁怕是早已知道她女子的身份。最後他只道:“四弟,別再撞牆撞柱子了,本來就笨的緊,再撞就更蠢了。”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是要寫大婚的,可是寫着寫着,楊素回來了,婚前肯定會要談一談,就這樣了。
anyway,不急不躁,師姐說了,她總是在的。
劇情的發展,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幾家怒罵幾家捶胸~~~
壽頭只能安慰自己,好生寫文,兩耳不聞,定定心心,不tj,不棄坑,盡管有時也想,且停一停,寫一些輕松的現代文,終是不舍。
晚上看看時間能不能再更一更……
快要上班了,心如刀絞,還是鈍刀攪。
第四十一回 成婚【本章為倒V】
真到了大婚那日,黃昏時分,楊笑瀾一席緋紅色禮服在傧相楊玄感的陪同下駕着馬車前往皇宮迎娶樂平公主楊麗華,如果沒有來隋朝這一遭,她還一直以為新郎總是騎馬的新娘總是坐轎的,誰知道用的是裝飾得群花簇擁的馬車。 一路敲鑼打鼓着去,敲鑼打鼓着來,路上還有随從不時施些錢串、糖果給看熱鬧的人群。
一身青綠色禮服的楊麗華梳着時下最為流行的盤桓髻,用數枚镂空金花裝點,右側插着一支金鸾釵,由宮人扶出,纖腰楚楚絲毫看不出生育過的痕跡,一把輕扇掩着紅妝。楊笑瀾偷望了一眼,她十分好奇此時的大公主會是一臉嬌羞還是滿面珠淚亦或者是一貫的淡然,結果偷看不成還給五公主嘲笑了幾句,最後還是她一臉賴皮的讨饒才做了罷。
這新婚迎娶,“下婿”是難逃的一道關口,就像現代結婚一樣,娘家人各種刁難,不過大多都由傧相楊玄感擋了。在楊堅的威嚴下,沒有棍杖相加,需知這新郎官迎親被打死或是關在櫃子裏悶死的也還是有的。楊笑瀾待遇頗佳,最多就是口頭調笑,什麽勸君小心莫喝醉,喝醉了紅燭空流淚,什麽看似樣貌堂堂,不知此等小身材可入得了洞房,別是銀樣镴槍頭。楊笑瀾臉嫩,在現代是黃色笑話都聽不得的,只被這尚不算十分露骨的話羞得滿臉通紅,惹得送親的男男女女皆是哄笑,新郎官如此害羞莫不是還是個雛兒。楊玄感當然為他的四叔正名,直說這楊笑瀾得楊素真傳,一槍出天下掃,斷不會辱沒了他們楊家槍的威名。楊笑瀾大感吃不消,只想挖個地洞鑽下去,有多深是鑽多深。好不容易新娘子上了車,一行人可以往驸馬府駛去,她這才大大呼出一口氣,拍了拍胸口,直呼:哎喲媽呀,哈色特寧(吓死人)咧,這古往今來的娘家人怎麽都如豺狼虎豹、猛獸下山,簡直要了卿命。
到了位于延康坊西南隅的驸馬府,停了馬車與迎親的隊伍,楊笑瀾名義上的家人早已候着,而漢王楊諒也身在其中。按規矩新娘上了馬車之後便不能履地,故而本來可以由下人傳遞錦繡氈褥,讓大公主一路踩着到位于驸馬府西南角的“吉地”,那裏已經露天設好一個青布幔搭好的帳幕,名為青廬,新官人與新娘子就要隔着青廬對拜,這在當時就相當于拜堂了。可是圍觀的群衆裏,顯然有和楊笑瀾相當過不去嫉恨她娶了大公主的,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個聲音說“背進去!”引出了一大片背進去的呼聲“背進去!背進去!楊四郎,背進去!噢噢!”
楊笑瀾暗罵:“跟你們有仇啊!噢諸位老母的大頭哇!”
可是這呼聲漸大,只見漢王楊諒适時躍出人群,手臂一舉止住了呼聲,笑道:“四郎莫怪,這群人裏,少不得昔日家姐的愛慕者。 四郎如今奪了美人歸,大家可都是忿忿不平的。眼下也不過是想四郎表一個心跡,展現一下男兒風範。故而還請四郎将家姐背入青廬,諒也好即早稱四郎一聲姐夫。”
“背進去,背進去!背進去,背進去!”
陣陣高呼将楊笑瀾停在杠頭上,不背,怕是真下不了臺。她只能極力回想大公主的身高體重,希望是在自己可承受的範圍之內,若是背不起來或是半路跌了一跤,丢臉可真是丢掉21世紀的黃浦江去了。走到大公主的跟前,背過身去,人稍稍蹲下,一咬牙,說了聲“來吧!”待大公主環住了她的頸脖,她才暗自感激,這每天揮槍五百下,每日練功打坐真不是白練的,背一個公主居然綽綽有餘,面子裏子統統保住。
又聽頸上有個聲音輕輕問:“你……我是不是很重?”楊笑瀾覺得問出這話來的大公主十分可愛,傻笑兩聲,道:“不重不重,你再多吃點我也背的動。嗯,你應該多吃點,太瘦了。”直笑得宮人和喜娘直喘,一直聽聞這驸馬都尉有些傻氣,卻不想是這般傻的。
将大公主背入了青廬,新婚夫妻不用拜天不用跪地,也不用拜高堂父母,先前在皇宮,已經跪了皇帝皇後,現下只需夫妻對拜即可。夫妻交拜,并不是同一時刻一起面對面的,而是女方先拜,男方後拜。楊笑瀾這才看清了大公主的真容,臉上紅暈未退,比起平日略施脂粉,眉眼細、好如描,東風搖草百花飄,別樣妝,百般嬌,瓊枝玉樹不相饒。若不是眉梢眼角帶着羞意,就這環佩铿锵、雲堆翠髻、珠翠輝輝的樣子,和獨孤皇後真有七分相似。吓了楊笑瀾一跳,心上沒來由的一抖。
交拜之後引入內室,就見一張大床三面圍屏,床上圍鬥帳,床前設有曲足案,五色同心花果,五彩繩穿好的銅錢,撒了一賬。一見那大床楊笑瀾兩眼發亮,直想上去撲騰翻滾一番,方才可真是把她給累壞了。
“驸馬都尉,這一邊。”宮人與喜娘分別引大公主和楊笑瀾男左女右分坐帳中,先奉上同盤不知名的食物吃三口。
楊笑瀾好不容易吃着了東西,想再多吃一口,只聽喜娘提醒着。“新官人,三口!”
可是人家很餓诶……楊笑瀾苦了苦臉,又覺丢人,只好收攏了委屈的臉孔,她一早吩咐了若松和驚鴻備好蒸餅候着,這會兒卻不見人了。
楊麗華有些好笑地看了看她,盡管束了發加了冠,可分明還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這笑容着實有些明媚,看得楊笑瀾心神一晃。
合卺酒是由一個童子奉上的。酒盞在一分為二的小瓢裏,小童口中念着“一盞奉上新婿,一盞奉上新婦”,楊笑瀾與楊麗華各自飲了三杯,竟還不是傳說中的交杯。喝完酒後一個剪雲鬟一個分絲發,放入先前就備好的錦囊內,交給楊麗華收好,意為結發同心。
結發,同心。結發為夫婦,恩愛兩不疑。一寸同心縷,相邀以終老。
這親成得奧妙,婚接得莫名,新娘子迎得辛苦,可不知怎地,聽到結發同心四個字,楊笑瀾心窩裏一陣暖流湧動,有一點點想要流淚的沖動。楊麗華見她眼裏有了幾分水汽,忙執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喜娘暗想,新官人臉兒嫩,連性子也忸怩,成個親,新娘子如常,新官人倒要落淚。又想着這兩人還真不定是一對情深意濃、苦盡甘來終獲賜婚的同命鴛鴦。
“郎君,陛下皇後已在外頭坐着了。大郎、二郎、三郎,還有諸位來賀的郎君們請郎君勿要心急,酒還未敬,天尚未黑別忙洞房,他們吵嚷着要看新婦。”直到這時,驚鴻才進了屋來。“他們都說,若你們不出去,他們就進來鬧了新房再去喝酒。”
楊笑瀾怪道:“蒸餅呢?我都餓死了。今天你跑哪兒去了。”
“回郎君的話,之前郎君不是吩咐驚鴻在大興善寺伺候華首師父麽,驚鴻不敢擅自離開,直到華首師父趕了,這才過來。”
聽到大興善寺、華首師父,楊麗華與楊笑瀾同時面上一僵神情一黯,執着的手也放了下來。
她們尚且僵着,外頭要看新婦、要鬧新房的卻不閑着,自顧自鬧将了過來,将房裏房外圍個水洩不通。延續着皇宮裏頭的戲弄,打趣的,調笑的,一時間語出不絕,熱鬧非常。連素日裏總板着面孔的楊堅也暖了面容,不時點頭微笑,而獨孤皇後見她倆一個豐神冶逸、一個如姣花照水,心中複雜依舊難明,臉上卻是母儀天下的标準笑容。
直到有人念起小調:今夜盛排席宴,準拟尋芳一片。春去已多時,問甚紅深紅淺?不見,不見,還你一方白絹。
房內立時安靜了下來,帶着竊竊的私語,衆人齊刷刷地向楊麗華看去。這小調,分明是在取笑楊麗華的二嫁,洞房花燭,不用白絹,沒有落紅。
眼看着楊麗華尴尬強笑,楊笑瀾卻對她做了個揖道:“白絹倒是該備着,公主天姿國色,笑瀾不才,若真睹了月貌花容,多是要噴了鼻血的……屆時還請公主勿怪。”
又是一陣哄笑。
楊素撫掌,楊堅激賞。
獨孤皇後動容,楊笑瀾,你還能更與衆不同一些麽!
作者有話要說:哎呀,說好再更,卻不想晚了。
不知諸位意下如何,這一章,壽頭自己看覺着有些趣味,請諸位笑納。
下一章自然就是洞房了~~~
第四十二回 洞房【本章為倒V】
未等宴席結束,獨孤皇後與楊堅便先行回宮,臨走前不忘囑咐楊笑瀾少飲些酒。 楊堅說這話時帶着幾分酒後男人特有的興味,做了兩年男子的楊笑瀾只好故作心領神會般的幹笑幾聲,還不忘瞥兩眼明顯多喝了幾杯的獨孤皇後。楊笑瀾以為像獨孤皇後這般冷靜睿智的女人,基本是滴酒不沾的,誰料想喝起酒來竟如此海量,她不免又聯想到此時新房內端坐着的大公主,若多飲了酒會否像她母親那般帶上一點點放蕩的味道,那般璀璨奪目。可帶着醉意的獨孤皇後眼裏并沒有絲毫歡愉之情,楊笑瀾覺得此刻的獨孤皇後不複平日那般強勢霸氣,相反的,有一絲認命的自嘲。她想喚住獨孤皇後,可最後還只是存着狐疑折返了宴席。
對于獨孤皇後來說,飲酒,可以讓她放松。席間,楊堅看向她帶着□的眼神,她便知道今晚是躲不過去了。說來可笑,她十四歲那年嫁給楊堅至今二十多個年頭,同這個男人生了五子二女,在房事上卻始終不和,更為諷刺的是,為着楊堅不沉迷女色,為着子女不手足相殘,她堅決地用一切手段抵制楊堅擁有別的女人,那便意味着,在房事上,她必須要滿足他。
比如此刻,她再不情願也勢必得半灌醉了自己忍受着楊堅粗魯的肆虐。楊堅半生戎馬,又是長于寺廟,不喜詩文,生活上毫無情趣可言,連上也是帶着生硬的粗糙。而她,明明不喜甚至心存厭惡,還得要曲意迎合,強裝享受。楊堅滿是胡須的臉、硬邦邦的手掌,讓她想念起楊笑瀾細膩的皮膚來。
她還記得那一日,楊笑瀾救駕有功給她帶回寝宮,靈光一現就看出了她的女子之身,她故意用她的手指劃過笑瀾細滑的臉頰,柔軟的嘴唇,停在她豐潤的胸上,不是沒有調戲之意。她想看看這個膽大包天既敢女扮男裝,又敢肆無忌憚看她的女子會否因此而失措。還有那一次笑瀾受傷她前去探視,看着那略有破損的唇皮,當時便是想要咬上一口。倘若說,此時與她赤/裸交纏的是楊笑瀾的溫軟,那還會如此木然麽?
獨孤皇後閉上了雙眼,磨鏡這等事情委實不該由她這般身份的人去遐想更多。
身上的人終于在一陣痙攣之後離開了她的身體,和每一個侍寝之日一樣,完了事,楊堅倒頭就睡,連讓她假意稱贊一聲陛下雄風的時間都沒有。而她則将自己浸在事先就命人準備好的鋪滿花瓣的熱水裏,直至完全淹沒。
這樣一個夜裏,不知女兒的洞房花燭,又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楊笑瀾由楊玄感扶着步入新房時,步履略有些蹒跚,走到房門口,楊玄感沖她使了個眼神,便徑自跑了,徒留下有些發抖的她。她的腿軟,非是因為酒醉,而是為得洞房。她明知楊麗華怎麽也是名門淑女斷不會像她母親那般對她動手動腳,作為一個大家閨秀也不會把她撲倒或是将她一口吃了,可心裏仍舊是禁不住的害怕。
承蒙楊笑瀾關照,在房內有吃有喝洗漱停當,帶着難言的心情等着她進屋的楊麗華,親耳聽着楊玄感送楊笑瀾回來,而這新郎官卻在門口猶豫着遲遲不入。 她不免猜想,這遲疑是因為獨孤皇後提到過的隐疾,還是因為終将要面對她。鬧新房時楊笑瀾的維護,楊麗華又是感激又是感動,可是她又覺得縱然自己是公主之尊,讓楊笑瀾這麽個年方十五的小男孩子娶一個比他大了十歲又有個女兒的二婚女人,即便是那個總像春風化雨一般溫潤可親的楊家四郎,也難免會有些委屈之意。
一旁伺候着楊麗華的驚鴻跟楊笑瀾時久,可沒有他們兩人那般的好耐心,她為尉遲熾繁不平,但又覺得樂平公主可憐可敬,只好将一肚子的不滿發洩在平易近人的主子身上。請示了大公主之後,自顧自打開了房門,就見滿面通紅一身酒氣的楊笑瀾“啊”的驚叫一聲,吓得跌倒在地,讓特意躲在暗處聽房的人一陣竊笑。
楊麗華莫可奈何地起身迎了出去,看着楊笑瀾一臉受驚的樣子,也覺好笑,道:“四郎……夫君可是喝多了酒,找不着房門了?”
“是,是。”楊麗華這一聲夫君,直把楊笑瀾的骨頭叫得都酥了。
“夫君,可是要進房麽?還是……要麗華出來共賞這夜色?”
“進,進。”
“郎君,趕緊進屋吧。”驚鴻見他們家主子縮頭縮腦的窩囊樣子,舊氣方消又添新恨。那麽多人等着聽笑話,偏他還膽小如鼠,真是個不争氣的主子。上前去扶起了楊笑瀾還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順便白了四下一眼。
進了屋,關了房門,驚鴻又道:“紅燭過半,夜已深沉,兩位請早點安歇吧。”
“歇,歇。”楊笑瀾木愣愣地答着,突地又道:“我還沒洗澡呢。”
“驚鴻告知麗華夫君每日有沐浴的習慣,在隔間的屏風後頭,已備好了熱水,夫君且去就是了,換洗的衣服也已準備妥當。”方才侍奉她沐浴時,驚鴻便已向她講述了楊笑瀾熱愛洗澡的嗜好,還特意說明,那次從皇宮回來不是因為殺人而發燒,而是因為洗澡着了涼。
“噢。”楊笑瀾點點頭道:“那驚鴻也早點休息吧,今天辛苦了。我先去洗個澡,很快就來,公主且等我一下。”
等?等什麽?
“啊!不是,公主先……先先先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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