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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抗拒,毫無反應。

身上的痛楚使一貫堅強的獨孤皇後變得有些柔弱起來,無力地靠在楊笑瀾的懷中,似有些貪戀這少女身上的柔軟和桂花香味,随即聯想到這少女與她的女兒做夫妻至今,是否也會有這樣親密接觸的時候,便說道:“陛下去了同州,這段期間,本宮正想修養心性,不若請華首師傅進宮說些佛理給我聽,笑瀾覺得如何?”

不出她所料的是,說到華首師傅楊笑瀾的身體立時僵了,猶豫了一會兒才道:“我師姐身體不好,怕是經不起連日來往與皇宮和寺廟,而且……怕是,怕是不大好吧。”

“無妨,本宮可請華首師傅在本宮處住下,就免了她來回的麻煩。”

“這……可是,師姐怕是會不習慣诶,而且,講佛理這種事情,師姐沒有師父精通。”

“毗盧遮那師傅忙于譯經,本宮也不便打擾,也罷,笑瀾不願我勞煩你師姐,那不找華首師傅便是了。”獨孤皇後輕言漫語,語氣裏帶着三分埋怨三分嬌嗔。“一時之間,也真難以想起該叫誰來宮裏頭念經給聽,唉,也不知華首師傅有否有同樣修行的師姐師妹……”

楊笑瀾靈機一動,道:“我呀。我來讀經給你聽,如何?可能修為不如師父和師姐,但是好歹也有些悟性。”

“不行不行,怎好讓你來為本宮念經,大戰在即,你須得勤加練武才是,也是該多陪在麗華的身邊。”

想到楊麗華,楊笑瀾心底裏掠過一抹溫柔、一絲掙紮、一刻猶豫。此時的獨孤皇後搭在她的懷中形态慵懶,語氣嬌柔,哪裏有往日半點意氣風發的樣子,楊笑瀾只覺這樣的皇後讓她心疼地恨不得挖心挖肺,當下道:“公主善解人意,定是不會怪責,平時我也是這般來往于皇宮、寺裏和家中,她應該也習慣了。”

“既如此,那笑瀾上午還是來學政,下午來給本宮誦經吧。若是嫌來去麻煩,想留宿在本宮處,也不是不可以的。”

“啊……”

“啊什麽?本宮的年紀都做得笑瀾的娘,笑瀾是怕本宮吃了你麽?”與這少女一起,似又回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心下總是不自覺地輕松,又想要去逗她,看她窘迫,她便開懷。

雨娘在殿外通傳,道是漢王楊諒要見皇後,請皇後示下。

獨孤皇後只道:“不見。”

又聽得殿外傳來囔囔聲,楊笑瀾一皺眉道:“我去同他說你不舒服。”

“別去。”獨孤皇後一時覺得身後空落落的少了體溫,已阻止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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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楊笑瀾又回轉了過來,還帶了雨娘準備的食物。

獨孤皇後道:“你不該去。阿客從小受他父親喜愛,驕縱慣了。之前已對你露出嫉妒之意,日後要小心對你不利。”

楊笑瀾只道:“管他呢。”她雖有些詫異于獨孤皇後說起楊諒那事不關己的語氣,又因對楊諒殊無好感而毫不在意,而且史書記載楊諒最後會兵敗身亡,她應該不需要理會這敗軍之将吧。又和獨孤皇後說了些随軍見聞,看着獨孤皇後吃了些東西,直到日落時分才離宮而去。

在路上沒來由的想起了晉王妃蕭美娘,想她的一生流離,身經六君。可又想到彙報後梁之行的時候獨孤皇後提起,蕭美娘比起楊廣還大了三歲,那流傳的關于李世民和蕭美娘的故事,應該只是以訛傳訛吧。她依稀記得,李世民的老爹李淵生于周天和元年十一月,李世民是生于開皇十八年十二月,而蕭美娘則是生于天和元年二月,掰掰手指頭這蕭美娘大了李世民有三十三歲之多,那麽就算貞觀年間蕭美娘歸唐依舊美麗動人,但也已經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和适當盛年才三十來歲的李世民應該搭不到一起。

也不知那些寫野史的人是何居心,要這麽描繪身世可憐四處流轉的蕭美娘,何其過分!

而後人又只是信手拈來的興奮,絲毫不加考證地傳誦,一邊贊嘆蕭美娘的姿色本事受寵于六代君王而不衰,一邊又懷着的是何等龌蹉的心思。

實該發明一個可穿梭古今的機器,讓後世的人們看看歷史的原貌,看看那些被他們忽視的女子在整個歷史裏的作用,給那些被誣蔑的,被黑化的的女子們正名!

楊笑瀾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是一路忐忑着進宮,卻又懷着一路憤懑地離宮。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關于蕭皇後的,是壽頭老早想好便要加上的,希望加在這裏不會突兀。

本來壽頭也覺得蕭皇後身經六君已十分堪憐,後來無意間看到許多人對此深信不疑,還用一種很……猥瑣的語氣來口耳相傳,這一點,壽頭覺得無法忍受,故而特此為蕭皇後正名一下。

壽頭不覺得,一個女子流轉于六個男人是件很本事的事情,年邁之際,回歸故裏,還要侍奉君王會是件榮耀。貞觀4年才32歲的李二對蕭皇後也是以禮相待,并沒有什麽所謂香豔的事情。将心比心,壽頭只覺得蕭美娘命運坎坷。具體的考據可點擊:?pn=1查看

寫小說,難免去yy歷史,所謂三分史,七分虛莫不如是,但是有些東西,還需得有一些底線,若是真誤導了許多看官,那便是作者的不是了。

anyway,請原諒壽頭諸多廢話,只為對一個飽經風霜的老太太充滿悲憫。

第五十五回 一夜

楊堅出巡同州,瞻仰先父故社,赦囚徒,宴請父老,不覺已有一月。 獨孤皇後日日與楊笑瀾讨論平陳攻略,講解史書、誦讀佛經,有時晚了,也不顧什麽宮中規矩,命人搭一榻子就睡在永安宮,日子是難得的平淡适宜。

直到楊堅即将回京的消息傳來,獨孤皇後頓時覺得悵然若失。看着楊笑瀾的眼神也有些猶豫,當晚拖着她問東問西留了晚膳,飯後拉着笑瀾散步,又讓她演示一套槍法給她看。最後才吩咐宮人準備熱水讓大汗淋漓的楊笑瀾沐浴,囑咐楊豐回去報信,說天色已晚,皇後留楊笑瀾宿在永安宮。

楊笑瀾對于獨孤皇後的安排向來沒有什麽異議,何況之前已有了留宿的慣例,沐浴後就在為她準備的榻上盤膝運氣,打起坐來,這是她每日功課,自得玉樓被打之後,日日勤勉不曾荒疏。

行功完畢睜開眼,才發現獨孤皇後早遣走了陪侍的宮人,寝宮內只點上了一盞燈,透着昏黃的光,而獨孤皇後正側躺在床上垂目注視着她,光影之間分外古典旖旎。楊笑瀾心起微瀾,迎上了皇後的目光,一時無措。

兩人對視良久,眼波脈脈,不發一語。楊笑瀾突然想到,照理說,這樣的直視是一種冒犯,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獨孤皇後是她名義上的義母、實際上的岳母,是一國之後,大她近二十歲。但事實上她從來沒有把她當做過長輩,從初見皇後的那一眼起,她不自覺地被她所吸引,氣度、神韻,她始終追随着她的身影、聲音。她想,對于皇後,她當是有着一種純粹而深沉的迷戀,以至于見到皇後苦楚,她會忍不住地想要帶她天涯海角任逍遙,或者為她上窮碧落下黃泉,她可以将一切的責任、前程盡抛卻,但是她卻知道,如果将她的念頭透露,這個女人一定會笑她瘋了。

楊笑瀾自嘲地苦笑,對上這個女人,她幾乎可以漠視禮教世俗,放棄她所背負的使命,無視對家人的思念,對親人的職責,她确實是有些瘋了。

獨孤皇後沒有漏過楊笑瀾臉上的一絲表情,早在楊笑瀾發覺自己的小小心思之前,她就已經在那個一貫混沌的少女天真熱切的眼神裏頭看到了她的期許和熾熱。起初,她是不以為意的,任由自己對她作弄,對她縱容,可随着那個少女的諸多風聞傳到她的耳朵裏頭,開始逐漸牽動她的情緒,她才猛然覺察到事情并非如她所想的那般容易。她期待楊笑瀾的請安探視,期待與楊笑瀾一起縱論形勢,她歡喜楊笑瀾在她的面前臉紅,她甚至對楊笑瀾會因為她與人獨處不快而感到竊喜,她在縱容着那個少女的同時何嘗不在縱容着自己。

作為一個在政治的風浪裏來去的女人,作為一個君王的妻子,獨孤皇後對于自己會對另一個人過分關注而感到不滿。 誘使楊笑瀾為了楊麗華向楊堅求親,也有些想要斷絕自己胡亂念頭的成分在。

越是掙紮,越是抗拒,越是難以掙脫。那一日楊笑瀾以為她有了意外失控抱住她的時候,她咬上她的臉,她喜歡她的擁抱,那樣柔軟那樣溫暖,就好像是這麽多年來她一直都在期盼和等待的。

“笑瀾……”獨孤皇後打破了沉默,道:“常聞笑瀾流連雙星伴月樓,我深居宮中,也不便外出。不若笑瀾唱一個小曲給我聽?”

呃……楊笑瀾僵了一僵,穿越有三寶:吟詩唱曲上青樓,詩好像念過,青樓也上過,本以為不會那麽落入俗套地去唱歌,現如今卻終于逃不過去了,三寶還真是出齊。

“怎麽?笑瀾不願意?”獨狐皇後眨眼道。

是,不願意。楊笑瀾确實不願意,讓一個五音不全的先天走音症患者唱歌,她又怎會願意?

只是,不願意有用麽?

“笑瀾真是不願?”獨孤皇後語帶委屈問道。

“咳咳……”楊笑瀾略清了清嗓子,道“既然皇後殿下有命,笑瀾豈敢不從。”

獨孤皇後微微一笑,給了她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

可這楊笑瀾一開腔就是一個奇怪的調子和唱詞,盡管這歌詞不盡然全懂,但以獨孤皇後之智,也聽懂了約莫六七分,就這六七分讓她先是抿嘴淺笑,複又難以抑制的大笑起來。

【嗳喲喂我的大姐也,大姐做事麽你發嗲,你跟我成親又把臉撇,看人不能夠看外表,

我老粗兩句良心話,美人呱呱叫咧,我的心肝咧。

嗳喲喂我的心肝寶,你要是誠心地跟我好,我把你當成那心肝寶,

要吃飯我來燒,要吃茶我來倒,吃飯倒茶全由我,還要給你個洗小腳咧,

你說好不好咧,我的乖乖地嚨地個咚咧……】——徐小鳳【揚州小調】

笑到最後笑疼了肚子,獨孤皇後哪裏還有着原先的儀态,只見那媚态橫生的樣子,再一次地晃了楊笑瀾的心神。

“吃飯你做?”

“哦,好。”

“喝茶你倒?”

“嗯,是。”

“還帶洗腳?”

“樂意為之,洗澡亦可。”

笑聲漸默,楊笑瀾頗覺詫異,只見獨孤皇後臉上不知何時竟挂上了眼淚,她嘆了口氣跪到皇後的床前,伸手替她擦了眼淚。獨孤皇後見她不言不語,望着她的眼神又是悲憫又是心酸,看來她的心事,她也是知曉的。只是楊笑瀾不知道,自獨孤皇後經歷了家變之後,早已看透了世情,再沒有為了什麽流過一滴眼淚。

獨孤皇後也覺得驚異,毫無預兆的鼻子一酸,眼淚再難控制。她想許是燭火太過昏暗,許是這夜太過凄清,許是這宮殿太過空闊,許是眼前的人太過溫柔,以至于她既迷了眼,又迷了心神。她向床內移了一移,讓楊笑瀾也能躺了上來,任由她将她抱進懷中,任由她替她抹淚,而她的眼淚一旦開啓便難以停止,似要将這些年來忍着的眼淚一次流盡。

眼見着楊笑瀾用手指蘸了她的淚水來嘗,獨孤皇後才開口問道:“這般傻氣,嘗出什麽味來?”

“有些苦,有些澀,遠比一般人來的苦澀得多,你說,你這半生雖顯赫,卻怎麽艱辛至此。”

“你是個孩子,你又懂得什麽。”

“是,我不懂。”你可知,我願用我下半生的命數,換你一刻的迷離。楊笑瀾彎了彎嘴角,又彎了彎嘴角。獨孤皇後的臉,濕漉漉的,貼在她的臉上,激起一陣十分奇妙的感受,像是微微通電,身體又是舒服,又是難受,讓她想要貼得更近,貼得更緊。

親吻獨孤皇後的面頰,楊笑瀾慌忙解釋:“我們那裏有個說法叫晚安吻,只是表示讓你安睡,沒有……別的……意思。”

“晚安吻是麽?”楊笑瀾的親吻比想象中更是輕柔,膽子比想象中的更小,獨孤皇後微笑,也攬上了楊笑瀾的腰際,氣息噴在她的臉上,她的脖頸之間,□在外的肌膚緊貼在一起,很是異樣的感覺。

兩人就這樣近距離的對望着,不知不覺間,也不知是誰先跨出了那一步,唇舌纏繞在一起,獨孤皇後身上似乎有着無窮無盡的魔力,身子柔若無骨,腰肢纖柔,有一種成熟女人所特有的魅力。

幾近窒息難分難解的熱吻似開啓了獨孤皇後久遠的記憶,她記起那一年,她還和宇文娥英一般大小,上了花車,嫁給了楊堅,新婚那日是她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那時候的楊堅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卻已經是一派大人的樣子,行事沉默、謹慎,長得粗犷生猛,洞房的時候他喝了許多酒,沒有溫言細語,動作有幾分粗魯,初嘗人事的她痛苦萬分。盡管她一直在承受,但是有時也會想,床第之歡不該是這個樣子的。誰知這不該,竟一下子不該了這麽些年,直到遇上眼前這個人,她才驚覺,這樣的細膩才是她一直想要的。可是為何偏生到了她華發暗生,到了她兒孫滿堂才讓她遇上,而這個人還是個女子,是她女兒名義上的夫。

想到楊麗華,獨孤皇後的神智立刻清醒了起來,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便将楊笑瀾一手推開,推開才知,兩人衣衫淩亂幾乎褪卻了一半,穩定着自己的呼吸拉好衣服,眼睜睜看着楊笑瀾清明的眼裏閃過一絲受傷。

“抱歉,是我逾越了。”楊笑瀾閉一閉眼,捏緊了拳頭,待放開時,又恢複了原先的模樣,像方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閉目誦經的同時極力克制着自己五內翻騰的情感,她不知該如何面對方才與她有親密之舉的她妻子的母親,她不敢看,怕一看到獨孤皇後就會忍不住失控,她內心有個聲音在咆哮,她須得忍;她想哭,她須得忍;她覺得愧疚,她須得忍。她唯有借助無上的佛法來化解內心的焦慮和□。

獨孤皇後目視着楊笑瀾的一舉一動,那個受傷的表情,讓她心悸。如果楊笑瀾此刻睜開眼,露出委屈或是落淚,她覺得自己立刻便會心軟。可是楊笑瀾只是回到雨娘為她準備的榻子上,盤膝而坐,神情堅毅,迷蒙的夜色裏,她看不見她咬着牙,看不見她的雙手正用力擰着大腿,用身體上的痛苦來減輕因她那一推而帶來的各種情緒。她一直看着她,幾乎到了天明欲曉才困倦睡去。

聽見獨孤皇後睡去,楊笑瀾才張開眼,借着晨曦再看一眼這個女人,之後悄悄讓早起的宮人撤了床榻,離開了宮去。走出宮門,撫摸十三的背脊良久,又深深回望了一眼永安宮的所在,決然上馬,一騎揚塵向城外飛馳而去,此刻她需要一個安靜的所在釋放她隐忍了一晚的壓抑,需要一個地方,能讓她收拾好困獸一般的表情,之後安然歸家,家裏頭,還有楊麗華在等待着她。

第五十六回 流年

回到驸馬府裏的楊笑瀾偶爾聽說她宿在宮裏的那幾日,楊麗華幾乎等至天亮才補眠,心裏越發愧疚,只覺得自己負了師姐,負了公主,又冒犯了皇後,暗罵自己不是個東西,也不敢再去看望師姐。 每日不是與骷髅大隊混跡在一起就是在府內練武。楊麗華察覺到她的異樣,多方試探之下,她總是避而不談,也就不再去問她。

因在府內的時間長了,兩人相處的遠較以往更多,倒也生出更多的默契來,楊笑瀾發現,這楊麗華雖不顯山露水但也可算得貫通古今,不由平添幾分敬重之意,事事也會與她商議。兩人雖沒有在床第上有夫妻之實至親熱不過一個擁抱一個親吻,但在外人的眼裏也算得上是一對相敬如賓的美滿夫妻,倒叫那些本不看好這段婚事,甚至想要看笑話的人一時也沒了言語。

楊堅祭祖回宮後,記挂起宇文娥英的婚事,找來楊笑瀾商議。楊笑瀾直言,樂平公主為了這女兒定是要親自挑選,又獻上良策,讓貴公子弟齊聚于皇宮,每日三場,每場三十人,讓樂平公主一一看來。楊堅念兩人婚後一直未有子嗣的音訊,又顧念對楊麗華的愧意,故而特此準許了。

一連幾日,宮內人頭濟濟,朝臣的孫輩們齊齊亮相,各自獻藝,頗有些百裏挑一、相約星期六之勢,楊笑瀾則陪着樂平公主看那些剛進入青春期,才開始發育的男孩們,順帶着評頭論足,不亦樂乎,比之楊麗華更是起勁。只是她礙于身份,不能當衆評論,只得私下裏跟楊麗華與宇文娥英說來,這個尖嘴猴腮,那個肥頭大耳;這個一臉弱智相,那個一臉刻薄相;這個一看就是好色之徒,那個一看就是個粗鄙之人;長得太好看被她說成僞娘,長得不好看她又說将來半夜裏看到了吓醒,惹得楊麗華禁不住笑罵她刁鑽,沒半點長輩的樣子。

最後還是楊麗華看中已故太師李穆之孫——李敏。這李敏的祖父李穆是漢朝李陵之後,李陵歸降匈奴之後,子孫世代居住在北狄,之後随北魏南遷,重回中原,楊堅稱帝後位居太師,拜大将軍,上柱國,去年剛過世。李敏的父親李崇是幽州總管,開皇三年突厥犯境,幾次力戰後拒絕招降,被突厥亂箭射死,楊堅念及李敏可憐,祖、父二人為王事而死,故而将他養在了宮中。這李敏生的是好眉好目,騎射武功皆擅長,頗有些楊笑瀾的樣子,只是比之笑瀾更多才多藝一些,還擅長歌舞弦管,甚是會讨女子歡喜,連獨孤皇後也贊不絕口。

知楊麗華選中李敏,楊笑瀾還微微有些不滿,抱怨這李敏娘裏娘氣。楊麗華道一句,“我瞧李家小郎君與夫君你有幾分相似,将來也請母親大人賜一副面具便能掩了那些脂粉氣。 ”就堵得她啞口無言。又見楊笑瀾生着悶氣鼓着嘴,安慰道:“你呀,這是為娥英選夫婿,等到娥英嫁過去,他也要恭恭敬敬叫你一聲父親大人,你只需坐着受禮便是了。怎麽還要鬧些小孩脾氣,胡思亂想什麽。”

楊笑瀾想一想,也是,這李敏須得給她行禮,給她敬茶,便唧唧笑了。楊麗華也搖着頭笑笑,怎麽都像個孩子,面上帶着的分明是幾分寵溺。

轉眼間又是新年,一場大雪兆了大興的豐年。楊笑瀾與楊麗華帶着宇文娥英一起進宮給皇帝皇後拜年,楊堅雖小氣也給了不少封賞。對于獨孤皇後賞賜面具給楊笑瀾,楊堅見着了也并無異議,他本覺得那面具古怪心中不喜,聽說可以幫助楊笑瀾趨吉化兇大殺四方,倒也心中歡喜。楊笑瀾算是他的半子,本就比一般的大臣更能讓他信任,加上楊笑瀾的寺院背景、一貫好評,又得密報知他常練武功,不喜讀詩文,與楊堅本人頗相似,就更得他的歡心了。

面對着親善狀的楊堅,楊笑瀾的感情也是複雜的,幸好有面具能遮住她的各種表情,否則要用所有的力氣來掩飾情緒,那可是真累。

随着對楊堅的深入了解,楊笑瀾也會升騰起幾分欽佩。楊堅作為中國自五胡十六國南北大分裂走向統一富強的唐朝盛世過程中,最為重要的領袖人物,雖說他其貌不揚又無半分可流傳後世之風雅,為人也有幾分粗鄙,可如果沒有他大刀闊斧的創規建制,很難想像會有之後一切達到頂峰的大唐盛世。更讓楊笑瀾敬佩的是,楊堅對于突厥的态度。

南北朝時期,突厥軍力強盛,是北朝得罪不起的,一概以進貢了事,突厥對北齊和北周輕視,将他們叫做“兩小兒”。以完成北方統一的北周武帝宇文邕之強悍亦不得不忍氣吞聲,娶了突厥的公主為後。而開皇二年春,面對突厥四十萬大軍南下,在新立朝之初一切未穩,內外交困之下,楊堅仍舊敢丢一句,“以豐厚之財物養突厥土狼,不如養我大隋的百姓将士”,從此絕了歲貢。那一年的戰役,慘狀非常,連皇太子楊勇亦率兵出征,聽楊素說起那年六月激戰,突厥兵十萬,對我軍三千人。只能集結在一起,四面抗拒,連續三天發生戰鬥十四次,到最後我軍兵器用完,就以赤拳相迎,這一場惡戰死傷無數,我軍損兵折将十之七八。如果不是突厥後院起火,還真是勝負難料。之後楊堅采用長孫晟的策略“遠交近攻,離強合弱”,對突厥幾個部落分而化之,又經過無數戰士英勇戰死,情況才有所改善。(注1)

隋文帝楊堅的厲害之處猶在于開皇三年反擊突厥之餘仍能做大規模的內政改革,光廢郡這一項就有許多後續工作要做,當時有将近五百個郡被廢除,最保守估計有四萬下崗官員需要妥善安置。需知,宇文娥英未來丈夫李敏的父親上柱國李崇就是死在那場戰役當中。(注2)

每每想起這一段,楊笑瀾總會熱血上湧,心潮澎湃,暗想着既然來到了隋朝,又怎能錯過,如果突厥人再來犯境,她終有一日要和他們對決沙場。

盡管在這番偉業中不乏獨孤皇後的從旁協助和通力支持,但是能夠聽從婦人的意見實在是一種美德。孰不知在楊笑瀾生活的年代裏,一千五六百年之後的現代,還有着多多少少為着自己的所謂尊嚴見不得女子聰明,見不得女子高學歷的男人。從時代流行的對女碩士“滅絕師太”的稱呼,對女博士的驚呼,以及對一個聰明女人的标準——慧而不露,也不難看出那些男人唯一能夠忍受、允許女性優于他們的,也就在外表上了。

因這欽佩,就更覺得自責。再怎麽說,高堂上坐着的是一對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合法夫妻,不管宗法倫理輩分,不管這對夫妻的情分到底如何,楊笑瀾那日暗室所為,實在是有小三的成分在。就算現代社會小三滿大街都是,甚至有“沒有拆不散的夫妻,只有不努力的小三”之說,但是聯想到自己父母的家庭因着小三和不負責任父親的關系,一度支離破碎,現如今若将“第三者”和“出軌”這兩頂帽子扣在自己頭上,楊笑瀾更覺得可恥。

往年楊麗華和宇文娥英找五公主閑話,楊笑瀾會留在獨孤皇後處聽教。可如今哪怕楊笑瀾再假裝地不經意,一切如常,無論如何也不敢和獨孤皇後私底下有太多的接觸。

說不傷心,是假的,說沒有芥蒂,是假的,說完全放下一點兒不曾記起,那也是假的。就算她迷戀的是一個與她沒有絲毫關系的當代明星,在那種情況下被那個明星一把推開,雖合情理,但仍舊無法舒心,何況眼前這個女人與她還有着千絲萬縷牽絲攀藤的關系。縱然她是個在爾虞我詐、各拼演技的社會裏培育出來的新新人類,論到假裝的本事,那是完全不如這後宮之主的。所以,楊笑瀾一句許久不曾見到阿五了,就尾随着楊麗華一同去找五公主。

宇文娥英是奇怪女兒家說家常,這阿耶去湊什麽熱鬧的,但礙于外祖父外祖母的威嚴,不敢吭氣。楊麗華雖覺詫異,但結合了最近楊笑瀾的表現也能夠理解。而以獨孤皇後的智商,什麽又能逃得過她的眼去,可那一日的熱吻和楊笑瀾受傷、冷漠的表情驅之難散,不忿又無奈,當下也只得苦澀一笑,不置一聲。

一直都聽聞五公主在為王家守孝,不解卻敬重,這姑娘多日不見,雖年方十五,可許是經了些世事的緣故,面上已不複往日的稚嫩與盛氣,見着楊笑瀾時,淡淡行禮,居然略略有了楊麗華少女時期的影子。

女眷相談,就算楊笑瀾再認同自己女子的身份,也不好參與其中。百無聊賴,就在院中堆積起雪人來。只聽得一聲“咦”,卻是楊勇之子長寧王楊俨拜見過祖父祖母後路過。楊笑瀾見他面露渴望,也是玩心大起,捏一個雪團丢去。

“呀!”被雪團擊中的楊俨不甘示弱,也回擲了一個。

這一大一小,就在五公主的院裏打起雪仗來。聞聲出來的楊麗華、五公主和宇文娥英見狀喜上眉梢,除楊麗華外紛紛加入戰團,一時院子裏笑聲不絕。過了好一會兒,直到身上出了汗才停了手。

留了宇文娥英在宮裏陪伴五公主,楊笑瀾與楊麗華緩緩走出皇宮,聽着楊麗華輕輕絮語,看着楊麗華溫婉的側臉,想着她平日裏的包容無私,心中漲滿了暖意,将楊麗華拉過,相擁了片刻才放開,也不管周圍來往的宮人,就将手攬在她的腰身處,以一種親密的姿勢走了出去。

在算不得遠處的臺階上,看了一會兒方才楊笑瀾與長寧王熱鬧的雪仗正打算四處回宮的獨孤皇後正與雨娘一起走過,恰見着了這一幕,一絲落寞轉瞬即逝。

“雨娘,今年的雪可真是大,似那柳絮因風起,謝道韞真是好詩才。”

雨娘道:“謝道韞之詩情小才又怎能與娘子的治國大才相比,娘子你志在天下。”

獨孤皇後笑一笑,凝視楊笑瀾與楊麗華并肩離開的宮門片刻,不複言語。

作者有話要說:注1:部分史料來源于維基百科和《隋書》——戰争的資料多出自《隋書》,以後就不再标注

注2:廢郡500,四萬下崗官員的數據源自樂呵的博客

原諒壽頭的各種手腳慢吧,思考公事多,就靜不下心寫東西~~~

見諒。

第五十七回 前夕

大雪後,陳朝使者按照慣例入隋通好,緊跟着,陳朝将領周羅睺從峽口屯兵進攻隋硖州。 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楊笑瀾正在楊堅的跟前,聽聞此訊,楊堅驚而怒,楊笑瀾驚而喜,看來陳朝對于蕭岩的接納一事的後果正在發酵,陳朝上下見到陳慧紀受賞,而隋軍又如此克制忍讓,故而輕啓了挑釁。

只見楊堅拍案之後,又露出深思迷惑的神情,“四郎覺得如果發兵伐陳,勝算幾何?”

楊笑瀾知楊堅一貫小心謹慎,當心沉吟了一會兒,回道:“陛下,臣以為伐陳,勝算有九成。”

“哦?九成?”楊堅顯然沒有想到楊笑瀾會如此回答,“我以為勝算五五,至多六成,何故有九成之多?”

“臣以為,陳朝必亡,原因有三。大吞小,是為其一;以有道伐無道,是為其二;陳朝收納叛臣蕭岩,于我方有詞,是為其三。此次陳國的行動在于試探,如果我們沒有過激的行動,對方必定認為我們礙于長江天塹,隐而不發,對我們放松警惕。但是假如我軍一方面以正義之師表示征讨的意願,另一方面于長江上中下游三條戰線齊齊進發,只要我軍運氣不差,一定能夠攻克成功。”

“四郎所言甚得我心,只是我心裏總還覺得缺少點什麽。”

楊笑瀾靈光一閃,想起楊堅回鄉之際,獨孤皇後與她讨論克陳對策的時候提到過裴蘊這個人。又道:“陛下覺得缺少的,可是內應?”

“內應?”

“是,臣記得陳朝禁軍直閣将軍裴蘊在興寧鎮守,如果能将其拉到我方陣營,則我方勝算大增。”

“裴蘊,裴蘊。”楊堅苦苦思索這個曾經聽說過的名字,“他父親可是曾被賜爵江夏公的裴忌?”

楊笑瀾不知真相,也不便說不知,只道:“聽說裴蘊雖身在南方,但一直惦記着北方的親人……”

楊堅大喜過望之餘又即刻冷然下來,道:“四郎果然沒有令我失望,只是內應之事……”

“臣明白,臣從來沒有聽說過此人此事。”

楊堅點頭表示贊許,這楊笑瀾能如此乖巧,真是不枉獨孤皇後教導有方,想到近來獨孤皇後身體抱恙,便向楊笑瀾提起此事。

楊笑瀾近日只向獨孤皇後請安後即回,也不曾留意皇後的身體狀況,聽楊堅說起,才聯想到皇後面色不佳,便起身告辭表示要去探望皇後,就往永安宮去。

此時獨孤皇後正在寝宮內歇息,雨娘見她醒轉了,也就放了楊笑瀾入內,輕聲同她說,皇後夜裏着涼,染了風寒又咳嗽。

獨孤皇後是聞着了夾在冷風中楊笑瀾身上熏得梅花香氣才坐起身來的,病榻上的她散着頭發沒有平時那般明豔,倒顯出幾分歲月帶來的滄桑感了。楊笑瀾看着她,只想到那句“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心裏又是好生難過。

“自陛下哪裏來?”獨孤皇後問。

“嗯。”楊笑瀾點頭。

“陛下訓斥你了?他素來嚴厲苛責,對着他的幾個兒子也是如此。”

“陛下不曾訓斥。”楊笑瀾寥寥數語,将陳朝的舉動與楊堅的态度說來後,又沉默了下來。

“這樣,陛下總算是有借口下定決心伐陳了,你做的很好。” 獨孤皇知與她自那晚之後嫌隙漸生,相處的時間日益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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