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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只曉得她平日就在府中也不出門,問道,“最近在家中忙些什麽?”

“沒什麽,練槍、射箭,練好武功,将來也好保命。”

“保命?你真想去戰場?”獨孤皇後的聲線不自覺地放高。

“當然。”楊笑瀾理所當然答道,對皇後有些激動的語氣表示不解。這在剛遇見的時候,不就已經達成協議了麽,怎地又要有變化。

曾經一度獨孤皇後确實想借楊笑瀾來完成她一戰沙場的心願,可是如今只覺得刀槍無眼,怕她一不留神就有個閃失,道:“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哪裏方便去!你是帝婿,是麗華的丈夫,難道真要在刀光劍影下舔血而生?萬一……”

“有什麽關系。”見獨孤皇後緊張,楊笑瀾努力用最平淡的語調說道:“袁相士也說,我怎麽都可以活到三十八歲,現在還小,不用擔心,應該不會瞎眼變聾或者缺胳膊斷腿什麽的吧。而且生死由命……”

“誰說你的生死由命?你的生死由我!咳咳,咳咳……”獨孤皇後揮推了上前探她的宮人,道:“楊笑瀾,你要記得,你的命是本宮的,本宮不許你去。就算你是陛下封的骠騎将軍,本宮依然可以讓你出不了征!”

“是,只要皇後高興,一聲令下,還不是随便将笑瀾搓扁搓圓,皇後說什麽便是什麽,皇後要怎麽樣,就怎麽樣。但是皇後殿下,參與平陳之戰,是笑瀾的師門使命,若是皇後殿下不許……”

“不許又如何?”

“笑瀾只能去求陛下,還請皇後三思。”

“混賬!咳咳咳咳咳,楊笑瀾你……咳咳咳……”

獨孤皇後咳得厲害,臉又漲得通紅,楊笑瀾自覺語氣惡劣态度強硬,想要安撫,又被獨孤皇後推開,“滾!楊寧,你出去,滾出去!”

獨孤皇後這一病,一直纏綿病榻至三月。楊笑瀾多次求見都被趕了出去,就算是楊麗華帶着楊笑瀾前來,雨娘每次都恭恭敬敬請楊麗華入內,并且解釋說,皇後不想見笑瀾,請笑瀾在殿外等候。

可見獨孤皇後确是動了真氣。

三月,楊堅終于下定了決心,下诏發布讨陳檄文,還給陳朝送去玺書,歷數陳叔寶的二十大罪狀。

檄文不僅在衢口城門張挂,還派人藏在民中大聲誦讀,有碰到不懂的稍加解釋,檄文讀來解氣,令得不少在場的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這也是楊堅采納了楊笑瀾的建議,為了達到最大的宣傳效果,命令槍手日夜趕工抄寫檄文三十萬份,偷偷送至江南,四處散發,以瓦解陳朝民心,打擊士氣。楊笑瀾還建議将陳叔寶的罪狀編成朗朗上口的民謠段子傳唱,便于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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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至江南,陳叔寶被徹底震駭到了,一時食不下咽,可過了幾個月,長江兩岸與平常無異,隋軍也沒有絲毫動靜,端的是一派和平景象,也逐漸得安定了下來,覺得又是隋軍的噓聲恐吓,目的只是為了擾亂心神,也就不去管他,自與寵妃張麗華追逐嬉戲。

那張麗華雖出生于兵家,父兄以編織草席為生,但其志不小,日夜在陳叔寶耳邊吹着枕邊風,要陳叔寶廢了沈皇後和皇太子陳胤。迷戀張麗華的陳叔寶也不顧大臣和皇太後柳敬言的意見,甚至砍了冒死上書的大市令章華的腦袋,先廢太子陳胤,陳胤本非沈皇後所出,因皇後一直無子故而抱養另一個妃子孫姬的兒子當作自己的兒子以承大統,改立始安王也就是張麗華的兒子陳深為皇太子,并張羅着要廢黜沈皇後,冊立張麗華,這宮裏宮外,可謂是一片忙亂。

而在此期間,楊堅卻在為着平陳的事宜日夜操勞部屬。他外示閑然淡定以迷惑陳朝,觀察着陳朝的反應,對內則緊鑼密鼓地加強戰備。在全國進行着總動員,征集五十多萬的精銳部隊,開赴各個前線戰地集結,逐步完成對陳朝作戰的兵力部屬。

隋朝國內一派緊張的備戰氣氛中,楊笑瀾卻因獨孤皇後的不許被賦閑在家,成日裏只能聽着冥鬥士小隊日夜送回來的情報。什麽被雜草堵塞多年的臨平湖忽然不浚自開;數萬只老鼠由蔡洲渡淮入江,數日方死,随流水漂入長江;為了祈福,陳叔寶在建康城內大造皇佛寺,建七層塔,以求神靈保佑。然而,七層寶塔尚未完工,就被大火焚毀,還引發京城大火,連累百姓……又将這些情報加工渲染後變成陳朝的亡國之兆宣傳出去。

對于平陳的戰役,楊笑瀾一直以來都是躍躍欲試的,楊素關于戰場的血腥、殘酷又充滿成王敗寇的描述使她對戰争有着不可思議的幻想;而毗盧遮那師傅所說,四件器物之一會在陳朝又關乎她的去留,無論如何她都是要去到陳朝參與征戰的。現在獨孤皇後的不許使她按耐不住,日益焦躁起來,楊麗華目睹着她每況愈下輕易就能激怒的心情,只有勸她無事多去大興善寺走動,希望尉遲熾繁能平複她狂暴的心境。

尉遲熾繁深知南行對楊笑瀾的重要性,也無法說出許多安慰的話語,只默默為她準備遠行的衣衫,以尉遲熾繁對楊笑瀾的了解,知她無論如何都會上得戰場完成她的使命,故而每日只讓她随自己念經打坐,如此而已。

那日從大興善寺回驸馬府,想到獨孤皇後和楊堅無奈的搖頭,楊笑瀾心裏又是一陣煩躁,拿起銀槍使将起來,似要将心頭的郁結發洩一空。

“夫君,華首師傅遣人送了信來。”楊麗華送來了大興善寺轉遞的書信。

打開信箋,字跡娟娟,“君子一諾,莫失莫忘。”直到捏着了随信一起寄來的淚滴狀珍珠耳環,楊笑瀾才猛然想起,她與冼朝尚有一個約定。她曾經答應過冼朝,若是攻進江東要放了冼朝的師姐,那位陳姓的公主,還她以自由。

假如無法參與這場戰役,她又如何能完成這個約定?

捏着耳環,注視楊麗華良久,楊笑瀾垂下了雙目,心中已有了定計。

第五十八回 奔赴

睡下,又難以成眠,側耳聽着楊麗華呼吸漸沉,才蹑手蹑腳地去書房,找出早就打包好裝有衣服、錢袋的包袱,點一盞燈,展開紙。 塗塗抹抹,抹抹塗塗。

“公主……”太生疏。

“吾妻……”太肉麻。

“當你收到信時,我已在途,踏着微光……”這不是去竊玉偷香。

“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眼下她實在沒有這般豪情的詩意。

“初見你時,你牽着娥英,那時我便想……”當下要訴的是別離,非是情愫。

此刻的楊笑瀾,忐忑、矛盾、慌張、不舍、不安……将所有的調料都打翻在了一起仍不足以形容,回憶、思緒如潮湧,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講述,但卻又無法鋪陳于紙上。

揉碎了無數張紙,最後在紅燭幾乎燃盡前,她只得草草寫幾個字将信箋裝入信封內,滴蠟封好,想到大公主的柔情和未知的前路,心裏百感交集,端端正正寫了“公主吾妻親啓”後戴上面具,背上包袱,蠟燭恰在此時滅了,升騰起一縷青煙。

走出房門天已見光,無暇去想為何院內如此安靜,只偷偷牽出了十三,親熱地拍一拍,撫一撫。從此以後,天涯相伴的就只有它了。以極慢極小心、仔細地動作檢查了甩棍、銀槍是否一一裝妥,回首看一眼這棟禦賜大宅,她在隋朝的家,心裏頭泛起了酸意。

楊笑瀾才出驸馬府,驚鴻伴着楊麗華從暗處走了出來。她們看着她去的,是大興善寺的方向,猜想着她還會跟她的師姐道別。

此時的楊麗華面容浮腫,神色黯淡,眼裏頭盡是不舍和離傷,她的苦楚只有驚鴻看得最多。

這段日子楊笑瀾焦躁難安,楊麗華也是無一寧日。就算早早便知道楊笑瀾會不告而別,卻一直隐忍着不發一聲。特意将楊笑瀾收拾好的包袱裏那兩套舊衣換成了親自趕制的新衣,覺得路上她帶的盤纏不夠,還特地放上了幾塊碎金子;又怕自己因疲極而眠,楊笑瀾走時不知,故而每晚睡覺時,都會故意牽上了笑瀾。任何風吹草動之下,她便會立刻驚醒過來。

然而這一切楊笑瀾都不知道。

清晨吧嗒吧嗒的馬蹄聲傳到了靖善坊,尉遲熾繁正坐在房內念經,見着了踏着露水而至的楊笑瀾沒有半分驚訝之色,只睜開那雙曾經含着春愁秋水的眼眸,間中的明了溫柔之色令本就不安的少女含淚。

“師姐……”無論是尉遲熾繁還是楊麗華,對上她們,除了愛憐,楊笑瀾更多的感覺是抱歉。

“笑瀾有話說?”

“師姐……皇後不許我參與平陳之戰,但是去建康對于我意義重大,我務必要在別人毀去一切之前,找到師父要的東西,也許你姐姐失蹤的線索就留在那裏。而且世雲師姐有一個徒弟留在陳朝,我答應了冼朝,如果可以,盡力保她周全,所以……”

“我明白,皇後殿下阻止你前去,許是怕你有所損傷,而笑瀾長大了,必須有所擔待。”尉遲熾繁感嘆,晃眼間,以前一有委屈就會向她傾訴的楊笑瀾已然長大。這一番話,若放到還沒有成親時的笑瀾身上,一定早已說了,然而現在,她似是已習慣自己思考,自己承受,而她能做的,唯有支持。“笑瀾若是要遠行,請帶上這些。”她與楊麗華,早就因楊笑瀾一事私下達成一致,一個為她準備外衣,一個為她準備內衣。

楊笑瀾接過一看,是嶄新的白色內衫,還有幾條柔軟的裹胸布,驚詫萬分之餘卻豁然醒悟,她為之糾結、愧疚、懊喪的身份問題,師姐早已知曉。

那麽,那個曾經她以為是夢的夢境裏,尉遲熾繁告訴她,她知道她女子的身份,究竟是真還是幻。

如果是現實……

那麽,她早已經親吻過眼前這個散發着柔和光輝的女子,而她沒有抗拒,只有親近。

那這個曾讓她心動,歡喜的女子,也是不計較不在乎她女子的身份,而喜歡着她的麽?

那麽,她的糾結,她的躊躇,都是在辜負彼此,蹉跎了彼此的時間麽?

如果在成親之前,她就知道這一點,現如今,又會是怎樣的局面?

“師姐……”眼淚不可抑制地往下落,“是我對不住你,我……我……”她想說,她喜歡她,她應該要告訴她,她是她心裏永遠的師姐,縱然師姐一身缁衣,縱然她自己諸多顧忌而無法承諾什麽,但是她的的确确喜歡她。

看着楊笑瀾一把扯下面具,流淚滿面,尉遲熾繁微笑着掩住了她的嘴:“不要說,我知道。”

“可是師姐……”

“笑瀾身有所屬,屬了朝堂,屬了救世,而我心有所屬,屬了佛祖,屬了佛法,你的意思,我懂得,所以,什麽都不要說。”

“師姐,有些事情,是可以改變的,有些事情,不是不可以的。”

“我知道。只是,我無意改變。你有你的使命,去吧,那些我無法給予你的,公主可以給你,皇後可以給你。”

一句無意改變,将楊笑瀾的好不容易不再壓制的情感統統打散,眼淚越發像斷了線的珠簾,“師姐……”語調裏帶着哀求。

尉遲熾繁心中不忍,卻也難得強硬了一回,只道:“去吧,笑瀾,你的志在四方,志在天涯。我會永生永世在佛前為你祈福,去吧。”

眼看着楊笑瀾哭着一路奔出寺門,尉遲熾繁幾乎站立不穩。曾幾何時,為了那個遲鈍的人流露出的溫情,她多麽歡心。哪怕知道了楊笑瀾女扮男裝的身份,她心裏有的也只是坦然和寬慰,甚至還有着歡喜,絲毫不曾為之感到些許驚異。

如果這一刻早一點到來,早到楊笑瀾和大公主成親之前,早到那一年楊笑瀾的生辰,沒有發生得玉樓楊笑瀾被打的意外,沒有人提醒她,她曾被人淫辱,沒有人提醒她,因為她的關系,宇文溫的一家被滅族。沒有人讓她覺得,自己是紅顏禍水,禍夫殃家,她也不會害怕連累了楊笑瀾而如此斷然。

“熾繁緣何拒絕?”

這一個早晨,到底還有多少人做了黃雀?

“師父何故一問,華首既已出家,又怎可貪戀情愛一事。”

“出家人不打诳語,熾繁對為師又何須隐瞞。”

“她的事,師父至清楚不過,又何故問華首。她的使命,需要有皇後的助力,皇後與陛下最痛恨的當是宇文赟,和宇文赟相關的人事,他們自然也十分厭惡。

當初,華首眼睜睜地看着她在宇文赟的面前磕頭求饒至鮮血直流,皇後殿下又怎會不讨厭我?皇後殿下多次見到我,不提,不代表不知我是誰。而上一次,皇後是明知笑瀾會來寺裏,故而先在寺裏候着了,就連笑瀾和大公主的婚事,也是皇後殿下為了使她遠離我而故意設下的吧。

況且,笑瀾幾次護我也招致皇後不滿,我生就是個克夫命,既然……有情于她,自然不想再給她帶來任何麻煩。如今她知我心意,我也知她心意,這樣便已足夠。”

“情海無邊,苦海無涯。華首大徹大悟,以佛法渡這道情劫,願發菩提心,斷這無邊煩惱,實乃佛門之幸事。”

“是,師父。”

而楊笑瀾則是哭着跨上了十三的,一揚鞭,十三吃痛又想不透平時連罵也不舍得罵他的主人為何今日如此暴虐,嘶叫了一聲,就撒腿便跑了起來。

楊笑瀾就在這快速倒退地街市中,淚眼模糊地離開了大興城,一路往西。

直到幾次迷路亂了方寸,才漸漸淡忘了師姐的話,可當重回官道或是投宿客棧,見到那幾件為她準備的衣服時,她又禁不住悲從心來,哇哇大哭起來。尤其是當她發現了原先的舊衣裳變成了新衣衫,錢也莫名多出來許多時,她才想到,這大公主也該是早就知道了她的意圖沒有明言,又想起有幾天晚上自己睡不着覺,翻了幾個身,迷糊間就看到身邊的人一直注視着她,這一下更是悲從心來。她難免又從對楊麗華的內疚想到了獨孤皇後深夜的拒絕,各種悲傷、懊惱、羞憤交織在一起。一路上哭哭啼啼、悲悲切切,檢讨又唾棄,在無驚無險的迷路尋路中到了永安。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如此之多的眼淚可流。

她只想,這不幸中的大幸是,她尚且有個面具遮着,不至于露出那兩個腫的像桃核似的眼睛吓壞路人。

卻說在楊笑瀾走後,楊麗華獨自進了書房,撿起了滿地寫廢了的紙團後拆開桌上放着的那封信。

不過是寥寥數語: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凝殘月。

師姐賴卿顧,請勿多記挂。珍重,再見。

楊笑瀾字

沒有解釋,沒有交待,只是讓她勿要牽挂麽?同食同寝兩年,擁抱過,親吻過,交心過,傾心過,她又如何能夠不牽挂?

楊麗華的心有些苦,有些涼。

許久,擦去了不知何時起落下的眼淚,珍而重之地将信收好。這畢竟是楊笑瀾第一次留書給她,她想,那神相袁守誠雖暗示了少年夫妻不到頭,但也說了兩人可以相依相伴,那楊笑瀾必定會安然歸來。

她總是她的夫,只要她平安,只求她平安。

她等她,都等她。

第五十九回 入營

楊笑瀾剛出城沒有多久,獨孤皇後就從楊堅處得到了她離開的信息。 楊堅是向她求證,楊笑瀾的私自離京是否出自她的授意。獨孤皇後盛怒之下依舊輕掩了火氣,只道是自己令楊笑瀾一騎當先往永安方向去,事出突然緊急,故而沒有先于楊堅知曉。

為掩耳目,獨孤皇後強行按捺住将楊麗華召進宮問個清楚明白的沖動,在宮裏強自鎮定等候着。這個上午,直将她等得心急火燎、怒不可赦。心裏也不知罵了楊笑瀾多少遍不識好歹,絲毫不能體會她的關切和擔心。

楊麗華是拖着一臉的疲憊進宮請安的。她想了半日,覺得此事當與獨孤皇後知曉。這私自離京可是重罪,若是楊堅查問起來,獨孤皇後也好應對、遮掩。

雨娘借着引路,輕聲關照她,“為了四郎的離開,皇後震怒。”

果然。

這一向不喜形于色的母親居然發了火,還是為了楊笑瀾,她的夫,她的婿。

一見到楊麗華,獨孤皇後立時遣退了宮人,問得直截了當:“笑瀾可是去了永安?”

楊麗華對于母親難得的不僞裝略感驚訝,道:“回母親大人的話,是的。”

“糊塗!”獨孤皇後氣惱道:“為何沒有人對本宮說起!為什麽她去了永安!”

“麗華還以為這是母親大人的意思,驚聞母親大人并不知曉,麗華也覺得詫異。”楊麗華一貫忍耐,但對于獨孤皇後的質問心裏也是有氣,面上不動神色,從容道。

獨孤皇後又是何等挑眉弄眼的精靈女子,一聽得楊麗華語氣不善,覺得自己也是有些沖動了,頓時冷靜了下來,“哦?”了一聲。

“笑瀾不是最聽母親大人的話麽?要她娶我就娶我,要她終日戴着面具就戴着面具,母親大人又何以需要麗華告知笑瀾的行蹤。”

獨孤皇後暗哼一聲,冷然道:“麗華此話,究竟是何意?”

“母親大人聰慧一世,又哪裏會不明白?麗華倒是不解,當初母親大人将我與她拉在一起為的是什麽,難道說就為了母親大人不想笑瀾和尉遲熾繁與冼朝親近?”楊笑瀾的離開楊麗華滿肚子委屈無處可訴,偏又逢上獨孤皇後着急的問話,加上幾日幾夜沒有安睡,長久以來積壓的情緒有些蠢蠢欲動起來。

“混賬!”獨孤皇後重重拍了幾案,整個大殿內,都是嗡嗡的回聲,“你在胡說些什麽,你可知道,楊笑瀾她……她是……”

楊麗華表情淡漠,嘴角微彎,冷笑道:“我自然知道。以笑瀾這樣簡單、心善、不忍別人委屈的人,又怎麽瞞得住有心的枕邊人。”

“你知道?!”楊麗華的知情獨孤皇後并不覺驚訝,反倒是提到楊笑瀾,楊麗華臉上一閃即逝的溫柔令她吃驚。

“我知道。一早便知。她幾次三番想與我分房而睡,又因怕我難過而遲遲沒有說出口,我與她成親日子不短,自然能看出端倪來。麗華不明白的是,母親大人為何明裏不允,私底下又授意她去了永安?莫不是,如今也覺得笑瀾與我太過親密……”

“閉嘴!”不待楊麗華說完,獨孤皇後當即喝道:“你不覺得自己太過放肆?無論你是否有恩于陛下,我到底還是你的母親!”

“是,母親大人。”楊麗華微微欠身。

獨孤皇後想到那晚與楊笑瀾的親密,終究慚愧,聲音軟化,解釋道:“唉,無論你信與不信,笑瀾的行動,我确實不知;怕她有所閃失,本就不想她去戰場,而且,你也知道她的身份,諸多不便。 她行前,也并沒有來知會我……”

一時間,母女倆皆有些頹然,楊麗華壓一壓心裏的酸楚,道:“她也沒有同我這個名義上的妻子說過她要去哪裏,只是從這幾日她找得地圖信息來看,她大概是要去永安,投靠她大兄的。”

聽得楊麗華語調中的黯然,獨孤皇後的心裏驚起一陣波瀾,她那看破世事的女兒難道真的對她年輕的女丈夫動了心?“麗華,你……你明知她……她是……亦對她動了感情?”

楊麗華苦笑:“初時尚且不經意,待到真的察覺,卻已沉溺。然而,像我們這樣的女人,曾經成過親,有過孩子,又出賣過丈夫的女人,在這權力勢力的漩渦裏,又怎麽會被別人真的愛上。我,終是不配得到真心的。”

“麗華……”獨孤皇後先是聽得眉頭大皺,複又聯想到自身,與楊堅不複初衷的婚姻、與楊笑瀾難以自制的暧昧,不覺又頭痛起來。自宮中識破楊笑瀾,她只覺得自己一步步地走下自己一手經營的神壇,因這少女,也逐漸為情緒所制。

這一切,實在是大忌諱。

內心忐忑想到楊麗華的隐忍着的失望和獨孤皇後的暴跳如雷,索性不去想這兩人的反應,楊笑瀾日夜兼程,幾經迷路。今次不同上回,沒有人沿途打點,她路上嘗試過了傳說中的打尖住店,不過沒有找到過那個叫做悅來的客棧連鎖集團,幾乎因此錯失了住處。

而向來潔癖又鮮有吃苦,對廁所要求奇高的現代人楊笑瀾差點為了尋不到茅房或是茅房太髒而憋死,走過三分之一路程的時候,她終于認了命,體會到了荒郊野外鮮有人煙的好。那就是可以肆意的随處大小解,想占幾個坑就占幾個坑,想開辟幾個新坑就開辟幾個新坑,唯一美中不足的,孤身在外無人望風,故而即便是使勁用力之時仍舊得保持高度警惕。

這一路上,楊笑瀾也真是想抽死自己,好好京城的軟床不睡,熱水澡不洗,偏偏玩什麽離家出走,沒有一日是能完全安生的,唯一慶幸的是囊中并不羞澀,有楊麗華補充的金子,手頭足夠寬裕,在無數次草木皆兵,坎坎坷坷,跌跌撞撞之後,終于到了位于巴東郡的永安。

營寨的士兵問明了身份緣由,就将楊笑瀾引到楊素的跟前,見到楊素與楊玄感驚訝又溫和的臉,楊笑瀾幾乎有落淚的沖動。

待休整過後恢複元氣的楊笑瀾說明前後事由,楊玄感誇這叔父大膽。楊素則皺着眉頭,對于楊笑瀾這番妄為,心裏是有些不滿和擔心的,想斥責幾句,又聽笑瀾惟妙惟肖地将行文記事一一說來,好笑之餘也不免贊她硬氣。楊笑瀾女子身份,楊素是至清楚不過的,這個女子僅憑問路就能這樣尋來,也實屬不易。當下親自修書一封,命人即刻送回京城驸馬府去,既報了平安,也順帶請公主、皇後多多維護。

随楊家軍隊一同操練,楊笑瀾半點嬌氣全無,一改往日府上糯聲糯氣的窩囊樣子,在實戰練習中更是連連得勝,軍士們除了對這個戴着面具示人的少年驸馬充滿好奇之外,也逐漸有了些許信服。

而楊玄感最喜楊笑瀾的到來,這個叔父雖戴上了陰森森的面具,但性子到沒有連帶着陰陽怪氣起來,反而比在大興時候更陽光一些。軍旅生活甚是寂寞,楊玄感時常會同楊笑瀾說些私密的僅限于男人之間的話兒,剛聽到時,楊笑瀾尴尬,聽得幾次,想想曾經高中裏的寝室夜話,夜自修時一群住宿同學不論男女在一起讨論各種成人問題,也就習以為常了。聽楊玄感說着香豔的韻事,也難免想到自己幾次的情不自禁,好像想要做些什麽,又不知如何做起,心裏對于有些事情是好奇的,可是苦于沒有互聯網可查,既然楊玄感看起來什麽都懂,也就厚顏問了。

“玄感侄兒,你說,這書上說斷袖,那兩個男人如何斷袖?”

楊玄感嘿得一聲拍了大腿,擠眉弄眼道:“叔父不會是想和小侄,做那斷袖之事。”

“咳咳,你想多了。我只是好奇,問問!為何玄感對斷袖絲毫沒有抵觸之情?”

“自古龍陽之好,不是很普遍麽,這魏朝晉朝,這前幾代,不都有找些清俊的男子麽……”楊玄感壓低聲音同楊笑瀾說了自己曾經的少年往事,楊笑瀾暗嘆,說起氣氛之寬松開放,今人還真是沒有法子同古人相提并論的。

“那……玄感不好奇,女子又如何行那磨鏡之事麽?咳咳。”聽了半晌王孫公子的男男故事,楊笑瀾終于将話題轉到了她想知道的點上,這鋪墊,可真是夠長的。

“啊!”楊玄感興奮之餘重重拍在楊笑瀾的背上,道:“叔父你看起來不近女色,卻沒想到還存着這個心思!觀兩女磨鏡最是讓人激蕩,聽說前朝的皇帝最喜看兩女歡好,之後加入戰團一振雄風!嘿,叔父,這兩個女子是這樣的……”

說着說着,楊玄感越發激動,兩手不自覺地就要動作起來,楊笑瀾駭然。

即便她再把楊玄感當作姐妹或者兄弟,也斷然接受不了他在她面前自渎,慌忙說了句“你慢慢來,我給你把風。”就倉皇逃了出去。

夜裏,楊麗華、尉遲熾繁、獨孤皇後的神情、笑容一一浮現,她又是思念,又不免想到白天楊玄感同她說的磨鏡之事,一張臉燒得通紅,不禁給了自己一巴掌,怪自己居然厚顏到可以問出此事。可另一個聲音又在說,這年頭書籍不流通,沒有互聯網分享知識,她也只有這個途徑去解惑,心下又坦然了一些。

北人不喜水戰,想當初書中所記之曹操就是因為不擅長水戰,砍了蔡瑁,中了龐統的連環計,以至于赤壁大敗,而隋軍也多是北方人,水性不佳,楊笑瀾曾觀察過長江兩岸陳朝的艦船,甚是威武,隋軍又如何拿水師來與對方的水師相抗呢?與楊素說起戰艦一事,楊素露出罕有的得意笑容,帶着楊笑瀾去看他督造的新型戰艦——五牙。

初見此艦,楊笑瀾震驚不已,五牙起樓五層,高百餘丈,能容納戰士約八百人;左右前後分別有六拍竿,所謂拍竿就是類似投石車之類的投擲型武器,用于攻擊破壞靠近的敵船;一擊不中後可迅速再擊,若是被敵艦集群包圍,則可六管齊發,艦船出水,大帥坐于頂層指揮若定,還真是氣勢不凡,難怪一向低調的楊素說起五牙也會如此喜形于色了。

楊笑瀾正新奇地左顧右盼,啧啧有聲之際,見不時有造船的兵士故意将廢料木屑在江中漂下,十分不解地問道:“兄長,這軍事行動一般是想盡辦法隐藏勢力,為何我們卻如此張揚?不怕打草金蛇,引發陳人的擴軍、征兵、集訓麽?”

楊素笑着搖頭道:“陛下頒布讨陳檄文以來,我軍每每佯作攻擊又不了了之,陳人業已養成習慣,以為我軍不過是張其聲勢,并不會真的行動……”

“啊……狼來了的故事。”看來楊堅其人,心思缜密,小心謹慎,擅長攻心,不打無準備之仗,以計謀策略先行,未戰就已占得了多重先機。這樣,也難怪獨孤皇後會死心塌地地嫁了給他,一個深謀遠略布局規劃,一個指定缜密計劃有效執行,不得不說,這兩個人在一起,實在是非常契合的政治組合。

詢問清楚狼來了的故事,楊素直說有趣,卻見楊笑瀾垂頭不語。自楊笑瀾戴上了面具,楊素的樂趣便少了許多,笑瀾本是個藏不住心事,一喜一怒都放在臉上的人,面具這一遮,讓人從此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楊素不得不感嘆,若論城府之深,思慮之周還是首推獨孤皇後。而獨孤皇後對楊笑瀾超乎尋常的善待,讓楊素捉摸不透。

聯想到楊笑瀾曾經對他說起過來永安之前,尉遲熾繁的話,楊素嘆了口氣,曾經尉遲熾繁的姐姐尉遲世雲,也同他說過差不多意思的話呢,感慨之餘拍了拍楊笑瀾的肩膀,道:“笑瀾如今可體會到了,這世上有些人果真是你無論如何都無法得到的。不管你再怎麽努力,再怎麽上進,卻總是與對方無緣。”

“大兄是想到了世雲姐。”聽出這語氣裏惆悵,楊笑瀾捏緊了拳頭,道,“我無法保證你們總能夠見到,但是,兄長,我會努力地尋她,盡我所能。”

楊素笑一笑,搖了搖頭道:“找到了又如何呢,一切随緣吧。笑瀾,方才你又想到了誰?”

想到了誰?

永遠無法得到是嗎?

一心将她攔在寺門外連一句喜歡都不許她說的師姐;

暗夜裏将她猛然推開又想要保護她的皇後;

半句話未留就起身南去的冼朝;

甚至還有她那既賢且惠,穩重溫柔的合法妻大公主。

似乎她在隋朝認識的每一個人都是永遠無法得到的。

在她們的面前,她始終少了一個解釋,隔了一個謊言,欠了一聲承諾。

她無法亦無能。

她楊笑瀾于這萬世基業之初的大隋來說,從來只是過客,不是歸人。

作者有話要說:一周未更,有點小輕松,但是看到大家的殷切,頗汗顏。

這幾日忙着糾結ipad/hp touchpad/kindle fire和各種手機……

也沒折騰出個什麽結果來~~~~

這不,看到12點才寫的這一章,寫到2點三刻……

偶去要洗洗睡了。

btw,給那些抓取文章,圖轉文的兄弟:

你們為壽頭的小說做、免費推廣,壽頭大概是應該感謝的,但是念在壽頭常常寫到半夜更文的份上,你們白天沒過幾小時就更新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壽頭知道,這是模式,産業鏈,是必然的,甚是你們不出現,壽頭應該扪心自問是不是寫得太差了,差到文都沒人轉。

可是你們效率太高了呀!

效率高,也不能高成這樣啊。

當然,壽頭說這番話是出于嫉妒,深深的嫉妒呀。

如果寫文比你們轉發快,不,只要和你們轉發一樣快,

就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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