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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才下了一封诏書,說道是“隋軍鼠輩,犯我邊境,侵我京郊,就好比蠅蟲滋擾,應當掃滅。”因陳叔寶是一位虔誠地佛教徒,特此征兆僧人、尼姑、道士前來當兵,大抵想是用佛法來感化敵軍。與此同時,任命蕭摩柯、任忠與魯廣達等人為行軍元帥,抗擊隋軍。

另一側,與韓擒虎有競争之意的賀若弼攻下京口,而韓擒虎這個急性子,為了搶先攻入建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克了軍事重鎮姑孰,繼而揮師北上,箭鋒直指建康。因夜襲采石一役與現身在韓擒虎部的“阿修羅王”的緣故,韓擒虎一夜成名,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投降者。而韓擒虎也做得好戲,親厚相待,宛如鄉親,對那些來投奔的一一安撫:“主上深知你等生活得水深火熱,特命我等前來解救,你們且稍安勿躁,等我們一舉滅了陳氏,就能了結你們的苦難,拯救你們于水火之中。”連魯廣達的兒子魯世真也在幾經勸說之下,降了。

又過得幾日,賀若弼率軍占據鐘山,手下有精兵八千人,以步兵與輕騎兵為主,士氣高昂,稍顯疲态;楊笑瀾則随着韓擒虎的一萬精兵到達了新林駐下,這兩路兵馬,一南一北呈鉗制之勢。建康似乎已經成為了囊中之物。

但是建康,自古就是虎踞龍盤之地,城池堅固、糧草充足,加上有秦淮河為護城河,利于防守,若是貿然進攻,死傷必定慘重。楊笑瀾勸住了想要進軍的韓擒虎,道:“士兵連夜趕路,早已疲累,若是此時進攻,對我們極為不利。”

韓擒虎也深知其中關節,但是想着那一邊若是給賀若弼占了先去,上柱國的勳位就是賀若弼的了,當下沉下臉不語。

跟随韓擒虎一段時日,楊笑瀾知他是個豪爽的漢子,也知他的心結所在,又分析道:“眼下賀公距離建康較近,也同我們一樣,士氣高漲但精神疲乏,以賀公之謹慎,必定會休整後再行動。然而,我們兩路人馬與建康相隔如此之近,建康怎麽會不有所行動呢?建康自古易守難攻,百足之蟲雖即将待死,但是亦不可小觑,依笑瀾之見,建康得到任忠部的接應,必定城中有十多萬人馬在,以我軍之力,敵方若是死守,則必定無法讨得好去。可建康城內多的是什麽?小人,佞臣,笑瀾猜測,那群不學無術的臣子們必定會讓陳叔寶有所行動,那一刻一心為陳的忠心大臣則難免心灰意懶,而以陳叔寶之天才,誰知還會發生些什麽事情。屆時,我們再行對策,武可攻,文可勸降,韓公以為何?”

韓擒虎聽得楊笑瀾說完,打量他半響,楊笑瀾的話語裏有推斷,有猜測,可語氣裏的自信卻不容他反駁。江山備有人才出,一轉眼間,清河公的幼弟竟以如此了得,深具謀臣的風範,難怪陛下皇後如此看重,不惜以大公主下嫁。

當下,便勒令三軍駐紮待命。

作者有話要說:快了快了,終于快要滅了陳了~~~

第六十三回 陷落

不複楊笑瀾的重望,陳叔寶并沒有讓韓擒虎等待良久,居然不守着牢固的城池,反而出城迎戰,布下南北縱橫二十餘裏的長蛇陣,魯廣達前陣,任忠、樊毅、孔範随後,蕭摩柯居北指揮。 任忠苦苦相勸複又苦苦相勸,卻難敵孔範那句“請與隋軍對決沙場,臣當為陛下刻石記功!”陳叔寶本已猶豫,又聽得孔範如此一說,信心豪氣頓生,決心與隋軍誓死決戰,還制定了一個作戰方案,先行消滅離京城近的賀若弼部,再來解決韓擒虎部。

其實,楊笑瀾建議韓擒虎部暫休是十分冒險的策略,此時隋軍戰力強悍,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若不能速戰速決則會陷入糾結的苦戰。也虧得她先知歷史的結果,又思前想後分析這陳叔寶的性格,才能勸得韓擒虎放緩了腳步。又聽斥候來報,說是賀若弼部對上了一字長蛇陣,楊笑瀾終于忍不住笑了,以前玩吞食天地的時候這一字陣還真不是什麽好用的陣法,在八卦陣還沒有出來的時候,她最喜歡用的是鋒矢陣或者白馬陣,通常情況下,長蛇陣是等級最低時候才用的陣法,況且,這戰線二十裏還擺出這樣的陣法,視野、通訊如何能夠顧及呢?

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真是不可活。

更有甚之,就在這千鈞一發,事關亡國的當口上,蕭摩柯的家丁慌張來報,蕭家主母被陳叔寶接進宮中,再無音訊。蕭摩柯的妻子正是妙齡國色,聽得妻子被好色的陛下誘人後宮,蕭摩柯哪裏還有心情打仗,羞憤相交之餘摸魚了事,賀若弼以阿谀奉承的孔範為切入點層層逼近,唯有這魯廣達是且戰且退全力以赴的。

待斥候報告,陳軍先頭部隊退入建康,楊笑瀾心想,時機到了。

韓擒虎已忍耐多時,這時立刻開拔,就往建康進發,正好如楊笑瀾所預料的那樣,一路上還沒有遇上什麽抵抗,順順利利地到了雨花臺。就好在這個時候,遇上了一直苦勸陳叔寶無果又被呼扯出城抵抗隋軍的任忠,兩軍對壘,兵士們整裝待命,楊笑瀾策馬上前,對着任忠行了一禮:“老将軍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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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軍陣營裏有竊竊聲傳出,“看,阿修羅王!”

當任忠見到了萬人衆前從容安定的“阿修羅王”與陣容齊整氣宇軒昂的韓擒虎部時,他忽然覺得,自己對于那大陳王朝已然仁至義盡,此刻若還是執意抵抗那就是罔顧他屬下的性命。老将軍的心思活絡了,既然建康城早晚會破,如果眼下引了路,自是大功一件,将來在隋朝的日子會稍許好過一點。

韓擒虎見任忠願意領路,心上自是樂開了一大片小花,領着大軍無波無瀾無陣仗跟在了任忠的後面到了朱雀門。 朱雀門的城牆高大、堅固,若是他貿貿然攻來,代價必然慘重,然而因為任忠的加入使得一切輕而易舉了起來。任忠只對着城門高喊:“老夫我都投降了,你們還反抗個什麽!”他可是陳朝士兵敬愛的老将軍,如今他都降了,大勢已去,那些守城的兵士也就紛紛一哄而散。

朱雀門開了,楊笑瀾心中的澎湃之情再次燃起,攻入地方首都,和大隋的軍士一起統一全國的夢想即将實現,獨孤皇後的夙願就要達成。激動之餘,她重重吸了口氣,一再告誡自己,冷靜、冷靜,眼前的事實對于其他人來說是現實,對她來說是歷史。此刻她的任務是要找到陳皇宮裏能穿越古今的寶物,還有完成對冼朝的承諾,放她的師姐一馬。

城門攻破的消息傳到了大陳皇宮,人人自危。柳皇後聞得外面的慌亂逃跑聲,疾步趕到冷香苑中找尋長居于此終日不踏出房門又不肯先行離開的女兒。“子衿,子衿,你可聽到了外頭的傳聞,隋軍已經攻進城來了,很快他們就會攻到皇宮中,大陳的江山,保不住了。”

“自先皇駕崩,大兄登基,貪戀女色□後宮,母親也早該有此覺悟了。”被喚作子衿的女子将母親扶入空無人煙的苑中,神情淡漠,似乎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柳皇後似早已習慣她的語氣,也不多作言語,收拾幾件衣服,塞入一些銅錢、首飾、金子,珍而重之地交到陳子衿的手上,道:“隋軍入宮,我不知他們會生怎麽樣的事端,你這就趁亂走吧。這些年,在這個皇宮裏被當作是怪物,實在委屈你了,我知道你一直想要離開,時時刻刻都想着要離開……子衿……”柳皇後擦擦落下的眼淚,道,“你走吧,到一個民風淳樸的地方去,去找你的師父也好,找你的師妹也好,找個忠厚老實的人嫁了也好,你不必留在這為這個皇宮陪葬。走吧……”

“母親!我不走!”陳子衿皺了皺眉頭,表現悲切,道:“你落入了隋軍手裏,又該如何是好!”

“放心,我乃一國皇太後,隋主若是有識,必定不會怠慢我,只是苦了你的姐妹要被沒入隋宮。子衿,藏着你的異能,出宮去吧。”

“母親!”陳子衿只是拉住了柳皇後的衣襟,搖着頭說“不!”。

“隋兵攻來了,隋兵攻來了……”一時之間,皇城內喧嘩聲四起。

柳皇後臉色一變,沉聲道:“子衿,走!”

那南陳的後主陳叔寶此刻正像個無助的孩子一般,坐立難安,哭作一團,還想要找個地方躲藏起來。尚留在宮中的仆射袁憲怒了,正色道:“隋軍進殿,一定無所侵犯,事已至此,陛下還想躲到哪裏去。不若整齊衣冠,端坐後殿,留下我們大陳最後的尊嚴吧。”

陳叔寶如果能夠聽教,又豈會是至今日這般田地,他只道:“這兵來将往刀光劍影的,我哪裏吃得消,還是另尋出路吧。”

韓擒虎率兵殺入皇宮,沒有遭遇任何抵抗,他內心的狂喜無人能及,按照現下的情況他已經比賀若弼先一步攻入建康,只要找到了陳叔寶,上柱國的爵位,近在眼前。

楊笑瀾自然曉得陳叔寶身在何處,後花園、井底裏,還有兩位美人兒相伴,她志不在此,也不想大隊人馬阻了自己尋寶,想了一想,對韓擒虎說道:“韓公,不若我們分頭行事,容笑瀾去別處查看,看那窩囊廢藏在何處。”

韓擒虎點頭應了,也讓其他的軍士四處搜羅。

楊笑瀾匆匆忙忙向後宮深處尋去,卻看見那些北方漢子見到南陳皇宮裏的奢華後失了态,她心知要遭,每一次的戰争,勝利者總會對失敗者進行掠奪,吃苦遭殃的就是那些身在後方的老弱婦孺們。

陳皇宮裏的仕女們多是江南女子,比起北方女子來,更是婀娜纖細,連楊笑瀾都覺得眼前一亮,更何況是那些粗野的男人。只見那些兵士見着了女子就撲将過去,一時皇宮中女子的哀嚎聲四起。楊笑瀾的心五內翻滾,這種聲音對她來說,是一種實實在在的煎熬,就算是韓擒虎在場也不會多做幹涉,韓擒虎一定會說,将士們辛苦那麽許久,出生入死,眼下還不能好好享樂麽。她極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殺光那些兵士的心,捏緊了拳頭想着那個身有異能的女師侄會在哪裏。

而一直跟在楊笑瀾身邊的小兵肖樯嬉笑道:“将軍,可否容我等也去樂上一樂。”

“啪。”楊笑瀾毫不容情的一記耳光抽了過去,面對着手下的部族正容道:“別的部隊怎麽樣,我沒法管,但是,如果我的手下做出此等禽獸不如的事情來,本将力斬不待!金銀,随你們拿,女人,一個都不許碰!都想想你們家中的妻兒老母!”

肖樯低下了腦袋,眼尖的他複又一個閃身,抓住了一個抱着包袱想要逃出宮去的宮人,喝道:“想逃去哪兒!”

楊笑瀾一揮手,讓士兵去散了開去搶些金銀,士兵們一聲哄散。

肖樯擡起了宮人的下巴,露出一張神情冷然又清雅絕俗的臉,問道:“将軍,這個女人要逃呢!”

就算是見慣了無數美女的楊笑瀾亦愣了一愣,只見這個女子披着白色披風,內着竹青色襦裙,雙頰是常年不見陽光的慘白,沒有半點血色,皮膚白潤細膩。想掙開肖樯的鉗制又柔弱無力,可臉上的表情卻是冰冷淡漠,本該窘迫憤恨的臉卻看不出絲毫的情緒,只有在寒似玄冰的眼神掃過楊笑瀾的面具時,小吃一驚。

“肖樯,金銀珠寶不要了?去拿一些回家吧!”楊笑瀾漫不經心地說道。

肖樯大喜,将宮人順手推給楊笑瀾,便奔向宮殿刮寶去了。

楊笑瀾将帶着梅花香的女子扶好,又替她拍去裙角的一點兒污泥,也不多看她一眼,自顧自轉過了身子,道:“走吧,挑些小路走,後面還有大軍,自己小心,保重。”

“阿修羅王?”那女子的聲音脆生生的,像冰融化了一般。

“啊……是……”楊笑瀾轉頭看了看她,聽着四面八方傳來的各種聲響,心頭一緊,只覺得羞愧難當,又道:“抱歉,我沒有辦法做到更多。你……多加小心。”

聽到楊笑瀾的歉意,那名宮人眼中的寒霜消融了一些,又問道:“你是大隋的驸馬?”

“是,我是。”

“那你聽好,如果你們虧待了柳皇後,天涯海角上窮碧落,我一定找你們報仇!”

楊笑瀾不理會這女子語氣中的嚴厲、威脅,只淡淡說道:“不必為柳皇後擔心,一國之後,大隋自然會妥善安置,你走吧。”

“将軍,韓總管在井裏找到了陳皇帝和她的妃子……”肖樯又來報告,眼看着宮人将要離開,不解地看着楊笑瀾道:“将軍,這女人……”

楊笑瀾擺擺手,道:“我們進去,這女人不必管她。走。”

作者有話要說:明朝又要上班了……

第六十四回 宣華

後花園井底裏撈起了濕漉漉的陳叔寶和張、孔二妃,胭脂井口留着的是張麗華的妝容,可這兩人的兒子,被封為太子不久的陳深卻一派從容,絲毫沒有乃父風範。 百官逃散,他卻閉門靜坐,只留得舍人孔伯魚在旁侍奉。楊笑瀾看着隋軍沖進宮中,阻止不及也跟着奔了進去,卻見十來歲的陳深态度鎮定一副大人模樣,道:“諸位軍旅在途,一路風塵,辛苦了。”

這副泰然然的樣子倒是令得士兵們為之一震,楊笑瀾佩服之餘又不免嫌棄,這古時候的孩子要麽就是纨绔子弟十足欠扁的模樣,要麽都像楊諒般的胡子還沒長齊卻已早熟得不成樣子!她又如何能從那張緊閉的嘴裏問出連她都不知為何物的陳國的寶物呢?

士兵帶着陳深往外走去經過楊笑瀾身邊時,楊笑瀾低聲道:“聽說宮中藏有秘寶……”

陳深一愣,苦笑道:“将軍說笑了,若是真有秘寶,怎不佑我大陳千秋萬世?依某深看來,宮中倒是藏着妖孽。”

妖孽?楊笑瀾哂笑道:“這妖孽指的可是你那傾國傾城的母親麽?”

陳深道:“将軍此言差矣,若不是君王有意,紅顏又如何能亂得了朝政,父親大人不批閱的奏折皆由我母親經手,若不是我母親,這朝中還不知要耽誤多少事情。将軍不知,我們大陳的宮中,尚有一位年過二十卻未出閣的公主吧。”

“小郎君指的是……?”

“某深在年幼時,曾聽宮人們說起過,父親大人登基前造人暗算,脖間中有一刀,流血不止,幾乎喪命,結果當時年方十四的姑姑用一種妖異的力量救回了他,父親心慈沒有處置這個妖孽,這才是我大陳滅亡之根本。”

“哈!”楊笑瀾冷笑,原來冼朝的師姐就是這麽被認作是妖怪的,真是好心遭雷劈“依小郎君所言,那公主倒是一位好心的女子,她從不為禍又救了你父親的性命,你父親呢卻恩将仇報,以她為禍害。不過你如此說,也對。如果不救你父親,那麽他就做不了皇帝,如此,說不定也還沒有亡國。”

環顧這殿內周遭的各色精巧器皿,想想冼朝說起過的她師姐的境遇,又是怒從心來,她厲聲道:“你可知道在你父親聲色犬馬吟詩作樂的時候,我大隋陛下在做什麽嗎?你父親一邊抱着你母親一邊擁着別的女人的時候,我大隋陛下又在做什麽?陛下始終在為萬民的福祉思考。在你們這些皇子皇孫們跟着你們的老頭子吃吃喝喝玩玩的時候,我大隋的皇子們,都在努力練武,勤力讀書。這才是你們滅國的根本緣由。什麽金陵王氣,什麽妖孽,簡直笑話!”

“哈哈哈。”一聲大笑傳來,笑聲聽起來甚是欣慰。那熟悉的身影赫然是許久不曾謀面的晉王楊廣,倒是不想,他居然能夠那麽早就進了建康。“四郎真是體恤我等,讓我們兄弟幾個好是安慰。 ”

楊笑瀾欠身行禮讓楊廣扶住了,楊廣對那前陳太子陳深不以為意,只看了一眼,就讓士兵将他帶了下去。反而看見楊笑瀾時,表現的很是歡喜,笑道:“聽說四郎随軍夜襲采石,我又是高興又是擔心,四郎以身犯險,若是真有了個什麽意外,叫廣如何與大姐交待。幸好四郎洪福齊天,聽說四郎現如今有個頂威風的外號,叫作阿修羅王。”

“呵呵。”楊笑瀾幹笑幾聲,道:“不知怎麽給他們想出來的,許是皇後殿下賜予的面具太過駭人的緣故吧。”

“四郎骁勇,又與面具何關。”楊廣拍拍楊笑瀾的肩膀,親善道:“笑瀾不必拘謹,若不是我癡長你幾歲,還要稱呼你一聲姐夫呢。”

隔着面具,楊笑瀾有些臉紅,聽楊廣提起了他姐姐楊麗華,想起多日不曾寫過書信,也不知大公主在京中近況如何,當下一嘆。待要說些什麽時,發現楊廣正瞥着殿內屏風的,笑得有些詭異。細看時發現,屏風的一角恰溢出一角嫣紅的金絲裙邊來,使本就奢華卻暮氣沉沉的宮殿一下子生動了起來。

楊笑瀾想上前看個究竟,卻被楊廣攔住了,楊廣同她使了個眼色,眼裏笑意甚濃。楊笑瀾心下有些忐忑,看着裙角,屏風後頭的應該是個女子,如若楊廣真如史書所言是個荒淫無道的,那她的處境就十分尴尬了,她是萬萬見不得婦女受欺,能忍下那些士兵對宮裏頭的女子施暴已經用了她極大的克制力,現下她壓抑的憤怒是一觸即發。

沒等兩人有所行動,屏風的女子許是察覺到了異樣就徑自走了出來,一雙天真又帶着點勾魂味兒的眼睛直瞪瞪地看着兩人,楊笑瀾覺得這女子看起來和宇文娥英差不多年紀,偏那表情中又帶着點自然而然的媚态。她只想着,這該不會是她的師侄、冼朝的師姐吧,又想着那位陳師侄應該尚不會仍舊如此**。

看着楊笑瀾兇狠的面具,嫣紅衣裙的女子也不害怕,猶豫了一會兒才問道:“你就是他們口中的阿修羅王?”

楊笑瀾讪讪一笑,道:“是我。”

“你是那陳朝太子的妃子?”楊廣突然問道。

嫣紅衣裙的女子癟癟嘴,露出一個不以為然的表情,道:“怎會。我是寧遠公主……是深太子的長輩……”忽而又顯出了幾分傷感,道,“皇後殿下言道,若是你們打進宮來,那麽我便不再是公主了。要變成你們的奴隸,可是這樣?”

這不甘心的表情落在楊廣眼裏十分有趣,他哈哈笑道:“那麽,你便做我的奴隸,如何?”

寧遠公主尚且稚嫩的眉宇間添上了一分悲切,認命道:“有選擇的餘地嗎!”

“咳咳,你有沒有一個……嗯……姐姐?”楊笑瀾并不适應這樣詭異的對話,直接問起了她要找的人。

“先皇有二十多位後妃,宮中被寵幸的女子無數,阿修羅王,你說,我有沒有姐姐?”寧遠公主打量了楊廣幾眼,才答了楊笑瀾的問題。

“四郎在這深宮裏,還有舊識?”楊廣狐疑。

“算不上識得,是從未謀面的師姐所收的女弟子,未曾見過。”楊笑瀾答得坦然,這盤根錯節的關系,誰知道楊堅和獨孤皇後的情報網會不會搜羅到,不若先一步坦白,也好釋了楊廣的疑惑。

“阿修羅王說得可是皇後殿下的親女陳子衿?”

陳子衿?那個被鎖深宮的公主叫做陳子衿?“公主可知,她現在何處?”

“她平常只在自己的寝宮裏,從不踏出宮門半步,如今宮裏頭逃得逃,躲得躲,也不知她能否躲過此劫。”

楊笑瀾的心微微有些收緊,想着先前查看過的幾座宮殿裏,并沒有那個陳子衿存在過的痕跡,又想她身有異能應該能夠稍加保護自己。

一陣喧嘩聲傳來,仆射高颎帶着一隊人馬前來,還有臉色不大好看的韓擒虎,楊笑瀾大約聽到高颎在叱責韓擒虎不約束好自己的部下,任由士兵們胡來,心裏有少許快意。高颎命士兵将寧遠公主收押起來,楊廣也不阻攔,只笑着問了問:“寧遠公主,你的芳名可願告訴本王?”

那寧遠公主淡然道:“陳宣華。”

那個傳說中的宣華夫人居然還是個小蘿莉!還是個姿容絕代又不乏聰慧的蘿莉!楊笑瀾咋舌,依這情景看來,楊廣對于這陳宣華興趣不少,那麽是不是就此埋下了往後勾搭成奸的種子?這早熟的女孩子進了隋宮之後又将變成楊堅的妃子,書上記載,對于陳宣華獨孤皇後并沒有使用什麽極端的手段,由此看來,這女孩的魅力還真是不同凡響。

高颎與楊廣說了些處置俘虜、安撫民心的事宜,掉轉頭來對楊笑瀾說道:“皇後殿下有話令某傳于笑瀾知曉。”

楊笑瀾恭敬道:“高公請講。”

“皇後殿下對笑瀾的功績很是滿意,随着都城攻破,陳叔寶的降書也會盡早傳至各地招降地方的部隊,接下來的多是些安撫、建設的工作,笑瀾的長兄待結束了戰事也即将啓程回朝,皇後殿下希望笑瀾能夠早日回京與楊公一敘。”

“這……”

“笑瀾,陳宮女眷多是會随着陳叔寶被押解回京,你回到大興等着也是一樣。母親大人并不常對人作此要求,既然她希望你回京,你且回去,我會替你留意着你那叫做陳子衿的師侄,斷不會傷她分毫。這樣可好?”

“可是……”她還有陳宮的寶物未尋得。

楊廣又道:“笑瀾還未見過那傾國傾城的美人張麗華吧,我們一同去見見,晚上我與你踐行。明兒你就帶一個親衛上路,路上務必小心,此間最多流寇。”

“晉王殿下,笑瀾出身江南,久在大興,許久不曾見這故土風情,可容許笑瀾居金陵,念臨安,多留個一日半日的?”

“也好,笑瀾想拐去臨安看看也成。”

“那倒不必,笑瀾只想見見,這傳說中的建康,傳說這玉樹□花流傳之地。”

高颎道:“甚好,那笑瀾多待兩日之後就即刻返程,也可與皇後殿下說明一下此間情況。”

接連在陳宮找了兩日,沒有發現絲毫與心或是面具有關聯的東西,佛像倒是見得不少,但沒有一件是能讓楊笑瀾生出感應的。而那陳國公主子衿,也絲毫未見蹤影,楊笑瀾倒是親眼見證了張麗華被斬。

張麗華确實是一個美麗得異乎尋常的女子,幾乎不亞于那狐貍精蘇妲己。旁人是見面不如聞名,她确是聞名不如一見,傳說實在無法描繪她美中萬一。而絕妙之處在于,她不是那種腦中無物空落落的美人,現在的地位和受到的寵信,也都是她自己一點點争取來的。如果加上良好的出身教育背景,此女的前途還真是不可限量。

楊廣一邊看着在張麗華的床頭發現得多封未經拆啓的告急文書,一邊笑問道:“笑瀾,此女狡黠,我若娶之,你以為何?”

楊笑瀾看他半晌,不像是被色迷心竅的樣子,知其乃是戲言,便道:“匹夫有責,懷璧其罪,這美人兒絕響,娶了,不怕別人的耽耽虎視嘛。”

高颎對張麗華的魅惑深感擔憂,忙道:“武王滅殷,戮妲己。今平陳國,不宜娶之。”

“既如此,那就聽從高公所勸,立斬了吧。”楊廣輕描淡寫地下令道。

找不到寶物,楊笑瀾只得空手而歸,帶着肖樯,兩人各騎一騎,踏上先行回大興的歸程。路上雖有些散兵流寇,倒也不足以威脅,一日正歇息時,楊笑瀾聽見不遠處的樹林裏有打鬥聲音傳來,其中,還夾雜的女子的聲音。

“走,我們過去看看。”楊笑瀾眼中閃着煞氣,沒有半分遲疑執槍走入林中。

攻入建康時,她沒有辦法去保護那些宮人,現在,誰又能阻止她大開殺戒。

第六十五回 子衿

永安郡郊,樹林非深處。 呼呼喝喝聲由遠至近地傳來打破了樹林裏一貫的寧靜,此時正值一月新春之際,草木依然茂盛絲毫未見殘敗之相,草地上一片片地開着些紫色白色的小花,有些花上粘着些紅稠未幹的血漬,似是暗示着方才有一場流血的沖突。若是仔細分辨,潮濕的空氣中除了泥土與青草的氣息之外尚有一絲似有若無的梅花香氣,比楊笑瀾慣用的梅香還多了一點點難以分辨的涼意。

楊笑瀾帶着肖樯悄悄靠近,借着樹叢的遮蔽。只遠遠見着幾個粗漢子手持着自制的武器将一位白衣女子圍在中央,一側的草地上還躺着兩個閉緊了眼睛的男人,身上是帶着傷的,生死不明。

漢子們粗鄙,女子年輕。劍拔弩張之際,背影窈窕曼妙。

楊笑瀾正想着那女子手無寸鐵如何能令兩個大漢見紅,就聽得一個穿着粗布衣服的漢子指着女子大聲喊道:“妖女,用什麽妖法傷了我們的兄弟!”

那女子的聲音聽來不屑,道:“是你們先對本公主意圖不軌,還想賴人!”

“公主?就你那破爛貨的樣子還想做公主,跟老子回去是正經,我們兄弟幾個好好伺候你。”粗漢子們哈哈大笑。

那女子才啓口,楊笑瀾便覺得這冷冷的語氣聽來耳熟,待聽到公主二字,雙目一凝,那白色的披風甚是眼熟,這個女子不就是在宮裏頭給肖樯抓了又讓她放了的那一位麽,居然還是個公主。

“放肆!”聲音裏頭全然沒有閨中女子受辱後的羞澀,反而是帶着一分淡淡的殺氣。“賊兵入城不知從軍為國效力,荒郊野外倒欺負起女子來了。只有這樣的本事嗎!”

粗漢子呸了一口,道:“連年苛政,連年災禍,鄉親們都快活不下去了,誰去管他那狗皇帝!聽說他天天抱着女人睡覺,老子連媳婦都娶不起,誰給咱們飯吃咱們就認誰是皇帝。老子看你不像是什麽公主,倒像是那狗皇帝的女人。老子殺不了狗皇帝,能睡睡狗皇帝的女人也不錯。”

又挨近幾分,楊笑瀾終看清了那白衣女子的樣子,妝容、衣着稍狼狽,以她公主之尊,五谷不分四體不勤的哪裏經得住眼下的流離失所,這幾日怕是也吃了不少苦,只是眉宇間的冷漠沒有半分改變。若說梅花香自苦寒來,眼前這女子倒像是歷練梅花的苦寒,冰冰冷冷的。

如果真要睡了,豈不是相當于睡了古墓裏那張寒玉床嘛。粗漢子以為他自己是誰?楊過麽!分心胡思亂想的毛病,這會兒又犯了,楊笑瀾竟也忘了自己身處何地,居然笑了出聲。

這一笑,牽動了粗漢子們和年輕女子的注意。

“誰!”

肖樯也有些傻眼,只看向這位看起來英明神武的将軍,不知他計将安出。

楊笑瀾吐了吐舌頭,握了握銀槍小三,而今的她乃是堂堂大隋骠騎将軍,擋得了暗算經得住沙場,如何會懼那些許幾個散兵游勇,既然行蹤已露,就大大方方走了出去。陽光透過樹葉照進林子裏,照到她的青銅面具上,閃着古韻的光,楊笑瀾眯着眼睛笑了笑,她有很久都沒有感受這千百年前的陽光了呢。

那些粗漢一時為這詭異的面具所懾,張口結舌,像見着了鬼似的。領頭漢子顫聲問道:“你……是什麽東西,你是人是鬼!”

“青天白日陽光下,鬼如何敢如此出沒,你該問我是不是妖。”楊笑瀾語調輕松,帶着幾分調笑,眼睛只看向有些驚異的年輕女子,欠一欠身,道:“公主安好,我們又見了。”

年輕女子冷哼一聲,不加理會。

“你……你……你和這妖女是一路的!大夥兒小心,這兩個,都是妖人。”

“呀,見到妖,禮禮貌貌稱一聲大仙方是上策,張口閉口妖女妖人的,豈不惹惱了妖精。到時候妖精吸你們的精血,吃你們的皮肉,合蓋倒黴的是你們。”楊笑瀾說笑着,緩緩走向年輕女子。肖樯呵呵笑了,那年輕女子卻沒有半分動容。只盯着楊笑瀾,冷冷說道:“何用惺惺作态叫人作嘔,這些人,不是你安排的麽!阿修羅王。”

楊笑瀾笑道:“公主誤會了,這等小計,笑瀾可不屑于用。”

“原來是阿修羅王,若是妖怪,我們還畏懼幾分,可要是人……聽說阿修羅王是個比娘兒更嫩的小郎君,哥幾個正尋你的蹤影呢,沒想到你自投羅網。正好,今兒一并拿下了,給哥幾個玩了!”領頭漢子正了容,執了執兵器,又重新将楊笑瀾和年輕女子同時圍了起來,較其方才,更認真了幾分。

“尋我?”楊笑瀾迷惑起來。但見那些粗漢手握的雖是自制的兵器但絕不粗糙,領頭漢子一發話,其餘幾個人也圍了過來,動作劃一,像是受過訓練的。自己方才确是大意了,只是那些漢子說什麽尋她,又是怎麽回事呢。

“混賬,我家将軍乃是堂堂帝婿,哪容得你們污言穢語!”肖樯跟着楊笑瀾也有段時日,楊笑瀾待人和氣有禮,深受将士們喜愛,見粗漢們說話難聽,當即喝道。同時亮出兵器,就向那領頭漢子攻去。

楊笑瀾還想着要多說幾句問個清楚,誰知肖樯說打就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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