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15)

終還是有些悟性,能體悟到娘子對她的好意的。”稍停又道:“他倒是個有福之人,聽聞近日大公主常去大興善寺為她祈福,還在府中設了佛龛,日夜誦經求他平安呢。”

“麗華還真是有心。”想到楊麗華對楊笑瀾的感情,獨孤皇後心裏不免湧起些難言的複雜。她的女兒無所畏懼敢直言承認對同為女子之身的她有情,那楊笑瀾到底有着怎樣的心思呢?她分明記得,去年的這個時節,笑瀾與楊麗華攜手并行,漫步雪中,她一旁看着,倒也是一對璧人。

有時,她會想若是楊笑瀾換上女裝會是一番怎樣的景象,可即便想着笑瀾的女子裝束,笑瀾的薄衣紗裙,那夜的場景總會在她腦海浮現,細膩的親吻,溫柔的呼吸,讓她與楊堅的**進行地越發困難,唯有一次她恍惚間将他當做了是她,竟在不覺間動情……獨孤皇後揉了揉額角,有些頭痛,這真是一筆莫名又糊塗的爛賬。

察之不明,溯之不清。

大興善寺

自楊笑瀾走後,楊麗華便成了寺中常客,除了看顧尉遲熾繁,更會給寺裏的僧侶帶些吃食。說起來,和尉遲熾繁相對而坐時總是會有幾分尴尬和緊張的,她不自然,尉遲熾繁也是,兩人的眼神若是交接必定迅速收回,之後都假裝若無其事,出了寺門才會長舒一口氣。縱然如此,她還是會去寺裏找尉遲熾繁,而尉遲熾繁也從不拒絕見她。

前一晚夜裏做了惡夢,清晨起來,上香,誦經。

同尉遲熾繁提起那個夢,夢裏是楊笑瀾溺斃在水中,一只手還不斷向上揮舞着,想拉住誰,可是只有一只屬于蒙面男子的手,将笑瀾按入水中,而她只能聲嘶力竭地喊着“不要,不要。”,眼睜睜地看着笑瀾漸漸消失于水面,無法可施,淚如雨下。

尉遲熾繁聽得這夢,心裏一驚,摸了摸本來帶着佛珠,如今空無一物的手腕,安慰道:“只是公主念笑瀾甚深,又擔心她在軍營裏的各種事情,故而做了噩夢。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便是如此。過不了幾日,笑瀾就要回京,公主也得多加教訓,讓她長長記性,別又做出離家出走的任**來,憑白叫人為她擔心。”

“我可拿她沒轍,還要你這做師姐的訓斥才是。她這一走,後面可不知挂着多少心呢。”楊麗華聽她勸了,面上笑笑,心裏還是說不上來的七上八下,沒有着落。

待楊麗華,尉遲熾繁才顯出憂心之色,昨兒念經,念着念着,沒有來由的系着佛珠的繩子斷了,讓她恁地擔憂。只想着萬事皆可,只要不是那笑瀾生出什麽禍端才好。

這千人記,萬人挂的楊笑瀾終于美美洗了個熱水澡,又替陳子衿把風。出浴後的陳子衿倒有幾分清水芙蓉的風姿,只是這花再美,卻生着刺,這容顏再秀麗,終也是冷凍過的。

一路上,楊笑瀾算是總結出經驗來了,要讓陳子衿親善可人是萬萬不可能的,許是柳皇後生她時多用了一下力,将她生生擠成了面癱,先天不足,後天又沒得補,故而這陳子衿不惡言相對,就已是萬幸。

想着進京在即,那叫她着惱的陳子衿頓時也沒那麽可惡,又覺得陳子衿身世可憐。她如今和她一樣,無家可歸似一縷游魂,甚至她還不如當初流落街頭的自己那般幸運,自己還有找齊寶物得以歸家的那一日,而陳子衿……陳朝已在這歷史的洪流中成了過去,她的國已破,家已亡,她就像那浮萍,無處可依,無親可顧。

心下不免起了恻隐之心,看向陳子衿的眼神又柔和了許多。閉上眼睡覺前,還特地眨了眨眼,展現一個六畜無害的賣乖笑容,同她說了句“晚安”。

是夜,風平浪靜,群星燦爛,來日定是一個歸家的好日子。

Advertisement

次日一早,醒轉後梳洗完畢的楊笑瀾神清氣爽,內衣是師姐縫制的,外衣是大公主縫制的,那副笑意盈盈的樣子,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得到。她還語氣溫和帶着笑意地對着肖樯說早安。

肖樯面色一沉,從那晚他對陳子衿不軌之後,楊笑瀾便再沒有和顏悅色同他說過話,現在他一副如沐春風的樣子,難道是對那女人得了手,讓那女人百般依從了不成!

憑什麽這戴着陰森面具的病怏怏的郎君能讓陳子衿從了他,自己怎麽也比楊笑瀾那弱小的身子骨來的健朗,而那女人居然還拿出匕首來想要殺了他。

難道就因為他是将軍,是驸馬?肖樯不滿。京裏頭那人說的沒錯,楊笑瀾看似親和,實則僞善,仗着自己受皇後喜愛目中無人。

回大興,需經過一處長長的密林,肖樯騎馬在前警惕地四處查看,楊笑瀾騎着十三慢地和陳子衿的馬車并肩而行。樹林不遠處忽而有一群驚鳥飛起,楊笑瀾驚覺,忙勒馬喊停,不再前行。

“将軍,末将先去探一探路。”肖樯在得楊笑瀾首肯後,驅馬查看。

陳子衿覺察到馬車停了下來,掀開布簾問道:“是何事?”

楊笑瀾答道:“無事,按例探路罷了。”

不一會兒肖樯打手勢回報,前方一切正常。

又繼續往前行了一小段路,楊笑瀾只聽得不遠處有破空之聲傳來,下意識地側頭避開。只見一只羽箭穩妥妥地插進一側的樹幹上,入木三分,其勁力之大,令人膽寒。

勉強躲過這幾乎萬死的一箭,楊笑瀾喝道:“馬車,後撤。”

說時遲,那是快,又是幾支箭矢從前後夾擊而來,硬生生阻了他們的去路歸途。

接着是幾個蒙面布衣的大漢蹿出,人數不多,三個騎着馬的十個步卒,可從他們手握的弓弩刀劍來看,确是精良。

車夫早已吓得瑟瑟發抖,楊笑瀾只護在馬車邊,一邊想着這肖樯生死未蔔,一邊朗聲道:“在下楊寧,急于回京,不知衆位壯士阻在下去路,究竟意欲何為?”

白馬上的蒙面男子只悶聲冷笑道:“要你的命。”一揮手,又是幾支箭矢向楊笑瀾射去。

楊笑瀾舞動銀槍,一一擋去。只對着車夫道:“快走。”

豈知車夫飛快下馬,喊着“與我無關,與我無關。”竟想着棄車逃亡,才跑出沒兩步,就被一支箭射中,當即撲倒在地上。

陳子衿從車中出來,看着這番情景,倒是一派從容 ,不驚不恐。

領頭的蒙面男子見着她淡定的模樣,笑道:“這位娘子好膽色,跟着他倒是可惜了,不若從了本……人,也可得一番風流一番富貴。”

楊笑瀾策馬擋于陳子衿面前,道:“與她何幹?你們的目标若是我,何必多造殺孽,只管沖我來就是。”

“哼。假惺惺。楊家四郎最擅長的就是故作憐惜女子了。”蒙面男子一聲冷哼道,一揚手,十名步卒亮出刀劍,向楊笑瀾殺去,他不願意再與楊笑瀾有言語糾纏。“殺了。”

匆忙間楊笑瀾跳下十三,取出暗藏着的甩棍丢與陳子衿,輕聲道:“往大興方向逃,拼命跑,能跑多遠跑多遠。我會盡量拖住他們。”

“你~~”陳子衿接過甩棍,來不及言語,楊笑瀾又将缰繩遞到她的手中,自己執槍向着那夥人迎了過去。

幾回起落,槍來劍雨,憑着在戰場上練就的好武藝幾個回合間就殺了四人。

陳子衿騎上馬,使了甩棍殺了攻向她的漢子,卻見楊笑瀾新換上的衣襟已然染血,叫道:“你快過來,我們一起沖出去。”

楊笑瀾怒道:“走,你以為他們會讓我走麽?之前在樹林裏襲擊你的,目标本來是我!”

領頭的蒙面男子聽到此話,嘿嘿一笑,道:“你倒也不笨,只是,為何偏偏又選了這條路來走呢?可是歸心似箭?今日,饒你奸詐似鬼,也難逃我手!”

“十三,走!”楊笑瀾又是一槍挑進大漢的胸堂,同時大喝一聲。

十三與楊笑瀾相處那麽多年,早已通了靈性,情急主人被困重圍欲救無法,又聽得主人的命令,只好向外圍跑去。

沒跑了多遠,陳子衿咬一咬牙,勒了馬,拍拍十三道:“好十三,我們回去救她,我們和她一起,生也罷,死也罷。”她知自己虧得楊笑瀾照顧,又得她包容自己的無禮無狀,原也是自己理虧一昧欺負楊笑瀾的好脾氣,讓她受了一路的憋屈。眼下是生死攸關的緊張關頭,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舍了她去。

一來一回不過是眨眼的功夫,戰局又有了變化,十名步卒只剩下一人,騎馬的還剩了兩人,而楊笑瀾一身是血,領頭的蒙面男子顯然也沒想到她會如此彪悍,見陳子衿回轉,立時搭弓揚箭。

箭矢直逼十三與陳子衿,楊笑瀾見狀,提槍回防劈斷了這無比淩厲的一箭。

豈知又是嗖嗖嗖三聲箭響接踵而來。她格開了一支,徒手接了一支,而第三支箭是無論如何也擋不了,躲不開了,只聽得“噗”的一聲,随後是一陣劇痛,悶哼一聲,箭矢竟透胸而過。

領頭的蒙面男子見已得手,大喜過望,對準了已然中箭的楊笑瀾又是三箭齊發,十三脫缰而出,奔向笑瀾,陳子衿操控不住,被甩在一旁。

烈馬護主,命喪當場。死前還看向他的主人,流下兩行眼淚。

“十三!”随着楊笑瀾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怒吼,鮮血從她的眼耳口鼻流出。

十三,是楊素送她的第一件禮物,是她初來大興時的玩伴,是坐騎也是夥伴。

在離開大興的日子,唯有十三日夜相伴,唯有十三傾聽她的心事。

知曉她喜歡師姐的,唯有十三;

知曉她記挂冼朝的,唯有十三;

知曉她對公主心動的,唯有十三;

知曉她迷戀獨孤皇後的,唯有十三;

唯有十三。

如今眼睜睜看着十三死在面前,楊笑瀾伸手摸上十三的鬃毛,忍着渾身骨骼撒開般的疼痛,待要起身給予蒙面男子最後的一擊,卻又軟倒了下去,跌在滿是青草味的大地上。

那一箭,非但透胸,更是穿心。

作者有話要說:壽頭可是笑瀾至親不過的親媽?

第六十九回 失蹤

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絲毫未覺暖意,楊麗華獨坐在佛堂。 看小說就去……魔爪社區她在等,等着探子的回報,為何本該到達京城的楊笑瀾仍舊未歸。沒來由的覺得心驚膽戰,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将要發生,尤其在做過那個夢之後。

笑瀾走後,楊麗華獨自在這個府中操持,銀錢來往皆過其手,她才發現原來楊笑瀾身後還有那麽一支隐藏着的力量,人數不多,但訓練有素,雖然信息的傳遞速度均不如皇帝皇後的探子,仍舊讓她覺得驚詫。達官貴人有自己的勢力自己的暗樁并不奇怪,奇是奇在,她原以為楊笑瀾簡單,卻不想,她居然早已經有了部署。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即便是同床夫妻,依舊是人心難測。

“公主……”大隊長楊福剛接到了最新的報告,這個消息令他慌亂。素日裏傳遞消息慢是因為楊笑瀾關照過,非重大事件緊急關頭務必不要快過皇室的探子,但是這一次……實在是事關重大。和幾個小隊長商議下,決定按照楊笑瀾行前所說,遇到重大事情便與大公主商議,而見着了這位端莊穩實對楊笑瀾又情真意切的主母,他卻不知該如何啓口。

見着楊福欲言又止,楊麗華心中一梗,她知道楊福深受笑瀾的信任,更是那群人的頭目,非輕易不會出現,而他此刻為難的臉色,叫她更是心驚,“楊福,你且說,是何事。”楊麗華努力穩妥了自己的情緒,問道。

“禀公主,冥鬥士來報,說郎君他……他……”

“她怎樣?”

楊福取出銀槍交予楊麗華,不忍道:“冥鬥士小隊按照郎君回京路線探查,在距離大興不遠處的密林中發現了郎君坐騎十三的屍體,還有……郎君的銀槍小三……槍上染血,四周是激烈打鬥過的痕跡。該是郎君行至此處,遭了埋伏,偷襲郎君的人還帶有勁弩。”

銀槍冷如冰寒如鐵,一如楊麗華此刻的心情,“那麽……她呢?”

楊福道:“郎君生死不明,兇多吉少……”

“生死不明,兇多吉少……生死不明,兇多吉少……”楊麗華喃喃念了幾遍,複又沉聲道:“找,現場未見笑瀾的……笑瀾的蹤跡,可見仍有希望,加派人手找,活要見人,死……不,她必定不會死。 看小說就去……書%客)居”

“是。我們立刻增加人手,分組尋找,務必要将郎君找回。”楊福行禮後郎聲道:“公主且先寬心,郎君鴻福齊天必定無憂。”

“但盼如此。”握緊了銀槍小三,似是想要從槍中汲取些站立的力氣,楊麗華說道。

她內心焦急的程度不下于當年獨孤皇後滅盡宇文家子嗣,但是笑瀾有事,她必不能慌,她需要做出能對找到笑瀾最好的判斷和選擇。此刻尤其需要她的冷靜與沉着。

在佛前添一柱香後,楊麗華整裝進宮。

其時宮內尚未得到楊笑瀾失蹤的消息,而獨孤皇後也因斷了笑瀾的音訊憂心。

寝宮外,雨娘攔阻了楊麗華,輕聲道:“大公主留步,昨兒皇後殿下一夜未眠,午膳後才小睡了會兒,這會兒還不曾醒呢。”

“一夜未眠?”也為着同樣的一個緣由而難以合眼麽?楊麗華言道:“雨娘辛苦了,麗華在殿外等上一會兒便是。母親大人若是醒了,想必一定心急着想知曉這個消息。”

雨娘聽得此言,心裏便已了了,這公主該是有了楊家四郎的消息,忙引着楊麗華進殿。

雨娘并沒有謊騙大公主,獨孤皇後确實是才睡着了一會兒,又做了噩夢聽到門外的聲音,已然醒了,令雨娘為自己梳洗,自己聽着楊麗華帶來的信息。

“生死未蔔,吉兇難料。”

乍一聽聞,渾身一顫,撫上頭發的手停了一停。

那噩夢裏楊笑瀾口鼻流血的慘狀和指間與青銅面具同出一脈的戒指不斷地在暗示她,笑瀾有難。

獨孤皇後終究是獨孤皇後,除了同樣關心楊笑瀾的下落,她還在想,是誰這麽大膽該在京城外設伏,又是誰對笑瀾如此仇恨要取了她的性命。她看了此時和自己越發相像的女兒一眼,柳原?随即又否認了這個答案,笑瀾已非吳下阿蒙,等閑鼠輩傷不了她,柳原尚沒有能力找來這樣的人才,即便有,京中多探子,她又豈能不知。若是他……他年紀尚小,竟有了如此手段,是他一人之力,還是尚有臂助?

然而這一次宮中的消息居然還沒有驸馬府的迅速。

“笑瀾真是好本事,宮裏頭還沒有的消息,麗華倒已經知曉了。”獨孤皇後瞟過楊麗華一眼說道。

楊麗華道:“宮裏頭有太多事情要過問,不及麗華,只消知道笑瀾一人的消息便已足夠,故而在笑瀾的事情上比那些探子快上幾分,也實屬正常。”

獨孤皇後幽幽道:“麗華對笑瀾,可真是一往而情深。”

“母親大人難道不關心笑瀾的安危麽?”楊麗華反問,面上露出一絲輕嘲,又道:“笑瀾是母親大人親自為麗華選的夫婿,母親大人又怎會不關心愛護呢!”

獨孤皇後看她一眼,道:“有空在本宮處磨嘴皮子,盡可派人去搜尋。”

楊麗華嘆了一聲,道:“驸馬府的人盡數去找了,母親可有其他法子?”

“盡人事,聽天命。這事,還要靠你府上的人。笑瀾武藝精湛,非等閑不能動她,那些人特意選在她快要進京時埋伏,正是算準了人在此時防備心最低,心機不可謂不深。聽你言道,那些人還有勁弩,可見不是一般的散兵游勇,當是蓄謀已久,故而,只能令驸馬府信得過的人去找,否則……就算找到了,怕也是又一次的吉兇難料。”

楊麗華想了一想,覺得在理,又覺得此事也該知會同樣焦心的尉遲熾繁一聲,便起身告辭,臨走前問獨孤皇後道:“笑瀾性子溫和,誰又與她有此大恨,非要置她于死地方休?她若死了,那人又有何益處!會是陳國的餘孽嗎?”

獨孤皇後想了想,說道:“陳國的勢力還不足以在大興外興起這樣一場暗殺,本宮特意攔下了陛下對笑瀾的封賞,就是不想她鋒芒太露。她是陛下的愛婿,你的夫君,清河公的幼弟,又與秦王、晉王交好……”

“還深得母親大人的喜愛。”

“是,還深得本宮寵幸,這些,還不夠嗎?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目前,以找到笑瀾為首要。”

“母親……她……她會安然無恙麽?”楊麗華看向她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母親,漏了一絲軟弱,問道。

“是,她必然無恙。”獨孤皇後摸了摸手上微微發燙的太陽紋戒指,斬釘截鐵地說道。

大興善寺,尉遲熾繁的房間裏,聽楊麗華說了楊笑瀾失蹤的消息,尉遲熾繁當即軟倒在地,口中只道:“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知尉遲熾繁心結未解,楊麗華一時有些後悔将此事告訴了她,當即安慰道:“不關你事,華首師傅何用一味自責?況且,若她不幸蒙難,尋她的人便會見到她的屍首,而今只是失了音訊,不必太過憂心。那日袁相士曾與她批命,說她命裏有三次大劫難,她只是應劫罷了。此事斷與你無關。”

“不,我是個不祥之人,不該與她親近……原是我的責任。”

聽得此話,楊麗華更是懊惱,一番好心反而化成了惡意,又道:“華首師傅……你切莫如此,否則笑瀾回來了,見你如此自責,定然越發不安。”

“是,公主說的是。”尉遲熾繁抹去了臉上的眼淚,表情堅定道:“打今兒起,華首自當日夜為笑瀾祈福,祈求佛祖庇佑,祈求上蒼垂憐,能讓她免受無妄之災,早日回來。”

部署尋人,安排得當之後已過夜半,楊麗華沐浴後坐在榻上,又是疲憊又是挂心,身邊放着的是楊笑瀾在軍中後兩人來往的信箋和楊福給她的銀槍小三。笑瀾離開那日的那封信讓她心灰,讓她生氣,可看到信封上的那句“公主吾妻”卻又禁不住淚流滿面,即便笑瀾再擔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即便她心裏頭還有着別人,夫妻一場,在笑瀾的心裏卻也是确确實實地把她當成家人的。

她是個女人,她的身份和經歷不容許她使性子,可是對着笑瀾,她還是會想要發些小脾氣,哪怕明知對方比她還小了幾歲。寫給笑瀾的信中不提及自己,是試探也是任性,她想看着笑瀾問起她,關心她,在意她。楊麗華想着,等笑瀾回來,那些她擔心的問題,兩人須得一次說個清楚明白,笑瀾藏着的秘密,她知道。笑瀾不必在她面前僞裝些什麽,她都知道,她不在意。她唯一在意的只是這個人,只有這個人。

可是這曙光明明在眼前,這人卻不見了。

笑瀾,你在哪裏,一切安然否?握着信箋和銀槍,楊麗華閉上了眼,一行淚水順着臉頰靜靜地往下流。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第七十回 一線

那一箭,勁頭之大,力透後背,貫穿了楊笑瀾的整個身體。射箭之人眼力極為精準,帶着七分恨意灌注此箭,直将楊笑瀾射了個透心透肺也仍覺不夠。

楊笑瀾憑着在大興修煉幾年練就的那股子真氣才勉強能撐得一刻,但眼看着十三在她面前被射殺,她心中是怒極恨極,再也撐不了那許久,真氣用盡,大口大口的鮮血吐将出來,只覺得身上的痛楚越來越輕越來越輕。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筋肉顫動手足抽搐,她聽見了蒙面男子原本要殺陳子衿卻因為遠處信號箭響起而迅速撤離,撤走前還不忘對着陳子衿說“亡國公主,不過如此,不足為患,就讓她自生自滅吧。”

她聽見了陳子衿抱着她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甚至,她能感覺到自己的五識被逐一剝離,還真就是在以前電視裏看到的那樣,從視覺開始、接下去聽覺、嗅覺、味覺,觸覺,到了最後軀體已完全沒了分毫感覺。

瀕死之際,只有一絲意識尚存。

楊笑瀾靜靜等着,不急不躁,不怒不悲,。

聽說,人死前會看到一道五彩的光,踏上去便會上天或者入地。

天使之城裏說,人死前會看到黑衣人,黑衣人會帶着死者去辦理各種入籍地下城的手續。

還有可能會見到牛頭馬面,黑白無常,他們會給她套上枷鎖帶她去那豐都鬼城,見閻王通判,閻王會說他們抓錯人了也猶未可知。不過,她必然沒有那麽幸運有一個白娘子會下到黃泉拼死去救。

對于她這個穿越者而言,死亡後會回到原來的時空嗎?她不得而知之餘,又有着幾分期待。

然而此刻她的生死完全拿捏在一人的手裏。

無出意外,那人自是劫後餘生的陳子衿。

笑瀾中箭,十三殉主,蒙面人撤走。這一切發生不過在一瞬間,陳子衿還來不及反應就見那個與她有着滅族亡國之恨又日日相讓于她的楊笑瀾只有出的氣沒有入的氣。

此時,陳子衿的腦海中出現的是師傅曾經告誡過的話。“你的力量足以扭曲時空,起死回生,但每用一次真力,你的元氣必将大傷,每一次使用靈力都是在提前支取自己的壽命,故而,必須再三謹慎才是,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動用自己的力量。”

每次救人後,自己虛弱無力,卻得不到一句感激,換回的只有恐懼和謾罵,甚至被救之人也口口聲聲要她去死,第一個救起的男孩子拿石頭砸她,他們都将自己的受傷歸咎在她的身上。

每救一個人,似乎就再一次地落實了她妖女的身份。

她是妖女,只會害人,小則迷惑人心,大則害國家滅亡。她是禁忌,是死亡的化身。

母親讓她逃出宮去是為了讓她丢棄過去的包袱,重新過上自由而平凡的生活。陳子衿想起自己離開皇宮之後,身子是自由了,可是心呢?惶恐,不安,不知何去何從。天下之大,何處容身?直到她遇着了楊笑瀾。

楊笑瀾知道她的事情,知道她身懷着莫名的力量,卻挪揄她,她不怕她,甚至只有她會背起她,她沐浴時還替她把風,對她的脾氣聽之任之。還要帶着她……回家。盡管笑瀾也曾因一己私心有過一時的猶豫,但是她卻會為了那一刻的猶豫而慚愧。就算陳子衿恨笑瀾用了楊寧的身份,還借此諷刺笑瀾,但是她始終記得,笑瀾是那樣認真地對她說,從今兒起,不會再讓你落單了。

楊笑瀾不會明白,對陳子衿而言,這句話意味着什麽。

昔日,楊寧只因替她出頭,驅趕那群罵她的小孩就讓她惦記至今,成了她心頭的一絲僅存的惦念。可見,陳子衿并沒有受到過多少關愛和溫暖。她的生命裏頭唯一能帶給她一點希望的只有操勞的母親、神出鬼沒的師傅和偶爾一見的師妹。她一直活在冷言冷語和恩将仇報中,記得麽?她救了她的親兄長,可親兄長活轉了第一件事就是想殺了她這個妖孽。

是的,妖孽。陳子衿這一生都會記得陳叔寶這樣說她,妖孽,在她耗盡真力幾乎昏過去的當口,他罵她,妖孽。還想命人将她活活燒死。

可是楊笑瀾卻對她說:“你這個傻女孩……”

再沒有片刻猶豫,怕那蒙面人折返,陳子衿顧不得別的,只把心脈受損、基本斷氣的楊笑瀾拖進馬車中,揚起了鞭子,将馬車駛入密林的幽深處。尋到一處山洞,仔細查探沒有異狀,把楊笑瀾幾乎可稱為屍體的軀體搬了進去,又搬了幾塊大石到馬車上,之後狠狠抽了馬兒一鞭,馬兒吃痛撒腿跑了起來,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蹄印。

只盼那些人真當笑瀾死了才好,不要追來。至少,在她恢複氣力之前不要追來。

這是陳子衿第三次使用靈力,一切駕輕就熟。此時正好是楊笑瀾四大分解之後,雖已不再入氣但其實并未真正死亡,眼耳口鼻有血,但沒有一種黃色液體流出,尚算萬幸。若是有黃色液體從七竅流出,這才算是真的死透,回天乏術,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比起前兩個死者,楊笑瀾的麻煩之處在于箭傷,整支箭就那麽插在心口。

用随身的匕首截斷了露出的箭頭,咬着牙将箭矢從背後拔出,血濺了她一臉,甚是可怖。

不能再遲疑下去,揭開楊笑瀾發着清幽光芒又有些燙的面具,放于一旁,細看了一眼她滿是血污的臉容,陳子衿解開楊笑瀾的外衣,割斷了她的束胸布條,用匕首再次割開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鮮血和笑瀾的血液相溶。救她,須得以自己的鮮血為媒。之後又将手掌搭在她的額頭上,閉上了眼,一邊念着經文一邊凝神蓄力,感受着自己身上某處一股力量源源不斷向楊笑瀾輸送過去。

斷了氣息的楊笑瀾本耐心等死,誰知意識裏風雲突變,将她扯入一個漩渦裏。

漩渦的最深處是再熟悉不過的場景,榻榻米!她那21世紀家裏的榻榻米,她見到睡在榻榻米上的自己,安寧平靜,一旁是吊點滴的輸液架。媽媽看看昏迷的自己,看看父親,一聲哀嘆,“瀾瀾她到底是吃了什麽還是被鬼迷了,怎麽會突然有了嗜睡症?都昏迷不醒五天了。這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啊。”

什麽庸醫!楊笑瀾想說,她分明是穿越了,不是嗜睡症,喉嚨裏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她的榻榻米處還站着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職業裝束,盤發,正輕聲安慰着媽媽,似是再說:“吉人自有天相,她應該只是一時多睡了會兒,過不了幾日就會醒過來。現在就先這麽安置着,且等一等看。”

這個女人是誰?為什麽和他們顯得很熟悉的樣子。難道是醫生?

随着越發靠近榻榻米上的自己,媽媽臉上的哀容越發清晰,而那個自己也好像有了意識似的,輕微地動了一動。

是不是她只要進了原先的身體,一切都會恢複原樣,她不會死,也不再昏迷,她還是那個二十一世紀裏沒心沒肺不懂感情、戰争為何物的自己?她就能回到原先那個年代?沒有皇後、師姐、大公主、桃子精,沒有兇巴巴陳公主,沒有對她們的欺騙,不用想着掩飾身份,少了紮緊了胸口讓她透不過氣來的布條,也不用想什麽百合、女女,安心等着相親嫁人就此将一生終了?

可如果她們知道她死了……

傷心過一陣也就好了吧。楊笑瀾心想,可看着自己的另一個身體,忽而又不解起來。在隋朝的自己有着和自己一樣的身體,緣何在二十一世紀,也有自己的身體,她的肉身,為何會有兩具?

就在她迷惑兩個軀體問題的當口,突然聽到了幾個熟悉的聲音。

“楊笑瀾,你的命是本宮的,本宮不準你死,你便不能死。”楊笑瀾微笑,這麽霸氣的口吻,好似皇後,那個颠倒衆生讓她迷戀的獨孤皇後。可是生死有命,以皇後之尊尚有那許多不順心的,哪裏還能管到她的生死。更何況,她還曾将她推開,如果那一夜就這樣繼續下去了,又該是怎樣一番情景,繼續到何種程度?

和一個有夫之婦,她名義上妻子的母親,是為不倫。

“佛祖在上,請受麗華誠心叩拜,只盼佛祖有靈,庇佑笑瀾,讓她萬事化險為夷,平安順利。”大公主,那是始終對她不離不棄的大公主。待細看,好似公主就在身邊,溫溫柔柔地喊她,“夫君,娥英在等你,我也在等你。”楊笑瀾卻只是搖頭道,“我要回家,公主,我是個女子,而且,這裏才是我的家。”

公主溫柔的眉眼忽而又變成了冼朝。“楊笑瀾,你答應過要幫我師姐,不能食言。你到底死哪裏去了?”楊笑瀾又是一笑,如桃子精所言,死回二十一世紀了不是,這會兒人死身亡,再難相幫。

“我以廣大勝解心,深信一切三世佛,悉以普賢行願力,普遍供養諸如來。我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諸佛若欲示涅槃,我悉至誠而勸請,唯願久住剎塵劫,利樂一切諸衆生。……”那是師姐,尉遲熾繁,她曾說過,會為她日日夜夜祈福,是以這個聲音最為持久。

聲聲虔誠,直入她的本心。

心神在師姐念經的聲音中越發恍惚,往榻榻米又遠了一步。

“笑瀾……”是毗盧遮那師傅、是如兄如父的楊素。笑瀾慚愧,所謂救世一線還系于她身,還有那個為了這事渺渺無蹤的尉遲世雲。

最後卻聽到一聲怒吼,“楊笑瀾你給我醒過來!”接着,只覺得身上一重,就被人強行扯回了方才那個漩渦裏。

“媽媽……”

距離回家,不過一步之遙,一念之差。

那個吼聲源自耗盡真力的陳子衿,行功完畢,她大汗淋漓,渾身虛脫,直到聽得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