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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跡,故而,還有奇跡發生在她身上,他不會過分驚異。笑瀾是應劫之人,哪裏會那麽容易死去。
對于眼下皇後和笑瀾的僵持,他不想勸。楊素本就不想皇後與笑瀾過多瓜葛,有些事情他不在京裏不知道,但是他見過笑瀾對皇後的迷戀之色,笑瀾的婚事,笑瀾的離京,種種又怎會和皇後脫得了關系。他知道皇後不會對笑瀾下重手,那便已足夠。
“母親大人……”楊麗華進得屋來,在獨孤皇後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聽到那一箭穿心,獨孤皇後身子一顫,看向笑瀾的眼神越發複雜。沒有想到,她居然傷得如此之重,居然受了那麽多委屈遭了那麽多罪。又聽說了那獵戶的行徑,不免咬牙切齒,問:“可處理了?”
楊麗華答道:“已經處理妥當。”
對那已然死透的獵戶,獨孤皇後或許有千百種方法對付,可是想到射殺笑瀾的是自己的兒子,還有身為太子的長子相幫,這就讓一直英明的她不曉得該如何處理。只能囑咐笑瀾好好休息,回了宮去。
等人走了,看着笑瀾洗漱、用膳後,楊麗華才道:“別再說些招惹母親生氣的話,否則,連我也顧不得掖庭宮裏的人了。”
笑瀾點頭表示不會再犯,可心中一口惡氣難出,出言譏諷道:“我們不過是爛命一條,哪裏有你們皇家的性命珍貴。你們皇家要誰生誰生,要誰死誰死,視人命如草荠……”說着,見楊麗華一臉漠然,想起自己說皇家,自是連她一并說進了,忙道:“我不是針對你。我是……”
“我知道。”楊麗華嘆一口氣道:“我知道。”
“對不起……”一語既出,笑瀾覺得可笑,好像一直以來,對着楊麗華,她說得最多的便是對不起,“對不起,千萬個對不起。我想,我真是個混賬。隐瞞身份,不告而別,師姐的事情還遷怒于你,你還這般待我。公主,你何苦要給我這般欺負!”
何苦?楊麗華自問,何苦呢?
可是,她記得,初見她,在上元,一身白衣,還帶着個虎皮帽子,俏皮可愛,望着尉遲熾繁的眼神都是柔情;她記得,再見她,是大興善寺,為了護在身後的尉遲熾繁,看着她的眼神警惕戒備,安慰宇文娥英時候溫柔,訴說女子苦痛時淩然;跟着母親去探一臉傷痕的她,這個人,也不顧別的,心裏只想着她的師姐,生怕她和母親擾了尉遲熾繁的清修;她是這樣眷戀她的師姐,可還是在她最窘迫的時候被母親逼了出來,母親利用她,利用她天生的正義,利用她同為女子物傷其類。
就算知道她是為形勢所迫而求親,嫁她,不是為了擺脫柳原,那時候她已想好,如果父親再行逼迫,她便削發明志。可是母親卻說,笑瀾身有暗疾,不便娶親,她嫁她,本就是為了替她掩人耳目。
那麽就這樣,嫁給這個人,老老實實無波無瀾的過日子,只要她對娥英好就是了。
可是婚禮上,她以孱弱之軀背她進府,對着別人的無禮将她好生維護;她述之以往事,她卻只道“十四歲便生小孩,很痛。”這樣一個人,叫她如何能夠不動心!
曾經為了笑瀾想要她嫁給別人而惱恨過,可她記得這孩子分明說,她只要她好好的。
一直親而不昵,敬而遠之,她也曾疑惑,這場婚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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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察覺了笑瀾是女子的事實,她才恍然,她大概可以想到,對當時冒着身份敗露之險求親的楊笑瀾來說,是多麽艱難的一件事情。難怪她幾次三番想要她嫁給別人,難怪她睡覺時總是小心翼翼,夢裏頭還會苦苦掙紮。縱然如此,要帶上遮掩身份面具來面對她的時候,她會愧疚,她貼着床沿,背着她,只為了不使她害怕。
她縱有再多的不是,可是她會說,她想她。在她離家之後,她想她。
何苦呢,喜歡這個女子,為之情動,真是何苦呢。
不自覺的落淚,抹去。看一眼誠惶誠恐地笑瀾,楊麗華只問:“既然如此在意你師姐,當初又何苦要娶我。你也說,那是自投羅網……”
“不不不,是我混賬。當時我是昏頭了才這麽說。從來沒有後悔過娶你,只怕該是你時時後悔嫁我。”笑瀾撅着嘴,又小心地問:“你不會後悔了?”
笑瀾說這句話時的樣子,皺着眉,苦着臉,小心、惶恐,一副生怕她不要她的樣子。就算楊麗華有天大的怨氣也全然發作不出來,站起身便向外走去。
見她轉身離開,笑瀾有些慌,急問:“喂,你去哪裏?”
楊麗華不語,徒留下滿眼堅韌纖弱的背影。
作者有話要說:大公主真是好啊~~~
下一章應該要給這等好女子一個大大的獎勵,不曉得算是獎勵伐~~~~
嘿嘿嘿嘿嘿
第七十七回 暗香浮動
那天起,楊麗華便和楊笑瀾分了房睡,還明令禁止她出府。更特別關照楊笑瀾,掖庭宮的人她會去看,讓笑瀾只在家中養傷。笑瀾反抗無門,從楊麗華持家起,備受府內上下愛戴,她楊笑瀾,再無地位。只好讓冥鬥士小隊的人幫她搜集肖樯的情報和找尋當日森林裏的一些遺留之物,她也曾想過要找侍衛練武,可是侍衛得到了楊麗華的指示,在笑瀾傷勢痊愈之前,不許任何人和她動手。所以每日不是和等着出嫁的宇文娥英東拉西扯,就是在那裏苦思冥想。
楊笑瀾想起楊麗華那日轉身時的決然,心有戚戚,便問宇文娥英自己會不會被她母親嫌棄了。
宇文娥英十分正經地點了點頭,表示确實如此。
尚不甘心地繼續追問,她不在的日子,有沒有什麽居心不良的人來挖她牆角,動她母親的腦筋。
宇文娥英只是笑笑,眼睛卻瞟向另一邊,一探頭卻見楊麗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笑瀾立刻就紅了臉,還好有面具遮着擋着,否則她真是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楊麗華沒有解釋,楊笑瀾也沒有問,她自己的精神狀況,她很清楚。死過一次之後,夜夜噩夢,陳子衿在身邊還好些,子衿不在,噩夢之後必然會被吓醒。她努力回想以前看過的診斷标準,判斷一下自己到底得了什麽毛病。她不想楊麗華聽到她的噩夢,不想吵到她沒法睡覺,又要為她擔心。
然而,楊麗華怎會不擔心。
分房睡的初衷是怕楊笑瀾依然固我在睡夢裏還要束胸,她是想讓她睡得安慰。誰又會想到笑瀾全然無法安睡。
還是驚鴻提起,夜裏路過笑瀾的房間,聽見他的夢噩聲。
楊麗華想起驚鴻欲言又止最後豁出去了想請她原諒她們郎君的樣子,便忍不住嘆氣。
幾乎每個人都覺得,這楊笑瀾有些胡鬧可氣,她懲罰他固然是該的,但是笑瀾可憐,她實在該對他們那個受了千苦萬苦的郎君好些,人人都覺得,她這樣分房,是在埋怨笑瀾,怪責笑瀾。人人都覺得,她母親獨孤皇後容不得楊堅身邊的女人,那麽作為她母親的女兒,自然也是如此。
那個始作俑者更妙,居然懷疑起她喜歡上別人。她除了嘆氣還能做些什麽,難道要告訴那個遲鈍的人,她才發覺,原來當初隋宮中的一番過往,她就已然對她動心?她現在只希望那個人在想清楚尉遲熾繁的事情之後,和她一同把她身份的結給解了?
楊笑瀾想了幾天,也想得有些明白,盡管她不知道這樣子算不算是被師姐放棄,但是至少師姐的選擇是她自己做的。這個女人從頭至尾,也沒有多少自己能夠所做的選擇。故而,不管怎樣,師姐選擇清修,她便只能盡力成全她的清修。
無論如何,師姐還在。
可大公主,以前楊笑瀾是确定的,可眼下,倒不怎麽确定了。最近她起床之後總是見不到大公主,該是沒交待一聲就自己跑了,問侍衛都說是去了宮裏頭,可是以前也沒見大公主往宮裏跑得那麽勤快。難道是代替她去見陳子衿了?可是大公主回府之後沒見勞累反而是笑盈盈的,依照她楊笑瀾和陳子衿相處的經驗,應該不會這樣相談甚歡才是。
況且,按照大公主往日的脾氣,一定會問她關于失蹤的事情,關于受傷的事情,可這一次,居然只字不提。
那,是什麽原因呢?難道……大公主知道她是女子之後就徹底放棄她了?
想起侍衛丫鬟們都報以同情的眼神,笑瀾更是覺得惆悵,望向楊麗華的眼神也頗有些幽怨。
楊麗華這些日子确實常往宮裏頭跑,見母親,見陳子衿。她既然答應過要照應好陳子衿,自然會去這樣做,安撫太子楊勇,打點掖庭宮上下,瞅着楊諒不安好心地時常往掖庭宮跑,她也只能留個心眼,常留該處。
陳子衿對楊麗華的态度,倒真是完全迥異于對楊笑瀾的。幾個照面之下,子衿便覺得楊麗華和她的母親柳皇後頗有點相似,都是那種寧願自己受苦,也會寬容別人的女人。楊麗華不問經過,是因為從陳子衿的身上知道了大概,得知笑瀾朝不保夕之時是子衿救得她,更是溫柔親切。陳子衿這二十多年,除了她母親,就沒有見過如此包容又母性的女子,而她母親對着她,也是嘆息多過慈愛,所以當對着端麗娴雅的楊麗華時,自是格外溫順。
若是楊笑瀾見着了兩人其樂融融的場面,非得大跌眼鏡不可,如果,她有眼鏡的話。
不過,楊笑瀾在府中也不愁寂寞,這次回來,有一名叫做落雁的侍女,聽說是她在外出征時,大公主憐她可憐才收做了丫環。這侍女,似是對笑瀾十分感興趣,笑瀾隐隐約約聽到好幾次她向別人問起她,以仰慕之名。如若換成其他男子,多半會對一臉崇拜的丫環假以辭色,可笑瀾沒有男子喜愛的自我陶醉,生性疏懶又因身份的關系難免警惕,自己的院落內,只許驚鴻和若松出現,一個面孔如果沒有看上幾年,她是不會有什麽好感的。更何況,在很多人事上,笑瀾十分的遲鈍,就算驚鴻跟她提起這落雁似對她有意,她也只當做笑話聽過。她不喜歡這個落雁花癡兮兮地跟她套近乎,但又不可能把她趕出府去,只得早早的洗浴躺回屋子,這幾日,她東想西想,又要謀算着救子衿出來,又要猜測大公主的行蹤,是真的疲憊。
楊麗華處理好府內事務,沐浴過後方想起一整日都未見笑瀾,才至門口,就聽到笑瀾期期艾艾的哭聲,疾步進屋一看,就見那笑瀾猶在夢裏,可臉上卻挂着淚痕,除卻眼淚還有一絲恐懼和掙紮。“笑瀾,醒醒,笑瀾。”忙不疊地将笑瀾拍醒。心裏還有些懊悔,怎麽就把這樣一個她獨自丢在房中。
笑瀾勉強睜眼,淚跡未幹,迷蒙的眼裏還有一汪淚水未幹,少女情态顯露無遺。此時的笑瀾就像是個江米團子白裏透紅,粉撲撲,肉嫩嫩,讓人忍不住就想咬上一口,吃上一個。楊麗華心中一跳,慶幸應該沒有別人看過這樣的笑瀾,如果有人見過,又怎麽能夠忍住。
“怎麽啦?做惡夢了?”囑驚鴻關上房門,楊麗華坐上床榻,細細看那剛被她從噩夢裏拉出來的人兒。
笑瀾輕輕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尚有些哭音道:“剛才夢到十三,十三死了,被箭射死了,嗚嗚嗚,十三死的時候,還流了眼淚。你不知道,我與十三相識,是比師姐還要早的,在那些沒有你們的日子,在戰場只有十三陪着我,陪着我殺人,看着我哭,嗚嗚嗚,那時候我只有十三。可是十三死了,嗚嗚嗚,我明知道是誰害死了十三卻不能為它報仇。你不知道,十三是為了保護我,那時候我已經中箭了啊……”
緊緊抱住淚人兒,任她埋首在胸,楊麗華柔聲道:“我知道,我明白。十三是你的夥伴,夥伴死了,你沒有辦法幫它,你心裏很苦。”
“師姐剃度,雖然兄長沒有說,可是他一定會怪我,師姐是兄長喜歡的人的妹妹,他一直都把她照顧地很好,可是偏生遇見了我。如果不是我發生了意外,師姐也不會剃度。”
“剃度只是形式,在你遇到華首師傅之前,她已經出了家,她的心是向着佛的,在佛前求得安寧,得道解脫。你兄長又豈會怪你。”
“就算他不怪我,冼朝也會怨我,我答應她要救陳子衿的,可是子衿卻被待到宮裏做了宮奴,不知道幾時才能把她救出來。”
“父親大人正對平陳立功的論功行賞,等母親的心平複些,我們就去求母親,将子衿賜予你可好?”
笑瀾哭泣的聲音漸漸輕了,只靜靜窩在她的懷裏,楊麗華覺着奇怪,以為她又睡了過去,豈知,她只是眨着眼睛,靠着她的胸口,目光裏有些說不清楚的情緒在。
還沒來得及想清楚這情緒裏藏着什麽,聞着笑瀾身上的女子氣息,伴随着一陣夾雜着花香的春風,溫柔地就像是有情人的呼吸,楊麗華一陣心神恍惚。又見笑瀾睫毛輕輕蓋着眼簾,還有點滴淚水在,像清晨花瓣上的露珠,牙齒正咬着唇,不輕不重,恰顯出幾分欲滴的唇色,含着嗔,似怨似訴,壓抑良久的念頭再次湧上了心頭。
楊麗華只覺自己心裏轟塌了,她不在乎什麽男與女,不在乎這個少女繁複的心思,這一刻,她順從了自己的心,順從了自己的願,順從了自己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起了的念頭。如果此刻再不做點什麽,那麽當別人發現了這個少女如此美麗的一面,當這個少女的青澀變成了如夏花一般綻放……那麽還會吸引多少垂注的目光呢。
她向來不喜歡争,無論是太子妃時前夫一禦數女,還是五位皇後并存,她從來不争。
只是這一回,她只想牢牢抓住眼前的女子,心也好,人也罷。
将笑瀾眼中的羞澀當作是默許,貼上滾燙的唇。
楊麗華從沒有想過,在北周後宮被下藥,當着宇文赟的面和同樣神思渙散的紫衣女子交合之後,還會和另一個女子交纏至深。她記得當時,宇文赟極愛見兩女交歡,每每興奮難抑,彼時恍惚間,宇文赟還曾對她說過,她很有磨鏡的潛質,和她母親一樣,若不是她的母親足夠厲害,怕是也難逃那荒淫的宇文赟之手。
指輕纏,發絲繞,環圈摩挲,輕搖慢顫。
沿着溫濕小徑一路向內,身下的笑瀾本能地縮了一縮,哼了一聲,楊麗華略停了一停,待到笑瀾适應,再無阻滞。
呼吸交織着呼吸,輕吟交織着輕吟,潮濕浸潤着潮濕。
沒有絲毫的勉強遲疑,好像這就是原本該有的結果。
洞房花燭夜的空冷,放到了今時來溫暖。沒有狂歡,也沒有激情,只是在一場持久的蕩漾裏無限溫柔中占有了對方,也付出了自己。
花香依舊從晨曦的窗隙中探進來,一度寧和寂靜宇內又再次清波微漾,紅被翻浪。
到了原本進宮的時辰,還不見楊麗華起身,驚鴻只得去笑瀾的房中找她。
只聽得細弱游絲一般的一聲“嗯”,驚鴻的臉立時紅了。她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向端莊寡淡的大公主會發出這樣**的呻吟,紅着臉剛想要退出去,卻見從幔帳裏伸出一只玉足,纖美玲珑,顫抖着,繼而又縮了回去。
大興的初春已日益暖和起來,可為什麽她們還在發着抖。
作者有話要說:這親熱的戲碼,寫得我身心俱疲啊!
第七十八回 站隊
一直到太陽西沉,這兩人才起的床,送上晚膳的若松趁楊麗華和驚鴻不注意,偷偷向楊笑瀾豎起了大拇指。
仍在回憶昨晚是怎麽開始的楊笑瀾一時有些茫然。
摸摸有點發酸的腰際,說不出是疼還是痛還是其他感受的小腹,頗有些不真實的感覺。縱然笑瀾曾經産生過這樣的想法,也向楊玄感請教過操作說明,可是她沒有想到會進行的如此之快。不過一夜又一日的功夫,兩人居然翻雲又覆雨,覆雨又翻雲,更沒有想到自己還是先被壓的,簡直枉為現代人!
只見若松笑得有些賤地說道:“郎君真是威風……”
“閉上你的鳥嘴!”笑瀾看了看帶着些許嬌羞有些笑意又十分落落大方的楊麗華一眼,白了白若松,沒好氣地打發他下去。
威風?
她又哪裏威風了?
威風的明明是大公主!
可外人只道這驸馬雄風,終于在床榻之上安了公主的心平了公主的意順了公主的氣,怕是誰也不會想到,哪裏是什麽驸馬壓公主,分明是公主先壓倒了驸馬。
到了四月,遠征大軍歸來,大興滿城歡騰。晉王楊廣與秦王楊俊騎在高馬上,後面跟着的是押解回京的陳叔寶和那些王侯将相們。楊堅端坐在廣陽門城上,楊笑瀾随侍而立,先有納言傳旨撫慰降軍敗将,再有內史令宣诏譴責痛斥。看着曾經長江對岸的敵手畏首畏足,俯首稱臣,楊堅的內心充斥着作為勝利者痛快感覺,喜悅、榮耀。楊笑瀾注意到尤其在赦免那些俘虜之後,楊堅心裏更是翻騰着陣陣滿足。她不免有些憂心,為了這即将鼎盛的短命王朝,也為了永安宮裏的獨孤皇後。
願望未成,尚有目标,可這統一的勝利已得,楊堅就一改往日的樸素,大張旗鼓地舉行歡慶儀式,頒賜的布帛就達到了三百萬段。元帥楊廣晉封太尉,楊素進爵為越公,楊玄感首獲爵位,高颎加位上柱國,進爵為齊公。賀若弼和韓擒虎自是互相争功,互相揭短,楊堅都給了封賞,進位上柱國。他們治下的将領也都有加官進爵,各自賞賜,而其他賜物、粟米、朝服、白璧就更不消說了。
還是因為獨孤皇後的關系,楊笑瀾只得了些許賞賜,沒有晉封加爵。皇後的用意,楊麗華解釋了,楊笑瀾自己也明白。皇後不希望她身處風口浪尖,那樣太不安全,也容易遭到嫉恨。對于她自己而言,目前的地位已足以讓她去做她需要做的事情,适當的時候,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事情,她也絲毫不介意。
比如頂着皇後的名號留心查看過送至太廟的陳朝天文典籍,裏面并沒有什麽她所需要的看來像是跟回去或者是救世有關的東西。陳朝既已滅了,那麽在陳朝的四大器物之一又在哪裏?
随着和楊麗華關系越發親密,笑瀾也不免對未知的将來産生懷疑和些許恐慌,幸而,在目前四大器物一樣都沒有着落,她有着足夠的時間去找尋,去想清楚找到之後該怎麽辦。
楊廣凱旋後接連宴請了好幾撥臣子,才有空約上了楊笑瀾喝酒。楊笑瀾還以為他正躊躇滿志,誰知一見之下竟還是愁眉不展的。
“父親以三弟俊代我任揚州總管四十四州諸軍事,鎮廣陵。笑瀾可知知道此事?”
“笑瀾知道,陛下還調了我兄長任荊州總管,輔助秦王控制江南。”楊笑瀾實在沒有想到,這晉王找她談的是這樣的事情,想起秦王走時還頗為不悅,尚且來不及找笑瀾敘舊,又要離家去什麽勞什子的江南,他可是一千一百個不樂意的。
“那麽笑瀾對此有何看法?”楊廣替楊笑瀾斟上了米酒,問道。
“京城都在流傳笑瀾不過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仰仗樂平公主的鼻息,晉王殿下何至于要來問在下的看法?笑瀾只知,秦王對于這個安排亦十分不滿,他可是正想如晉王殿下眼下這般享福的。”
“外頭怎麽流傳的我不在乎,笑瀾是怎麽樣的人,有什麽能力,我至清楚不過。當日夜渡采石,上柱國韓擒虎可是提着心、吊着膽卻又對笑瀾贊許有佳的,笑瀾興許不知,他還曾多次表示為笑瀾未獲晉封感到不值呢。”
“韓公擡愛,笑瀾慚愧。”
楊廣端詳着藏在面具裏的楊笑瀾半響,又問道:“父親此舉,可是在懷疑我嗎?”
“晉王功高勞苦,何妨在京城暫休?江南雖平,但餘波未消,一味鐵腕,效果難測。殿下喜讀詩文,熱愛江南文化,娶的又是江陵美女,何愁去不了江南?”
楊廣聽到這番話,笑了一笑,又道:“聽說笑瀾在回京路上遭到暗算,幾乎命喪,還是那前陳公主救得你?坊間還有傳說,說是笑瀾和前陳公主患難與共見了真情,故而當日太子親衛柳述将前陳公主帶走時,笑瀾大怒,一氣之下舊傷複發,将養了好些日子才好。”
“咳咳,晉王殿下不是不在乎那些傳言傳說麽。”
“唔,笑瀾受傷,當不是傳聞?以如今笑瀾之能尚不能處置那傷你的人,那人必然有着大勢力。我在大興的探子說,樂平公主派人找笑瀾時,沒有大張旗鼓,迎接笑瀾又是悄無聲息,如此隐蔽,太子親衛仍舊可以在城門等候……”
“探子這個東西,還真是家庭必備工具。”楊笑瀾冷笑幾聲。
楊廣承認“若是沒有探子,沒有最新最近的情報,這平陳之戰,勝負仍未分呢。笑瀾可還記得那寧遠公主?”
“是誰?”
“當日隋宮裏,年紀小小但十分迷人的陳宣華。”
哦,是她。沒想到楊廣還是記着念着,只可惜……
楊廣笑道:“她被送入了掖庭宮,和你那前陳公主一起。”笑容裏少了明媚,多了一絲不甘。
楊笑瀾一時有些無語,不知該如何接話,楊廣的眼裏閃着幾分認真,可那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女孩子,比宇文娥英還要小了兩歲。迷戀一個女孩子算不得什麽,問題在于這個女孩子會被他的父親收入後宮,日後深受寵幸。她只得嘆氣,給楊廣添酒。
“可是想起那前陳公主?你還是很有希望的,只要求母親恩準,将那陳子衿賞賜給你即是。不過,這幾日我見那陳子衿倒是和阿客有些來往,很是奇怪,照理說……”言語裏的意思很明顯,他知道是誰想要伏誅她,也知道楊諒去找過陳子衿,估計是在進掖庭宮見陳宣華的時候恰好碰到了。
楊笑瀾不悅,相當不悅。這個陳子衿是怎麽回事,跟她的仇人眉來眼去!她難道不知道,就是楊諒那天煞的要了她的命,又差點要了她的命嗎!
只聽楊廣又道:“宣華給父親看上了。”
一口酒噴了出來,“咳咳咳,什麽?”
“柳述呈了宣華的畫像,由楊勇交給父親,父親看上她了,只等她滿了十四歲便求得母親同意,收了陳宣華。”
“殿下……”
楊廣搖搖頭道:“不必安慰我,也許笑瀾還覺得我是晉王,與我生疏,只是,當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卻只想與笑瀾分享心中的苦澀。在廣看來,滿朝文武,惟有笑瀾是個面慈心善的性情中人,笑瀾重情義,又不會拘泥于世俗,不知道廣說的可對?”
楊笑瀾臉上抽了抽,暗道:不是因為你是晉王好不好,因為你是傳說中荒淫無道的隋炀帝,與你為伍注定逃不了這宮廷血雨。
“笑瀾或許還有興趣知道,這獻畫的計策是誰的主意。”
“不是柳述?”
“是阿客。他同時賣了個人情給柳述和太子,若是他們同聲連氣,加上阿客與四弟關系甚佳……局勢就十分不妙了。笑瀾應該知道,父親最愛的兒子,就是阿客。”
“他不怕獻女于陛下,惹皇後不快?”
“他何曾獻過,獻女的是楊勇。”
怎麽這楊諒小小年紀便如此工于心計!
“所以,若是笑瀾真對那前陳公主有意,要即早去央求母親才是。”
“可是……公主……皇後……”楊笑瀾心下犯難,自從剛回來和獨孤皇後說崩了,就再也沒進過宮,也不曉得皇後會怎麽記恨她……
“樂平不像母親那般,只要母親同意了,笑瀾盡管放心便是。”
“殿下這般指點,笑瀾受寵若驚,若日後殿下有用得着笑瀾的地方,盡管開口便是。”只要想到楊諒,想到十三的死,想到獨孤皇後知道是誰要她的命也無計可施,她心頭的火就更甚,而今楊諒又想染指陳子衿。笑瀾冷笑,既然知道歷史的方向,她又何必害怕站隊,來而不往非禮也,助纣為虐不可為,那推波助瀾總可以。
楊廣顯是十分高興,只道:“自家兄弟,笑瀾又何必客氣。對了,聽說笑瀾在找那個叫作肖樯的親兵?”
“正是,不瞞殿下,這肖樯對笑瀾有恩,笑瀾正派人找他卻遲遲沒有消息,不知殿下,可知曉他的行蹤?”
“巧了,廣的人跟蹤柳原,正好在大興近郊見到過他,他的日子倒也逍遙,田地不愁,玉食錦衣。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笑瀾受了他的大恩,自當好好報答才是。”
楊笑瀾的目光一寒,道:“那是自然。”
第七十九回 再見
之前被楊麗華禁足,又苦于不知肖樯的藏身之處,如今和楊廣達成了默契,了解了肖樯的行蹤,楊笑瀾自然是不會放過他。回了驸馬府,找來了楊豐,命他去近郊查探,查明肖樯的作息,待布置妥當,一舉過去教訓他。
楊笑瀾自問待肖樯并不差,他憑什麽敢這樣背叛她?
也許背叛是一種人類所特有的行為,但,沒有人會不痛恨背叛。
背叛者想要一個好的結局?恐怕很難。
交待好事情,先前派出去找遺物的楊幺來回報,竟給他找到了出事當日,楊笑瀾與陳子衿乘坐的馬車,還讓他從人家手裏拿回了屬于陳子衿的包袱,包袱裏有別人撿到的一枚耳環、手絹和陳子衿的雲紋履。
溫潤的珍珠耳環捏在手心,楊笑瀾沒有想到,冼朝交給她的耳環和手絹居然還可以失而複得,更沒有想到能這樣順利地拿到柳皇後給陳子衿的嫁妝,她母親唯一留給她的珍視之物,一時沖淡了先前的憤怒,大為高興。
楊麗華送走來探望的蕭美娘,知楊廣約笑瀾喝酒,就在房中等她,見她步履輕盈地進屋,摘了面具喜形于色,邊命落雁準備沐浴的用水,邊問她,為了何事如此高興。
聽到落雁的名字,楊笑瀾皺了皺眉,她不喜歡這個丫環,總覺得那個丫頭看着她的時候,目光并不單純。同楊麗華說了心中所想,楊麗華道:“只是念在那女子可憐無依,若笑瀾不喜歡,命她在院外伺候便是。”笑瀾點點頭,最好是有多遠滾多遠,老是神經兮兮地對她東張西望,她可受不了。陰霾一掃,又笑開了,道:“楊幺找到了我掉的耳環手帕,還有子衿的鞋。”
耳環手帕?楊麗華知笑瀾并沒有穿過耳洞,那麽又是誰贈予的,能讓她就這麽千裏迢迢往戰場上帶?想起笑瀾離家前她曾經轉交過一封尉遲熾繁的信……
見到楊麗華臉上的迷惑,笑瀾補充道“耳環是冼朝的信物,你記得麽?就是那個……”
“與笑瀾暢游大興的冼家小娘子,麗華自然記得。那手帕呢?是……你師姐的?”
“不,也是冼朝的。”
“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這位冼家小娘子先以手帕相贈,又贈随身戴着的耳環,顯是對笑瀾有意。”
“啊……不是,不是,手帕什麽的,是那天在城外碰到了埋伏,是柳原派人暗算我,受了傷,用來包紮傷口的。耳環只是用來提醒我,別忘了對她的承諾,救出她師姐陳子衿。我們只是朋友,只是朋友。”
“哦?朋友?笑瀾這般想,未見得冼家小娘子也這般想。笑瀾年少英姿,有女子傾心,也是常情。”
“什麽呀,我可是女子。”
“我也是女子,你師姐是女子,子衿是女子,我……母親……也是女子。”
這……是什麽意思?“公主是不信我?”
楊麗華搖頭道:“非是如此,我不是那麽不近人情的,笑瀾與冼家小娘子相識在先,又自有一番過往;子衿對笑瀾有相救之誼,出生入死,這些,麗華自問不能及。若是笑瀾喜歡,自然可以将她們領回府來,只是要委屈兩位娘子了。而且……我倆不會有子嗣,想與楊家的聯姻大臣,難免以此為借口向笑瀾提出婚事,倒不如先充實府內,絕了那些人之口。”
“他們倒是想,哼,我想和誰結婚是我的誰,誰也做不了我的主!那些什麽公,什麽上柱國的孫女,都是些小屁孩,看着就讨厭!哼哼!我就說自己性功能障礙不就完了?”楊笑瀾眨眨眼,避重就輕道。
楊麗華待明白過來性功能障礙作何解不覺莞爾。這個人,實在可愛。“你呀。一會兒隐疾,一會兒性功能障礙的,一個女孩子家,也不知該忌諱些。”
“咦,正因為我是個女孩子,我忌諱個啥。”楊笑瀾見楊麗華笑得開懷,很是好看,嘿嘿一笑,環住了她的腰身,涎着臉道,“好像公主很久沒有叫我夫君了,很是想念呀。”
兩人有了夫妻之實,楊麗華也不似先前那麽容易害羞,拉開了笑瀾的腰帶,彎着與獨孤皇後如出一致的眼睛,笑道:“容妾身為夫君寬衣,伺候夫君入浴如何?”
笑瀾臉紅,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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