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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甘示弱,壓着聲音道:“如此甚好。伺候沐浴什麽的,總是要濕身的,不若請公主一并去了衣服,如何?”
楊麗華白了她一眼“荒淫無道……唔……”
自上一回大意失了荊州,丢了先手,便知楊麗華絕非表面看起來那麽溫和,獨孤皇後有多精,她大概就遺傳到了有多精。大公主最多沒有她母親那般喜歡算計,喜歡權勢,但絕對不是個好欺負的主。沐浴過後,兩人溫存了一會兒,笑瀾才弱弱地道:“害得公主不能再做母親,以後,公主會覺得遺憾麽?”
“我是一個母親,娥英不久就要嫁人,為她夫婿謀得一個柱國的位置,便了了心願。”楊麗華臉上的紅潮未退,略帶着一點喘息,摸摸笑瀾有些濕的頭發,道,“笑瀾是麗華唯一想嫁的人,與你一起或者不與你一起,在這方面,都是沒有差別的。倒是笑瀾……會覺得遺憾麽?”
楊笑瀾答得極快。“有公主就夠了啊。”
楊麗華笑一笑,沒有把這句話當真,有些她已明白的事情,楊笑瀾還混沌着。
催着笑瀾起床進宮,既然找到了陳子衿的鞋履,沒有道理不給她送去。笑瀾回京也有月餘,城門口分別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
是避嫌?是逃避?還是全然不在意?
進了掖庭宮的楊笑瀾舒了口氣,幸好楊麗華沒囑咐她一定要去永安宮給獨孤皇後請安。
剛回來那會兒,她心裏頭對獨孤皇後是有些恨意的。冷靜下來想一想,別說楊諒是皇子,放在今日就是了不得的**呀,何人敢動?就說楊諒是獨孤皇後的親生兒子,是十月懷胎經歷生産之痛,冒着生命危險生下來的,是腹中的一塊骨肉,感情再淡,總血脈相連。她楊笑瀾之于獨孤皇後又能算是什麽,她知道她的身份,她把她塞到大公主身邊,只是為了讓一段婚姻來束縛住她、隔開她,她大概是她逗樂的玩物,她見到她眼裏的癡迷,便想戲弄于她。在那個擦槍走火的夜裏,她不是照樣可以冷靜推開麽!
可是她的心底又有一個聲音在說:不,不是那樣的。這個聲音的源頭是期盼?還是源自于一種否認。
“阿修羅王……”正想着等待該怎麽和陳子衿解釋自己第一次踏足此地,就聽到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楊笑瀾被吓了一跳。是誰?用這個戰場上殺氣騰騰的外號呼喚她。
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穿着藕荷色衣衫的看起來約莫十四五的女子,面帶驚喜。
楊笑瀾又是一愣,分明不曾謀面。
“阿修羅王,我是尉遲敏兒……”
誰?尉遲……尉遲……和師姐同姓,凝神向那個年幼的女孩看去,不,沒有師姐的影子。楊笑瀾眼裏的溫柔一閃即逝。在掖庭宮的尉遲姓女子,那當是尉遲迥的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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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敏兒的那一聲阿修羅王,将陳宣華、陳子衿和楊諒的注意力也引了過來,三人見不到楊笑瀾的無奈,只看到了尉遲敏兒欲說還羞的少女情懷。楊諒面上堆着笑,心底裏卻帶着絲絲怨毒,道:“喲,這楊家四郎,還真是處處留情。兩位初來大興興許還不知道,楊四郎可是我們大興出了名的多情種子。”
“哦?”陳宣華看了表情冷漠的陳子衿一眼,笑道:“願聞其詳。”
“和寺廟裏的尼姑糾纏不清是其一,在雙星伴月搶占主是其二,得玉和人争鋒吃醋被打是其三,使了陰招迷惑母親将大姐許配給她,是其五;如今,他到這掖庭來,又不知安得是什麽色心。”楊諒悠悠地微笑,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陳子衿。
陳宣華嬌笑道:“沒想到這傳說中的阿修羅王如此不堪,倒還是漢王殿下更顯人品俊雅呢,你說是嗎?姐姐。”
姐姐?這位封號寧遠的公主從不曾叫她姐姐。陳子衿冷冷一笑,不答。
不堪?她不知為何笑瀾不來看她,她等了她很久,自決然進掖庭的那一日便在等。明知不該懷着希望,卻還是存着一星半點的期待。獨孤皇後來過,樂平公主來過,太子來過,漢王來過,只有那個和她一路同生共死的楊笑瀾沒有出現。樂平公主說,她在養傷。樂平公主說,她會代她照拂她。
代她照拂?她和她有關系麽?又何需勞動樂平公主。和樂平公主的談話中,不難發覺她對她的感情,她愛她。
這兩人分明都是女子啊。
即便她也是。
那個人不是還心心念念着要找到寶物,回到那個年代去嘛?可是為何養着養着傳出了公主驸馬琴瑟和鳴恩愛非常的消息?
果然是共死易,同生難麽。
陳子衿看着笑瀾,看着她見着她時,眼裏頭忽閃的光彩,見到楊諒時,眼裏的戾氣。
陳子衿聽着她說:“漢王殿下,你這是要走了,恕你姐夫我,不遠送了。”語氣十分不耐。能讓向來溫和的笑瀾如此無禮,這兩人該是有多大的嫌隙。
楊諒一怔,随即又将笑容堆到了臉上,欠了欠身,同兩位前陳公主施了禮才離開。他沒想到楊笑瀾居然會這麽對他講話,這溫吞水一般的人呀,怎麽就變成了這樣。莫不是死裏逃生出了問題?他不是原來那個人?還是死亡讓他變了性子?楊諒回憶了許多次,那一箭,是他親手射出的,他能夠聽到箭矢離弦時的呼嘯,他能夠感覺到這個力量恰能夠将楊笑瀾射死,一箭穿心。他親眼見到楊笑瀾七孔流血。
可是為什麽他還沒有死?為什麽他還能回到京城,吸引他母親和大姐的注意!為什麽?
憑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回,再來弄死肖樯。
第八十回 清算
“你有什麽毛病?”這是別後楊笑瀾對陳子衿說的第一句話,态度之惡劣猶勝于剛死裏逃生那會兒。
陳子衿不理,只問她:“你的傷全好了?”
“你還記得我受傷了?你可知道,是誰害得我受傷?是誰買通了肖樯,候在回城的樹林裏要我的命?是誰殺了我的十三?你可知道!”
見過笑瀾對楊諒的态度,陳子衿想,那人該是楊諒。可是她怎麽都想不明白,楊諒與笑瀾何至于有如此大的仇恨,而楊諒不過十四歲的年紀,又如何能做得出這樣毒辣的事情來。
“就是剛才和你打情罵俏的漢王楊諒!”
打情罵俏?她是蒙面還是遮了眼?瞎了麽,看不見自己對漢王的愛答不理麽!
陳子衿不語,笑瀾更怒,道:“我就知道你們不信,覺得他年紀小,做不出那麽歹毒的事情。就算明知是他做的,又覺得說不定是有人撺掇的,他的本性沒那麽壞。我告訴你,人家轉世喝的是孟婆湯,他轉世,喝得是敵敵畏、老鼠藥和地溝油勾兌的洗腳水!”
敵敵畏是何物?地溝油又是何物?一千年前後的神奇物事?
你們?是誰不信?是樂平公主還是獨孤皇後皇後?這句“你們”倒是讓陳子衿想起那日獨孤皇後鳳駕掖庭宮的事來。端的是,皇後架勢十足。盡管陳子衿私下也承認,獨孤皇後的容貌色絕天下,可是皇後看向她的眼神,卻讓她十分的不快。她甚至覺得奇怪,皇後這般嚣張妖魅的人何以能生出樂平公主這樣識大體又有母性的女兒來。
那皇後只看着她,來回用那雙淩厲的眼掃視她,眼神裏是她看不清的戒備。打量了許久,才幽幽說一句“幸賴有陳家娘子相救笑瀾,本宮十分感激。”感激?陳子衿絲毫沒有感覺到任何感激,反而那種态度讓陳子衿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是楊笑瀾的正妻以一種宣告主權的高高在上的态度對着丈夫新納的小妾,告誡着她別想狐媚惑主勾引她的丈夫。可是若她沒有記錯,這皇後,怎麽也該是笑瀾妻子的母親。
為自己有這樣莫名的想法感到好笑。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落在笑瀾眼裏更是大怒,“喂!你不會真的移情別戀喜歡那個楊諒!”
移情別戀?她有戀過誰嗎?這個氣勢洶洶的人指的是她自己還是先前那個楊寧?
“子衿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你……”
“原來阿修羅王就是姐姐曾經惦念着的江南少年呀,如今新人勝了舊人,莫不是惱羞成怒了?”陳宣華的語調嘲諷,聽着這兩人對話,她才覺得這阿修羅王倒有幾分陳子衿念不忘的江南少年的影子,難怪一向性子冷漠孤僻的陳子衿對語出逼人的楊笑瀾諸多退讓。她卻不知,那句曾經惦念的江南少年,在楊笑瀾聽來,頗有些踩到尾巴的意味。可她終究是言出無心,她又怎可能知道間中還有如此離奇的這一段。
聽者有意的楊笑瀾,面具內裏好不容易緩和的臉色變了三變,她怎麽能夠忘記,她是楊寧的替身。陳子衿救自己多半就是因為自己是楊寧的化身,陳子衿對自己好言好語,原也就是因為那楊寧。她是沾了那楊寧的光,攤了那楊寧的福氣。哼了一聲道:“笑瀾可沒那般好福氣,讓她心心念念至今。”說完,随手将一包東西丢到陳子衿的面前,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陳宣華不解地看看陳子衿,卻見一向毫無表情的陳子衿的嘴邊扯起一抹苦笑。
“呀,好精致的雲紋履,還是我們陳國的繡法。”陳宣華也不避嫌,自說自話撿起地上的東西就替陳子衿打開。
陳子衿聽得雲紋履,一驚又一喜,接過鞋子細看,果真就是母親柳皇後給她出嫁之物,只穿過一次的雲紋履。她記得那時慌亂,分明掉在了樹林裏。這楊笑瀾竟還記得去找了回來。捏緊了鞋履,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有一絲的溫柔夾雜着些許的欣喜。
“他對你還真是不同,連表達情感的方式也是不同。”陳宣華看着若有所思的陳子衿輕輕地笑。她從小便對這個一貫冷漠藏于深宮的姐姐好奇,宮裏人都傳說她是個為禍的妖,可是她從來沒見她害過人。為數不多的幾次照面,這個人都是冷冷地來,冷冷地去。直到有一天聽陳子衿對那個嶺南來的妖精般的女子說起江南,溫潤的少年,讓她無意中偷聽到了。從那以後她便一直想着,那個讓如千年寒冰一般的姐姐如此記挂的會是怎麽一個人。
誰知,會是敵國的将軍,敵國的驸馬。
眼神又飄過一臉崇拜望着楊笑瀾遠去背景的尉遲敏兒,陳宣華又笑了。這個脾氣粗糙的阿修羅王,倒是招人歡喜的緊呀。
宮外等候楊笑瀾的楊幺,老遠就覺察到了楊笑瀾身上凜冽的殺氣和怒氣,以為笑瀾還在恨那個出賣他的人,讨好地迎上去道:“郎君,一切布置妥當。說來可笑,那肖樯興許是怕郎君回來找他報仇,一直躲在家中不敢出門,周圍的鄰居對他并不熟悉。”
“甚好。去市集購一些針線和工具來,我們這就去會會他。”楊笑瀾心裏是暗叫一聲好,她滿肚子的火氣正無處可發,肖樯,哼,背叛她,暗算她,很好,要不了她的命,那麽就讓她去要他的命!
聽出笑瀾語氣裏的陰思,楊幺不禁對那肖樯即将到來的命運感到同情,他可是親眼見過這位郎君是如何對待那獵戶的,而如今郎君分明散發着比之前更為濃重的暴虐之氣。針線?郎君會如何對付差點要了他命的人呢?讓他肖樯變成針紮的靶子嗎?
用針紮一個叛徒,實在是太小看了楊笑瀾。
換做別人,一定會問那抓住的叛徒,受了誰的指示,為了什麽目的,楊笑瀾對這些毫無興趣。只厭惡地看了被塞了破布,發出嗚嗚聲音的肖樯一眼,道:“先割了舌頭,免得到時候受不住本人的款待,咬舌自盡。”
楊幺一呆,問道:“郎君不問?”
“問什麽?如此顯而易見的事情,還能受誰的指示,不外乎楊諒或是柳原,為了什麽?當然是錢了,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是那麽個毫無節操的畜生。不過這些,根本不重要。”楊笑瀾笑一笑,“讓他躺下。”
躺下?
是,舒舒服服地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手、腳、腦袋均被穩妥地固定住,以防亂動。
“我可是為了你好,免得你動了,就那麽翹了。啧啧,眼珠子亂轉個什麽勁,真是讨厭。楊幺,将針取來,一頭穿線,然後慢慢刺進他的眼球裏。記得要慢。”
肖樯瞳孔睜得極大,顯是沒有想到,這讓他們放過宮裏的女人,讓他覺得婆媽婦人之仁的驸馬居然可以如此狠毒。他只覺得随着針一點點的刺入眼中,伴随着劇痛的是更大的恐懼。他想喊,可是喉嚨裏只能發出噢噢的聲音。
第一次他覺得他似乎錯了。他不該聽信別人輕許的諾言,他不該看輕這個瘦弱的驸馬。他不該為了那一巴掌,懷恨在心。
“晚了。”楊笑瀾看着血從眼球裏滲出,微笑道:“晚了。現在後悔,已經晚了。楊幺,弄瞎一只眼就夠了,還有一只眼睛,讓他好好看着自己身上即将發生的事情。會針線活麽?把那只廢了的眼睛,先縫起來。”
楊幺哪裏會什麽針線活,只拿那穿好線的針,按照想象中的樣子,上下來回穿動将肖樯的眼睛縫合了起來,因為針腳不夠細密的緣故,眼窩裏的血透過縫隙流了下來,煞是可怖。在場的幾個暗鬥士所受的訓練雖較其他的侍衛更加苛苦,卻也從沒見過如此殘酷的手段。
“怕了?這還只是剛剛開始。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可是為了利益出賣別人,就是一種相當卑劣的行為了。眼前這樣就是背叛者的下場。楊幺,把剪刀給楊平。”
剪刀是用來剪開肖樯身上的皮肉,小口且并不鋒利上面還有斑斑鏽跡,每剪一下都會十分吃力,楊平剪了幾十個口子就已滿頭大汗,可想那被剪的肖樯會痛到個什麽程度。
“換人!”
等幾個暗鬥士輪番上陣之後,肖樯身上已經布滿了各種傷口,血出得并不多,可是傷口之密,叫任何人看得都會覺得惡心。楊笑瀾也是皺了皺眉,見着渾身□的肖樯是說不出來的厭惡,瞄到肖樯的□,想起了在路上這個人還對陳子衿心懷不軌,就像那楊諒一樣。
“把他那活兒切了,切片,然後給他上好傷藥,人參湯什麽的有沒有啊?”
暗鬥士面面相觑,還要給将死之人上藥,喂人參。這郎君到底是有多恨這個人呀。
楊笑瀾并不恨肖樯,恨也是要動用感情的,她會恨獨孤皇後,恨自己,但是絕不會恨她的敵人。對于敵人,她只有着深深地憎惡。而肖樯可以說是代楊諒受過,她不能違背歷史弄死楊諒,可是她完全可以虐待肖樯呀。
沒多大活兒,痛得死去活來,幾次昏迷又給人弄醒的肖樯已經被上好了藥,邊上放着的是他自己寶貝的切片。
只聽得楊笑瀾喃喃自語:“魚生叫刺身,那這個是不是也能叫做刺身呢。牛鞭什麽的很補,讓你自己也補一下。自産自銷什麽的,真是有愛呀。”
“喂他吃!”
看兩眼暗鬥士幫助肖樯吞咽血污混着口水,楊笑瀾只覺得惡心,走出房間,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那污濁的樣子,讓她想吐。一會兒楊幺來報,“吃完了。”
笑瀾點點頭,讓大夥兒先休息一會兒,順便用個膳之後再繼續。楊幺看他一眼,郎君都吃不下了,他們又怎麽吃得下。“郎君,還是……早點完事。”
“唔,也好。拿個鉗子來,把他牙都拔了,一個個拔,拔完牙拔指甲,手指甲腳趾甲都要……”
“……是,之後呢?”
“之後,把拔下來的牙和指甲叫個乞丐送到漢王的府邸去。”
“是……然後?”
“然後……”笑瀾冷笑,她不是變态,折磨人沒有想象中快感,憤怒冷卻了只剩下意興索然。“然後就把屍體處理了,手腳都砍了,挖個深些的坑,丢進去。嗯,要那種沒那麽容易發現的深坑。”
那一晚,笑瀾還是做了噩夢,夢裏面是被削成人棍的楊諒,眼耳口鼻裏都流着血,被砍掉的手向笑瀾伸去,似是讨命。她先是吓得發抖,可那只手卻不依不饒,夢裏的笑瀾終怒了,擡起腳狠狠地将手踢開,嘴角挂着的是一抹冷酷。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約了人吃飯,先發了這一章,寫到後面自己也覺得有點點惡心……
下一章就可以和獨孤皇後見面了。
第八十一回 獨孤
過了一陣,被調回京城擔任納言的楊素下了朝直往驸馬府去。只聞得呼呼喝喝、兵器相接之聲,楊笑瀾練功正勤,招招式式與先前傳授她的略有出入,可細看之下,分明覺得更為迅捷簡便。偷懶可謂之是楊笑瀾的一絕,但見她雖以繁化簡,招式之迅猛淩厲,綿綿殺意卻更勝一籌。觀她與侍衛過招,以一敵三仍沉穩有力,剛來大興時的那份飛揚已淡去很多。楊素想着,人總是要經歷些事情才會有所成長,無論是戰争還是糾葛的情事對于笑瀾而言,都是促其長成的一劑猛藥,可是聽說了漢王在收到乞丐轉交的帶血的牙齒和指甲,吓得臉色發青,做了好幾天噩夢的事情之後,他又覺得,這成長的速度,是否稍顯快了一些。想起初來時,楊笑瀾不情不願束胸的樣子,楊素不免覺得好笑。就是這樣一個年輕女子,竟勾起了好些個優秀女子的歡心,扯出那許多枝枝節節的蔓藤,使得原本簡單的救世變得越發複雜起來。可是,誰也不知那些命裏注定的牽扯對于救世而言是好還是不好。
想到救世自然會想到那消失時空裏的尉遲世雲、她的親妹妹尉遲熾繁,她的徒弟陳子衿,楊素不免又是一嘆,就沒有一個是能讓人省心的。
“你與那前陳公主陳子衿,是什麽關系?”
聽得這個問題,激鬥中的楊笑瀾收了兵刃交給侍衛,不是原配的銀槍小三,怎麽都覺得十分不順手,可她的銀槍小三自從落在楊麗華手中之後,對方就沒有要還給她的意思。笑瀾曾幾次明示暗示,楊麗華總道“橫豎夫君如今人在大興,不用出征,妾身替你收着也是一樣的。”
能一樣嘛!可是她能怎麽說?
哎,拿袖子擦了擦汗,楊笑瀾愣了半響,才反問道:“除了師叔和師侄,我與子衿,能有什麽關系?”
“既如此,也罷。”楊素背過手去,自顧自欣賞起庭院裏的風景來。
喝一口水,見楊素仍沒有要講的樣子,楊笑瀾才道:“兄長,子衿怎麽說都是世雲師姐的弟子,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也不好和世雲師姐交代?”
楊素呵呵一笑,道:“好交代的很,漢王向陛下要了陳子衿。”
原以為送了那些吓唬人的東西,楊諒怎麽都該有些收斂,腦筋居然還動到陳子衿身上去了。
“陛下準了?”
“陛下沒有理由不準,只說與皇後商議,再行定奪。怎麽,笑瀾對那陳子衿有意,這一路走來,救來救去的,就沒生點情分?”
“……楊諒的為人,兄長應該很清楚,講他是蛇蠍心腸,真是辱沒了蛇蠍。講他禽獸不如,禽獸多半要來找你哭訴。若是子衿被賜給了他,以子衿的身份,一定不會是正妃。子衿的性子我知道,不懂得變通,不懂得委婉,沒有正妃的地位,難說什麽時候就會被楊諒抛棄,世雲師姐知道了,一定會傷心?
而且子衿知道我的身份,我們不能冒這個險,現在不說,不代表這個秘密會一直守着,這樣的人,還是放在身邊比較安全。你說是麽,兄長?”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說得就是她楊笑瀾。以前聽到這話,還不得立時抓個狂,求他救人出主意。現在倒好,懂得激将,懂得循循善誘,懂得分析利弊還懂得回避問題。人還未老,倒是奸猾了。楊素笑一笑,“只是如此?”
“不止如此。楊諒知道我與子衿的關系,你別忘了,是他親手來殺我的,要走子衿,誰知道還存着怎麽樣的心思。哼,兄長,你不能把好好一個良家女子往火坑裏推,狼窩裏送呀。”
“也是,愚兄也是這般覺得。那笑瀾你,就去求皇後殿下。”楊素揮一揮袖子,說得好不輕松,他今日的來意本就是如此。
“噢……吖!”聽到皇後二字,楊笑瀾頗有些發憷,她回來也有幾個月了愣是沒有進過一次永安宮,一開始是不願見,現在是不敢見。見了獨孤皇後,她總覺得自己會被剝皮抽骨。她要怎麽面對皇後無所不知的眼睛,怎麽回答她的問話?
最後還是楊麗華見不過笑瀾左右為難的樣子,一錘定音道:“還是往永安宮走一趟,子衿的事情,唯有母親可以幫忙。再怕,終還是要見的。”
楊笑瀾唯唯諾了,卻不免腹诽,什麽叫做再怕終還是要見的。她,又怕什麽了?
獨孤皇後明知她是女子也同意将女兒嫁給她,那麽兩人不過是做點夫妻的事情,也是在情理之中!要知道在她的年代裏,如果沒有夫妻之實,等于不履行夫妻義務,離婚是沒有商量的。
獨孤皇後和她清清白白,未說一聲喜歡,應該也不存在什麽對不對得起她的說法!
那麽,她又在怕什麽!
等楊笑瀾鼓足勇氣、下定決心挪步到永安宮時,已是晚膳時分,雨娘見笑瀾仍舊磨磨蹭蹭的,忍不住笑着說她:“四郎,還磨叽什麽,皇後殿下等着呢。”
“噢噢。”等着?皇後等着?等她?再看到那幾案上的菜品多是笑瀾愛吃的,碗筷也早已擺放妥當,楊笑瀾大致也知道,皇後又将她那搓樣完全看入眼去。可是雨娘的這一聲叫喚,卻讓她如釋重負,又有些開心,腳步也變得輕快起來。
老實安靜的吃飯,像以往每一個在永安宮裏用膳的日子,一時間,楊笑瀾仿佛自己回到了從前。那時,她不過剛來大興一會兒,每日在永安宮裏受教,轉頭向獨孤皇後看去,眼神裏是憧憬與柔情,還有一點點念懷舊日的哀傷。
獨孤皇後對上笑瀾的注視,不覺為之悸動,放才,她也有一些依稀回到過去的感覺。笑瀾在宮外猶豫,她知道,笑瀾為何猶豫,她也知道。外頭關于樂平公主與驸馬恩愛的傳言,她聽說了,在楊麗華的臉上,她确證了,初時知曉,雖不在意料之外,可是心裏依舊百感交集,是她親手将面前的人兒送到她女兒手中的。
有一剎那間,她也試想過如果在那一個夜裏她接受了,那麽眼下又會是怎樣一個情景。只是,她是獨孤皇後,一個比面前的人兒大了二十多歲的女人,幾個孩子的母親,皇帝的妻子。
她的姿容尤美可已如昨日黃花,她不知道自己能給她什麽。
在她性命攸關時,陳子衿救得她,楊麗華在找她,就連那個出了家的尉遲熾繁都在日日夜夜為之祈求。可是她呢?只能一邊應付着各種政務、人事,在深重的後宮中等着。就算知道了是自己的兒子幾乎取了她的性命,她也只能暗恨在心。
她想,在這件事情上,她該是傷了心。
原先想要怪責的心情,頓時減了大半。
等宮人們收拾了出去,雨娘也識趣地告退,殿裏又只剩下暗自嘆息的兩個人。楊笑瀾見獨孤皇後一臉的迷思,也覺得确實是自己不該,楊諒殺她其罪在他,怎麽都不該遷怒到獨孤皇後的身上,就算皇後對她沒有真心實意,也總不願看着自己被殺,畢竟,她怎麽都是大公主的夫婿。壓抑着心裏因得出這個結論帶來的酸楚感,笑瀾誠懇地向皇後道歉道:“臣回京之後,一直未向皇後殿下請安,請皇後恕罪。”
才少了的怒意給那“臣”和明顯謙卑的态度又激起來了。“給你面具,是讓你戴着掩飾身份,給別人看的。難道本宮如今也成了你需要掩飾身份的對象?”
面具下的笑瀾,曾經天真懵懂的顏添上了無數心思和愁緒。獨孤皇後心中一嘆,道:“知你無事不會來宮裏的,這永安宮如今也是……”
“笑瀾私自從軍,一再違逆了皇後的意思,故而不敢入宮,怕皇後生氣……”
“唔,你不來本宮便不生氣,歡喜得緊了。”
“皇後……”
“,今日進宮可是為了漢王向陛下要陳子衿的事?”
楊笑瀾面露難色,點點頭道:“正是。當日我被……我被……被人射殺,是她救了我,她知道我的身份。如果落了別人的手裏,對我将是極大的威脅,我一人生死事小,牽連了大公主、我兄長一家那就糟了。所以,想請皇後殿下做主,将陳子衿賜給我……”
“射殺!”獨孤皇後心中一顫,雙目一寒,“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射殺?你想告訴我,你是死而複生麽?那陳子衿是大羅神仙,還能讓你起死回生!”
“大公主必定對皇後殿下說過我的傷勢是心口中箭,事實也确實是如此,想殺我的人射得一手好箭,幾乎是一箭穿心。那時,想殺我的人還想再添上幾箭,或許想斬了我的頭顱也猶未可知,幸好他對自己的箭法足夠自信,又有人聲傳來,他怕暴露自己,便匆匆走了,連子衿也沒有來得及滅口。是陳子衿的醫術高明也是我福大命大,這樣都還能活過來,活到碰到個猥瑣的獵戶,吃了他的藥,差點被人□……幸好有陳子衿……”
“你……笑瀾……”聽過楊麗華的報告已覺心驚,此時,見笑瀾面色沉靜緩緩道來,獨孤皇後不難想象,當初她的境地有多危險,有多艱難。可是陳子衿……知道她的身份。“陳子衿救了你知道你的身份,那必然不能賜給漢王。就算給了你,也終是隐患。你可以容許有威脅到你的存在,但是我不容許。”
“皇後不容許威脅到臣下的存在?”笑瀾嘲諷地笑笑,道:“皇後真不容許威脅到臣的存在麽?”
獨孤皇後語塞,“那是……”
“唔,臣明白,那是皇後的骨肉。臣怎麽敢奢望皇後為臣懲罪犯而傷及骨血呢。臣只是希望能将臣的救命恩人賜給臣,如此而已。”
“不是這樣的。”獨孤皇後走到楊笑瀾的身邊挨着她坐下,“不是因為他是我生的。笑瀾,他是陛下的兒子。你需要有他暗算你的證據,我查過,他用的人都死在當場,沒有線索可以指明他到過那個樹林。你是生還者,你可以證明,你說他射殺你,陛下一定會問,你的箭傷在哪裏。你要給別人看你的箭傷,勢必會暴露自己的身份,到時你覺得陛下會治誰的罪?
對付皇室的人,從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果你要報仇,你就要記得,君王從來不在意別人的生死,他最關心的是自己的尊嚴和江山,你可明白?”
聞着獨孤皇後身上的檀香味,笑瀾心裏有着絲絲的震動,她竟然不是為了楊諒,不是包庇她的兒子,她居然是在為她考慮。“可是……子衿……”
“我不許你要她。你喜歡她?”獨孤皇後不喜笑瀾說到陳子衿時的親熱勁。
子衿……她和那女子有着什麽樣的關系!她見過陳子衿,陳子衿看什麽都是冷冷淡淡的,唯有在提到楊笑瀾時,才有一絲細微的動容。哼,受傷治傷,難道還日久生情了不成。
楊笑瀾茫然地搖頭道:“我不知道喜歡是什麽?也不敢喜歡什麽人。曾經,在我剛來這裏的時候,喜歡過別人,可是那個人像一籠煙,一團霧,迷蒙脆弱的讓我覺得,只要我一用力,一接近,就會輕易地毀了她。你以為她是靜夜裏蓮池裏的那朵花,待走近一看,卻原來是一道月光。
還有一個人永遠那麽璀璨奪目高高在上,我想要靠近她,可是我知道,靠近她便會化為齑粉,從此灰飛煙滅。
我不想去想喜歡不喜歡,愛不愛,我只是覺得孤獨。”
“那麽麗華呢?”
“大公主很好,很好,很好,我從沒見過一個像她這樣好的人。可是……對着她,我總是會內疚,自慚形穢。”
“陳子衿呢?”
“子衿與我大概算是一類人,雖然她總是冷言冷語,像座大冰山似的,但是至少千年不化,千年都在那裏。有時,我想要一個擁抱,沒有溫暖的,一個冰冷的理解的擁抱也好。”除卻楊素和毗盧遮那師傅,唯有陳子衿知道她的身份。這個世界上,怕是只有陳子衿一人能夠體會身為一個“異類”存在的感覺。看到子衿,就像是看到了同類,她能同子衿說那個年代的點滴,她能在陳子衿的面前呈現出一個完整的自己。即便,陳子衿的心裏有楊寧。
第一次聽總是沒心沒肺笑臉相迎的笑瀾說自己的心事,自己的軟弱,自己的感情,獨孤皇後将笑瀾抱着,緊緊地抱着。這一刻,她突然讨厭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地位,她只想将這個迷途般的孩子融進自己的身體裏,化成血化成骨,成為身體的一部分,這樣,她便不會像她一樣孤獨、苦楚。
也許,她從此也不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愛的皇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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