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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水寬他們家很小,一進門就是一個小門廳,右邊是廁所,然後就是客廳,左右兩邊是卧室,客廳走到頭是廚房,很小,很簡單,仿佛一只手都抓不滿。
李水寬剛一進屋子就看見了孫佳齊躺在地上,手裏攥着手機,昏迷不醒,水寬剛想去扶他,但是恐懼讓他清醒,于是他機警的看着周圍。
他知道,那個怪物一定在,說不好假的保國爹也還在。
他慢慢的進了被綁過的那個卧室,什麽都沒看到,又去了另一個卧室,廁所,廚房,這才放心下來,李水寬急忙拉着滿身是血的孫佳齊,就要往外拖,但是他一拖,孫佳齊的身上就開始出血,李水寬吓壞了,他根本不會任何急救措施,他看着地上的血越來越多,他很害怕,一個人根本沒有太多的血可以流,于是他急忙背起孫佳齊,孫佳齊一米八,又會點功夫,一身小腱子肉,此刻真是比天還沉,李水寬背上他很吃力,他此刻心中強撐着的膽氣散了,他開始恐慌,他覺得那個怪物又要出來了,他背着孫佳齊撒腿就跑,腳底下一滑摔了個狗吃屎,疼的水寬半天沒緩過勁來,摔得腦袋瓜子都懵了。
孫佳齊還在流血,李水寬不敢耽擱太久,但是他這會真的是暈的很。
桌子腿變得模糊,沙發也在搖晃,天旋地轉,水寬眼前一黑,就要暈,不知道誰感受過那種勁兒,就是分明已經暈了,但是最後的意識強迫自己醒來,水寬只覺得腦袋磕得生疼,他勉強爬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麽一口就吐了出來,胃裏已經沒有東西,所以這次幹嘔像是把水寬的肋骨都掰折了一般,疼的李水寬捂着肚子,要蹲下,但是再次被血水滑倒。
水寬真的好想哭一場。
等他努力的清醒過來,第一眼看清的東西就是另一個孫佳齊的腦袋在沙發底下靜靜的看着他,他一驚,掙紮着起來,回身看看真正的孫佳齊,重新背起他來跑了出去,跌跌撞撞的。
總覺得後背有人追他的水寬,直到小區門口,才敢回頭,确定一下沒事,長出一口氣,趕緊把孫佳齊送到了門口的小診所。
診所很小,是市醫院退休的王大媽開的,是無證的一個小診所,但是打針,開處方藥,輸液,很便宜,适合這個地方的居民,所以大家很支持王大媽,老太太也很熱情,打水寬記事的時候,這個老太太就可疼他了。
水寬背着血葫蘆一樣的孫佳齊進了小診所。
把正在看書吃飯的王大媽吓了一跳,王大媽低頭,擡眼看了看李水寬,然後把老花鏡摘了,連忙站起來,孫佳齊身上的血已經流到了水寬的身上,老太太說:“怎麽了?怎麽了這是?來來來,放裏屋,放裏屋。”
只是在短暫的驚慌之後,王大媽就開始給放在床上的孫佳齊止血,李水寬累的大口喘氣,饑寒交迫,這四個字在他身上得到了解釋。
王大媽一邊止血一邊說:“小寬子,這是怎麽了,跟人打架了,你有事嗎,看你也是一身血。”
水寬喘着粗氣說:”奶奶我沒事,都是他的血。“
王大媽又問:“跟奶奶說,這是怎麽了,你倆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李水寬沒說話,王大媽開始自己絮絮叨叨:“年輕人啊,不學好,就知道打架,有那麽大氣性嗎,放着好日子不過,瞎折騰,真出個好歹,看你爸怎麽辦!”
“你爸拉扯你這麽大,這麽不容易,你就不能叫他省點心,在社會上混能混明白也行,你看看你,交的這是什麽朋友,一個個的長得就像小流氓,将來能有什麽出息!你給你爸打電話,叫他來接你!”
王大媽還在唠叨,李水寬什麽都沒說,就着急忙慌的跑了,外面又開始零星下起了小雨,李水寬大哭,雖說已經二十出頭了,可還是一個少不經事的孩子啊,這麽多事很突然的壓了下來,李水寬覺得有些喘不過氣,親爹都沒了,或者親爹都要殺自己。
水寬想,就這樣吧,就這樣死了吧,沒什麽牽挂了,水寬哭夠了,他飛快的跑向燒烤吧,林冉可能還在等他,大概十幾分鐘了吧,林冉大概要急死了吧。
城市在墨色中沉浸,一點一點的黃色星光點綴着大樓,街道,車輛。
在路上行人很少,雨水的涼意如醍醐灌頂般讓水寬明白了,是時候說再見了,這個城市是不歡迎自己的。
喪家犬,落水狗不過如此吧,水寬想,那個将要痛打自己的人呢?在哪?你要是再不來,我就自己死啦,我不等你啦。
一路沒有任何情感,他冷靜的想了很多,欺負過他的人,對他好過的人,甚至連那個胖妞都想起來了,那個丫頭是真喜歡水寬啊,甚至水寬挨揍的時候,那個胖丫頭還會挺身而出,可是這讓水寬覺得僅剩的一點面子都沒了。
李水寬慢慢的走到了燒烤吧,夜色下的燒烤吧散發着暖色,黃黃的燈光照的水寬恍恍惚惚,感到了久違的舒适。
胖老板今天沒什麽生意,坐在車廂裏和幾個夥計打牌,他那幾個夥計看上去也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一個個也都是小地頭蛇。
水寬上了車,看着胖老板笑了笑,也沒說什麽,胖老板站了起來,走向水寬,這個一米九的胖男人走過來,像山一樣,水寬想,世界上大概不會有人敢欺負胖哥吧,這樣的人生才是人生啊,水寬笑了笑,說:“哥”。
胖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沒事吧兄弟,你這一身血,怎麽了,你沒傷着吧,跟哥哥我說說。“
水寬從沒跟胖老板說過他在學校被欺負的事,他一來燒烤吧就嘻嘻哈哈的,他覺得他在學校那些事太丢面子,他喜歡胖老板,他要給他留下最好的印象,他覺得胖老板的朋友都是真爺們,都沒他這麽慫的,所以他要撐出來一個假的李水寬。
這大概是青春期的水寬最看重的事。
水寬搖搖頭找了個蹩腳的借口,說:“沒事,哥,我就是忘帶傘。”
胖哥無奈的笑了笑還沒有說話,林冉看到水寬就站起來從車廂後面跑了過來,穿過胖老板抓住水寬的胳膊,她說:“舅舅讓我不要走,就和你呆在這。”
林冉被李水寬一身血吓到了,李水寬此刻抹了一把臉,把剩餘的血漬抹掉,他尴尬的說:“好吧,他過來找我們對嗎?”
林冉心有餘悸的點點頭,她的眼睛還是沒離開李水寬身上的血漬。
胖哥幾個人都看着李水寬和林冉,李水寬覺得有些尴尬,他準備離開,他聽到要在燒烤吧見面的時候,安全感稍微多了一些,胖哥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的,對吧?
李水寬拉着林冉的手,下了車廂,走進了另一個車廂,胖老板聳了聳肩膀,不知道該說什麽,就回去和他的夥計一起打牌,估計今天要早點閉店了。
另一個車廂裏有許多沒用的桌子,堆在一角,燈光是白色的,沒有那麽舒服,車廂裏有很多泥水,踩上去後,小石子和鐵板和着泥水摩擦的聲音讓人很不舒服,李水寬抓着林冉的手上了車,關上門。
等他們坐下來以後,林冉說:“你這一身血是怎麽弄得,孫佳齊還好嗎?”
李水寬搖搖頭苦笑道:“不知道,血是他的。”
林冉沒有再說什麽,兩個人就這樣坐着,等着林冉的舅舅,等着七點半那個時間,一分一秒,度日如年,像是等待考試一樣緊張。
一陣緊急剎車的聲音響起後,李水寬聽到一聲巨響,外面像是發生了車禍,四目相對,林冉很緊張,李水寬也是,他看着對面這個漂亮的女孩兒忽然間想到了什麽。
外面的雨漸漸的停了,天也黑了,李水寬的冷汗順着後背流了下來。
因為他想到了原因,他脖子仿佛僵硬了,他慢慢的轉頭看向窗戶外面,因為屋裏太亮所以看不清,他急忙把燈關了,再向外看去的時候,一下子腿就軟了,他知道他猜對了,看來,那個人就是想抓住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