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Golf-R被李梓潼開的像飛起來一樣。

四個小時的車程,大概就用了兩個小時,李梓潼沒有表情,也沒有說話,只是一直在咬嘴唇,看起來是像在極力忍住眼淚。

奶奶大概是這個家裏對李梓潼最好的人了。

還記得第一次進入孫家,李梓潼五歲,是個倔強的姑娘,從小習武的原因,導致了李梓潼不會撒嬌,誰也不怕的性格,李梓潼記得那天,爸媽帶着她回家,自己的爺爺孫秉乾沒有多說什麽,就讓父親去靈堂跪着。

他把李梓潼和母親叫到一個房間,他說:“李鵬三的姑娘,給多少錢才肯走?”

李梓潼的母親剛要開口,爺爺孫秉乾擺了擺手說:“別跟我說你倆什麽感情,直接告訴我要多少錢你才肯走。”

沒有意義的對話談了一個小時,孫秉乾老人看在李鵬三為孫家賣命的份上才沒有動手将母女二人趕走。

李梓潼記得那天母親咬着牙,抿着嘴唇,她看着母親顫抖的下巴,從母親懷裏蹿了出來,一巴掌就奔着爺爺的臉。

她被推倒在地上,磕到了腦袋,流了很多血,那個疤現在還在,她當時忍着眼淚要起身還手,然後就被媽媽抱在懷裏,媽媽堅定的說:“我不要錢,我走。”

然後他們娘倆相依為命在西安過了很多年。

直到後來在西安一次火并中,李鵬三救了孫秉乾一命,這才讓孫秉乾接受了這個孫女,她和媽媽才可以來孫家過年,但是那個時候,李梓潼早就不認這個爺爺了,因為爸媽已經離婚了。

每次爸爸來西安看他娘倆都是奶奶偷着把爸爸放出來,李梓潼就對奶奶的印象很好,奶奶也會經常給她寫信,給她寄很多很多小東西,她都留着,她也會把很多自己的小秘密和奶奶分享,兩個人就像知心的筆友。

她還記得十八歲生日那年,奶奶像個私奔的小姑娘,穿着自己年輕時候的裙子,來西安找她,她在火車站見到奶奶都愣了,她說:“奶奶你真好看。”

李梓潼小時候并沒有太有錢,沒有孫家的庇護,姥爺也有些落魄,爸爸被爺爺管着,所以也沒辦法幫助他們娘倆,爺爺說:“那個女人要強,一分錢不要,好,一分也別給她。”所以李梓潼那時候是個窮養的姑娘。

她和奶奶在西安玩了一整天,大雁塔,古城牆,兵馬俑,她興奮的給奶奶講自己所有的事,她告訴奶奶自己所有的秘密,她真的覺得奶奶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奶奶給她買了很多身衣服,像是要把這輩子穿的衣服都買出來,給她買了很多首飾,她現在還帶着奶奶嫁人時候的手镯。

那天她看上一件很貴的裙子,她根本沒有徘徊很久,只是大概看了一眼,那一刻,她的眼睛裏充滿了羨慕,期待,奶奶拉住她說:“你喜歡嗎?”

她毫不猶豫的說:“不喜歡啊,那個樣子不好看,而且,也不适合我。”

奶奶說:“沒有啊,很适合你的。”

她像是要逃跑一樣,找了很多蹩腳的借口拉着奶奶逃離那個裙子。

那天晚上,送奶奶上火車,在火車站,奶奶變戲法一樣的把裙子變出來,李梓潼瞪大了眼睛,她立刻收回目光,她說:“我不能穿這麽好看的裙子啊,好貴啊,我,我,我長得不好看。”

她都不敢去摸那件昂貴的裙子,那種場景,大概像是山區裏的孩子們在過年的時候,看到有城裏的志願者送新衣服來,他們穿着破爛,留着鼻涕,臉凍得通紅,只敢在遠處看着新衣服,把滿是煤灰的小手藏在身後,躲着志願者們送的衣服,怕把它們弄髒了,但是,當他們看着新衣服的時候,他們黑白分明清澈見底的眼睛裏,寫滿了開心,是那種簡單的開心。

奶奶看着面前這個很漂亮,很苗條,卻穿的有些土氣的女孩子,老太太有些心疼,十八歲,那是一個女孩子最好看,最嬌嫩的年紀,所以奶奶看着她喜歡裙子又不願意說出來的扭捏樣子,抱着她說:“我孫女最好看啦,比任何人都好看,是最好看最好看的女孩子。”

李梓潼拿着裙子回了家,她發現裙子裏有一封信,裏面有一張黑卡,還有幾行秀氣的字,上面寫着:

奶奶愛你,小機靈鬼,

這張卡拿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不要告訴別人啊,這是我們的小秘密。

第二天她在銀行裏查到,卡裏有三千萬,那天她捏着那份沉甸甸的愛有些不知所措,在窮人的世界裏,愛是可以用錢來衡量的。

李梓潼沖進了孫家的私人醫院,她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她就怕了,她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她跪在走廊一動不動,李水寬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有點被感染,他也坐在牆根兒,也有點傷心。

孫敬堯眼裏隐約有淚光閃爍,他一拳錘在旁邊的牆上,胸脯起伏,想極力的穩住自己的狀态。這個時候,李梓潼和李水寬走了過來,坐在長凳上,李梓潼看見父親的樣子,她又哭了出來,李水寬呆呆的站在一邊,他在想保國爹。

李水寬心說,自己跟着人家瞎摻和什麽啊,又不是自己家的事,你自己的爹還生死未蔔,你還操心別人家的事,可是,自己又能怎麽辦呢。

孫佳齊和大夫一起從屋裏走了出來,大夫很恭敬的看着孫老爺子說:“老嫂子命是保住了,就是,就是......”

孫老爺子說:“你說,沒事。”

大夫說:“植物人。”

孫老爺子微笑的說道:“嗯,讓她好好恢複吧。”

李梓潼這個時候突然暴跳如雷的叫道:“孫家在北京連一個人都護不住嗎?”

孫佳齊趕忙跑過來拉姐姐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孫老爺子剛想開口,但此時孫敬堯跑了過來,他喘着氣說:“爹,我小姑在澳門....在澳門,讓人炸了。”

孫老爺子猛地站起來叫道:“什麽?!你秀秀姑怎麽了?!”

孫敬塵低着頭說:“不知道,出事的時候,整個別墅都炸了,人不知道怎麽樣了。”孫老爺子這個時候咬緊了後槽牙。

孫敬堯又說:“東子去臺灣給王千把幾個要馬上開盤的樓給炸了,但東子還沒到家,別墅就.....。”

孫老爺子啞然失笑,低着頭說:“這次怪我了。”

孫敬堯又說:“我舜叔也讓人堵在湖南,砍了條腿。”

孫老爺子這個時候氣得發抖,他說:“果然,禍不單行啊。”

孫家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這個孫家家主有些恍惚,孫家自他接手以來,還從來沒被人這樣欺負過。

李梓潼冷笑道:”孫家就這點本事了?“

醫院陰冷的走廊裏安靜的令人害怕,孫秉乾擡起頭望了面前的李梓潼一眼,他沒說話,是啊,孫家就這點能耐了?李梓潼看到爺爺眼睛裏充滿了平靜,沒有任何怒氣,也沒有任何悲傷。

李梓潼再次冷笑一聲,說道:”孫家管不了的事,我管了。“

然後李梓潼轉身就走,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孫老爺子這時說:“敬堯,別讓去她添亂,王千這個時候就等着她回西安,攔住她。”

當初,孫秉乾讓李梓潼不要和王千較勁,讓她回北京,同時讓李秀秀也帶着東子回北京,希望澳門的那條小白龍李敬東能給王千點顏色看看,但是,今天孫秉乾想到自己這兩步棋就懊悔,這步窩心馬走的真是窩囊。

李梓潼這個時候也有些後悔來北京了,看來是王千的一計調虎離山,只是,西安如今是誰在等着自己呢?李梓潼還猜不到,但是她已經成功的被王千激怒,李梓潼到底是孫敬堯的女兒,匹夫之勇,全被王千看透了。

李梓潼确實是去找王千,姥姥,姥爺,奶奶,這個世界上最疼愛的自己的人都被王千這個老頭禍害了,李梓潼覺得當初,在西安,王千帶姥爺走的時候,就該跟他拼了,要不然,奶奶也不會這樣。

李水寬此時有點擔心李梓潼,在他心裏,李梓潼就是個弱女人啊。

除了遠處傳來的李梓潼越來越遠的腳步聲,走廊裏依舊是安靜的讓人尴尬。

李水寬走到了孫佳齊的身邊,他拍了拍孫佳齊滿是繃帶的肩膀,孫佳齊看着他,李水寬說:“沒事,奶奶活着就好,都會好起來的。”

孫佳齊說:“嗯。”

李水寬長吸一口氣,這個時候看上去猶豫不決的孫佳齊開口說道:“林冉說她在燒烤吧等你,她還說看見保國爹了,保國爹在醫院把她媽媽接走了。”

李水寬一驚。

然後他語無倫次的說:“那什麽,佳齊,那我先過那去那,看看,你照顧好自己。”沒等孫佳開口,李水寬就兩步并做一步跑向了樓梯口。

李水寬捏了捏Golf-R的車鑰匙,再次加快速度,走廊很長,李水寬覺得很難受,他想起了小時候看的西游記裏的真假美猴王,他很喜歡那一集,他感覺,一個真的一個假的,在打架,太刺激了,他一遍一遍的看那一集,想從一點點的小細節發現不同,但是每次都不可能,他發現真假美猴王不光是長得一樣,動作都一樣。

這個時候,他剛跑到走廊的盡頭,剛要出門,孫佳齊喊道:“水寬!”

李水寬停住,回頭看,孫佳齊說:“你過來,給你看看這個。”

李水寬說:“我回來再看,我先去。”

孫佳齊搖頭說道:“是你爹。”

李水寬腦子裏已經亂作一團,他開始慢慢的往回走,他有點不敢看,不想知道是什麽,因為,保國爹一定出事了,想到這,李水寬很想哭,他真的不想再堅持了。

李水寬曾經發誓說,以後自己受欺負可以,保國爹絕對不能讓人欺負,他記得他在讀朱自清先生《背影》的時候哭成了淚人,因為,有一年冬天,保國爹剛剛開始自己買大車的時候,李水寬跟着保國爹去辦牌照,他那天忽然發現父親矮了。

早上起的很早,李水寬坐着保國爹新買的大卡車,那天很冷,黑暗裏,保國爹自己開着車,他在旁邊睡覺。

天亮的時候,李水寬醒了,他擡頭看見了保國爹的頭發。

因為睡覺,所以壓的後腦勺的頭發是平的,貼在腦袋上,頭頂還有幾根散亂着,白頭發居然比黑頭發多了,他看着保國爹的耳朵,還有保國爹的側臉,都是黑色的,保國爹常年拉煤灰,搞得保國爹臉上汗毛眼裏面都是煤灰,耳朵裏面也是,時間一長,整個人的皮膚就算是洗幹淨了,也是黑色的,他這個時候才發現,保國爹的魚尾紋很嚴重了,眼袋也有些耷拉。

保國爹的手,在李水寬的記憶裏是寬大有力的,那天他發現保國爹的手已經貼了很多白膠布,今年保國爹的手因為幹活的原因,開始蛻皮,開裂,還經常裂的出血。

他沉默的看着父親,欲言又止。

當他們到了那個辦牌照的地方,保國爹很熱情,跟負責登記的小姑娘套近乎,其實就是為了省二十塊錢,而且如果工作人員開心,還會省很多事。

那個姑娘很醜,反正在李水寬聽到她不耐煩的态度後,覺得她是世界上最醜的姑娘。

那個姑娘不耐煩的說:“簽字。”

保國爹說:“在哪簽啊,我什麽都沒有啊。”

那個姑娘白了他一眼,扔出來一張表格,保國爹這個時候還是笑着。

簽完字是下一個項目,就是采指紋,保國爹的手蛻皮很嚴重,指紋都沒了,根本采不上,試了很久都不行,保國爹笑着,自嘲着,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那個姑娘看着保國爹的手,她那嫌棄的嘴臉,水寬卻記恨在心裏。

再下一個項目是照像,攝像頭位置不好,保國爹坐着夠不着,站起來又太高,其實是可以調整的,那個女孩也沒有,她聲色嚴厲的指揮着保國爹,保國爹是站起來不是,坐下也不是,彎着腿,在那撐着,保國爹的老寒腿已經很多年了,大概是年輕時候凍得,留下了病根。

那個姑娘有些故意為難保國爹。

李水寬看見保國爹疼的開始發抖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了,于是淚流滿面。

他暗自發誓,這輩子都不會讓保國爹再受這種欺負。

李水寬雙目無神的走到了孫佳齊的面前,孫佳齊說:“保國爹在湖南,你看。”

李水寬接過孫佳齊的手機,點開那個視頻,視頻很短,只有幾秒鐘,畫面裏一個老人被綁在凳子上,他的右腿伸了出來,被架空,這個時候保國爹光着上身,叼着煙,走進了畫面,他拿出背後的刀,很麻利,一刀就把老人的腿砍斷了。

看來,是保國爹砍斷了孫家五爺李舜的腿。

孫敬堯此時說:“孩子,你爸到底是做什麽的,佳齊說這肯定是你爸。”

李水寬擡起眼看着孫佳齊的父親,孫敬堯此刻一臉的嚴肅,李水寬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我爹在哪,我也不知道哪個是他,我......”

李水寬鼻子一酸,但是他沒有哭出來,他咬着牙,臉在發抖。

孫佳齊急忙說:“爸,是人皮面具的事,我猜是有人假扮他爹,上次我就是被他綁的。”

孫敬堯說:“這個我都知道,我就是想問,孩子,你爹原來還做過什麽?”

李水寬搖了搖頭,他說:“都是一些苦力活,沒做過什麽。”

孫敬堯剛想再問,孫佳齊明白水寬的為難,他真的很少願意提起自己父親的職業,雖然他很愛保國爹,他不是怕別人看不起他,他是怕別人看不起保國爹。

孫佳齊急忙說:“爸,你別問他了,他什麽都不知道,他也是這件事的受害者,我那個同學林冉也是。”

孫敬堯開口了,他說:“你那個同學的媽媽不是髒東西上身,是迷幻劑,或者是其他什麽藥品。”

孫佳齊說:“嗯,但是現在她媽媽被水寬的父親接走了。”

孫老爺子這個時候走了過來,拍了拍低着頭的李水寬的肩膀。

孫老爺子說:“難為你了。”

李水寬被這一句關心的話感動的差點哭出聲。

反正從小也沒人在意他的死活,反正沒人喜歡土狗,反正土狗再怎麽護主也是用來吃肉,所以,那些沒有被愛包圍過的孩子,就像黑暗中的小女孩兒,只有一根火柴取暖,當你為他們點燃一團篝火的時候,你稍微關愛了他們一下,你覺得不痛不癢的關愛,在他們眼裏就像是洪水泛濫一樣,愛如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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