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冰冷的場地,慘白的燈光,她着一件淺綠色的襯衫,像一輛載滿春色的列車,兇狠又蠻不講理地沖他撞來。

王子厲等心髒重新歸位,才緩緩站起身,冰刀磕在冰面上,“嘩啦”一聲,冰刀下細長的紋路像是一根花藤朝她的腳邊蔓延。

見他滑過來,卿玫笑問:“這麽晚了,你還留下來練習?”

王子厲“嗯”了一聲,低頭看着她搭在欄杆上的手指。

“你想要學習高難度的技術,這沒什麽好說的,可是基礎沒打穩就莽莽撞撞往上沖,很容易摔下來……”

王子厲猛地擡頭,他頭發挂着汗,被燈光一晃,就像是灑下了無數星塵。

他皺着眉,眉宇間印出一道紅印。

“我不是。”

“嗯?”

王子厲直直盯着她,“你是認為我不如程諾是不是?”

卿玫耐着性子解釋:“你和他各有長處,你們兩個是隊友,不必非要跟他比,你這樣咄咄逼人,他的心态也不穩……”

王子厲:“所以你認為我不如他?”

卿玫:“你聽我說……”

王子厲整個人快要挂上欄杆了,執拗地問:“是他厲害還是我厲害?”

十幾歲的男孩子都是這副樣子嗎?

卿玫不自覺地皺眉。

Advertisement

可還沒等她說什麽,他就像是被人戳了一下似的,所有的氣勢都不見了。

他低下頭,認真堅定地重複:“我一定會贏過他的。”

卿玫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說他太有勝負心了嗎?

沒有勝負心的話,還當什麽運動員?不如回家種紅薯,第一只有一個,誰不想得第一?

領獎臺有金銀銅三個位置,世人只記得金牌獲得者,誰會記着銀牌和銅牌獲得者是誰?

王子厲才十八歲,有強烈的勝負欲實在太正常了。

不要跟他倔,她應該換種方式。

卿玫半靠着欄杆,溫聲問:“我能問問你為什麽這麽有勝負欲嗎?”

王子厲冷冷淡淡地立在冰場上,輕輕踢了一腳欄杆,又猛然一頓。

他纡尊降貴開口:“我想讓人記住,只有第一才能讓人記住。”

卿玫微笑,忍不住八卦了一下:“那人是泛指呢,還是專指誰呢?”

王子厲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盛在白玉盤中的黑琥珀。

卿玫笑眯眯:“我這個人可是很開明的,你什麽都可以跟我說,我不會告訴別人。”

他愣了一瞬,迅速撇開臉,小聲嘟囔了一句。

卿玫看着他有些羞臊的神情,露出輕松的笑容。

這時候的少年,毛毛躁躁的小心思像是藏在心底的無數只小奶貓,它們挨挨擠擠,用柔軟的細毛刷過心尖兒,用厚嘟嘟的爪子抓着心髒,一遇見那人啊,心底就忍不住發出各種聲調的喵喵喵聲,叫的人骨頭都軟了。

卿玫:“我明白,我了解,誰沒有個年輕的時候啊,不過,你現在的主要心思要放在訓練上,你認真起來,她的目光也會忍不住放在你身上。”

王子厲轉過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是怪她多管閑事嗎?

卿玫轉移話題:“現在讓我們聊聊你剛才的四周跳吧,你什麽時候開始練的?”

王子厲望着她頭頂的燈,“很久了,我希望能跳所有的四周跳。”

卿玫:“那你的三周跳都能保證成功嗎?”

王子厲想也不想:“能。”

卿玫挑眉,“是嗎?你确定你無論在任何場合,在哪個國家,在或軟或硬的冰場上,都能跳好三周跳?”

還沒等王子厲回答,卿玫更加嚴肅地問:“你确定在你身體不适,在你傷口疼痛,在你心情不好,在所有不利的因素下,你都能跳好嗎?”

王子厲安靜地看着她。

卿玫重新笑起來,“怎麽不說話了?”

王子厲聲音沉澀:“你都不相信我能做到,我說的還有意義嗎?”

“在你心裏,一直都是程諾更讓人放心吧?是啊,他穩當,他能在任何場合都跳出完美的三周跳,可是有用嗎?現在大家都在朝着四周跳努力,他就算是跳的再完美又有什麽用?”

“你也是這麽想的吧?你更看好他吧?”

還沒等她說話,他轉身滑開,脫下冰鞋,離開冰場。

“嘭”的一聲,大門合攏。

空蕩蕩的場館裏只剩下卿玫一個人。

卿玫微微垂眸,最後,無可奈何地說:“你說的沒錯啊,現在男單已經進入了四周跳時代。”

她找回好自己的本子,裝進随身攜帶的帆布包裏。

卿玫關上了場館裏的燈,拉開大門。

一轉頭,門邊正站着一個默不作聲的少年。

“哎!”

卿玫驚呼一聲,捂着心口貼上大門。

“你、你沒事兒貓在這裏幹什麽呢?”

王子厲提着冰鞋,擡眸看她,眼中隐隐帶着絲笑影。

“我聽到了。”

“啊?什麽?”卿玫捂着心口。

王子厲提起嘴角,加重語氣說:“我聽到教練你說……我說的沒錯。”

卿玫:“……”

王子厲:“所以,比起程諾,你更看好我吧?”

卿玫:“……”

他上前一步,直直盯着卿玫,重複問:“你相信我吧?”

他的影子徹底蓋住了她。

他的睫毛太長了,離得又這麽近,卿玫都怕戳到自己。

她按着他的腦袋,将他推開。

“我說,王子厲同學。”卿玫咬着牙微笑,“對你的教練好一些啊,你這麽咄咄逼人,态度冷傲,遲早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王子厲被她按着腦袋,“哦”了一聲。

“好了,趕快收拾收拾去吃飯吧,你練習到這麽晚,食堂都快沒吃的了。”

卿玫收回手,王子厲還是直挺挺擋在他的面前。

“又怎麽了?”

王子厲一本正經,“食堂現在已經不供應飯菜了。”

“啊,這樣……”

卿玫上上下下打量他,莞爾一笑,“那教練我就請你吃頓好的吧。”

“就當是慶祝你我的師徒情誼的開始。”

王子厲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你等我。”

他連忙拎着鞋往換衣室跑,跑到一半,像是怕她自己偷溜似的,轉身對她說:“我很快的!”

他倒退跑。

“哎!”卿玫出聲提醒。

王子厲還沒反應過來,一屁股撞上了身後的垃圾桶。

“哐當——”

他差點沒跟垃圾桶摔成一堆。

他一個扭身,抱住了快要翻倒的垃圾桶。

他垂着頭,淺淺笑了一下,又搖了搖頭,對自己這麽毛毛躁躁的行為感到無奈。

暖融融的餘晖暈染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少年的美好。

他快速擡頭,用口型對卿玫說:“等我!”

他繞開垃圾桶,快跑。

卿玫站在原地,一面看着本子上的記錄,一面等他,沒等她将這一頁看完,走廊上就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卿玫撩開臉頰邊的卷發,擡頭望去。

穿着白色短袖和淡藍色牛仔長褲的少年,清新的像是一支海鹽冰淇淋,直直地立在她的眼前,身上傳來清淡的運動香水的味道。

王子厲微微俯身,從身後拿出兩頂棒球帽,捧到她的面前。

卿玫笑問:“這是做什麽?”

王子厲眼神一側,輕聲說:“送給教練的禮物。”

“喲,賄賂我?”

王子厲眼中蕩開淺淺的笑痕,“嗯,教練一直看着我吧。”

卿玫爽快說:“行,只要你一直進步,我都會看到的。”

王子厲拉長了聲音:“哦……”

他心情好像又不好了。

卿玫挑了一款白色的棒球帽,王子厲将剩下的那個黑色棒球帽直接戴到了自己腦袋上,

兩人肩并肩出了場館,場館外聚着不少女生。

王子厲拉了拉帽子,用帽檐将自己的臉蓋住了,硬是拉着卿玫從場館後面繞着離開。

卿玫:“我這兩天經常看到一些女孩子在這裏等誰,不會在等你吧?”

王子厲不在意說:“可能吧,沒注意。”

“行啊,你這麽快就有粉絲了?”

王子厲小聲嘀咕:“無聊。”

随即,他又想到了什麽,歪頭看卿玫。

卿玫一臉問號。

王子厲壓低聲音:“你是不是不知道?也沒有關注過?”

卿玫臉上的問號更大了,“我該知道和關注什麽?”

他轉過臉,直直地看着前方,一言不發。

少年,你咋又生氣了啊?

一直到兩人走到飯店裏,王子厲都沒發一言。

卿玫要了個小包間,把菜單遞給王子厲,讓他随便選。

王子厲捏着菜單翻得飛快,最後只點了一道松鼠鳜魚。

這時,卿玫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一邊擺弄手機,一邊對王子厲說:“別為我省錢,點你喜歡吃的……喂?”

“卿玫,你現在在哪裏?”手機裏傳來杜松嚴肅的聲音。

卿玫眨了眨眼睛,笑說:“我在場館外的一家飯店請人吃飯呢,你吃了嗎?要不要過來?”

杜松立刻訓她:“都什麽時候了,盡想着吃!”

他的口氣軟了下來,“等你吃完了之後,別回家,直接到場館後身的運動員宿舍來,我給你收拾一間宿舍,你最近就住在這裏!”

卿玫心裏一突,語氣也不由得沉重起來,“發生了什麽事?難道他們終于知道我來執教了?”

“嗯,你家被記者圍了。”

同類推薦

仙霧渺渺

仙霧渺渺

浩瀚世界,無邊歲月。
漫雲女子不英雄,萬裏乘風獨向東!

絕頂槍王

絕頂槍王

一塊鍵盤,一只鼠标,要麽殺戮,要麽死亡!
從深山裏走出來的獵人少年,一頭紮進了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學校和陌生的電競職業圈——帶着他飛揚的雙手,和他的槍!
吶,所以,你以為我們要講的是一個失足少年撞大運撿秘籍得金手指然後人擋殺人佛擋滅佛的故事?
不不不,并沒有那麽複雜。

惡魔心尖寵:小甜心,吻一口

惡魔心尖寵:小甜心,吻一口

【高甜寵文】“小,小哥哥,褲,褲褲可以給知知嗎?”每次一想到當初與宮戰見面時,自己的第一句話,許安知都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就這麽一點小貪心,她把自己一輩子給賣了。用一只熊換了個老婆,是宮戰這輩子做的最劃算的一筆生意。每次想起,他都想為當時的自己,按個贊。

星際之女武神

星際之女武神

一朝複活到了星際時代?!
夏錦繡幹勁十足,摩拳擦掌,作為一個有金手指的穿越女,我們的目标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嗯,理想很偉大,只是,首先……
作為一個被未婚夫陷害的通緝犯,她先得給自己洗脫罪名。
……
總結:這是一個崇尚以暴制暴的穿越女在星際時代升級滅渣成為人生大贏家的故事。

唐朝好舅子

唐朝好舅子

大唐如詩篇、長安美如畫。
苦力級寫手穿越大唐,吟不得詩,提不動槊,上不得馬,種不了田。
發現野生單身翼國公一只,嫁了姐姐扒上豪門。
家中還有姐妹四人,尋覓長安可否還有單身國公幾只。
現在的沒有,未來的國公小正太也可以有。

撩上大神:菇涼請負責

撩上大神:菇涼請負責

初遇大神,某個撩漢手段成硬傷的菇涼慘死大神劍下,從此便過上了沒羞沒躁的抱大腿生涯。
“大神,我可以約你麽?”
“大神,你殺了我,就要對我負責。”
第三次見面,大神說:“結婚吧,我寵你一世。”
“結婚!我自帶嫁妝上門。”某菇涼握拳,自以為撩上了大神,熟不知自己早已被大神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