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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這天,雲霞奪目,天朗氣清,送親的隊伍從女床山出發,浩浩蕩蕩地前往西海。
一連在路上行了三日,換了兩批靈獸,人馬俱疲,行程過半,終于等到了戰鬼的人。
那陣勢,浩浩蕩蕩排開,所有戰鬼皆身穿黑衣,為首一人高高坐在馬上,黑衣烏發,笑得燦爛無邪,看見送親的轎子便先一步下了馬,俯身恭敬朝弈瀾道:“嫂嫂辛苦了!”
哪怕她面上帶笑,周身不帶一點殺氣,但隊仗裏那種常年累月積攢下來肅殺之氣還是讓這小雀虹縮頭縮腦差點現出原形。
“嫂嫂見諒,大哥本來是能從東海趕回來的,但路上出了點纰漏被那些造反的妖魔絆住了腳步,所以才讓我先來接您的。”
怪不得整個隊仗裏唯獨不見應該身着喜服的虞淵。弈瀾不知怎麽松了口氣,跟着下馬,看見送親的隊伍将他送到以後,是半點不敢多留,幾乎是軟着腿馬不停蹄地離開,不過片刻,這邊就只剩下了孤伶伶的弈瀾和發着抖的小雀虹。
虞思思心裏奇怪——不是說神鳶弈家最是寵愛獨子嗎?怎麽走得這麽毫不留戀連句交代的話都沒有?
但她是個心如鬥大的,豪放地一揮手,領着弈瀾走進戰鬼的隊仗裏。
“再行七裏地,就到西海了。”虞思思說道。
弈瀾颔首,翻身上馬,半束起來的發掃蕩出一個弧度。身上穿的大紅喜服掐出一截細韌腰線,只見他坐于馬上,背脊挺直,垂眸間神态似冷淡無情,虞思思又看呆了去,掐了自己一記才回過神。
今天也是被嫂嫂美貌迷暈的一天。
于是這就整頓隊伍,啓程回西海。
未曾想,就是這短短七裏地出了岔子。
先是一陣平地而起的妖風,遮天蔽日。虞思思立馬設下結界不讓衆人被幹擾,等風驟停,外面的景象卻變了——不知何時走進了一大片林子裏,周遭沒有半點光線,漆黑鬼魅,引人發顫。
虞思思咬牙切齒:“大膽魔族,竟然又來招惹是非!”
她這個火爆脾氣,一點就着,弈瀾凝神看向深不見底的林子中,按住暴怒的虞思思,擡手在半空中寫字,他每劃過一道,空中就現出發着光的淺金劃痕:不要着急,是幻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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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雀虹一張包子臉已經吓得慘白,他想往自家公子身邊貼,又覺得不妥。厚重的戾氣自林中散出來,被這麽一激,小雀虹背後啪一下就騰出一對肉乎乎的粉色翅膀。本來隊仗裏氣氛正緊張,他這麽一個動靜,當下所有目光都集中到這裏了。
虞思思噗嗤一下笑出來,指着小雀虹道:“哈哈哈哈哈,怎麽這裏還有一個鳥人?”
小雀虹的臉由蒼白轉為豬肝紅,他憤憤不敢言,被這麽多戲虐的目光盯得想哭,但很快虞思思的注意力就不在他身上了,因為林子裏有動靜了。
笑鬧歸笑鬧,她也知道這個鳥人是弈瀾帶來的人,于是一揚手抓住他的後頸将他扔給了身旁近侍:“保護好他。”
小雀虹還沒來得及看清抱住自己的人是誰,就被一股巨大的沖力撞飛了。
确切的說,是戰鬼的整個隊伍都被這股力量撞散了。
混亂中,虞思思只來得及抓住弈瀾的手腕,那截手腕雖然瘦弱,但很有力量地反握住她的,像是在安撫,大紅喜袍翻飛,遮住了她的眼。
衆多妖魔自戾氣中叫嚣着跑出來,數量驚人,顯然是早有預謀。
從最開始的驚懼中回過神,虞思思很快發現,這些妖魔看着有氣勢,但并不成氣候,構不成什麽實質上的威脅,頂多就是難料理了一點。她揮着長戟帶弈瀾從妖魔中突圍,本以為多帶了一個人會有些吃力,沒想到弈瀾的身法很巧妙,他雖然沒有武器,但術法修練得好,在一衆喊打喊殺面貌猙獰的戰鬼中硬是打出了賞心悅目的風格。
虞思思......又一次被自家大嫂帥了一臉。
奇怪的是,他們數次都要破開妖魔的包圍,但這些東西好像怎麽都殺不盡似的,一重又一重。
忽然間,一陣黑色旋風貼着地刮過來,瞬間卷住了弈瀾的腰!
風力過猛,虞思思被掀到一旁去,塵土漫天,一片蕭瑟肅殺之氣迅速朝四周蔓延。
“将軍來了!”
弈瀾手上剛凝成一個訣,不知道使去哪兒了,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落進一個硬邦邦的懷抱裏,他側頭去看,視線對上大紅色滾金邊的喜袍。
“夫人,我來晚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低沉、渾厚,帶着點倨傲和威嚴,在天地間悠悠回響。話音未落,一道疾風朝妖魔群中射去,大半妖魔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便化為湮粉。
弈瀾的心跳驟停,莫名覺得這聲音很熟悉,但又不知從何憶起。
所有戰鬼似被鼓舞,氣勢大震。
弈瀾靠在他懷裏,使不上勁,他擔心小雀虹,四下扭頭看着尋找他的身影。
還沒等找到小雀虹的蹤跡,一只手就強硬地掰過他的臉。
弈瀾仰頭,猝不及防和一雙深紅色的眼瞳對視——他臉上的線條出乎意料的柔和,高直鼻梁,薄薄的唇,唇角帶起一點似笑非笑的弧度,雙眉濃黑,微微蹙起。最為招人的是一雙狹長鳳目,紅瞳不怒自威,讓人不敢直視。
他穿着和自己一樣的喜服,但身材明顯要比常人高大許多,衣袖被風吹得鼓起,黑色長發整齊束着,有幾縷自額前垂下,有種攝人心魄的英俊。
只一眼,弈瀾便已經臉紅耳熱,心中倒海翻江——
天殺的小雀虹,從哪裏聽來的關于戰鬼外貌的傳言?除了紅瞳能對得上,其餘的都是胡說八道!遲早要将他的那只喙封起來不可!
虞淵看見他別過眼去,睫毛顫動,臉上血痕宛然,不知是被什麽劃到的。他擡手從那傷口上輕撫,手下的皮膚熱得發燙:“傷到了?”
弈瀾輕輕搖頭,慣常冷漠的神色有些維持不住。他有些慌亂地想從虞淵的懷裏退出去,但腰上橫的那只手臂似有千斤重,讓他掙脫不得。
虞淵的手指從他發紅的眼角劃過,指腹的粗粝和臉頰的柔軟有鮮明的對比,他成功将弈瀾的臉染上同喜服一般的顏色,又深深看了他幾眼,才心滿意足地放開手,道:“我來晚了,夫人受驚了。”
夫......夫人.......
——他為什麽還沒發現自己是個冒牌貨?是不是天太黑了?
“莫怕。”虞淵又道。
弈瀾只能硬着頭皮和他對視,然後搖頭,想了想又在他手心裏寫:我不怕。
手指軟涼,他低頭的時候發梢輕輕擦過掌心,虞淵收攏手掌,正好将他的手包住:“傷寒可是還沒好?”
他只愣了一瞬,就輕輕點頭。
想來是虞思思告訴他自己是因為傷寒才說不了話的。
但當着虞淵的面撒謊,還是頗有壓力。好在虞淵沒有問得更深,順勢牽住他的手道:“那就啓程回西海吧。”
戰局已定,隊伍重新整頓好,虞淵的目光自所有低頭不語的戰鬼身上一一掃過,驀地,看見隊伍中有個不怎麽和諧的身影,他同其他人一樣跪着,背上一對翅膀瑟縮着發抖,虞淵眼微眯,“哪裏混進來的小鳥人?”
小雀虹身體一僵,淚流滿面,你們戰鬼才是鳥人,你們戰鬼祖宗十八代都是鳥人!
見虞淵似乎要朝小雀虹動手,他連忙撲上去攔住他,就差把他整只手臂抱在懷裏了,也顧不上什麽害羞不害羞了,雖然口不能言,但弈瀾着急地在他掌心寫:“不是什麽...鳥人,他是我養在身邊的靈雀,剛開靈智兩百年,不要傷他。”
一筆一畫寫完,心中不安地擡頭看他。
虞淵皺眉,反手握住他的手指:“怎麽手這麽涼?”
嗯?弈瀾被問得懵了一瞬,順着他的話答:風吹着冷......
軟軟的指腹從掌心裏劃過,他寫字的速度不慢,劃過那些因常年握劍而長出的繭時,莫名讓人心魂一顫。
他說冷,那就不必在此地停留了。虞淵帶着他往回走,身後衆人迅速收拾殘局,大部隊重新浩浩蕩蕩往西海出發。
半個時辰後,行過水路,到達西海中央的矗立的恢弘宮殿之中。
水脈連綿起伏,望不見首尾,又過了一道屏障後,才看清宮殿的全貌——周圍無草木,由怪石黑土澆築而成,宮殿上方盤旋着桀桀怪叫的九頭鳥,周身圍繞着赤青色火焰,很是威風。
“夫人,到了。”
弈瀾還是很不習慣這樣的稱呼,瞥見兩人交握的手,又莫名覺得安心。
吉時早就過了,但大家的情緒還是很高,虞淵牽着弈瀾走進大殿之中,紅燭燃盡,但還是按照禮數拜了堂,虞思思帶頭起哄,最後當然是被虞淵一個眼神震懾下去。
鬧了一通,等進了偏殿才得半刻清淨。這安靜卻讓人開始忐忑,弈瀾更不敢看他了,有種利刃懸于脖頸之上的危機感。
虞淵還沒認出來嗎?戰鬼的眼神是不是都不太好?
虞淵道:“擡頭。”
弈瀾深吸一口氣,目光閃爍着,額上一涼,好像落下個什麽東西。虞淵伸手幫他調整了一下額飾,紅色瑪瑙做成镂空鳶形,貼于光潔的額頭上,襯得他膚色更加白皙。
“不錯。”虞淵的聲音裏添上一絲笑意:“夫人帶上這個,好看。”
他一口一個夫人,叫得弈瀾渾身僵硬怪不自在,只能牽過他的手,在上面寫自己的名字,瀾字筆畫複雜,因此寫得格外慢。虞淵靜靜等他寫完方才垂下手,摩擦着掌心殘留的觸感:“我知道。”
他知道?弈瀾有些奇怪,轉念一想,大概是虞思思給他說過吧。
一時無話,四下寂靜。
“洗漱吧,該休息了。”還是虞淵率先轉身,不然倆人不知道要這麽站着多久。
弈瀾擦着頭發出來的時候,虞淵已經拿了本書躺在床沿外側了,他同樣散着發,喜袍換成了一件領口大敞的中衣,露出健碩胸肌。床頭懸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燈火通明的。走近了,只來得及看見書名末尾幾個字,好像是什麽......飼養手冊?沒看全,虞淵便合上書。
“為何不過來?”見弈瀾站着不動,發梢還在往下滴水,虞淵揮手給夜明珠蒙上一層紅紗,光暗下去,他将呆站的人拖到自己懷中抱着,順勢幫他擦起了頭發。
弈瀾僵着一動不動,手指有些緊張地摳住床邊的雕花。
“近日來魔族的封印似有松動,我從東海往回趕,被反撲的妖魔耽誤了一點時間。”虞淵一邊用靈力給他烘頭發,一邊說道:“你們在路上遇到的,應該和絆住我的妖魔是同一批,我會去查清楚的,莫怕。”
他一個晚上對他兩次“莫怕”,是真将他當成了神鳶家金枝玉葉的小公子了不成?
弈瀾失笑,只得又給他講:我不怕的。
頭發幹了,垂在身側,他的一張臉在緋色暖光中更加惑人。
“困嗎?”虞淵突然問道。
“帶你去個地方。”虞淵随手拿上一件自己的大氅給他批上,弈瀾的身量已經不算矮,但大氅披在身上,都快要拖地了。虞淵帶他繞過前殿那堆還等着鬧洞房的戰鬼,悄摸離開,不知去往哪裏。
西海後山。
弈瀾好奇地蹲**,摸了摸濕漉漉的土壤,有蜉蝣從指間溜走,放眼望去,這就是一片平平無奇的後山罷了,不知道虞淵要給他看什麽。
“站穩了。”虞淵站在他身後,指尖落下一抹幽綠色火焰,觸地即燃。
原本安靜的土壤裏突然破土而出一個巨大的扁平蛇頭,兩盞燈籠大的眼睛在暗夜裏發着詭異的光。弈瀾吓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正好退到虞淵懷裏。
“小心。”
虞淵的氣息好像就在耳邊似的,溫熱氣息舔舐過皮膚,撩撥得他心跳不穩,想脫離他的懷抱,又怕那只大蛇。
“仔細看看,是送給你的坐騎。”
大蛇雖然長相兇悍了些,性子卻好像有些溫吞,聽了虞淵的話低下頭,把自己送到弈瀾的手邊,乖巧等待撫摸。
“喂一滴你的血給他,認主。”虞淵摟着他的腰,不免想到虞思思信裏寫的......這腰,還真的挺細的。
這是某種靈獸與主人的契約,現在很多靈獸的品相都不太好,像這種大體型的更是少之又少,被當作禮來送,也實在是随便了些。弈瀾不敢要,說到底是心虛——虞淵現在可能沒認出來,但他遲早是會發現的,那時候又怎麽辦呢?
但拒絕也得有個理由才是,不然平白惹人生疑。
弈瀾咬了咬牙,索性轉身将自己埋進虞淵懷中。
虞淵道:“怎麽了?”
弈瀾仰頭看他:害怕。
讀懂他的嘴形,虞淵沉思片刻,琢磨着是不是這蛇的确太醜吓到他了,他想起書上說的,鳶鳥啊鳳凰啊這些神族都是很嬌貴的,如果驟然受到驚吓,會幾日食不下咽,嚴重的甚至還會損耗元氣。
那書上說的安撫辦法又是什麽來着?
弈瀾等不到他的回答,正忐忑之際,就被他托着臀抱了起來,驚慌之下只能用兩條腿盤住他的腰。這個姿勢實在暧昧,而且一下子拔高了視線,讓他能夠平視虞淵。
虞淵皺着眉,不怎麽熟練地在他背上拍了兩下:“那就改日再來。”
他說的話弈瀾根本一句也沒聽到,太近了,兩人肉貼着肉,鼻尖不過相距半根手指的距離,他稍微動了一下,唇瓣就擦過他的臉,弈瀾頭皮發麻,像是被點了穴道,攀住他的肩膀半點都不敢動。
虞淵也感覺到了,鼻息間全是他剛洗完澡後的馥郁香氣,這麽近,很難讓人不去做點什麽。
心随意動,他眼神暗了一瞬傾身吻住那兩片微張的唇,将他慌亂的氣息全都吃下去,這還不夠,懷中的人總想着往後撤,虞淵幹脆騰出一只手來按住他的後腦,驟然失去一只手的支撐,弈瀾不得不更用力地盤住他的腰,這麽一來,又将自己送到他嘴裏去了。
“唔......”
呼吸交纏,唇舌被擒住,半響才緩緩分開,牽出一絲銀線挂在嘴角,又被虞淵霸道地揩去。
弈瀾面紅耳赤,眼裏含着水光羞怒地瞪他。
虞淵沒有半分自覺,反而說道:“書上說的,這樣你就不怕了。”
弈瀾氣急,根本不相信有哪本書上會寫這種方法,于是在他的胸膛上寫字:哪本書說的?
虞淵面不改色道:“神鳶飼養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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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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