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陸家大哥

陸珣或許是世間最不講理的病人,夜裏溜出去想殺個你死我活,白天上跳下竄更不老實。

上一秒還與貓在角落裏觀賞螞蟻搬家,下一秒得知兄妹兩個要出門,二話不說丢開玩伴。

他瘦骨晃蕩,正兒八經把破布鞋給穿好,已經算是極給面子。

很大一只往你面前一站,就是‘你們別想偷偷丢下我’的姿态。不管阿汀如何強調病人需要休息,他不為所動。

大寫的說也說不通,勸又勸不動,趕還不好趕,非常的難辦。

連足智多謀的哥哥都在他惡騰騰的注視下,攤手表示無奈。阿汀輸的徹底,只好妥協。

“不要亂跑哦。”阿汀覺得自己像操心的老母親。

宋敬冬比較覺得阿汀像牽着大型狼狗的小姑娘,沒多少力氣,一不小心就會被扯出去十萬八千裏的那種。

“不要随便抓人,也不要咬人哦。”

他學着妹妹的軟糯的語氣,笑眯眯的樣子很欠揍。

果然就被陸珣賞一個滿含輕蔑的眼角。

将家門掩好,三人就這樣走出院子,一路上碰見不少人。

俗話說一日之計在于晨,農村的清早再熱鬧不過。

公雞争先恐後地咯咯叫喚,大白鵝一群一群往水裏趕。大人們穿着水靴,有的在田裏埋頭苦幹,有的肩挑扁擔,一晃一晃地走在路邊。

河邊永遠不缺洗衣服的婦女,眼尖瞧見俊朗的宋敬冬,每個非要招呼幾句。

随口問的:“冬子起這麽早,往哪兒去啊?”

拉關系的:“中午來姨家吃個飯不?”

打趣的:“冬子在外頭上半年大學,越來越俊了,有沒有漂亮姑娘給你遞情書啊?”

宋敬冬一一地回:沒事去河頭溜達兩圈,買點菜。

家裏有妹妹在,飯菜也足,下回家裏沒好吃的再厚臉皮去蹭飯吃。

情書有,這漂亮不漂亮的好像也就一回事,壓根比不得姨你們半點。不然根本用不着她們送情書,他先寫個十封八封的,哄到一個算一個嘛。

他笑起來很潔淨,兩只酒窩充滿少年氣,聲線溫溫吐字清晰。

在懷春的姑娘家看來,宋敬冬如同書裏走出來的鄰家哥哥。別說能不能嫁作夫婿,但凡得他一句含笑的‘表妹’、‘堂妹’,夢裏也能笑出聲來。

于婦女們而言,日複一日的農活家務事無趣至極,村裏男人粗俗又直白,小子們光曉得調皮搗蛋。再沒有像冬子這樣看着就賞心悅目,說話又好聽又實誠的人物。

因此喜愛得緊。

“就你會睜着眼睛說瞎話。”婦女說得不以為然,面上是帶笑的:“去河頭幫姨帶瓶醬油來,前兩天給臺風刮摔了,把我給心疼壞了。”

“碎碎平安嘛。”

宋敬冬邊說邊記下來。

說起賞心悅目,宋家阿汀其實有過之而無不及。

之前小丫頭眼睛長在頭頂上,婦女們常常被她翻白眼,久而久之便不待見她。近來阿汀明事很多,大夥兒便也好聲好氣打招呼。

正要玩笑幾句,冷不防看見兄妹後頭的陸小子,河邊驟然鴉雀無聲。

像青天白日撞見鬼。

還是大搖大擺不怕灰飛煙滅的修羅惡鬼一只。

瞧瞧這妖異的眼睛,在太陽底下亮堂得厲害。

再瞧瞧這一臉兇相,上輩子鐵定犯下不少殺孽的!

她們不約而同往後退了點,心存畏懼,還犯奇怪:這野小子來無影去無蹤的,但向來不在白天出沒。今個兒做什麽跑出來吓人?

有知情的出來咕哝:陸小子前天下午和大龍爸狠狠鬥了一架,大半夜被宋家父子拉去縣城醫院看病去了。看這架勢,保不準被小屋收下。

收下做什麽?

當半個兒子使喚呗,管口飯的事兒,不虧。

這林雪春就是算盤打得精明,別被這玩意兒反咬一口就成。

紛紛點頭。

村裏婦女大多對林雪春羨慕嫉妒恨,逮住機會私下總要說道幾句。誰讓她男人老實,兒女又樣貌出色,猶如淤泥裏生生開出的一朵花,把她們全給比下去了?

聽說宋于秋不光工錢全交,早兩年還幫着媳婦兒洗衣服!

這世上哪有男人幹家務事的理呢?

她們眼紅得厲害,現在自然存着看笑話的念頭。

兄妹隐約明白她們的心思,陸珣聽不分明也看不分明。光是她們酸裏酸氣的神色不讨他的喜歡,他便故意往前走兩步,撩起眼皮,琥珀色的眼珠一個個瞪過去。

心虛的婦女被弄得渾身不自在,一退再退,差點一頭摔進河裏去。

“陸珣。”

阿汀放任他玩了一通才去拉他,朝婦女們點點頭,又沿着路走了。

女人們猶在指指點點,“你們看着沒?這阿汀膽子大的呀,把他給拉走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有仨小孩,親得跟什麽似的。”

“行了,你管那麽多呢?”當然也有人皺眉反譏:“人能壓住野小子,那是人有能耐,輪不到你在這兒犯嘴賤。”

“話又不是這麽說的……”

本事不本事的,別忘了家家戶戶要給這小子出口糧。這下全進宋家小屋的口袋,誰曉得他們私吞多少?

老村長也在意這小子。過兩天回村來,要是知道他們一家人接納小子了,十有八九要給他們送補貼。樁樁件件算起來,不少便宜能占。

那人不耐煩地打斷:“有本事你自個兒去,你敢去招那小子不?”

女人擡頭望了一眼,恰好撞上陸珣的眼。

他對她龇開一口森白的牙,而後緩緩拉起嘴角,笑得猙獰。

“這小畜生……”

女人嗫嗫,腳板不自覺地一挪,還真‘噗通’一聲滾進水裏去。

頓時慌張失措大喊救命,引得兄妹倆疑惑地回頭。

陸珣往阿汀面前一站。

別看他肉不多,偏偏骨架大,漫不經心把她擋個嚴嚴實實,半點不讓她瞧。

“怎麽了?”

阿汀只能去問哥哥。

宋敬冬摩挲下巴,“就是……自作自受之類的。”

然後破天荒給陸珣比出一個大拇指:“幹得好。”

誰要你誇?

陸珣看都不看他一眼,手裏老實巴交地抱着一盆軟土,裏頭埋着三只人參。

推開古香古色的雕花大門,阿汀剛探進一個小腦袋。還沒來得及開口,裏頭撥算盤的年輕夥計一擡頭,便擰眉兇道:“這不是給你們玩的地兒,趕緊滾出去!”

阿汀被他吼得一愣,不過門又被宋敬冬推開了些。

個頭最小的阿汀還是走進去了,軟聲問:“這裏是中藥堂,你是學徒對嗎?”

學習中藥草知識,傳承中醫行當至少要擁有三樣東西:耐心,細心與真心。

不能一概而論地說‘兇巴巴的人肯定學不好中醫’,不過這樣毛躁粗魯的夥計,即使在外公面前跪三天三夜,他的确不肯收下的。

“是啊。”

小夥計應了一聲。

面前的小姑娘紮兩條小辮,眉梢眼角溫溫軟軟的,帶着一股子罕見的恬靜。衣裳舊的,顏色被曬得素掉,但打扮幹淨妥帖,尋不出半點毛病。

她安靜站在這兒,比動辄大吼大叫的他有學徒樣子多了……

領會到阿汀的言下之意,小夥計幹咳一聲,面上浮現些許尴尬。

“附近老有小孩跑進來玩鬧,昨天還把草藥弄亂了,害我被師傅一頓批……”

難為情地解釋兩句,又覺着自己在找借口。他咬咬牙,幹脆低頭道歉:“是我對不住,不該沖你吼的。”

阿汀擺擺手:“沒關系。”

“小妹妹你有什麽事?看病還是……”望見後頭冒出來的陸珣,人高馬大的小夥計也被吓一跳,楞好久才把自己的話補完:“看病還是抓藥?”

“你們收野人參嗎?”

“野人參?”

鄉下小丫頭識得人參?真的假的?

“真是野人參,收是肯定收的,不過我師傅在後頭熬藥……”

小夥計話間帶着猶豫。

農村人習慣了不要錢的赤腳大夫,一看到中藥堂,便打着赤膊沖進來要他們幫忙看病抓藥。一旦提到錢,立馬翻臉不認人,破口大罵他們心腸黑,坑害老百姓的血汗錢。

聽聞他們收草藥,還有路邊瞎拔草,非要他們高價收下的。

一來二去把他給弄怕了,萬萬不敢在師傅熬藥的節骨眼進去打擾,不然該輪到他收拾包袱滾蛋了。

阿汀動了動鼻子,眼眸微亮:“何首烏?”

“你怎麽知道?”

吓。

這丫頭怎麽知道師傅正在熬制何首烏?聞出來的?

但藥鋪子裏頭大把大把的草藥,她這鼻子也太靈了,對草藥也太熟了。難道真有兩把功夫?

小夥計立即想出一個招數:“我師傅熬藥不喜歡被打擾,要不你先把人參拿出來讓我瞅瞅?行的話,我就去叫我師傅。”

“好。”

阿汀轉身,兩條細白胳膊接過搪瓷盆子,想放到木櫃上去。

她力氣不大,看着怪費力的,宋敬冬和小夥計同時想搭把手,比不得陸珣動作快。手掌心往盆底一貼,穩穩把它送上櫃面,再慢悠悠抽回手。

阿汀對他晶瑩地笑了一下。

小夥計:真甜!

宋敬冬:真雞賊!

陸珣再次賞他們一人一個高傲的眼角。

人參虛埋在土裏,阿汀用手掌小心撫開泥土,将三根人參鋪在桌上。小夥計入行不久,望聞問切很遠,還在記背草藥的最初階段。此時一眼看中最前頭的那個人參,驚嘆。

個頭大,根莖形如龍爪,漂亮又有意象,正符合國人萬事讨彩頭的性子。不誇張地說,這品相裝進紅錦盒子裏,燈一打,有的是人搶着買。

“我去叫我師傅出來!”

小夥計心尖打顫,忙不疊沖到後院去:“師傅師傅,快出來看野人參……”

還是毛毛躁躁的呢。

阿汀乖乖站着等,沒一會兒便見白胡子老大夫走出來,身穿褂布,打扮得素淨而獨特。

他沉得住氣,不太瞧這三個小毛孩子,摸出老花鏡不緊不慢地戴上,迎着光徑直去打量人參。

學徒只看形,他看得更細心些。

橫紋分明,須長有形,确是野生野長的百年參。

另外兩株年歲短上二十年,品相中上,也是不錯。

“你挖出來的?”

老大夫看向阿汀,稍一皺眉,指着她發現的那支人參說:“這個好,另外兩個尋常。三百塊錢,你願意我就收了。”

三百塊錢啊。

阿汀默默地掰手指算算數。

野生人參估價複雜,涉及、年齡、形狀與重量的綜合因素。百年野參算得天材地寶,在二十一世紀少說有幾十萬到百萬,富豪哄搶的話還能更往上走。

不過那也是後來,人參被大量采挖後,物以稀為貴的擡了價。

擱在現在……這三百多算二十一世紀多少錢?

她小小蹙眉,手指頭豎起來又折下來,有點算不清楚虧賺。

看起來迷糊得可愛。

宋敬冬笑着,“縣城裏還有兩家中藥堂,不然……”

“五百。”

那叫一個當機立斷。

老大夫其實心知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好貨,只是農村的小丫頭片子未必識貨。

老百姓們把錢攥得死死的,真要病嚴重了,寧願去縣城醫院。畢竟中醫的調理性質居多,沒有西醫那手術刀子來得快很準。

把藥鋪開在這兒,圖的便是打民間低價收購草藥。轉手往外倒騰,一來一去賺得輕松自在,日後便宜、甚至免費給老百姓看看病未嘗不可。

他看着宋敬冬不好欺瞞的模樣,想了想,“六百,更多沒有了。”

已是天大的數字,頂爸媽兩人加起來,一整年賺的錢。

宋敬冬斂睫也想了想,笑道:“老先生要是有做長久生意的念頭,不如五百五打個折扣做人情。”

“什麽意思?”老大夫心念一動。

“您知道日暮山麽?”

“日暮村?”

“是我們村裏的山,少說三四百年的歷史,花花草草很多,指不定有多少藥材。”

宋敬冬的手指在桌上輕敲:“可惜村裏沒人認識這東西,只有我家小妹妹,打小愛往老醫書裏鑽,學個七七八八,還能認出幾個樣子來。”

原來的阿汀也愛這個的麽?

阿汀疑惑地眨眼,還想着,難怪爸爸哥哥一點也不驚奇哦。

老大夫又摸一下眼鏡腳:“你這意思到底是……”

村裏人人看着盯着,草藥能賺錢這事早晚傳開。到時候他們想分一羹粥,鐵定家家戶戶的往山上湧。

但他們腦袋空空,沒有對應的知識,只能亂拔一通。

不管山下神婆能夠管制得住,這日暮山總要受損,對他們家對這件藥鋪百害而無一利。

宋敬冬心如明鏡,笑吟吟道:“就是做長久生意的意思。這日暮山外人進不得,日暮村裏不如只認我們一家。鋪子裏要什麽盡管說,只要有,我們會給你弄來。品相總比亂拔亂摘來得好。”

老大夫轉去看阿汀,看不出多少門道。

不過拿偏門的珍稀藥材來考驗她,還問她有關于時令本草的種種,連自家徒弟都答不上的東西,她卻一一答出來了。詳細且正确無誤。

老大夫沉默半晌,下定決心應了。

“方便來個契約摁個手指頭麽?”宋敬冬煞有介事:“我還是信白紙黑字。”

後生可畏啊。

“成。”

老大夫摘下眼鏡,拿出紙筆寫下一張老契約,按下紅通通的指印。

打今兒起,無論多好的藥材,他們只往他這兒送。

也打今兒起,只要日暮村裏一天沒人比他們明白草藥,他便認準他們獨一家。

違約者賠償三千元整,拼得夠大。

大人好厲害!

阿汀小心翼翼揣着錢,頭一個走出去。

宋敬冬看兩眼老契約,微笑着疊起來收好。

這應該叫做……知識壟斷?

所以說聰明人要多學習,腦袋裏有東西是決計挨不着餓的。

發財了!

小財迷阿汀緊緊捂着口袋,走進雜貨鋪子,先給媽媽挑護手霜。

鐵做的圓盒子,蓋子印得特別漂亮:兩個穿旗袍的女子身形妙曼,抱着琵琶顧盼生輝。底下映着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北通。

這雪花膏是坐火車過來的,一共就拿五盒。

老板娘自己留下一盒,費勁口舌又賣出去三盒。因為這護手霜價格不菲,農村婦女幹活又多,覺得沒必要花錢護手。于是剩下這最後一盒在貨架上擺大半個月了,至今無人問津。

見阿汀拿起來看好一會兒,老板娘趕緊說:“這護手霜又好聞又好用,是北通難得的緊俏貨。就是咱們這裏不太興這玩意兒,日暮村裏只有宋菇有。阿汀你要是想買,嬸子便宜點賣你得了。”

阿汀拿着護手霜不松手了,還問:“嬸嬸,有沒有能讓臉白白的東西?”

“真還別說,嬸子裏頭有珍珠霜和鴨蛋粉,也是北通來的,最好的。我看縣城裏這玩意兒賣得好,特地托人帶過來,誰知道賣不出去。早上還想着,再不行,幹脆全給自己用了。”

老板娘拿出珍藏的寶貝,再一看皮膚雪白的阿汀,笑道:“誰不知道你這小丫頭最白,你還要更白?給不給人活路了?”

“是給我媽媽買的。”

阿汀小聲說。

她知道的。

她的媽媽濃眉大眼生得動人,只是日積月累的操勞,皮膚變得粗糙,被宋菇踩走一頭。

女人大多愛照鏡子,但媽媽在家絕不碰鏡子,走到面前也會下意識躲開。想來心裏還是難過的,畢竟她也曾是年輕貌美過啊。

阿汀準備把三樣東西都買下,給媽媽找回點自信心來。

倒是老板娘好心勸了兩句:“你有孝心是好事,不過吧……不是嬸子昧你的錢,而是這三樣的确不便宜。足要三十塊錢,你想好了?”

“想好了。”

她鄭重地點點小腦袋。

宋敬冬和陸珣在外頭等着,看着老板娘眼角微紅地送阿汀出來,還挺不明所以的。

“買了什麽好東西?”宋敬冬問。

阿汀抿着唇,定定把護手霜上的女子看得好仔細。眼睛烏溜溜的,忽然說:“這衣服好看。”

“嗯?”

“我要賺錢給媽媽買。”

好看的衣服我媽媽也要有,十足孩子氣的念頭。

宋敬冬揉揉她的腦袋,被陸珣兇神惡煞地瞪一眼,默默又收回來。

真兇啊。

護主的大狼狗诶。

接下來又給從不抱怨的爸爸買兩雙結實好走的新鞋子。

阿汀記着采摘三七花的時候,王君喊大家幫忙了,因此給王君買兩本新的連環畫,給老虎幫的孩子們買了糖果。

碩果滿滿,再次經過雜貨店的時候,不經意發現陸珣停住腳步,看着外頭攤子上的巧樂車。

五彩斑斓的顏色都有,往後一拉,能跑出去好遠。

陸珣一眨不眨,眼珠跟着小車動。

阿汀偏頭看看去,他側臉的線條帶着些許的淩厲,初有成年男人的跡象。

不過性情還很小孩。

在人來人往的河頭非常不适應,有時會突然兇狠,得急忙安撫他。現在适應了一點點,身體還是緊繃的,且抓着她不松手。

“你喜歡這個呀?”

“它動。”

陸珣好像想搞清楚它為什麽在動,眼睛眯成縫。

“這多少錢啊?”阿汀問老板娘的大胖兒子。

“一塊五。”

不便宜的啊。

阿汀仔細掂量一下。奶奶給她的十塊錢還沒動過,爸媽不讓她上交,這時候拿出來給陸珣買玩具,應該算她的私人消費吧……?

付錢的時候,老板娘樂得合不攏嘴,順口問:“你們兄妹倆今天怎麽這麽闊氣?路上撿到錢了?”

“上學參加比賽,得了點獎金。”宋敬冬買瓶醬油,不動聲色地把話題轉回去:“嬸子,你這東西太好太貴了,還是進點實在的東西好。”

“這不是瞧見稀罕玩意兒忍不住麽?”

老板娘哈哈笑,又把他們送出門去。

回家路上陸珣一直拿着小車,翻來覆去的看。

“給爸媽買東西,給王君買東西,還給丫頭小子們買東西。所有人全給算進去了,連這小子都有,只有我沒有。”

宋敬冬涼涼道:“看來我這哥哥當的不好,不得宋阿汀的歡心,不好不好。”

“那是因為……他很想要的樣子。”

當時的陸珣,臉上就寫着‘我要這個我要這個’,實在讓人不忍心拒絕。”

阿汀認真的說:“剩下的錢都給你當老婆本的。”

你不虧,你特別賺。

阿汀希望他仔細思量,奈何他不吃這套。

“那就是你把未來嫂子帶上了,還是沒有我。”宋敬冬痛心疾首地嘆氣:“我真不好。”

阿汀疑惑地瞅瞅他,很難判斷他是不是又在耍人。

這個大人太調皮了,喜歡戲耍小孩。

“我太傷心了。”

宋敬冬繼續仰天嘆息:“前天晚上送這小子去醫院,還有人怕他疼,哭得委屈巴巴的。我就沒有那麽好的待遇,孤零零的,阿汀她不疼我也不愛我。我好可憐。”

哭。

抓捕住關鍵詞彙,陸珣唰一下盯着阿汀,目光幽深,聲音低低:“你哭?”

“我沒有。”

隐隐覺得他不喜歡她哭的,上回在山上他冷冷地抹掉她的眼淚,還皺眉頭。

再說她已經十五歲了,哪能動不動就哭?

阿汀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偏偏哥哥還在說:“有的有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特別醜。”

“我沒有。”

她急忙否認,猶豫着在他胳膊上輕輕拍打一下:“哥哥你不要撒謊。”

宋敬冬一怔,旋即傷心地捂住胳膊,“你打我,我好痛好傷心。完了我的手要斷了,快帶我去醫院!”

阿汀:?

“疼死我了,我還沒畢業還沒讨老婆怎麽辦?”

“阿汀你記得幫我說一聲,不是我不想孝順爸媽,實在是……”

他慢慢蹲了下去,五官擰巴成一團。

阿汀心頭的七分不信任,不由得淡化成一分。

難道她、她力氣真有這麽大?

不可能的啊?

“我以前胳膊……受過傷的。”宋敬冬斷斷續續的說:“這下……好像真的……不行了……”

啊。

阿汀一下子被這個理由哄過去了,擔心地蹲下來,着急又不知所措。

輕輕地碰他,慌張地問:“疼嗎?”

“疼啊。”宋敬冬自臂膀裏露出一只笑彎的眼睛:“吹吹就不疼了。”

說完就站起來逃跑。

“哥哥!”

實在是太太太可惡了,阿汀氣得追上去要打他。

兄妹倆繞來繞去跑好久,宋敬冬停下來喘氣,挨好多下打,還笑着捏阿汀的臉:“小傻子,你說說你為什麽這麽好騙?不怪我,實在是你太招人騙了!”

典型的受害者有罪理論。

你不要推卸責任啊!

阿汀氣鼓鼓的,他捏得更起勁。

然後被陸珣狠狠拍了一下。

他還是頭一回這樣近距離看他的眼睛,裏頭沒有一丁點的笑意與模糊地帶。

正宗的琥珀色,純粹的暴戾。

根本不在乎你是否救過他,是否施過恩,他率性妄為、野性難馴,分秒間便探出利爪挖你的眼珠。

太太兇了吧。

宋敬冬收回手,讨好性質地摸摸阿汀被他掐得微微紅的臉頰。

“我錯了。”

下次敢不敢,不好說。

啪的一聲,手又被陸珣拍掉,他切換成委屈巴巴的模式。

讓人始料不及的是,陸珣凝視着他,突然丢出一個詞:“沒我高。”

“矮子。”

他的面上充滿鋒芒,還說:“單眼皮。”

人身攻擊???

宋敬冬嘴角抽搐,這下換成他追着陸珣打。

還追不上。

野小子兩條腿跑出四條腿一樣,快得像一道影子。

“你們不要跑。”

阿汀跑跑走走追在後頭。

打打鬧鬧地回到村子,還沒走近家門,便發覺院子外圍滿人。

“怎麽了?”

宋敬冬一出聲,他們立馬讓出一條道來,頗為炙熱的眼神看着……陸珣?

阿汀還沒想明白所以然,裏頭走出一個身材健碩的高個子男人。

國字臉,濃眉,肩膀很寬,還穿着迷彩的作戰服。他沒把其他人放在眼裏,徑直走到陸珣面前,發現自己不需要低頭看他。

“陸珣。”

男人冷冷道:“我是你大哥。”

作者有話要說:感恩姐妹的支持bo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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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燈扔了1個手榴彈

左燈扔了1個火箭炮x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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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穩住的,期末周全靠你們打雞血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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