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馬游擊欲盜金祖陵
掌櫃二次相請,馬伯通倒也沒客氣,掀開門簾,邁步進了後院。
重新落座之後,掌櫃的盯着馬伯通幾人看了看,最後點了點頭:“馬爺,剛才的話只說到一半,在下願聞其詳。”
馬伯通喝了口水,瞥了一眼掌櫃的:“還沒請教,掌櫃的貴姓?”
“免貴姓丁,江湖上的朋友都叫我丁老鬼。”
“哦!”馬伯通點了點頭,擡頭看了一眼丁老鬼,晃着腦袋道:“咱們水賊過河,就甭使狗刨了。我見丁爺氣色有異,顯然是陰氣入體,是不是最近去了一些特殊的地方或是接觸到了一些特殊的玩意兒呢?”
丁老鬼直愣愣地盯着馬伯通,看了半天,一聲沒吭。
馬伯通偷偷地沖魏寶山打了個眼色,魏寶山心裏明白,師叔這是要我再給煽煽風,略一思忖,清了清嗓子,對丁老鬼說道:“丁爺,恕我直言。貴宅如今內氣不清,外氣不明。生氣渺渺無無,死氣凝實盤踞,如若不及時調整,恐怕宅內會不得安寧。”
“哦?小兄弟這話是什麽意思?”丁老鬼明顯有些怒意。
魏寶山盯着丁老鬼道:“剛才我進院中,見西北角死氣沉沉,黑氣沖天,如煙如絮,若我說得不錯,想必那裏有點兒特殊的東西。西北為乾,五行屬金,金氣本為白色氤氲之澤,如今卻被染成墨色,可見金氣被洩,氣場失衡。五行之中,金生水,水洩金氣,想必此物必是從水中所得。乾卦作為一家之主的本命位,此位受制,我想丁爺的身體恐怕很不舒服吧?是不是最近胸口經常發悶,喘氣又有些發堵,感覺上不來氣,尤其是夜半亥時至子時之間,陰陽交替之時,發作得最為厲害呢?”
這幾句話一撂地,丁老鬼的臉瞬時就變了顏色,張着大嘴,目瞪口呆:“啊?你怎麽知道?你們到底是誰?”
“丁爺,我們不是說了嘛,我們就是過路的。但是江湖本為一家,一筆寫不出兩個綠林來,既然撞上了,總不能見死不救,袖手旁觀,這才提醒一二。對也好,錯也罷,既然說完了,我們就走了!”馬伯通那是江湖老油子,要是能長尾巴,恐怕連尾巴尖兒都白了,深諧欲擒故縱的道理。果然,他這麽一說,丁老鬼坐不住了,趕緊起身攔住衆人,一個勁兒地點頭說好話,就差給跪下磕幾個頭了:“各位請留步!恕我眼拙,大人不計小人過,各位千萬別和我一般見識!”說到這兒,扭頭沖着魏寶山抱了抱拳:“不知小兄弟貴姓啊?”
“客氣了,免貴姓魏。”
“哦,那我就托個大,叫你一聲魏老弟吧!剛才老弟所言一句不假,最近家裏的确是怪事連連,我這身體也是每況愈下。聽老弟剛才一席話,我就知道幾位是當世少有的奇人,遇高人不能交臂失之,還懇望幾位能指點一二。”
馬伯通笑着點了點頭,瞥了瞥丁老鬼,道:“丁爺說得哪裏話,江湖人管江湖事,既然都撞上了,哪有不管之理?事不宜遲,還是帶我們先看看到底是什麽異物,我們也好想想對策。”
丁老鬼連連點頭,趕緊前邊引路,穿弄堂,過院門,轉到了西北角的庫房前,取出鑰匙,打開大門後,帶着幾人進了屋裏。
日上正中,陽光正烈,剛一進門,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打了一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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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就像是冰窖一般,冷得出奇,剛一開門,平地就刮起一股旋風,圍着屋子轉了幾圈,順着打開的房門沖了出去。
丁老鬼指着倉庫一角的一只大號木箱子咧了咧嘴,告訴衆人,東西就在那裏面。
掀開木箱子,裏面是尊三尺多長,一尺多粗的玉石雕像。雕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怪物,方頭大耳,頭生雙角,圓目怒睜,看着極為兇惡。石雕的表面似乎還挂着一層水氣,看起來潮乎乎的。
這玩意兒看着像狗不是狗,像獅子不是獅子,誰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別人不認識,魏寶山卻認得,這東西正是異獸“魍象”。據說,魍象是一種遠古兇獸,專喜食死人肝腦,暴戾兇殘,一般都生長在墓穴之中,古人為了防止此怪作亂,一般下葬時,都會在墓中同時埋下鎮墓獸“方相”,以克制此物,保死者平安。像這種陰邪之物避之唯恐不及,誰會閑着無聊弄這個東西呢?
魏寶山看了一陣,扭回頭問丁老鬼:“我說丁爺,這東西您是打哪兒弄回來的?”
丁老鬼看了看面前幾人,稍稍猶豫了一下,随即開口道:“實不相瞞,這是我一個朋友送給我的,據說是在山裏弄出來的。我也不認識這是什麽東西,也沒當回事就放在了這兒。小兄弟,你是說這東西不吉利?”
魏寶山點了點頭,告訴丁老鬼,不僅是不吉利,而且是相當晦氣。這東西本來就是陰邪之物,又長期浸在水中,陰邪至極,渾身陰氣缭繞,莫說是放在住家,就算是扔在墳地上,都會擾得先人死後不得安寧。弄這東西的,肯定沒抱什麽好心思,沒準就是一些心術不正之人弄下的,專門破壞風水,坑人家用的勾當。
丁老鬼皺了皺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趕緊問魏寶山怎麽辦,要不然就把東西幹脆扔了得了,一了百了。
魏寶山搖了搖頭:“丁爺,要是有那麽簡單就好了。此物放在這裏最少也有七天了,這種東西你還別不信,別看是石頭一塊,但是可邪門得很,不是我诓你,現在就試驗給你看看。”說罷,讓馬伯通和丁老鬼搭了一把手,把東西從木箱子裏提了出來,然後放在了屋地上,扭回身讓丁老鬼去捉一只活公雞回來。
丁老鬼也沒多問,快步退出了庫房。
屋裏只剩下魏寶山他們三個人了,馬伯通趕緊小聲問魏寶山:“我說寶山,你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到底是真是假啊?可別玩大了,把咱爺們自己玩進去啊!”
魏寶山笑了笑,讓馬伯通不用擔心,他心裏有數。
杜拉爾·果果有些好奇地問馬伯通:“老爺子,你咋知道這丁老鬼不是做正當生意的呢?看你說得一套一套的,你以前不會是綠林大盜吧?”
馬伯通一瞪眼睛:“你這丫頭,這話說的,咱爺們咋能是那種人啊!咱這叫相術!相術懂不?就是觀人面,知人心;察其言,曉其行。你以為老頭子是順口胡謅啊?這裏面的學問深了去了,說了你也不懂!”
杜拉爾·果果頭一揚,一副打死也不信的表情。
馬伯通小眼珠轉了轉,嘿嘿笑了笑,低聲告訴杜拉爾·果果,其實這事兒說出來就沒意思了。剛才他發現丁老鬼的手指短粗,皮膚又黑又糙,根本不是做掌櫃的料兒。看那一雙手,就是幹活的人,哪有掌櫃的幹粗活的?肯定是暗地裏還有別的勾當,這故衣行只不過是遮人耳目的東西,擺擺樣子罷了。
正說着話,就聽到院中傳來腳步聲,大夥趕緊閉口緘舌,不再言語了。
“吱嘎”一聲,門被推開了,丁老鬼揮手讓小夥計把公雞放下,就讓小夥計先出去了。
丁老鬼一臉苦笑,沖着魏寶山點了點頭,就站到了一旁。
魏寶山拎起地上的這只大公雞看了看,點了點頭,讓馬伯通幫忙把這只雞弄死,但是不能見血。
馬伯通轉了轉眼珠,點了點頭,走到近前,單手擰住兩只翅膀,另一只手把雞脖子用力往後一擰,這只公雞當時就咽了氣了。這一手幹淨利索,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手絕活馬伯通是打哪兒學的呢?這話說起來還是和當初三賢觀的那兩位叫花子觀主學到的本事,雖說這麽多年很少使用,但是這一出手,仍然幹淨利落,一看就是在這上面下過功夫。
魏寶山把這只死公雞放到了那尊剛才雕像旁邊,沖衆人擺了擺手,讓大夥都先出去一陣,半個時辰後再回來。
衆人退出庫房,丁老鬼差人搬來幾把椅子,在門口坐着喝茶,等時間。
半個時辰後,衆人再次進入庫房。屋子裏還是先前離開時的樣子,似乎并沒有什麽變化。
魏寶山緩步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那只死雞,順手撿起一根棍子,輕輕地撥了撥雞屍。也沒見他用多大的力氣,可是那只死雞竟然像是煮爛了一樣,用棍子輕輕一碰就散了花,讓人吃驚的是,竟然一滴血也沒有,反而滾出一團團黑糊糊的東西來。
衆人大驚失色,仔細看了看,頓時目瞪口呆。這一團團黑糊糊的東西非是旁物,而是一團團的蛆蟲!
公雞剛死半個時辰,體內竟然生滿了蛆蟲,這事兒實在是太邪門了!
丁老鬼吓得腦門子上的汗都滴成串了。半個時辰就讓一只雞體內生蛆,這玩意兒擺在自己家差不多七天了,自己這肚子裏該不會是長蛆了吧?想到這兒,吓得丁老鬼差點就要給魏寶山跪下了,也不叫“小兄弟”了,一口一個“高人”的叫着,讓魏寶山想想辦法,救救他們全家。
魏寶山讓丁老鬼先把這只死雞處理掉,找個地方,把雞燒成灰後,再深埋地下,千萬別直接埋,要不然,禍害無窮。
丁老鬼二話沒說,趕緊差人去辦了。
重新回到堂屋坐下來,丁老鬼的兩條腿都打哆嗦了。
馬伯通在旁邊看得清楚,眼珠一轉,沖着丁老鬼道:“我說丁爺,到了現在,你也知道我們不是诓你了吧?”
“那是,那是,各位的大恩大德,來世就是做牛做馬也報答不完!”
“咳,別說下輩子了,這輩子的事兒你得說明白,要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
丁老鬼連連點頭,也不隐瞞,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根底全盤端了出來。等他說完後,在座的幾個人嘴上不說,心裏沒有一個不罵他的,像他這種缺德帶冒煙的人,死了也活該!
說起這個丁老鬼,确實也不是什麽好鳥。
丁老鬼原名叫丁癸山,祖籍山西,本就是個盜墓賊,出身于盜墓世家,從小就跟着叔叔、大伯打洞盜墓,說白了,就是長在賊窩裏。盜墓這一行幹的就是沒本兒的買賣,命就是本錢。在他十六歲那年,他三叔、大伯還有自己的親爹在一次翻窯時,墓穴坍塌,都被活埋了。自幼他就不知道娘是誰,老頭子一死,他也就成了孤兒了。
書中代言,在四川巴蜀這一帶都把盜墓稱為“翻窯”。又把墓中有暗器機關或是毒煙、流沙一類埋伏的墓穴稱為“火窯”;如果墓裏已被洗劫一空,讓人捷足先登,只是座空墓的則稱為“水窯”;皇帝或是皇後的墓叫“黃窯”;王官大臣或是封疆大吏的墓叫“紅窯”;墓裏窮得叮當直響,沒啥值錢東西的叫做“白窯”。
丁老鬼獨走江湖的這十幾年間,交了兩個狐朋狗友,一個叫銅金剛,一個叫鐵羅漢。這三個人臭味相投,挺對心思,一拍即合。
山西大同府一帶有一個很有名的盜墓賊,人稱馬游擊。馬游擊姓甚名誰,無人知曉,只知道以前從過軍,打過仗,死人堆裏打過滾,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就逃了回來,幹起了盜墓的勾當。因為這人膽子大,重江湖義氣,為人十分仗義,所以江湖上口碑還不錯,在這盜墓一行裏也頗有些威望。
一個月前,馬游擊親自“支鍋”,廣發英雄帖,打算撈票大的。丁老鬼這哥仨正閑着沒事,聽到信兒後趕緊就奔去了。事後聽馬游擊說才知道,這次支鍋挑的可是個“黃窯”,是大金國的皇陵,絕對正兒八經的肥肉一塊。
之所以選擇對此墓下手,是因為金代墓葬大多為中圓形或方形單室磚墓,一挖到底,不像別的朝代那麽繁瑣。而且金代多厚葬,随葬物中明器衆多,不僅有堆成山的金銀器或是玉器,也有精美名窯瓷器,名副其實的皮薄大餡。最主要的一個原因,馬游擊也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出來的,據說在這座墓裏,不僅金銀珠寶無數,還有一件極特殊的寶貝,名叫“火綄氅”。
說起這火綄氅,據說是用火綄布剪裁而成。話說這火綄布只産于西域,與普通布匹不同,此種布乃是用西域特有一種稱為火綄鳥的羽毛編織而成的。此布輕若鴻毛,入水不濕,火燒不破,極為禦寒,是名副其實的無價之寶。
據史料記載,在漢代時,西域曾進貢給朝廷一次,後來就再也沒有再出現過。到了三國曹魏初年,魏文帝認為火的性質暴烈,不可能包含生物生長的氣息,并在他的著作《典論》裏明确記述:火綄布是不可能存在的。等到魏明帝即位後,把《典論》發揚光大,刊刻在了石碑上,豎在了太廟大門和太學裏,同石經并存,奉為經典。
要說事兒就是這樣,放屁吹滅燈,就是巧了!這邊剛剛立碑,西域派人竟然再次送來了火綄布制成的袈裟。魏明帝大窘,趕緊派人把碑刻中關于火綄布的論述全都鏟除了,當時引為笑談。
據馬游擊說,女真人完顏阿骨打當初在攻打大遼時,曾經繳獲過一匹火綄布,後來便賞賜給手下的大将軍阿切可脫脫。阿切可脫脫獲賞此布後,便命人制成了一件鬥篷,稱為“火綄氅”。據說就算是三九天,哪怕是大雪紛飛,滴水成冰,赤着身子披上它都不會覺得寒冷。這件東西後來就傳到了此人手上,死後便随其一同下葬了。
這種事本來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情,但是馬游擊卻深信不疑,認準了墓裏有寶貝,這才要挖墳掘墓,盜寶火綄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