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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伯沈钰這幾天有點煩惱。
他的父親本是侯爺,因追随先帝有功,榮列八大柱國之一。二十年前老侯爺還在的時候,沈家在京城可謂是數一數二的榮耀門庭。老侯爺死後,沈家降遞襲爵成了伯爵府。沈钰本就是才幹平庸之人,靠着父親餘蔭當上了不大也不小的中司侍郎,多年來無功無過,一直在這個位置上混着,在朝廷裏的存在感幾乎為零,加上十年前又出了兄弟沈弼的事,沈家門庭更是一落千丈,到了如今,沈家雖還挂着伯爵府頭銜,但也僅剩這麽一個頭銜了。
十年前朔州之戰,沈弼死後,罪名極大。沈钰如驚弓之鳥,第一時間跑去皇帝那裏痛哭流涕地懇求恕罪,最後連皇帝也煩了,不見他,他更是吓的膽子都破了,頂着毒辣日頭跪在皇帝平時接見臣子的晁陽殿外不敢起來,最後曬暈倒在能把雞蛋烤熟的地上,最後還是徐令看不過眼去,和幾個太監一道将他叉到了外頭陰涼地方。過了幾天,總算皇帝那裏傳出話,說沈之罪,罪在己,禍不至家人。沈钰這才松了一口氣。盧氏死後,剩下當時才六歲大的侄女沈雙魚。他原本就心有餘悸,加上夫人徐氏吹耳邊風,他也就含糊其辭不願收留,果然,盧嵩帶走了她,這事才算翻了過去。
沈钰做夢也沒想到,他那個原本一直寄養在盧嵩那裏的侄女竟會在三天之前憑空地冒了出來,被宮裏的太監給送到了他家,說是皇帝的口谕。
十年時間過去,雖然偶爾有時候,沈钰想到自己的這個親侄女,心裏也會生出一絲沒有盡到長伯之責的愧疚感,但這絲愧疚感通常來說很快就會消失,完全不足以影響他的正常生活。
這個侄女被送過來時,沈钰只知道她剛從皇帝那裏吃了棍子回來,但她怎麽見到皇帝,又為什麽吃了棍子,他半點也沒頭緒,問侄女,她也閉口不言。
沈钰對着面前這個已經變得完全認不出來的少女,驚呆之餘,也顧不得多敘什麽天倫之情了,吩咐自己夫人徐氏繼續盤問,自己便外出四處奔走探聽消息。
三天之後這會兒,沈钰已經問遍了朝中所有可能知道點內幕的同僚,隐隐只打聽到她似乎是為了盧嵩在廬州府獲罪入獄的事情才入京的,劉伯玉把她帶到了皇帝面前。至于別的,大家也都一頭霧水。
一個是當年朔州戰事的罪将之女,一個是因此而被貶谪出京的前朝廷大員。這兩人的敏感身份決定了此事很快就成了百官暗中關注的焦點。原本有些一潭死水的京城官場迅速起了漣漪。
沈钰去找劉伯玉,但劉伯玉已經托病閉門不見客了。再過兩天,不用他去找人,許多原本平時和他見了面最多也就點個頭的同僚開始紛紛找上他來打聽內情了。
沉寂了十來年,這大概是沈钰做官生涯裏最引人注目的幾天,同僚在背後談論這事時,必定帶上他的名字。
雖然沈钰做夢也想風光一把,但并不是這種方式。他唯恐又惹上禍,幹脆也效仿劉伯玉閉門謝客,除了上朝,一步也不出去。
……
沈家。
徐氏從雙魚暫居養傷的屋裏剛出來,就被等在一邊的沈钰扯住,兩人進了隔壁一間房。
“怎麽樣,她有說當日她見皇上時的詳情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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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這幾天坐立不安,原本富态的一張圓臉也呈出了點蠟黃色,聽丈夫又催問自己,沒好氣地道:“你要問,自己去問你那個好侄女,老催我做什麽?這幾天我用心伺候,養我自個兒親兒子都沒這麽上心,她倒好,嘴巴緊的跟蚌殼似的,什麽也問不出來!”
沈钰在房裏來回踱了幾圈,道:“夫人,你說皇上到底是什麽意思?先是杖責,次日又送來了內造傷藥。皇上這到底是怪罪,還是不怪罪?“徐氏哼了聲,“你問我,我問誰去?不是我馬後炮,當初你兄弟要娶盧氏,我就不看好。盧家自視清高,那盧嵩又是個撞了南牆也不肯回頭的,這樣的人在官場怎麽混得開?一個不好還要牽連親族。看吧,果然被我料中了!十年前拖累咱們不說,這都十年過去了,還不讓人消停!“沈钰聽她又提這個,心裏煩惱,哼了一聲,“你還提這個做什麽?當初你不肯收留我侄女,我也照你的話推給了盧嵩,當時不知道被多少同僚在背後說我不厚道,害我半年沒敢出去應酬!再說了,盧家當時門第和我們也相當,誰知道後來會出那樣的事?你當時怎不說?婦人之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徐氏怒道:“好啊,這會兒你倒把錯都推我身上來了?是我叫盧嵩又得罪人下的獄?是我叫你那個乖侄女跑到皇帝面前胡亂說話挨了板子的?我沒說你,你竟還說起了我!一個屁大的芝麻官兒做了二十年,連屁股都不曾挪一下,也不怕生疔,小老婆倒是一個一個地往屋裏拉!沈钰,你算個什麽男人?”
沈钰聽徐氏又揭自己的短,面皮頓時紫漲,你你了幾聲,恨恨拂袖而去,剩下徐氏一個人氣的摔了個花瓶,和身邊的婆子噼噼啪啪地數落個不停。
……
數日前挨的那五下并不是很重。第二天,宮裏便有太監送來了傷藥,說是皇帝所賜。雙魚趴着養了幾天,已經能下地走路,昨日洗澡脫了衣裳自己檢查,見除了略還有幾道青紫印外,也無別的大礙了。
只是雙魚一步也沒有出去,這幾天一直留在這間屋裏。
隔壁先是傳來伯父伯母的吵架聲,接着是摔花瓶的咣啷聲。
雙魚神色漠然,在床上朝裏翻了個身,拿了個枕頭,壓在了自己頭上。
其實,不止他們猜不透皇帝的心思,雙魚自己也有些不解。
顯然,在她拿出那塊衣角後,皇帝的反應果然在舅父的預料中。他認為她是在脅迫,所以發怒,繼而懲罰了她。
這一點她可以理解。
但是他讓太監送自己到伯爵府養傷是為什麽,更不知道為什麽在第二天又差人送來了傷藥。
伯母的高聲數落依舊還隐隐能夠聽到,時高時低,許久後才消失,大約終于被她身邊的婆子給勸走了。
……
天黑了下來,戌時還沒到,整個沈府便已經死寂一片,連丫頭下人走路都不敢重了,唯恐驚動徐氏惹她發毛。
雙魚坐在床上發呆的時候,沈家門口停下了一輛宮車。片刻後,房門被拍響,她下去開門,發現沈钰和徐氏齊齊站在那裏,臉色緊張而怪異。
“小魚,宮裏來了人,皇上召見你!”沈钰說道。
雙魚頓了下,點了點頭,“容我片刻更衣。”
等她更衣完畢出來,沈钰夫婦依然還立在那裏,一路親自送她出去,不住叮囑,你一句我一句,吩咐她這回千萬不要再忤逆皇帝,免的又遭皮肉之苦。見雙魚神色淡漠,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相對一眼,露出尴尬之色。
雙魚一直被他們送到前堂,看見過來傳話的是上次見過一面的那個圓頭圓臉小太監,似乎叫六福的。見她來了,六福點了點頭,道了聲跟咱家來,便領雙魚出去。
雙魚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轉身對着在身後盯着自己仿佛恨不得跟過去的沈钰夫婦道:“前幾日來時,因不便,沒向伯父伯母見禮,是侄女失禮了。這幾日又多蒙二位大人照料,雙魚十分感激,受侄女一拜。”
雙魚說完,朝他二人拜了一拜,這才轉身離去。
沈钰和徐氏再次對視一眼,尴尬之色再起。
雙魚爬上宮車後,和小太監相對而坐。一路閉着眼睛沒說一句話。快進宮門,忽然聽到他低聲說了一句:“沈姑娘,我師傅叫我給你遞句話,今晚見了皇上,不管皇上說什麽,你全應了便是,犟嘴沒好處。皇上滿意了,再大的事也不叫事,皇上生氣了,咱們誰也讨不了好,您說是吧?”
雙魚知道上次自己挨打時,全虧了那個徐公公暗中相助,這才剛開了個頭就叫停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何要幫自己,但心裏還是十分感激,聽見這小太監這麽說,便睜開眼睛,點頭微笑道:“我曉得了。多謝你師傅,也謝謝您的照應。”
“我叫六福,我師傅給起的名,說我面相好,往五福上頭再加一道孝敬福,叫我往後記着孝敬他老人家呢!”
六福沖她嘻嘻地笑。
雙魚見他說話有趣,也是莞爾一笑。
……
雙魚下了宮車,跟着六福往前去。
夜色之下,面前的宏偉殿宇一座接着一座,鱗次栉比,沉沉夜空勾勒出飛檐翹角和屋脊上盤着的蟠螭輪廓,森嚴令人望而畏之。
腳下這條路,通往了代表大興朝無上權力中心的中心。
只是她不知道,接下來等待自己的,将會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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