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天的早朝依舊,但比平時結束的要早。眼尖的大臣留意到了皇帝最後從龍椅上起身時,腳步有些滞緩。
過了兩天,皇帝龍體有恙的消息就在暗地傳開了。
皇帝确實在吃藥調養,太醫們天天出入皇帝日常所居的昭德殿,皇帝精神也比往日有所不濟,下朝回來後,躺着的時候居多。
雙魚走出昭德殿的時候,迎面一道明黃色的影子走了過來。
日頭很大,照的對面這片影子光燦燦,衣服的顏色,亮的像一團明火,呼啦啦地一路燒了過來,燒痛了雙魚的雙眼。
太子來了,身後跟了幾個太監随從。
雙魚兩個膝蓋發僵,終于還是慢慢被彎折下去,跪在路邊,低下了頭。
那道繡着金龍的明黃色袍角在她身側停留了片刻,然後一閃,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
夜深了。皇帝的精神看起來比白天更不是不濟。靠坐在榻上批着奏折。
桌上堆起來的未看折子,比昨天又高了一撂。
“皇上,安歇了吧。剩下的明日再看不遲。”
徐令上去勸道。
皇帝停下筆,扭頭看了眼那些未完的折子,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般地道:“朕真的是老了。”
“等過兩天養好龍體,皇上就又生龍活虎了。”
皇帝笑了笑,轉頭看了眼一直侍立在旁的雙魚,道:“沈家丫頭,你也去歇了吧。難為你了,總要你陪着朕這把老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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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皇帝就是和她下完棋後突然暈了過去的。當時情景,此刻想起,雙魚也是心有餘悸。
她的心裏,陷入了一種非常矛盾的情緒。
就是這個皇帝,令自己的父親蒙了奇冤。雖然現在他平了舅父的冤獄,對自己看起來也是恩寵有加,但每每想到父親當日慘烈,至今卻還背負的罪名,她的心裏就會泛出一絲冷幽幽的涼意。
她做不到從心裏對這個皇帝産生親近之情,卻又不知為何,目睹他強撐病體深夜還在批複奏章時,心裏又有些難過。
“皇上,您也安歇了吧,不早了。”
皇帝笑着,點了點頭。
徐令面露喜色,叫六福和另個小太監過來收拾筆墨折子,自己扶着皇帝下了榻。
外頭一個太監匆匆奔了過來,發出噠噠的腳步聲。
這在禦書房裏是被嚴禁的,但凡能進來服侍的,無人不知道這個規矩。
徐令不悅地擡眼,見來的那個太監停了下來,面帶異色,似乎有話,皺了皺眉過去。太監低聲說了句話。徐令雙眼猛地綻出光芒,轉身匆匆來到皇帝身邊,附到他耳畔。
皇帝一僵,良久,慢慢地回過頭,盯着還沒離開的雙魚。
他方才的疲倦一掃而光。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奕奕,目光仿佛泛出一道奇異的光彩。就這樣盯着她,足足看了半晌。
雙魚只能被動地站在那裏。
“元琛到京了。”
最後,皇帝用聽起來很是平穩的聲調慢慢地道。
……
夜色勾勒出皇城正北神華門的線條,顯得愈發巍峨而高不可攀。
城門早已經關閉。
樊戴統領的騎常營所就駐在神華門外數裏之地。樊戴今夜留在營所,并未回城。
他已經睡着了,忽然被一個手下叫醒,說巡夜士兵在大路上遇到一身份可疑之人,攔了下來。對方問及樊戴,直呼姓名,得知就在營所,讓他來見。
樊戴有些驚訝。
他官至四品統領,秩位雖不算很高,但卻是個要職。即便是皇城裏的皇子見到他,也是呼一聲樊統領的。
這個什麽人,不但直呼他的姓名,竟還要他去見。
樊戴問了聲形貌。
“很年輕……二十四五的年齡……”
樊戴沉吟時,手下道:“要不,卑職先把人扣下,大人明早再問話便是了。”
樊戴擺了擺手,穿戴好衣冠道:“我去看看吧。”
……
樊戴來到扣住了人的地方。
“大人,就是那個人!”
手下指了指。
樊戴看了過去。
路邊一人一馬。那人背對着他,似在眺望前方的皇城。
他負手而立,一動不動,似乎在想着什麽。
月光将他沉沉背影投到地上,照出一道颀長的孤瘦暗影,帶着行路人的風塵仆仆,并無任何出奇,卻又隐隐似有一種讓人不敢輕慢的清貴氣度。
那幾個攔住了人的士兵也只在近旁看着。
樊戴朝那個背影走了過去:“汝為何人?不知皇城戌時後便閉門嗎?”
那個人轉過了身,微微一笑:“是我。”
月光照出一張年輕的面容。
樊戴遲疑了下。慢慢地張大眼睛。
忽然,他像是終于認了出來,驚呼一聲:“七殿下!”
段元琛點了點頭:“多年不見,樊将軍可還好?”
“殿下!”
樊戴噗通一聲,雙膝跪地行到了他面前,俯首便用力叩頭,額頭撞地,砰砰有聲。
“殿下!殿下!老天終于開眼了!您終于回來了!”
面前的這個青年人,面龐峻瘦,目光冷清,不複是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了,但樊戴依舊在他眉梢眼底,尋到了依稀幾分當年那位少年信陵王的影子。
他擡頭時,這個舊日的榮家家将,素來剛硬的漢子,竟也失聲哽咽。
段元琛微微含笑:“樊将軍請起。”
“七殿下在此!還不過來拜見!”
樊戴扭頭,沖愣在了那裏的手下和士兵厲聲喝道。
……
段元琛穿過自己當年離開了京城的神華門,縱馬在月光下的這座皇城裏。禦道空無一人,唯有清淺到近乎藍色的月影相随。馬蹄踏過了平整的青色石頭路面,發出清脆踢踏之聲,漸次地飄入了誰家睡夢人的低垂窗牖。
十四歲前,他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九重紫門富貴,雲霄殿下溫柔。繁绮華美的瑤宮麗殿裏,彩衣繡帶的宮娥秀女蹁跹往來,他身下的千金不易寶馬無數次踏過這條進出皇宮的禦道。
十年前他最後一次走過這條路出了皇城時,他曾以為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回來了。
但現在,他卻回了。
為了一個女子。
……
沈雙魚走了後不久,皇帝又派了一個使者到了庭州。
這次和以往不同,帶去的,是道賜婚聖旨。
賜婚他與沈雙魚,命他速速回京。皇帝将在十月初二的大吉日,知照禮部備辦婚事。
舅父榮恩告訴他,使者最後傳了皇帝的口谕,到了十月初二日,不管他回不回,婚事都會按着皇子大婚的規制開始備辦。
“殿下,你必須回京一趟。殿下願意,這門婚事自是好事。殿下若不願娶沈小姐,又放置不管,皇上一意孤行的話,恐怕到時會置沈小姐于難堪境地。”
段元琛知道自己原本不該往京城去那封信的。
他只要去了信,不管目的是什麽,在皇帝的眼裏,就意味着他已經開始屈服了。
他的父親,遠在皇城裏的那個皇帝,一生猶如狡狯機敏獵手。
而他們這些人,無論是大臣,還是兒子們,在他的眼裏,應與獵物也沒什麽區別。
他露了自己的弱,他果然又逼進了。
……
宮門開啓。夜色的籠翳下,段元琛朝着皇帝的居所大步走去。
十年後,雙腳再次踏上皇宮縱橫交錯,卻又一成不變的熟悉宮道上,段元琛并沒有什麽過多的物是人非之感,甚至在路過自己當年居住過的承祉宮時,也沒有片刻的停頓。
他徑直來到了昭德殿,到了殿外,才停下腳步。
徐令親自迎他于殿外,遠遠看到被兩列宮人引進來的那個身影,按捺不住心情激動,快步迎了上去,躬身顫聲道:“殿下,皇上在裏頭等着,奴婢這就引您進去面聖。”
段元琛目光掠了一眼徐令,笑了笑:“徐公公越發精健了。”
“殿下見笑了。殿下才是愈發的龍馬精神。”
徐令眼中隐隐已有淚光,低下頭擡袖悄悄抹了下。
當年的少年皇子,如今已經需他仰望才能與他說話了。
……
徐令領着段元琛入內,自己便躬身退了出去,關上了門。連同他侍立在外的所有宮人一并随他退出了殿外,遠遠地站着。
徐令屏聲斂氣,獨自候在禦書房外。
燈火雪亮,連四角也亮了長明燈。
皇帝一身齊整的龍袍,端坐在置于禦書房那張寬大禦案後的椅中。他的肩背挺的筆直,神情嚴肅,帝王威儀不言而至。
他的目光威重,落在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已經十年未見的兒子的身上。
段元琛就這樣站在皇帝的面前,和他對視着。
他的目光平靜,看不出半點的退讓。
四下靜的連燭火也不曾彈跳一下,空氣悶窒。
皇帝的眼皮不可察覺地跳了一下,忽然冷冷地道:“在外頭野了十年,回來了,連個禮數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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