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阿誠醒悟過來,母親是在提醒他,他這樣的身份,又是從何處打聽到錦衣衛行事抓人的緣由。

“牽連了李家公子,李大人和夫人可能要傷腦筋一陣子了。”張氏又補充了一句。

他們家這幾年在教司坊得到李家不少幫助,教司坊的鄭司樂,正是李大人的同鄉,可馨他們得了關照免了不少苦役,自是對李家感恩戴德。

李家家教嚴格,李林在官妓的床上被抓,鬧得滿城皆知,很長一段時間都有可能淪為別人飯後茶餘的談資,李大人又清廉秉直,極重名聲,估計會生不少氣。

“那,我們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可馨嗫嚅道。

阿誠拍拍可馨的肩膀,安慰道:“月娘和寇姑娘認識很多達官貴人,她們會想辦法的,還有教司坊也不會坐視不管,畢竟是它轄管的園子。”

阿誠說得自己都有點氣餒,這些話拿來騙一騙這個還不太懂得外面世界的妹妹尚還可以,見母親一直低着頭,沒有開口插話,阿誠也沉默了下來。

呆了一會,阿誠道:“我還有事,要出門一趟,馨兒,剛才我跟你說的話你不要對別人說,知道嗎?”

看到哥哥嚴肅的樣子,可馨一直很相信哥哥,忙點了點頭。

小樂朝阿誠的背影揮了揮手:“哥哥早點回來!”

這時的群芳院,自是亂糟糟地,可馨過去也是白添亂,她依舊坐在自家的門檻前,望着前方的綠樹青草,還有偶爾走動唏噓謹慎的人,連同着教司坊內部都仿佛如同大難臨頭般的沉靜。

因為大概知道事情的緣由,可馨已經沒有剛開始的沮喪茫然和無用的難過,反而冷靜了下來,思索整個事情的前後。

母親和弟弟去了廚房幫忙,沒人打擾她,可馨依舊屈膝坐在臺階上,下巴抵在膝蓋處,想起自己早上的蠻狠勁,那時她大約在想,就算是螳螂擋車,也要把他攔下來吧。

可她哪來的勇氣要擋在他面前?是因為那晚他們相識之後,他們算是認識的交情,還是第二日一大早她大罵了他一通,她覺得他可欺,他們自是有不同于一般人的情份?

還是前幾日,他又再次救她,她覺得自己在他心中自是有一定的分量,所以她才敢在衆目睽睽之下沖到他面前,怒目相向?

也許,為了董姐姐,她可能會奮不顧身的沖動,可沖動的底氣如此充沛,只有她心底最深處才知道,她是心存僥幸和幻想的,幻想他會待她不同,畢竟他們有數次如此巧合的際遇,緣分如此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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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冷靜一想,可馨啊可馨,你是天真了還是傻了呢?你憑什麽認為他會待你不同,就憑着在這妓院裏的幾次偶遇相識?想想今日早上他的雷厲風行,公事公辦豪不留情的狠絕模樣,那才是他,真正的他,錦衣衛大人,高高在上,鐵血冷面。

如若論起交情,身為花魁的董茜茜難道與袁烨之間就不認識?沒有幾次喝酒撫琴,焚香煮茶,跳舞吟詩的情意,恐怕要比可馨的那幾次意淫滿滿的自作多情要深得多吧,可依舊對他的執行公務沒有絲毫的撼動。

以前跟香茹閑聊時,總是笑話她花癡愛做白日夢,如今算是明白過來,自己嘴上說的一套,心裏想的又是一套,想必她才是那個最虛僞,最是花癡愛癡人做夢的人。

就這麽焦灼地等了兩天,可馨有些坐不住了,群芳院因為董茜茜被抓的事,客人一下子驟減,大夥可能都不知道事情的內幕,只知道錦衣衛大張旗鼓的一大早抓人,聽聞的人都有些怕牽連到自己,便不再敢到群芳院來。

果真是凡是一涉及到錦衣衛,人人都聞風喪膽,能避則避,何況花天酒地的目的是為了尋樂子,犯不着狎個妓還跟最惹不起的錦衣衛扯上關系。

陽光明媚,寇青的雅居,可馨在緊閉的房門前猶豫了下,咬了咬唇最終伸手敲了兩下門,不見回應,又加重敲了兩下。

“哎呀,馨兒,你莫要敲,寇姑娘剛剛才歇下,她昨兒個幾乎沒睡,今早一回來,才歇下片刻,怎麽我剛出去一會,你就來了呢?”寇青身邊的貼身丫頭穗穗急忙忙地趕過來,拉住可馨繼續敲門。

怪不得剛才進來時院子裏一個人影都不見,原來是姑娘睡下了,穗穗又去了後院廚房幫忙。

可馨極為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姐姐,我不知道寇姐姐正在歇息。”

穗穗讨厭地白了她一眼,意欲趕她走。

這時,從屋裏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穗穗,叫她進來吧。”朦胧含糊,大約是寇青被吵醒後說話。

穗穗應了一聲,回頭又瞪了可馨一眼,才開門讓她進去。

屋內暗香浮動,暖風拂面,精致的琉璃瓷器裝點在屋內的各個角落,垂地輕紗的帷幔層層疊疊,豔麗而不俗。牆上的字畫,桌上散開的筆墨紙硯,還有沒來得及收好的字帖,處處透出書香筆墨的雅韻,倒襯得雅居這兩個字,相得益彰。

寇青并未從床上起來,只是以手撐首,斜靠在枕頭上,肩上懶懶地披着一件外衣,說是外衣,不過是薄如蟬翼的披肩,映出香肩若隐若現,胸脯大片的雪肌和山巒起伏的胸線,看得可馨都有些不好意思,只在心中一嘆:好一副美人側卧慵懶圖。

“姑娘,這春天乍暖還寒,你就這麽不注意,趕明兒個身痛頭熱的,就有你受的了。”穗穗把床帷收了起來,給她拿了一件厚的鵝絨外套。

織金暖紗半透明帷幔,屏風上挂着三兩件女子的衣服,珍珠繡羅鞋,黑木雕花仙人圖妝奁,蓋子沒蓋,敞開的珠簪耳墜,瑪瑙珍珠,熠熠發光,滿屋子的寶翠珠光,可依舊沒有床上的美人兒奪目。

寇青的身型飽滿,凹凸有致,此刻就是側躺在床上,也不自覺地顯出妖嬈嬌豔,再配上她此刻睡眼惺忪的嬌态,這花魁的頭名,果真不是虛名,真真的美人尤物。

穗穗端了水給寇青,看到一旁杵着的可馨,依舊沒好氣:“姑娘一向淺眠,這下好了,被你吵醒,不知何時才能補回這缺眠的覺來。”

可馨有些難為情地低垂着眼,不過有事來找,便忍着沒有回嘴,由着穗穗數落,寇青看樣子也是被打擾醒來,也沒客氣的幫可馨,只是聽了穗穗的唠叨,有些煩躁,叫她出去拿些吃食過來。

穗穗一走,可馨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說罷,你來找我什麽事,不會是來我這裏站崗的吧。”寇青眯着眼,語音懶洋洋的,時不時地拿着鼻煙壺往鼻尖下嗅一嗅。

可馨屈了屈福,開口道:“寇姐姐,你有董姐姐的消息嗎?”

寇青擡頭觑了她一眼,猶自勾了勾唇:“茜茜平日裏沒有白疼你,這兩天還沒哪個丫頭主動問過我她的消息,你是頭一個。”

她答非所問,可馨抱着希翼的炯炯目光瞅着她。

并非所願,寇青忽然改了語氣,厭厭道:“我能有什麽消息,那死丫頭進去兩天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可馨一聽,愣住了,腦袋嗡嗡地響,眼淚就吧嗒吧嗒地直往下落,一急,“撲通”一聲跪在寇青的床前,哭道:“寇姐姐,你救救董姐姐吧,你最有辦法,認識的人最多,你救救董姐姐吧。”

一直仰靠着的寇青坐了起來,看着跪在地上淚眼婆娑的可馨,臉上抽了抽,停了會,才譏笑道:“我能有什麽辦法救她,月娘都沒有辦法何況我,這又不是說要我去勾引哪個男人就成了的,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倒是方法很多,你們平日裏不就是這樣把我跟董茜茜作為比較的嗎?”

這話有些恬不知恥,從她口中自然蹦出,沒有絲毫難為羞澀,這讓可馨的腦中立馬現出一句話:戲子無情,婊~子無義。至于為什麽突然蹦出這句話來,她也搞不清楚,想了很久,才想起在某個不知名的夜晚,群芳院中客人喝酒鬧事,當時有個客人很大聲地不停地嚷嚷這句難聽的話。

“寇姐姐,你不是跟那位錦衣衛大人關系好嗎?他或許能幫上忙,讓我們去見一見董姐姐,看她是否還好。”可馨忽然說道。

“這有個屁用,不過是睡你的時候甜言蜜語,提起褲腰帶誰都不認識,在茜茜被抓的時候,床上還有個李公子呢,他爹還是吏部尚書呢?怎麽不見他有絲毫救援的意思?”寇青反問,她大約已經睡意全無,披着衣服起來,汲着鞋,繞開可馨坐到妝臺前,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手中的象牙梳子梳理頭發。

“你也別在我這裏跪着了,回去吧,知道你有這份心,茜茜會知道的,你在我面前嚷嚷,叫得我頭疼。”寇青有些不耐煩,意在已經不想跟可馨再說什麽了。

這時,穗穗端了吃食進來,一見屋裏的情形,氣得把托盤往桌上一放,大聲喝道:“可馨,你這是幹什麽?”

寇青這時笑了,斜睨着穗穗問:“哪日我也進了诏獄,穗穗你會不會像她那樣求人?”

穗穗回頭嗔了寇青一眼,冷然說道:“姑娘總是說些不好的話,難道就這麽盼着自己不好嗎?”說完一把扯起地上的可馨,憤然道:“一大早就哭哭啼啼,跪啊求的,真是晦氣,你也別逼着姑娘了,她今早上才會,不就是為了你的董姐姐嗎?這兩日幾乎都沒睡過,趕場似地求了無數的大人們,才趕了個空休息一下,又被你來攪一場,你是不是也盼着姑娘不好啊!”

“行了,穗穗,你送她出去吧,我自己呆一會。”寇青不耐煩她兩個人的對話,趕她們出去想落個清靜。

“是,姑娘,我給你端了蓮子銀耳羹,你趁熱喝了吧,待會我回來再給你按按頭。”說完扯了可馨出去。

到門口處,可馨抹了抹眼淚,低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寇姐姐做了這麽多,我也是着急。”

穗穗見她眼睛鼻子均紅彤彤的,雖與她相交不深,可心中已有一份好感,口氣也軟了下來,“你着急也正常,這群芳院上從月娘,下到丫頭,大家都很心焦,有些是真心擔憂董姑娘,有些是擔心會波及到自己,心思各異,你這樣的真性情,倒也難得。”

“你別怪姑娘,都是紅塵中卑微的人,就算平日裏錦衣玉食,男人們如珠如寶的捧着,那圖的是什麽呀?一有什麽事情,都是指望不上的。姑娘這兩日找了很多人,也吃了不少閉門羹,就算見了一面的,也就口裏答應,真能幫上忙的倒是難啊。”

聽穗穗這麽一說,可馨心中頓覺內疚,自己錯怪了,寇青心中想救人,可求人時卻受挫連連,如今可馨這麽一問,她倒覺得懶得開口了,說了別人未必會信,畢竟什麽也沒有求來。

空中滑過兩聲鳥鳴,草長莺飛,可馨擡眼看天,眼睛酸澀到難以張開,春天了,可董茜茜的春天又在哪裏?

北京城鬧市街上,人來人往。

“唉,頭兒,你說不就是個嬌滴滴的女子嗎?怎麽就要從咱們诏獄移到他們新獄那邊去了?”張渺正雙手抱肘,斜着眼問前面腰正背直的袁烨。

這新獄,是這樣的緣由:錦衣衛指揮使門達深得英宗喜歡,掌錦衣衛事,期間新增了與诏獄同等級別的監獄,人稱新獄。诏獄由北鎮撫司署理,可直接拷掠刑訊,取旨行事,三法司無權過問,可新獄确是門達一人掌管,主要事理均由門達的心腹把握,比诏獄的權限更加集中,标榜着為皇上辦事,可俨然就是一所私人的大牢。

袁烨沒有啃聲,他走得很慢,似沒有目的,只是目光沉沉,眉頭緊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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