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

“韓雍在六扇門報的案,又通知了錦衣衛,六扇門的人只是登記在案,并沒有插手,我們北鎮撫司抓的人,當天下午就被移到新獄,我們根本來不及審訊,只是知道素倩是董茜茜的婢女,服侍她日常生活,至于為什麽素倩半夜會在永寧巷出現,她身邊的男人又是誰,身上為什麽帶着東洋暗器,據說,董茜茜是一問三不知。”袁烨把案情複述,袁崇沒有吭聲,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把董茜茜從诏獄移到新獄,是門睿下的命令,門睿的背後就是門達,東洋暗器涉及到倭寇,可董茜茜只是一個群芳院的官妓,身份地位低微,讓她認罪殺了她并沒有什麽好處,說不定這事跟她還真沒有什麽直接關系,可她身為群芳院的當家花魁,很多當朝官員都是她的入幕之賓,連那日早上抓她時,床上還有吏部尚書的小公子。不知門達此次的目标是哪位大臣。”袁烨沉着聲說。

“你記得爹爹被冤枉的事嗎?”袁崇問。

“記得,一清二楚。”想到遠在南京的爹爹袁彬,袁烨咬牙切齒。

門達怙寵驕橫,凡逆之者,皆僞造罪名,逮捕拷掠,使無诘證,莫可反異,權傾一時,言者結舌;袁彬質直不屈,門達便捏造陷害,誣陷袁彬建房使用皇家磚瓦,僭越超制。

虧有軍匠楊埙挺身而出,為袁彬作證證明其清白,門達甚至為了達到除去袁彬的目的,把楊埙投入衛獄,讓他誣陷是由吏部尚書李賢指使,楊埙假裝答應,在三法司會審時,才道出真相,所言皆有己出,與李賢毫無幹系,這誣陷之事才算這麽作了,只是袁彬依舊被降黜出京城去了南京。

“難道?門達此次是想利用這事把李賢拉下馬?”袁烨擰眉思忖道。

袁崇兀自點了點頭,“恩,有這個兆頭,李林在衆目睽睽之下被錦衣衛從董茜茜的床上抓起,前一晚發生婢女自殺案,李林怎麽也難脫幹系,此次機會大好,門達不可能不好好的加以利用。”

袁烨看着大哥,似還有些想不太通透。

袁崇也不急,緩聲說道:“你之前尚未領官事,恐怕還不知道門達與李賢之間恩怨的淵源,當年石曹之亂失敗之後,石亨、曹吉祥以定謀反罪被殺,而李賢一點事都沒有,很明顯,李賢便是他們之中的背叛者或者間諜,而門達是石亨一手提拔的人,石亨對門達有知遇之恩,石曹之亂後雖沒牽涉到門達,可自那時起,門達和李賢的關系就如同白日化,不再遮遮掩掩,而是明着來的相互争鬥,去年,李賢就曾上奏彈劾門達領的錦衣衛,新建的新獄‘恣橫為劇患’,并請求禁止,皇上召見門達,把他訓誡了一頓,當時門達深得皇上寵信,這事才這麽不了了之,只是他二人之間的矛盾便更加劇烈。爹爹性情耿直,不願與之為伍,又因‘于謙案’關聯,所以,才有了後面這些事。”

“于謙案”涉及的又是另外一些錯綜複雜争權奪利的關系,袁崇就不明說了。

袁烨聽了這些所謂的“淵源”,順藤摸瓜地分析道:“門達只要董茜茜招供出她的婢女跟李林有關,再抓了李林,冠上莫須有的通倭判國、密謀策反這些罪,何愁拉不下李賢,他擅長的誣陷捏造罪名,而且人證是現成的,物證就更加容易了。”

袁崇贊賞地點點頭,忽然又說:“昨兒個陳文來找我,禮部右侍郎陳文。”

禮部陳文?怎麽又出來了一個右侍郎,袁烨挑眉道:“所為何事?”

“為了董茜茜。”袁崇這時笑了笑,繼續道:“你大約不知道,我們這位陳大人是位風流之人,早就傾慕董茜茜多時,也一直有為其贖身納妾的想法,只是佳人一直不答應,這次佳人有難,他義不容辭四處奔走,就找到了我。”

袁烨一哂,看來董茜茜這事關系的人還真不少啊,似想到什麽,袁烨對大哥說:“門睿結交錢溥的事,是否跟此事有關?”

Advertisement

門睿意味着身後的門達,錢溥意味着關系到他的學生王綸,而王綸是太子的近身內侍。

袁崇靜了靜,手指彈在案幾上,默了一會,不确定道:“不知道,不過王綸在皇太子身邊多年,如今皇上病重,太子登基在即,很多人巴結結交王綸這個新貴也很正常,只是我們不宜過早的下定論,且看事情的下一步進展如何,再定一二。”

聽大哥這麽一說,袁烨一時也有些凝重起來,如果王綸與此事有關,那麽這盤棋就下得大了。

夜裏,月色如水,北京城早春的夜晚涼意刺骨,混合着争奇鬥豔的花香,一股冷香凝集,倒叫人沁心侵脾。

月如彎刀,星影稀疏,可馨蹲在群芳院的假山之後,面前是一汪寒塘,水面疏清,她蹲在假山腳下,此處隐蔽,适合獨處。

白皙的小臉仰望天空,月光之下,神情落寞而孤單,兩潭旺泉,終将滿溢,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緩緩而落,跌落在地,瞬間沒入泥土,不見蹤影。

汩汩地落淚,變成殷殷地哭泣,再者,甚至變成了嚎啕大哭,以至于有人走到她身旁,也毫無察覺。

眼淚鼻涕橫流,可馨想找巾帕,卻怎麽也摸不到,又沒有用袖子擦鼻涕的習慣,一時犯難,又牽動內心傷痛的情緒,哭得就更兇了。

朦朦胧胧間,忽然眼前突然出現一塊白巾帕,可馨被吓了一跳,哭聲立刻止住,順着巾帕往上一看,一雙修長的手,白麻布衣,白绫紗巾覆眼,黑紗網巾,是李樂師。

鼻子實在不能出氣,可馨一把抓過巾帕,抹了眼睛和鼻子,甕聲甕氣地問:“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你太過全神貫注,我過來得足夠久了。”李樂師淡淡道。

“那你在這幹嘛?沒見過人哭嗎?有什麽好看的。”可馨嗆他,實在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不想半途被人這麽闖進來打擾,實在有些憋屈。

“我看不見,你的哭聲實在太大,影響我作息,我不得不過來。”李樂師又恬淡地回她。

可馨複又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看不到,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內疚,被打斷的氣就沒那麽沖了,不過依舊撇着嘴蹲在地上,默默地流淚。

身邊蹲着的小東西沒有再開口說話,獨自無聲地落淚,李樂師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有走,還站在那裏,陪着小丫頭大晚上的吹冷風,說起來,兩人不過數面之緣,在群芳院這片天地之下,唯一的一次交集還是她好心地送他回房,不過他心裏一點感激之情都沒有。

一盞茶之後,李樂師開口:“你到底何時傷心,大晚上的不睡,跑到這裏來哭,吵得別人也不能安睡。”

“我難過就哭呗,這又不是你家,你睡你的,我哭我的,我們有何相幹?”可馨心情極其低落,連帶着人也跟着不講理面。

“我的卧房離這裏不遠,風一吹,把你的哭聲都吹到我房裏來,我耳朵靈敏,想不聽都不行,不叫我怎麽睡?”李樂師如是說。

還有這樣的理由?不過此人目盲,必定有過人的耳力,才能在聲樂上有較高的造詣,可馨也不跟他較真,依舊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淚眼朦胧地看了看李樂師,不知哪裏來的信任感,出聲道:“董姐姐被抓,我毫無能力幫她,忽然感覺在這世間活着,挺失敗,挺沒意思的。”

李樂師面朝水潭,似在欣賞波光清冷的水面,一陣風吹過,水面蕩起層層漣漪,他的聲音清冷如這寒夜的清風,“你是兔死狐悲,感慨她人之事,想到了自己的身上?”

可馨一愣,有些生氣地摸了一把眼淚,又擤了鼻涕。

李樂師微不可聞地皺了皺眉。

“你怎麽說話的?什麽叫兔死狐悲,董姐姐被冤枉無辜被抓,你雖然剛到,可也算是群芳院中的一人,我們是一個整體,你就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枉你平時彈奏的曲子都情深意切,那都是假的嗎?”可馨指責他道。

“你如何知道她是無辜?你又怎知我沒有同情心,小丫頭,你就是一個以己之看法斷定他人的愚人,就像你今晚的行為一樣,哭泣只是懦弱無能的表現。”李樂師毫不客氣地反駁,語氣更加清冷。

可馨被他反駁得啞口無言,平日裏的伶牙俐齒和機巧善辯都不見了,反而異常的敏感和多愁。

如今又想到今日在大街上,被那個錦衣衛拒絕,又無端端地被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小姐羞辱了一頓。現這人說話也極為難聽,不禁灼急攻心,自己無非是想找個無人的地方好好哭上一場,發洩一番,如今莫名其妙又被這人給訓了一頓,真是挫敗無能至極。

這林林總總加起來,讓可馨剛剛止住的淚又呼呼的往外冒,還一邊哭一邊站了起來,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伸手去推李樂師,吼叫道:“你走開,我不要你管,這地方今晚是我一個人的,你不要來打攪我,走啊你!”說着不管不顧地推搡了起來。

可李樂師紋絲未動,只是有點煩,想來自己也甚是多事,竟來管她人的閑事,看她如同瘋癫了一樣地哭打,便決定離開這裏,誰知,她竟拉扯着他的衣袖時,一個踉跄,一頭撞到他的肩膀,便不離開了,靠在上面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靠得如此之近,哭聲帶起的熱氣撲在臉上,微微癢癢,還有磅礴的淚水,李樂師朝天嘆了口氣,無法想象自己的衣裳會變成什麽樣,這還是今晚剛換上幹淨的。

李樂師一直冷着臉,心裏卻有些發慌,又不敢太用力地拉回自己的手,只是微微後退,想抽回袖子,可對方似乎是賴上他了,他退一步她便進一步,一直就這麽穩穩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最後,李樂師只能作罷,心中認命地為自己的衣裳哀悼。

想不通這小丫頭剛剛還一臉的不耐和滿口的怒氣,怎麽轉眼就趴在人家的肩膀上哭泣了呢?李樂師一動不動地站着,既然擺脫不掉,那就由着她哭好了。

一刻鐘後,可馨的情緒才算是慢慢恢複,她剛剛沮喪到快要毀滅的小宇宙被炸得毀天滅地之後,通通化作淚水,才把那籠罩在心頭的霧霾郁悶洗刷得清透一些。

她離開李樂師的肩膀,一抽一搭地咽哽道:“對不起,把你的衣衫弄濕了,謝謝你借我肩膀。”

李樂師冷冷清清:“哭好了,哭痛快了,也不枉費我這一身幹淨的衣裳,不過可憐小七又得重洗一遍。”

可馨睜着微微紅腫的雙眼,囊着鼻音道:“你這人說話不太好聽,不過你心裏卻是極好的,就像你剛剛明明可以推開我,你卻由着我哭了這麽久,弄髒你的衣裳,可見你這人是個面冷心熱的。”

可馨破涕為笑,露出了一個梨花帶雨之後的明媚,可惜李樂師看不到。

李樂師的嘴角抽了抽,冷冷道:“果真是個蠢笨之人,剛剛說你是愚人沒有一點反思,如今又自作聰明武斷的下結論,真是愚不可及,浪費我大好的時光,來聽你的鬼哭狼嚎。”說完轉身就走。

這話是挺刺耳不中聽的,可馨想到初次與他接觸時,他說話也是這樣冷淡的,明明好心幫了他,卻還被他冷嘲熱諷,怕是他說話方式便是如此吧,便也漸漸理解,也不生氣,只是淡淡地瞅着他。

不知是不是剛剛哭過,心情大好,看什麽都是好的,還是本來就對他目盲心中早存了憐憫之心,身殘志堅,不對命運妥協,修得一身才華,所以對他的“特別”也能欣然接受。

“我送你回去吧。”看到李樂師往回走了兩三步,可馨提議。

“不用,我能來就能怎麽回去,你不必跟來,我現在一見到你就煩。”李樂師很明确地拒絕。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