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可馨哦了一聲,不以為然地嘟嘟嘴,用巾帕擤鼻涕,想到是他的東西,忙道:“這塊巾帕我洗幹淨了再送還給你。”
片刻後,李樂師才答道:“送你吧,今晚可別再哭哭啼啼的,吵得人心煩。”
忽然一陣風刮過,水潭邊上的柳樹劇烈地搖晃,垂落到水面的柳枝撫過水面,蕩起大大的漣漪,攪亂一塘春水。
風雲突變,昨兒個還明媚晴天,今兒個忽然北風大作,吹起的沙塵暴遮天蔽日,整個北京城陷入灰蒙蒙的一片,因着風沙實在太大,街上的店鋪大都關門歇業,路上行人稀疏可數,偶爾趕路的人蒙頭遮臉,頂着風匆匆忙忙,京城繁華的蹤影已全無。
紫禁城內,乾清宮,數盞花枝飛龍團照臺上,碩大的蠟燭不停地滴着燭淚,昏黃的燈火照得宮殿隐隐綽綽,重重帷幕之後,龍床上一人頻臨将死,形如枯槁,此刻卻眼神清亮,怕是回光返照。
殿外一人神色慌張地飛奔而來,身後亦步亦趨地跟着一黃門,剛到榻前,那人就撲通一聲跪在龍榻前,嘴裏喊道:“父皇。”手也趕緊抓住老皇的手。
“是太子來了,牛玉也在。”老皇費勁地睜眼看着自己的兒子,皇位的繼承人,皇太子朱見深。
乾清宮內,只有他們三人,巨大的宮殿內暖融融的燃着地龍,偶爾燭心爆一下,更顯得寂靜冷清,空曠寂寥,只是耳尖的人仍然聽到,殿外悉悉索索的腳步和衣服的摩挲聲,還隐隐透着極度壓抑的哭聲。
“太子,這大明的江山就交到你的手上……”老皇困難地吞咽,把自己想說的話盡可能的都說了,看着這個與自己同樣飽經風霜,起伏跌宕,被廢之後又重新被立的太子,最終江山還是傳到了他的手中。
“太子,朕還有最後一個心願,願我兒能做到,自高祖皇帝以來,但逢帝崩,總要後宮諸多嫔妃殉葬,我不忍心這麽做,我死了之後不要殉葬,今後也不要再有這樣的事情了,我兒能辦到嗎?”(明史曾記載明英宗朱祁鎮遺訓:殉葬非古禮,仁者所不忍,衆妃不要殉葬。)
太子朱見深握着老皇枯瘦的手,深深一拜:“父皇請放心,我一定會照辦。”
跪在太子朱見深身後的大太監牛玉,聽聞這話,面上一怔,心中卻是明白老皇做這最後遺願的原因,他跟随老皇經歷“土木堡之變”,被俘虜,後被放回又過了七年的囚禁生涯,雖有太上皇之名,卻連自由的權利都沒有,後經“奪門之變”南宮複辟,恢複帝位後又歷“石曹之亂”,可謂飽經風波,可老皇的內裏,确是有一顆善良的心,理解別人痛苦的心,牛玉一直在他的身邊,對他的性情作為無所不知,他的無奈和種種心酸,只有身邊最親近的人,才能了解一二。
老皇枯涸的手在太子健碩年輕的手掌中輕輕地滑落,結束了他不算光彩耀眼的一生,他寵信過奸佞小人,打過敗仗,當過俘虜,殺過忠臣,心存善良,能和善待人,心智溫和,經歷大起大落的波折卻能始終鎮定不變,他是不是一個好皇帝,只能留給後世評說了。
“父皇,父皇。”太子搖着老皇不再動的手臂,嚎哭出聲。
牛玉站起顫巍巍的身體,一步一顫地走向殿門,一把推開,殿外,黑壓壓地站着一片人,有太醫院的太醫,衆多的內侍宮女,還有皇子和公主們,特別是在錢皇後帶領下姿色各異的各宮嫔妃,滿滿登登。
在看到牛玉出來時,她們都統一的鴉雀無聲,臉上清一色的露出悲戚的神情,這些神情有些是為老皇,有些是為自己,歷朝都有皇帝駕崩嫔妃殉葬的古制,生怕老皇死後,殉葬的事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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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百雙的眼睛盯着牛玉,牛玉在心中嘆了嘆,唱道:“皇上駕崩。”
音落,呼啦啦地跪倒一片,哀嚎哭泣的聲音像開閘的堤壩,呼啦啦地傾瀉開來,牛玉跨過跪在地上的衆人,不知是踩了何人的衣角,險些絆倒,一個小黃門機靈地扶了他一把:“公公小心。”說完便沒了人影。
牛玉握着手中的紙條,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跪了一地的嫔妃皇子們,均匍匐在地,低着頭嗚嗚地哭着,傷心悲痛,剛剛摔倒的瞬間,扶他的似乎是個機靈清秀的小黃門,只是這樣的小黃門在紫禁城裏一抓一大把,該去哪裏尋找?
陳府,禮部右侍郎陳文的府邸,晚飯用到一半,陳文便擱下筷子,喝了碗中的雞湯就叫人端上漱口水,同桌的夫人忙起身親自伺候他,待他用香水漱口後,問道:“大人,可是這飯菜不夠可口,大人才吃了半碗,不多吃些嗎?”
陳文擺擺手,不耐道:“不吃了,沒什麽胃口。”
“那要不要我晚些時候給大人送些宵夜?”夫人又殷切地關問。
“不用,婦道人家整日裏羅裏吧嗦,真是煩人。”陳文一甩袖子,頭也不回的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陳夫人一怔,心中委屈,不過是關心而已,何來啰嗦。
看着陳文遠去的背影,陳夫人心裏嘀咕,大人一般不輕易發脾氣,不知出了何事才讓他如此心浮氣躁,穩不住陣腳。
陳文把下人們都摒退,獨自一人進了書房,從書櫃木屜中抽出一卷紙卷,如珍似寶地張開,畫中一妙齡女子,淡眉素雅,錦衣飄逸,淺笑清傲,眉目倔強,正是群芳院的董茜茜。
陳文布了少許風霜的臉上,露出與剛剛截然不同的神色,眉眼溢出些許柔情,小心翼翼地端詳着,不知是否跟記憶中的某處相會,不時地彎着嘴角。
可又似乎想到如今的處境,陳文的眉心皺起了深深的一個疙瘩,情緒轉變為現實,快樂美好與痛苦無奈之間,讓陳文這個經歷了半輩子風波的人,也止不住地怔忪苦惱。
這時,桌上燭光一閃,随着“咻”的一聲厲響,陳文尚未反應過來,待他回轉過頭,身後的木櫃之上,釘着一把匕首,匕首入木三分,中間插着一張紙張。
陳文心中一緊,正待喊人,卻又覺得多餘,如果來人要殺他,看那插到木櫃上的匕首發出幽幽的寒光,自己只怕早就一命嗚呼,何須如今喊叫。
取下匕首上的紙張,張開一看,越看臉色越是凝肅,到最後,竟緩緩地坐了下來。
半盞茶功夫後,陳文站起往屋外走,站在屋檐下,望了一眼污濁昏黑的天空,習慣性地往右側頭,右邊院子毗鄰的房屋起伏接連,那是翰林侍讀學士錢溥的房子,他與錢溥比鄰而居多年,兩人平日素來交情甚好,錢溥教授的學生頗多,以往來拜谒時,必定會邀請陳文一同共飲,這幾日為董茜茜的事情郁悶憂心,竟沒有過多的在意,如今細細想來,錢溥怕是有一段時間沒有叫他了。
陳文看着右邊房舍透出的燭光燈火,心中一橫,竟是滿臉的陰鸷,你先無義,就別怪我無情。
深夜的北京城,從北邊的寺廟觀道中,忽然傳出鐘鼎之聲,聲音之突兀洪亮,驚起寒鴉撲飛,全城訃告:皇上駕崩了。
李府,內閣首輔,吏部尚書李賢剛躺下,準備歇息,聽聞宏遠連綿不絕的大小鐘聲,嘴裏低喃道:“皇上駕崩了。”
身邊的李夫人也是剛睡下,睡眼惺忪地問:“大人,可是現在要起來?”
李賢重新躺回被窩,閉上眼道:“再躺上兩個時辰吧,明日一早事情很多呢。”
老尚書閉目調息,似已經養神睡下,李夫人給他掖了掖被角,也跟着躺了下來。
翌日,天還未亮,李賢便整冠着衣,一切妥帖之後,從家出發進宮,在午門下了轎,拐彎從右側進去,全宮城裏戒備森嚴,凝肅莊重,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文淵閣就在眼前,隔壁的文華殿便是皇太子代理朝政的地方,如今要更改稱呼了。
進入文淵閣,李賢以為自己是第一人,不想裏面已經站了一人,竟是禮部右侍郎陳文,這位陳大人一向與他政見不合,想來是什麽緣由,自己也覺得可笑。
猶記得英宗就是如今駕崩的皇上,奪門複辟之後,召陳文入京理事,後來在李賢和王翺等重臣的推薦之下,陳文任禮部右侍郎,進入內閣,不料這位陳大人進入內閣之後,處處阻撓李賢的施政,吹毛求疵,并且逢人便說:“我并非李賢推薦之人。”李賢初聞此話,也覺得匪夷所思,不要求他感恩戴德,可這過河拆橋也實在是蹊跷,可見這人性格古怪清高孤傲。
不知這一大早,這位陳大人有何貴幹啊!
李賢叫人準備了筆墨紙硯,英宗駕崩,身為內閣首輔的李賢,理應起草诏書。
除了伺候筆墨的書童之外,文淵閣內就兩位大人,兩人相互見禮問好後,李賢也沒空細究陳文的意圖,執筆撚了撚硯臺裏的墨汁,準備落筆。
陳文見李賢并沒有把他當回事,如此早早的在文淵閣內等他,就是等這個機會,他把書童遣了下去,還在門口張望了一下,看四處無人,才回到李賢的身邊。
李賢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睨了眼動作怪異的陳文,兀自在心裏搖了搖頭,凝神在筆尖,準備落筆。
誰知,筆尖剛要沾到紙,陳文過來一把奪過李賢手中的筆,擲在硯臺上,力度之大,激起的墨水四處飛濺,落在了上好的空白宣紙上。
李賢胡子一翹,準備質問陳文幹什麽?
陳文确先發制人,率先開口道:“不必了,诏書已經有人起草了。”
此話一出,李賢一愣,可随即一想,新舊交替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只是一直沒有收到半點風聲征兆,何來緣故?
李賢面上不動聲色,問陳文:“何人起草?”
“哼,錢溥和王綸已經私下定下計劃,準備以錢溥代替你,而以兵書侍郎韓雍代替尚書馬昂。你就別白費那個心了。”陳文說完,兩手攏袖,一副我早就知道,而你完全被蒙在鼓裏的愚蠢樣。
“可有皇上诏書口谕?”李賢問道。
“皇上已經駕崩,何來诏書口谕。”
“那是太子的意思?”李賢又問。
“太子尚未登記,哪能對當朝大臣随意任免調換。”陳文面上輕蔑不屑,可心裏着實着急,怕李賢不能信了自己的話。
“胡鬧,這是愚不可及。”李賢怕是已經想明白了,再細細問陳文他是從何處聽來。
陳文言辭有些閃爍,不過依舊一板一眼:“下官與錢溥是鄰居,平日裏素有往來,兩家的後院有小門相通,那日下官不小心聽到了錢溥與王綸的密謀,才由此斷定此番言論。”
李賢沉吟這事的可信度,不過看陳文一向與他相交甚淺,為人又清高孤僻,不是個亂說話的人,倒是一心坦蕩做事之人,而錢溥與王綸的為人,還有近期他二人的一些舉動,也讓人覺得如有這番做法,也合情合理。
“朝廷大臣,此是他兩個無知小人能夠左右的,我去找皇太子。”說完,李賢怒不可抑,拂袖而去,诏書也不寫了。
文淵閣內只留下陳文一人,他大大地松了口氣,用袖子抹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
皇太子繼位,這位年輕的皇帝憲宗不過十八歲,本應生機勃發的臉孔上,連着幾日的大典,瑣事纏身,眉宇間盡是疲憊。
憲宗手裏拿着一本奏折,這是內閣首輔,吏部尚書李賢的奏章,折子上告發了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此刻這位年輕的皇帝,正在閉目,眉宇間隐隐發緊的疼痛讓他下意識地捏了捏眉心。
身邊的大太監牛玉見新皇疲憊,細聲細氣地問:“皇上可要歇息一下,連着幾日諸事衆多,皇上要保重龍體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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