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

“客人點名了要你,小祖宗,你現在也有些名氣了,年紀輕輕的,可謂是前途無量啊,屆時有了大發展,可不要忘了月娘我的舉薦之恩哦。”月娘眉眼開花,滿臉的脂粉下兩眼放光,仿佛看到可馨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金光閃閃的金山。

可馨被她看得雞皮疙瘩全起了,問了地點,準備接着跳舞去。把滿腔的歡喜快樂融入舞蹈之中,也不愧為人生的一件惬意之事。

“可馨,你來了?嘻嘻,你猜,點《春莺》的是哪位客人?可是老熟人了哦。”香茹一見到可馨,就一副賊兮兮的模樣,兩眼亮晶晶得吓人。

“誰啊,你又見着美男啦?怎麽一副花癡的樣子,別人看到你這樣,你可別說認識我,我可丢不起這個臉。”可馨打趣她,也只有香茹才會這麽傻頭傻腦。

不過好像也有人說她傻唉,那人冷冰冰地說她傻時,怎麽可馨覺得心裏有一絲甜呢。

“是錦衣衛。”

“怎麽又是他們?”可馨面露厭惡。

“不是正月那幫,是上回幫了你的那個錦衣衛總旗,肖公子纏着你那回,幫你解圍的那個,身長玉立,劍眉星目,好看吧。”香茹小臉朝上,說得好像那人就似天上人一般。

果真犯病了!

“哼,不就是抓了董姐姐的那個人嗎?死丫頭,董姐姐身上的傷還沒好呢,你就見色忘友,真是沒良心。”可馨停下換舞衣的手,把剛換上的舞衣褪下,重新穿上自己的衣裳。

“哎呀,你幹嘛?馬上就要開始了呀。”香茹見她換下衣服,着急道。

可馨眼珠子一轉,盯着香茹片刻,香茹有些犯傻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幹嘛。

可馨靠在香茹的耳邊耳語幾句,香茹的臉立馬紅了起來,一邊嬌羞得喜人,一邊又惱羞得要吃人,瞪着可馨得意洋洋的臉,恨得咬牙切齒又拿她沒有辦法,最後只能迸出兩個字:“卑鄙!”

群芳院東邊一間舒适的小廂房內,袁烨靠在身後的椅背上,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手指扣在扶手上,一扣一扣,似在沉思。

身邊的張渺正不停地往屋外張望,嘴裏喃喃有詞:“頭兒,你說寇青姑娘會不會來?這空手無賞的,得多大的面子,還有你看看,群芳院裏的生意,簡直就是如日中天,董茜茜傷還未好,寇青能忙活得過來嗎?”

袁烨依舊目視前方,沒有吭聲,張渺正的話他似在聽,也似沒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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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渺正旁邊的陸喆一邊吃着桌上的點心,一邊用腳踢他,揶揄道:“頭兒的面子誰人能不給,你今晚不是挺興奮的嗎?路上一直催促着我們快點,怎麽一進來,就魂兒不見了,患得患失的,想似已經飛到寇青姑娘的身上了吧。”

“去你的,點心也堵不住你的嘴,小心我塞只臭鞋給你。”張渺正回罵道,作勢要打他,陸喆趕緊躲了。

這時,絲竹之聲響起,愉快的鼓點踩踏在清脆的笛音之中,似春天翠莺飛翔鳴叫,春風拂面,柳絮飛揚,春意盎然。

“頭兒,你的姑娘來了。”張渺正捅了捅故作深沉的袁烨,袁烨白了他一眼。

粉紅的舞衣飛袖,一人翠綠百褶裙,水袖細腰,頭頂白羽翠帶,輕躍跳轉之間,把春天的喜慶和翠鳥的靈活歡快,表現得淋漓盡致,妙齡少女的婀娜體态,嬌羞面容,還有柔軟輕盈的身段,把一曲《春莺》演繹地活靈活現。

本該舞得歡喜,看得也高興,可是主座上的人,繃着個臉,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全程抿着個嘴,一臉肅殺地盯着場中跳舞的姑娘。

“咦?怎麽不是範姑娘,不是點了要她來跳舞的嗎?”張渺正眯着眼瞅了瞅,不确定地說。

“不用瞅了,不是她。”雖然是同樣的衣飾打扮,可卻是另一個圓臉清秀的姑娘,張渺正晚上的眼神不好使,陸喆看着他費勁,好心提醒,再看袁烨,估計早看出來了,正一臉的陰沉呢。

這跳舞和看舞之間,雖然不一定需要互動,可看舞的客人情緒還是或多或少的會影響跳舞的舞者,主位上的大人不高興,而且是明顯的不悅,讓香茹的心裏只打鼓,可恨可馨拿了她的把柄要挾于她,她不得不來替舞,看吧,人家錦衣衛大人要的是她,她這個冒名頂替的,如果得罪了錦衣衛大人,該如何是好?

猛地跳躍,一個詫神,竟然踩錯了腳,拍子已經亂掉,節奏也跟不上了,香茹腳上錯了,心裏更加慌張,人已經停了下來,連累着其他伴舞的都不知道該怎麽做,也跟着停了下來。

其實,跳錯一兩拍也很正常,只要圓滑了過去,別人也不一定能看出,畢竟歌舞只是助興,如果不是專業的舞師,大家看的就是一種欣賞和愉悅。

樂曲也随着廳中杵着的十來個人停了下來,袁烨面無表情地放下酒杯,好整以暇地看着這些歌舞伎。

張渺正看看袁烨,又看看前面停下來緊張到手足無措的舞娘,率先笑道:“幹嘛停下來呀,挺好看的,繼續呀!”

香茹發現自己的牙齒正在不停地打架,連手腳都不聽使喚,她根本就不敢看首座上的錦衣衛,心裏早把可馨給恨死了,可根本又不是在恨,而是想着自己怎麽就這麽點膽色,錯了就錯了嘛,接着跳就好了。

張渺正的救場根本不起什麽作用,場中的氣氛有點怪,連一向不太敏感的陸喆也覺出此事的古怪。

正當大夥這麽客人不說話,舞娘不跳舞,大眼瞪小眼的瞬間,一人推開了門,緊接着一個嬌俏的聲音:“哎喲,這是怎麽了?你們都傻站着不跳舞,都站在這裏給大人們看吶?”

張渺正也許正打算再接着叫姑娘們跳舞,此刻見到來人,也不敢說話了,呆着個臉,呆呆地坐在那裏。

他晚上的眼神不太好使,只見進來的寇青高高地梳着牡丹頭,凹凸有致飽滿的身形,不見絲毫的臃腫反而輕盈靈巧,她碎步走進來時,帶起一陣香風,香氣濃郁到叫人心醉,跟那日在大太陽之下的感覺又不一樣了。

“大人們,這些小姑娘有這麽好看嗎?”寇青說着,便撿了袁烨身邊的位置坐下,袁烨沒有開口,她自己叫人撤了酒具,端上熱茶。

今晚她忙活了一晚上,有些疲倦,臉上已經染上兩坨紅暈,顯然是喝了不少,此刻靠在椅子上,深邃立體的五官有些慵懶的神情,仿佛此刻有些尴尬的氛圍與她絲毫關系都沒有。

見張渺正不說話,袁烨又一直繃着個臉,又想到他們三人一行今晚來此地的目的,陸喆擺擺手,叫舞娘們都撤了。

香茹她們看了看寇青,又看看袁烨,不敢動步子,直到寇青微微地颔首,她們才陸續地退出舞場。

不過才半盞茶的功夫,香茹感覺自己的整個後背都是濕漉漉的,劫後餘生的虛脫感。

清場之後,偌大的暖房內只剩下他們四人,端坐在主位上的人依舊一言不發,他不說話,其他人就更不會說話。

張渺端着個杯子在喝酒,可是眼神老是偷偷瞄到寇青的身上,偶爾一次被寇青逮了個正着,回以他一個微笑,他不好意思地低頭假裝喝酒,臉上卻如火燒,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擺放了。

陸喆看到張渺正那熊樣,只端坐着,眼觀鼻,鼻觀心,只當調息養神好了。

最終,還是袁烨打破了這份挺怪的靜谧,笑道:“寇姑娘,袁某還是要謝謝你今晚肯賞臉,屈駕到我這裏來。”

“大人說的哪裏話,大人召見,就是千山萬水也要趕過來的,你說是不是。”她面對着袁烨說話,最後一句,卻又是對着張渺正的方向,吓得張渺正剛剛擡起的頭都忘記怎麽低下去,直直的如同呆頭鵝般。

“寇姑娘是群芳院的花魁,京城的一朵名花,多少風流才子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我們何此有幸,寇姑娘,袁某敬你一杯,希望與你交個朋友。”袁烨笑得燦爛,可眼中分明沒有笑意,他是在設套呢。

可寇青又此是三言兩語能套住的人,她在這風月場所你情我願的買身賣笑之中,早就練就了火眼金睛。

寇青虛擡了擡手,以茶代酒,喝了杯中的茶,她笑得妩媚:“大人今晚叫奴家過來,不會是真的來交朋友,敘敘舊吧。”她聲音不複剛剛的清脆,可能是整晚高聲歡笑的應酬,剛才一刻的放松,才顯出了疲态。

“當然不是,寇姑娘開門見山,爽快,袁某就有話直說,寇姑娘與門睿關系密切,這是衆所周知,我想向寇姑娘打聽一下,此人有什麽其他不法的作為,寇姑娘跟他最是親近,自會知他一二。”袁烨說得躊躇,他在仔細地觀察寇青的表情,沒有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可惜,除了一瞬間的驚訝之外,寇青一切如常,還是那個笑顏花開,風華絕代的美人,她以袖捂唇,咯咯一笑:“大人真是會說笑,奴家是跟門大人有些情緣,不過都是些閨房情意,大人跟他是同僚,恐怕與門大人在一起的時間要比奴家來得更加親密吧。”

又輕輕地推了回來,果真長袖善舞,袁烨也沒打算今晚、此刻就能從她口中套出什麽話來,她的表現和言語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她過分的圓滑和虛僞,還是讓袁烨心中很不舒服。

“寇姑娘,你不用急着回答和撇清關系,袁某不急,你好好想上幾日,再來答我,不要一下子把話說得太絕太快,那以後便不好做人了,見面了也尴尬。”袁烨突然轉變了神情,臉上笑容不見,聲音清冷狠絕。

寇青此會聽不出來,這位錦衣衛大人不高興不耐煩了哩,她也不會得寸進尺,一時的口舌之快不僅不會給她帶來任何好處,反而适得其反。

寇青适當收斂,端下姿态,低眉順眼道:“大人教訓得是,是奴家狂妄了,這幾日必會好好思量,如果想起什麽,必會告知大人。大人,奴家敬你,向你賠罪,不要跟奴家小女子一般見識。”

袁烨端着酒杯的手擡了擡,一口喝了,突然覺得有些悶煩,就站了起來,對張渺正和陸喆說:“我出去一下,你們陪一陪寇姑娘。”說完,再也不理他們,獨自一人開門出去。

春天的夜晚沒有日照,還是陰冷沁人,冷風一吹,袁烨臉上的酒氣散去了大半,今晚不過小酌幾杯,何來的酒意煩躁?

群芳院裏燈火輝煌,尤其是大廳,歌舞聲、喝彩聲和調情的嬉笑聲,偶爾夾雜着女子嬌吟發嗲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讓人熱血沸騰;穿梭在各個廂房的奴婢仆人,衣香鬓影,美人如雲;男人們衣着光鮮,舞娘們霓裳彩帶,如人間天堂;還有空氣中淡淡飄着的酒肉香混着濃郁的熏香,溫熱的空氣和外面冷冽的空氣交替,叫你醉生夢死,流連忘返,好一副酒肉快活的人間仙境。

袁烨撿了一個僻靜的地方走,月光如水,配合着冷然的空氣,竟也有絲絲清涼如銀的美感。

假山水潭,人造的小溪流水潺潺,岸邊的柳樹搖曳多姿,小徑兩旁樹影婆娑,偶爾從樹枝上掉下來一兩朵花瓣,砸落在肩頭,激起一陣陣淡淡的花香。

這假山倒是造得奇特,中間空了一個山洞出來,嶙峋凹凸,在這頭未必能看到那頭,實在是孩童躲貓貓的好地方。

袁烨坐到一個半人高的“山頭”上,柳樹遮掩,在外頭竟看不到他,是個隐蔽安靜的地方,他靜靜地坐在石頭之上,準備好好地整理一番自己的情緒。

可惜,好景不長,才不過半刻鐘,就聽到從遠及近的說話聲。

“來嘛,幕天席地,別有一番滋味,我們試一次,就一次,保管讓你欲生欲死,終生難忘。”一個男聲,流裏流氣,顯然是□□中燒,說話間呼吸急促,似急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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