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可馨默了默,黯然道:“我在教司坊與姐姐們一塊長大,董姐姐對我的照顧和情誼,是一輩子銘記在心的,怎可以因身份變了就沒了的,過幾日我便要搬出去了,以後也會常來看望姐姐的。”
“傻丫頭,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怎麽到你這裏反而傷感了呢?姐姐是沒你這麽好的福分,你雖在教司坊多年,但總歸還是一個小姑娘,沒有被染指,該是老天爺多麽眷顧于你,你要好好珍惜才是。”董茜茜拍了拍她的手,叫丫頭拿東西過來。
自從素倩死後,還有董茜茜進錦衣衛新獄這事,月娘指給她的丫頭,都是樣貌普通,老實本分的小丫頭。
而對于素倩,對于在獄中的種種,董茜茜只字不提,別人更不敢提半個字,生怕觸到她的傷處。
董茜茜指着丫頭拿過來的東西,溫柔地笑着對可馨說:“你要離開教司坊,重獲身份,是大喜大賀的事情,姐姐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送給你,只有些日常普通用的衣服首飾撿些送給你,希望你不要嫌棄。”
可馨心中一喜,目光已落在一旁的衣服首飾上,她看着光鮮靓麗的衣裳,璀璨閃閃的頭飾,拿起一根絞絲镂金的銀钿兒,興奮道:“姐姐,這些都是給我的?”
可馨眉目帶着喜慶,這是真心喜悅滿足高興的心情流露,純正而誠摯,沒有任何一絲的雜質夾雜在其中,在教司坊長大的她,竟然能有如此純真健康的心性,董茜茜是羨慕她的,也有些嫉妒吧。
“恩,是給你的,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只是你剛出去難免置辦起來沒那麽快和周全,這些給你應急用,以後你還會有更多更好看的,不要嫌棄。”
可馨心中感動,謝她道:“姐姐對我真好,這每年的新衣裳,不都是姐姐送給我的嗎?就算以後有再多再好的,恐怕也不會有姐姐給我的來得珍惜。”
“你真是個傻丫頭,你以後也是個官家小姐了,身世清白堂堂正正,好好找一個門當戶對對你好的公子,嫁人生子才是最最真的正道兒。”董茜茜含着希翼的忠告,笑盈盈地看着她,為她高興之餘,也為自己悲涼的一生劃了一條隔線。
“姐姐也要抓緊時間,那位禮部右侍郎陳文陳大人,對姐姐一直不離不棄,這次姐姐回來,就屬他來得最勤快,最殷勤,可見他心裏還是有姐姐的。”可馨試探性地說,外間的風言風語早在群芳院裏沸騰了起來,傳聞陳大人有心為她贖身娶她,可董茜茜一直沒有表态,事情也就這麽一直懸着。
“一個糟老頭呀,誰喜歡!”董茜茜厭厭道。
“對,能配得上姐姐的,必定是風流倜傥,英俊不凡的年輕公子,要善于詩畫,還要是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語花才行。”可馨說得打趣,董茜茜也不免捂嘴而笑,只是目光多少都有些落寞哀愁。
跟董茜茜又聊了幾句,可馨才告辭了她回去,在出了董茜茜的住所外,恰巧碰到了路過的香茹。
“可馨,你拿什麽呢?我幫你。”香茹看見她,很熱情地上前幫忙,搶着把她手中的東西接過來,也不管可馨願不願意。
東西不重也不多,誰拿都不是問題,可問題是香茹的态度,讓可馨有些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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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茹,你怎麽了,好像怪怪的,對我這麽熱情?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可馨對香茹心裏藏不住話,立馬就說出心中的疑惑。
香茹嘿嘿一笑,依舊沒心沒肺,可态度确實熱情很多:“是嗎?現在能跟以前比嗎?以前我們都是一樣的身份,不用跟你客氣,可現在不一樣了,我不對你好的,以後你要想起我來,也能對我好點呀。”
香茹大大方方地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不藏着掖着,也不扭捏,讓可馨一怔,随即打了一下她的肩膀,笑道:“你的打着算盤的壞丫頭,原來對我好都是有目的的,不理你了。”說完轉身快走了幾步。
香茹立馬趕上,委屈道:“你可別不理我呀,你現在是官家小姐了,阿誠哥也是個公子了,說不定以後就是個大人,我們雲泥之別,你就真的不理我了,說不定以後不會再和我來往,怕與我相交會玷污了你的身份呢。”
可馨停了腳步,回頭瞅她,心裏有些氣惱她這樣妄自菲薄,口中怒道:“是,官妓的身份是處處低人一等,可那也是別人強壓給我們的,我們也是爹媽生,一樣努力生活,才情技藝并不比那些名門閨秀差,憑什麽我們就要覺得矮她們一截,別人看輕了我們,我們為何要自己看輕自己,就算是身不由己,可我們依然能活出自己的精彩和快樂呀!”
見可馨生氣,香茹不敢立馬反駁她,只是悶悶道:“你如今幸運地平反,脫去妓籍,自然說這些話來安慰我們,我是自小被賣到群芳院,除非被人贖身,不然會一輩子老死在這裏,就算是董姐姐這樣才情樣貌樣樣出挑的,可她依舊活得很苦不快樂,還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何況我們呢。”她的話音越說越沉。
可馨默了默,她是高興沖昏了頭,才會說出剛才那番驚世駭俗的話,什麽叫活出自己的精彩?能有精彩嗎?
她不比別人差也沒有低人一等,可那僅僅只是自個的想法而已,如果有選擇,誰願意誰高興來做官妓官奴,任人踐踏□□。
就算這是她內心一直以來真正的想法,以前不敢說,說了別人也不屑,無非是說她自欺欺人,自我安慰,意淫滿足而已,如今說出來了,也不是仗着自己的幸運嗎?別人只會有一種想法,說她不過是安慰別人,就如同香茹這般。
她的想法,終究無人能解,只能深埋心底。
董茜茜是群芳院的花魁,她才藝性情都是拔尖的,可惜身世堪憐,雖出身官宦,從小聰敏伶俐,熟讀詩書,酷愛書畫,可父母早逝,童年時為了生活投奔京城的叔父,本來寄人籬下也有一片擋風遮雨的天地,誰料天要絕她,叔父被案件牽連,被罷官入獄,她也連帶着被沒籍充入了教司坊為官妓。
可馨不再說話,這些問題這些事情,真的不是她尚能想得明白理解通透的,身在紅塵如浮萍,不正是對孤苦無依的紅涯之女最真實的寫照嗎?不過,對于香茹,她倒是有了另一個想法打算。
範家雖然還沒有搬出教司坊,外面置辦的家宅也正在趕修整饬之中,教司坊不會對他們有任何的奴役,用鄭司樂的話說,範可馨一家在教司坊,那也是當貴客一樣的暫時借住在坊間。
而對于鄭司樂要給範家重新調換一個新地方,張氏提出不用麻煩,來回不過十來日便要搬出去,就不費那個事了。
鄭司樂眯得他只剩下一條縫的小眯眼,八字胡一翹一翹的,逢人便說,可馨一家果真是書香官宦之家,知恩圖報,得體善良。
這日,張氏鄭重地帶着她的三個子女,到于謙之子于冕的府上拜訪,提起故人和往日的心酸,難免淚眼相看,不過好在大家都是經歷風霜,知道今日之不易,是珍惜當下的人,沒有過多的沉靜在過去的傷痛之中,很快地恢複并對未來抱以希翼。
從于府上出來時,張氏因為腿腳不便,和小樂先乘轎回去,可馨和哥哥阿誠步行慢慢地走回去。
街上熙熙攘攘,陽光熱烘烘的,倒春寒已徹底地過去,北京城已有了初夏前的征兆,風清雲淡。
他們從于府回教司坊要路過京城最繁華的西單街,街上挑着買賣的商家擺着琳琅滿目的商品,可馨是個女孩子,很快就被花花綠綠的小東西吸引,走走停停。
阿誠沒有催促,由着妹妹喜歡,偶爾也停下腳步等後面被落下距離的可馨,可他好像有心事,走着走着,似乎忘了身後還有一個人。
可馨也是無意間回頭尋找哥哥身影時,發現哥哥的步履沉重,步态凝滞,肩背微微塌陷,不禁有些擔憂,放下游玩的心思,趕上哥哥。
“哥哥,你不用太過憂心,于家哥哥已經說了,皇上平反此案就會把當年涉案被冤枉的人通通板回原位,爹爹已經不在,按照我們大明朝的律法,武職世襲罔替,于家哥哥說沒問題,只是時間遲早的事,哥哥不要太過擔憂。”可馨安慰道。
其實可馨也只是猜測哥哥不高興是因為這個,她這個哥哥沉悶寡言的這些年,鮮少跟她聊天說話,如果不是一家人住在一起,習性默契慣了,難免生疏。
阿誠展開一個笑顏,像小時候一樣摸了摸妹妹的頭。
可馨沒有躲開,也不怕他弄亂了今早母親給她花了半個時辰才梳好的發髻,有些愣愣地看着哥哥,陽光之下,她有多久沒有看到過哥哥開朗真心的笑容了。
笑意讓他本就英挺的眉目炫彩奪目,眉心皺起的懸針添了一份滄桑,五官立體陽剛,他今日一襲褐色暗紋直身,腰束本色廂帶,更顯得身形颀長,儀表堂堂,其實哥哥蠻好看的嘛!
阿誠帶了妹妹往人少的地方走,免得被行人沖撞。
“父親官至京衛指揮使司鎮撫,是個從五品的武官,有些人難免氣憤不過,讓我一個教司坊的官奴,受了這個官職,所以有意為難拖延才遲遲不下來,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小人。”阿誠說完自哂一笑。
官場上的複雜勾心鬥角,幫派之争顯然已經超出了可馨的理解範圍,她似懂非懂,這些男人們世界的主戰場,角逐着的權利游戲,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理不清。
她本意只是希望哥哥好好的,開心一些。
當然,她大約也知道世間世事的複雜多變,人心之難測,何況是利益權利的中心,人的修養和尊嚴在欲望的面前經歷着殘酷的考驗,稍有不慎,你一步錯步步錯,再想回頭,已是窮途末路,俨然沒有她所喜歡的舞蹈來得純粹肆意,浪漫唯美。
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地走着,心中各有心事,不知不覺間,便拉開了一段距離,經過路邊一家酒家時,因為可馨心不在焉,一直蒙着頭往前走,直到腦袋撞到一硬邦邦的物什後,才摸着腦門,懵懵地擡頭。
只見撞入眼簾的是一雙漆黑如曜石的眼睛,正饒有興趣地盯着她,眼睛下面是筆直的鼻梁,如刀削斧刻般,緊抿的唇邊挂着一絲嘲諷,似笑非笑。
怎麽到哪都能碰到這人啊!可馨在心裏嘀咕。
她往左挪了一步,準備往前走,當沒看見。
誰知那人跟她同一個方向走。
可馨無法,又往右挪了一步,你走我讓你走行了吧。
可那人又變換了另一個方向跟她同步,于是,很怪異的,兩人就這麽僵持在哪裏。
可馨的火氣騰地直上冒。
“撲哧”一個笑聲,猶如火上澆油。
這個笑聲把她給徹底惹惱了,她瞪向一旁笑出聲的人,氣嘟嘟地說:“好狗不擋道,有什麽好笑的。”
誰知那人不僅沒有噤聲,俨然一愣,随即趴在同伴的身上更加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
可馨才不管他笑得多歡呢,回頭看向擋在自己面前的人,那人一直這麽盯着她,一聲不吭,像跟她有什麽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
可馨也回瞪他,毫不示弱,看誰瞪得厲害瞪得更兇更久。
“馨兒,不可無禮。”是哥哥的聲音。
阿誠恍然發現身後的可馨沒有跟上,回頭一看,自己的妹妹俨然一副角鬥場中要開始格鬥的公雞模樣。
“袁大人,幸會!舍妹年紀尚幼,不懂事,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還望大人海涵,不要與小孩子計較。”阿誠拉開可馨,賠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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