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

可是,為什麽他突然很生氣地走掉?他不喜歡嗎?她也沒要他怎麽樣啊?既不哭也不鬧,也沒再打他,還不要他的銀兩,幹嘛兇巴巴地走了,真是莫名其妙!

可馨怕是想破她的小腦袋瓜子,也想不明白哦……

翌日,母親分別備了幾分厚禮,到教司坊和群芳院答謝鄭司樂和月娘這些年的照顧,無非是家長裏短客套委蛇,可馨覺得甚是無聊,便跑出去找香茹。

“馨兒,你過來啦?哇…今天你好漂亮啊,這衣服這發飾,都好美呀。”香茹表情誇張,拉着可馨滿臉的羨慕熱絡。

“香茹,你再打趣我,下次我就不來了。”可馨調笑她。

“好好好,我的大小姐,你現在說什麽便是什麽,今日怎麽有空過來,不過才幾日,我怎麽感覺像跟你分開了很久。”香茹語氣有點低落。

可馨安慰她道:“不要這麽想,咫尺天涯,天涯咫尺,也不過是一念之間,我今日随母親過來拜謝鄭司樂和月娘,他們在敘舊,我覺得無聊便偷偷溜出來,去看一下董姐姐,之後便來尋你啰。”

董茜茜的傷勢已經大好,只是皮肉筋骨之傷費些時日總會好起來,可心裏深處的傷怕是難愈,在地獄裏走了一遭,這傷害不是一個人短短的一段時日便能愈合,何況她本就纖細敏感,個性又過于沉靜,別人難以走進她內心,所以盡管傷已無大礙,可依舊困頓萎靡,病弱虛殘的模樣,讓人好不心疼。

“哦,難得你還惦記着我,我屋裏有同室的小姑娘,整日裏愁眉苦臉哭哭啼啼的,煩得很,我們到後花園走走呗。”原先可馨在的時候,因為經常留宿在香茹這裏,月娘便由着她一個單間。

可馨走後,教司坊新進了不少人,早就住不下,便分派一些年輕有姿色技藝的官妓到群芳院來。

分給香茹同屋的便是一個剛被沒籍的官家小姐,說是已經定親了的,年內便要成親完婚,誰知,父親被王綸門達案牽連,罷官流放,她也被沒籍充妓,于是,便整日傷感悲嘆。

可馨想起那日搬離群芳院撞見手足均帶着鐐铐的犯人,心中一嘆,軟聲道:“也是可憐人,你多擔待吧。”不過如今自己的身份不一樣了,怕說話不小心傷到香茹,也沒繼續往下再說。

“我屋裏這個還好了,雖說整日哭哭啼啼是挺煩人的,但總歸還活着,聽說當晚進來就有人自戕,吓得跟她同住的姐妹連屋子都不敢回,不過就是被一卷草席席卷,草草埋了了事,人命之踐不過如此。”香茹說起來,像是說別人的事,可馨拽她手時,用力地握了握。

此時外面下着蒙蒙小雨,可馨和香茹在回廊上,一站一坐地說着體己的私密話,偶爾飄過來一陣風,吹起細雨,打在臉上和頭發上,絲絲涼涼的。

“香茹,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感覺?”可馨忽然問。

香茹有點愣,剛才兩人還在談論京城小吃,改天一起約出去,她怎的突然問這個問題,難道?“你有喜歡的人了?”香茹驚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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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馨搖頭,悶悶道:“沒有,就是沒有所以才問,你……”可馨停頓了一下,悄聲問:“你跟我哥哥親過嘴嗎?”

香茹一垂眸,一扭身,別扭道:“你這什麽話,我跟阿誠哥什麽都沒有,就你上回要挾騙我,我才上你的當,要我跟你替舞,我還沒跟你算賬呢?這回倒來揶揄我,當了小姐閑得慌心了你。”

被香茹一頓搶白,可馨也不惱,而是明顯一副不相信的模樣,笑道:“什麽都沒有?我不信,你上回那麽緊張,見了我哥就像老鼠見了貓,你平時大咧爽朗,也算是開朗的性格,我哥雖話不多,笑也很少,可也沒那麽可怕吧。”

香茹答非所問,“阿誠哥現在是朝廷的大人,我與他雲泥之別,有什麽跟沒什麽有什麽區別。”

見她毫無信心,語氣頗為喪氣,可馨就是見不慣她妄自菲薄的樣,可馨正要說她時。

身後傳來一個嘹亮的笑聲:“呀!可馨回來了?喲,這果真是人要衣裝,出去不過才幾日,這氣質這派頭,都是不一樣哩,我是看慣了別人的跌宕起伏,卻是沒有妹妹你這樣有福氣的。”

可馨回頭,見來人正是群芳院的花魁寇青,香茹趕忙站起來,兩人相視一笑,寇青說得誇大其詞,一棵草都能說成一朵花來。

可馨正要行禮,被寇青急忙攔住,天氣漸熱,她今日着了一件抹胸襦裙,飽滿的胸部被她勾勒的深溝若隐若現,可馨不過瞄了一眼,就感覺心急臉紅,不知男子見了,會不會血灑當場。

寇青臉上略施薄粉,高高梳起的牡丹頭更襯得天堂飽滿,地闊方圓,粉面生豔。

“我知道你來找香茹這小丫頭,便來尋你,我是有事要你幫忙,希望你念在同在屋檐數年的緣分上,幫姐姐這個忙。”寇青拉着可馨的手,甚是親昵,也不避諱香茹,直接把今日來找她的目的直接說了出來。

可馨是知道她性格直爽,是個膽大敢說的,可不知她有什麽事能讓她來請她幫忙的,“姐姐見外了,如果是我能做到的,你且說說看。”

寇青未語先嘆了口氣,用手摸了摸發鬓,随着她的動作,寬大的衣袖往下滑落,露出細膩潔白的一截手臂,光滑圓潤,看來她不僅身材極好,連肌膚也是惹人妒忌的。

“事情十萬火急,我也沒請妹妹到屋中喝茶細聊,是李樂師的事,他最近遇到了一些難事,有點麻煩。”寇青欲言又止。

見需要幫忙的是李樂師,可馨想起那個巾帶飄飄,風姿清骨的男子,急問:“他出了什麽事?”

李樂師眼睛看不見,本就是可憐之人,憑着自己頑強的毅力習得一身本領,與別人不一樣的身體,心性難免高傲,言語也不太中聽,在群芳院買歡賣笑的地方,恐怕容易得罪人。

寇青有一絲赧色,倒是她身後的丫頭穗穗答了可馨的問話,“一個從福建來的商人,本來是點了姑娘作陪,人長得塌鼻闊嘴,五大三粗,不過出手倒是大方,買了姑娘一晚上,又叫了李樂師彈曲作陪,這些倒不是什麽奇事,令人不堪的是,他見到李樂師後竟要買李樂師,做...做那茍且之事,且還要和姑娘一起,說什麽他祁某人水路通吃,就像他的生意一般,與兩位俊男美人,必能銷魂奪魄......”

寇青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穗穗說的也是臉紅氣喘的,不過估計她當時在場,聽了這話也覺得氣憤不過,如今說起來倒是義憤填膺,寇青自己不好意思說出口,她倒為姑娘抱不平。

兩個小姑娘的臉上也是紅一陣白一陣的,風月煙花之地,難免會有一些腌臜之事,有些民間的暗娼妓院裏,也有專門賣身的少年,在群芳院也有些小子幹這個勾當,可前提是彼此你情我願,李樂師那麽清高的一個人,怎麽會做這種事,這不是侮辱人嗎?

可馨一臉的“後來呢?”,眼巴巴地望着穗穗。

“李樂師自是不會同意,可福建商人仗着自己財大氣粗,硬是拖着李樂師不肯放手,連姑娘在旁勸阻也被打了一個耳光,後來,李樂師的琴童小七看不過眼,打了那商人一頓,就惹下這禍根,兩人就這麽杠上了,連教司坊的鄭司樂也驚動,福建商人揚言要把李樂師弄死,天天派人來鬧。”穗穗把事情的始末說了個大概。

如果說仗勢欺人不是沒見過,只是群芳院是教司坊底下開辦的官營妓院,多少都要給些面子,不能鬧得太過,可這福建商人估計是從底下頭一回進京,對這些隸屬關系沒有弄清楚,不過群芳院開門做生意的,和氣生財,搞得太僵也不是本意。

寇青用手又撥了撥頭發,軟洋洋地說:“主要是李樂師不是教司坊登記造冊的人,鄭司樂的意思是想讓他出去躲一陣子,等那福建商人鬧夠了,走了,再讓他回群芳院,可馨,我們思來想去,只有你家才是最安全,別人的關系又只是泛泛之交,只有跟你有些交情,他眼睛又看不到,一個人在外面,我們也不放心啊!”

寇青說得情真意切,非常為難,已是窮途末路的樣子,可馨自是願意答應幫她這個忙,就算寇青不開口,她要是知道此事,也會主動提出要幫忙,想到李樂師與她幾次的往來,還幫過她,雖是舉手之勞,可心中已是待他特別。

不過可馨仍慎重道:“我跟母親哥哥商量一下,想必沒什麽問題。”

“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可馨,你真是個善良的好姑娘,鄭司樂和月娘想必會跟你母親提起此事。”寇青又抓起可馨的手,笑眯眯地說。

“那好,我回去便叫人收拾廂房。”想到鄭司樂出面,可馨也有心幫忙,便答應了下來。

寇青和穗穗告別她二人離開,香茹看她們走遠,過來拉了一下可馨的衣袖,探究道:“你喜歡李樂師?”李樂師被糾葛的事她也聽說了,只是沒想到可馨這麽熱心如此爽快的答應,還沒問過家裏人的意見呢。

可馨一愣,香茹怎麽會問得這麽突然,不過腦中倒是立刻顯現出白绫紗巾的飄逸,某人那副倔傲孤高的模樣,還有他說話嗆死人不負責的表情,讓可馨不禁莞爾一笑。

看到可馨的表情,香茹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想,不過想到李樂師,俊俏才情雖是一流,只是這身份,還有他是個瞎子,阿誠哥怎麽會同意自己唯一的親妹妹嫁這樣的人。

“馨兒,你如今是官家的小姐,李樂師雖好,可你們兩人門不當戶不對,恐怕你母親和哥哥不會同意。”香茹吞吞吐吐地說。

可馨咧嘴一笑,拍了一下她的頭,嘟嘴道:“你呀你,叫我說什麽好呢?自己的事不操心,倒操心起我的事情來,這都是子虛烏有的事,看你都八卦到那一步了,就算是我真喜歡李樂師,與他們有什麽幹系,與身份和他是不是瞎子又有什麽關系。”說完,大搖大擺地走了。

香茹一聽更急了,她壓根就沒聽下勸告,如今李樂師又住進她家裏,如果李樂師也有此心思,近水樓臺先得月,該如何是好?

不過,皇帝不急,急的是太監。

“可馨,你聽我說,阿誠哥不會同意的,你......”

“哎呀,好不容易來找你一次,能不能別說這沒有的話!”

......

傍晚,回到家中,張氏疲态顯露,雖然如今條件好了,也不用日日勞作,可身子總歸是傷了根本,調養起來要假以時日,如今不過出門一趟,均有車馬代步,可張氏已面露倦容,腰酸腿疼的。

可馨撿了個時機,給母親一邊捶肩一邊道:“娘,今日寇姐姐找我說李樂師的事,我見家中還有幾處空的房舍,便答應她了,明日叫夏嬸打掃幹淨,再跟哥哥說一聲可好?”

“你答應她了?”張氏有些驚訝,回頭望向可馨,确認自己沒聽錯。

可馨故作無辜地點頭。

略一沉吟,張氏才幽幽道:“你既然已經答應她了,便讓他來住一陣子吧,我今日面上雖沒立刻答應鄭司樂,說回來跟你哥哥商量,誰知你這麽心直口快。”

“娘,我也想過了,這對哥哥對咱們家影響不大,又是有些舊的交情在,不會有事的。”可馨趕忙解釋。

張氏看了眼女兒,要出口的話含在嘴中,沒有吐出來,一副欲言又止,今日實在是累了,眉心針紮似的疼,便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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