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章
龍座上的人心情愉悅,頻頻對自己的臣子敬酒,貴妃也當仁不讓,雖身懷龍種,以茶代酒,跟出身高貴的宦官之女們對飲數杯,楊靜昀因為是驸馬的親妹妹,在皇帝還是太子時跟貴妃有過數面之緣,所以也被賜了酒。
入口的酒水甘甜酸涼,微微泛澀,竟是宮中秘制的果酒,楊靜昀有幸在公主府中喝過,這種酒酒味淺淡,酸甜可口,用了幾種果子經過數十道工序制成,養顏益身,所以宮中婦人最是喜愛這種果酒。
因為制作工序複雜,果子又有新鮮期,經歷的時間漫長,所成量并不多,可今晚在女眷這邊的供應量,應是不小的數目,楊靜昀自是了解天家的富貴奢靡,可細心一看,也免不了咂舌驚嘆。
楊靜昀素以娴淑細心著稱,雖隔得有些距離,可她依稀察覺貴妃娘娘嘴角那抹嘲諷略顯得意的笑,還有眼角睥睨天下意得志滿的神情。
可也不全是,楊靜昀還捕捉到了她眼角竟挂着絲絲滄桑空曠,特別是在她看向底下那些天之驕女的身上時,看到她們恭敬謙卑阿谀奉承,那一抹歷盡滄桑的神情就更加明顯了。
何以享盡恩寵,身份尊貴如斯的她會有蒼涼的感覺?
楊靜昀輕輕地抿了一口手中的酒,不得其解,把眼光從正座的方向收回,落在平臺跳舞的舞妓身上。忽然瞥見對面的世家公子,剛剛還對着這邊眉來眼去的公子們,此刻卻是把目光通通放到妖嬈的舞妓身上,有些把持不住的,眼光發直口微張,窘态各異。
楊靜昀微微一哂,收回目光,有些百無聊賴地吃着桌上的東西。
她不知,有一個人看似在看歌舞,不過是透過晃動的身影,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似感覺一道火辣目光落在身上,剛才貴妃賜酒時,楊靜昀就覺察出異樣,只是衆目睽睽,以為不過是自己敏感錯覺,舞曲過半,這份感覺沒有絲毫的消退,如影随形地跟着。
借着喝酒的動作,楊靜昀以袖掩面,窺探錯覺的根源。
對面的公子神色各異,并沒有人把目光投過來,确切的說,是投在她的身上。尋找無果,正要作罷,忽覺熟悉的異樣重回,她輕輕地巡探,終于被她捕捉到。
一個臉如冠玉,五官英挺的男子。
他的目光中帶着探究、沉思和友好,可臉上的神色又帶了幾分漠然,面容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玉冠錦袍的公子,見楊靜昀的目光正落在自個身上,想是剛才偷窺被她發現,并不見尴尬,反而微微一笑,輕點了一下頭,神情磊落大方。
見他如此坦蕩,倒也不讓人覺得不舒服,楊靜昀淺淺一笑,算是回了他的招呼,目光流轉間又瞥見袁烨投來若有所思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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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一嘆,楊靜昀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似想起了以往的舊事,眉目間有些低落,拿起桌上的果品,有一搭沒一搭地細嚼了起來。
一曲終了,舞妓們款款退出,大殿一時陷入溫情脈脈的時刻,首座上的兩位主人正竊竊私語,底下年紀的賓客們也各自跟身邊的人清斟慢飲。
首座上的皇帝看到身邊的萬貴妃,正不停地吃着一碟榛子酥,似不斷口的一塊接着一塊,笑道:“愛妃,好吃的東西也不可貪口,太醫說了,胎兒需要全面的營養,你也要多吃些新鮮的水果和其它菜品,來,張口。”說完,撚了一枚紅橙橙的櫻桃,喂到萬貞兒的嘴邊。
萬貞兒先是一怔,而後一嗔,睨了眼皇帝,張着堪比櫻桃的小嘴,含住櫻桃,而後抿唇捂嘴,須臾後才說:“臣妾也不知怎麽了,自從懷了龍兒之後,就時刻惦記着這榛子酥的味道,張口不能罷,以前喜歡歸喜歡,可也沒有如今這般饑喜。”她頓了一下,凝視着皇帝,又接着說:“後來,臣妾想了想,這也許跟皇上有關系呢!”
聽聞跟自己有關,皇帝一愣,實在想不出會是怎樣的關系,正要問貴妃,只見萬貞兒一改剛才受寵若驚的神情,眼角的幸福喜悅消退,似乎沉浸于過去的某個痛苦時刻,帶着歲月的流逝所引起的喟嘆,幽幽道:“臣妾依稀記得,皇上小時候尤愛這榛子酥,記得在南宮時,有一年的中秋宮宴回來,臣妾服侍皇上沐浴更衣,皇上的懷裏就藏着那麽幾塊酥餅,有些已經碎了,當時,皇上說是從宴會上帶回來,要分與奴婢吃,奴婢是哭着把餅吃完的,根本就嘗不出是什麽味道,可奴婢的心裏很甜,皇上幫奴婢擦淚,奴婢吃着整個南宮都沒有的美味,如今酥餅不過是時常應景的擺設,可奴婢一看見它,就想起了當初,想起了皇上的好。”
萬貞兒說得極動情,連自稱也改回了從前的“奴婢”,帶着皇帝想起了那段被廢黜幽禁的日子。
當時條件惡劣,南宮中物質匮乏,根本就沒有什麽糕點果品,甚至油水都很少,經常吃不飽,皇帝當時不過是八九歲的孩子,正是愛吃長個的年紀,他在宴會上還能想到身邊的宮女,是怎樣的心性?
當年的英宗也就是先皇,被自己委以監國的弟弟朱祁钰,趁土木堡之變稱帝,把回來的先皇幽禁在南宮。
如今的皇帝當年的太子被廢為沂王,身邊除留有幾個近侍外,幾乎與外界隔絕,衣食用度更為拮據,時常出現饑奴欺主的事,虧得萬貞兒在身邊時刻維護。
皇帝小時在宮中宴會上吃到美食,自然想起身邊對他精心照拂的萬姑姑,便偷藏了酥餅在懷中帶回。
想不到事隔多年,過去不堪困苦的日子已然不在,不知她為何重提往事。
那段日子的恐懼、害怕和不安充斥在每一個角落,他們相互取暖,她時常鼓勵安慰甚至保護。
在以後的歲月中,他幾乎一有什麽好東西,便與她分享,只是沒有第一次來得刻骨銘心。就好比現在,他終于登記為皇,他也要她跟她分享他的榮華富貴,權利巅峰。
見皇帝怔怔地愣在那裏,似回到那段凄苦的過往,萬貞兒并不惶恐,她心中明白皇帝雖對那段日子諱莫如深,也不喜歡別人提起,可萬貞兒卻敢,因為那是她和他之間的過往,他們的共同,他們的秘密。
萬貞兒把手柔柔地伸了過來,拉着皇帝的手,合在自己的掌中,雖然已不能像從前那樣覆蓋得了他的手,可相似的景象,相似的感覺,還有相似的嗓音:“皇上,今兒個本是個喜笑顏開的日子,臣妾并不想提起那些不開心的事,惹皇上傷心,給皇上添堵,只是皇上剛才問臣妾為何偏偏喜歡這榛子酥,臣妾憨直,就把心中所想直接說出來了,臣妾知道貪嘴不好,可想起當年的事,想起皇上的情意,臣妾情難自控,便約束不了自己了,請皇上責罰。”說完,眼中淚光漣漪,柔情似蜜。
皇帝的悲苦瞬間消散,整個人幾乎要溺斃在萬貞兒織就的柔情蜜意之中,心中一動,已經反手抓着萬貞兒的手,深情湧動地凝視着她,肅聲道:“貞兒,你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不僅是過去,現在,還是将來,只要我朱見深能給你的,我一定會給你。而且絕不負你!”年輕的皇帝尚稚嫩的臉上誓言旦旦,目光堅定,深邃的寵愛一覽無餘,不容置疑。
當然,這位皇帝兌現了他的諾言,在他們以後的二十多年裏,皇帝确實只寵愛這位比他大了将近二十歲的女人,沒有一日的反悔,無論她做了什麽,榮寵一生,至死不渝。
萬貞兒看着這個由她一手帶大的男子,從全心的依賴到如今的帝王心,她有些迷惑了,微微低首,沒再說什麽,而是靜靜地依偎在皇帝的肩膀之上,滿足地笑了。
正情意缱绻間,忽的燭光一暗,周遭一靜,衆人也跟着安靜了下來,有些納悶的睜眼張望,見主座上的貴人臉色無異,反而竊竊私語,知道是歌舞節目的安排,故都好奇地盯着帷幕重重之下舞臺入口。
不過須臾,一個孩童銀鈴般的笑聲驟然響起,聲音清脆歡快,在曠廣的大殿中回蕩,天真無邪,帶着無邊的快樂和純真,聽聞為之心情朗悅,如撥開見月,又如幹涸的大地忽遇傾盆大雨。
讓人好奇地想一探究竟,看一看那如同天籁梵音蠱惑牽引人心的孩童到底是何模樣,想必會如夢中的仙童一般仙資可愛。
緊接着,銀鈴天真的笑聲一波接着一波,似乎還不只一個,幾個?許多個?似嬉鬧着。
遠處紅光乍現,可又不是紅,帶着些微金紫,如朝霞的絢爛輕盈,又如同暮霭的渾厚莊重,如日出時挑破雲層的那一抹陽光,亦如落日留在海面的那一線燦爛。
佛光般,如夢似幻。
不知從哪裏飄來濃郁的荷花清香,剛開始絲絲絮絮,後來完全蓋過眼前的酒食佳釀和旁邊香爐裏的熏香,帶着冷冽凝氣,讓人仿佛置身于盛夏蓮葉何田田的池邊,不見風吹荷動,只聞花香陣陣。
衆人還來不及詫異,又不知從哪裏飄出來的白霧,越湧越多,不一瞬,宮殿內便如同人間仙境一般,雲霧缭繞,而霧又帶着時下盛開的桂花淡香,又似把剛才聯想到的盛夏帶到了秋葉滿霜的金秋之伊。
“這小孩,倒也用心別致。”萬貞兒低聲贊道。
皇帝點點頭,也對這開場的氣氛渲染布景極為滿意。
楊靜昀靜靜地瞅着,對要開始的節目興致濃厚,連袁烨也放下一直端着的酒杯,挑眉靜待。
一陣悠揚的笛音,瞬間打破衆人的好奇。
笛音清脆銀亮,抑揚頓挫間,激昂如烈馬,婉轉如小溪,低吟如私語,高亢如翺翔九天的雄鷹,有別于江南曲調的溫婉柔和,又沒有塞北的蒼涼孤寂,說不出的柔韌,牽動心弦。
楊靜昀伸長了脖子,想努力看清吹奏笛子的樂師,見是個眉目清澈的陌生男子,不免微微失落。
停頓了片刻的天籁童音,在笛聲低弱下去的時候,又漸漸起來,伴着如靡似幻的笛聲,一個嬌小的身影從帷幔之後走出,探頭探腦,穿着喜氣的紅衫馬褲,紮着雙髻,紅團臉,小手中拿着白銀色的佛塵,俨然如觀音座下的仙童。
衆人恍然大悟,與剛才的景象音律迷離,可又猜測到仙童仙子的戲碼,如今印證了,也不禁有些喜笑顏開的興奮。
笛音一轉,像笑裂開了嘴,“嘀”的一聲,歡快的音符如同落地蹦跳的豆子,“叮叮當當”地跳開,随之衆多大小不一的“仙童”們,在第一位佛塵仙童的帶領下,“嘩啦”一聲從帷幔之後湧出。
個個紅團着臉,喜笑顏開,蹦蹦跳跳地跑着,他們年齡不等,着紅肚兜,紅縷褲。女童紮着羊角辮,男童額前一撮黑發,憨态可掬,可愛至極。
他們分散到各個角落,跳着笑着,跟着笛音做些舞蹈動作,小的跟着大的,大的孩童還好,大都能記得做些什麽,可小的就不行,終歸是太小了些,已完全沒有章法,更有甚者,膽怯的便抱住年長的不撒手,弄得大的推開不是,讓抱也不是。
年幼的孩童天真可愛,凡有憐憫之人,見之心都會變得柔軟,何況他們經過訓練,大部分表演出的賣萌可愛十分到位,坐着的衆人,都被勾起兒時的記憶或家中的幼兒,柔情滿面。
首座上的皇帝和貴妃更是心中歡喜,幻想着以後的孩子也是這般可愛,這對于初為父母的他們來講,是怎麽激動和期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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