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
喬喜娘一行人剛上島,馬上就有管事娘子、丫頭仆婦齊齊問安,顯然就是配給他們一行人的。
管事娘子姓楊,十分規矩,「喬镖頭,喬夫人,喬姑娘,三位遠道而來,辛苦了,奴婢這就帶路。」
柳氏道:「這幾日要麻煩楊大娘了。」
「夫人客氣。」
喬喜娘幾乎一眼就喜歡上這裏,這小島四周種滿竹子,初夏時分,紛紛冒出新芽,風吹飒飒,配上樹香,草香,就別說多令人舒服,「楊大娘一直在這湖島上做事嗎?」
「是。」
「總是聽起侯盟主的武功,沒想到也有文人的一面。」她還以為侯仲群會在島上蓋個煉鐵廠呢,那比較符合他二十多年來喊打喊殺的形象,「對了,其它幾位姑娘都到了嗎?」
「都已經到了,已經由各自院落的管事娘子帶去歇息,姑娘一行是最晚的。」
楊大娘笑說:「三位梳洗完畢,差不多就上飯,湖島海鮮極好,蝦肥魚厚,三位一定要嘗嘗。」
喬喜娘聞言,頓時眼睛一亮,她除了愛刺繡,就是愛吃了。
蝦肥魚厚,聽起來好銷魂。
一路邊問楊大娘馨州好玩之處,楊大娘倒也說得十分詳盡,秀山,清河,還有幾個在地人才知道的好玩之處,一一道出,如此約莫過了一盞茶時分,總算看到院落。
是個一進的小院子,中間有廳,旁邊兩側廂房,接着兩個耳房,淺歸淺,但卻也建有抄手游廊,放眼望去花開草綠,還有棵三人環抱的大樹,上面結着秋千,看得出用心打理。
「蘇姑娘,梅姑娘,王姑娘的院子都在附近,喬姑娘若想見面,讓丫頭去透個話即可。」
接着便是燒熱水,連續幾日舟車勞頓,喬喜娘洗了個舒服的澡,整個人都好了。
晚餐十分豐盛,海鮮也跟楊大娘說的一樣,蝦肥魚厚,钰州雖然有河蝦,但哪能跟湖蝦比,小翠跟香兒見小姐喜歡,比賽似的狂剝鍛子,盤子瞬間幹幹淨淨。
吃飽喝足,喬喜娘原本想睡,但吃太飽,躺下去難受,只能出來散散步,等肚子消些再說。
春寒料峭,入了夜,天氣更冷些,小翠連忙取了披風給她披上,香兒拿着燈籠,後面又跟着侯家準備的嬷嬷一名,二等丫頭兩名,一行六人便沿着島上的小徑慢走。
月亮遠遠的,幾乎要隐入湖面般,水面上的月影拉得極長,喬喜娘笑道:「你們看,像不像月光道路?」
「咦?真的呢,好像月光鋪成的道路一樣。」
「喬姑娘這說法真新鮮。」後頭的老嬷嬷湊趣道:「我們都說這景色叫做「沉月」,可從來沒人想過沉下之前拉出的這條月影。」
「沉月聽起來也挺美的。」
「可不是,當初老爺便是看着這沉月之景,才買了這座島,種竹,建院,想着年紀大了,想享享兒孫福。」
喬喜娘只是一笑,沒再接話。
侯仲群那造孽個性,能有兒孫福就太沒天理了。
又看了一會月色,覺得肚子漸消,這才回到居住的院子。
雖然是客居,但也是盡量張羅的,被子暖,床榻也舒服,小翠給她捶腿,沒兩下很快睡着。
那老嬷嬷又進來一次,看喬喜娘睡得熟,小翠也在床邊小踏板上起鼾聲,換上摻了解藥的熏香後退出去,又讓值夜守門的丫頭警醒些,便回到耳房。
喬華豐跟柳氏都有點脫線,對他們來說,都來到這裏了,閑雜人上不來,安全得很,侯仲群不可能特別坑他們,于是對于楊大娘安排侯家的仆婦守門,也不覺得有何不妥,卻沒想到大夥入睡後,那老嬷嬷悄悄起床,在小廚房的水缸裏放了些藥粉,這才又回去睡。
今天是集體相親的日子,原本都說好,可以讓爹娘陪着,可喬華豐跟柳氏早餐過後沒多久,開始拉肚子。
喬華豐十幾歲開始走镖,南來北往的,肚子鐵打似的,吃了髒東西也不曾拉肚子,卻沒想到這回開始跟自家娘子搶茅房,原以為是有人搞鬼,但喜娘卻又沒事,一家三口早上是一起吃的,喜娘從不挑食,什麽都吃,就算有人下藥,也不可能避得開喜娘的筷子。
無論如何想不出怎麽回事,但無法出門是确定了,只能讓小翠香兒跟緊些。
沒爹娘陪伴有些讓人不安,看看自家爹爹臉色發白,娘還困在茅房裏呢,喬喜娘便笑着說:「爹爹放心,侯盟主在,其它姑娘也在,不會出事的。」
喬華豐點點頭,不放心也得放心了,唉,肚子好痛。
今日仍然是由楊大娘引路,到了正院大廳,已經有兩位姑娘了,奇怪的是,爹娘也沒跟着。
身邊的大娘們忙着給幾位姑娘做引見,不斷東張西望,完全沒規矩可言的是王秀娟,至于穿着月白色小襖,妃色襦裙的是梅雪晶。
不得不說,梅雪晶真的是美人,頭帶鳳凰展翅步搖,那種頭飾,若不是長得傾國傾城,戴出來只會徒惹笑話,但此時配在梅雪晶頭上,讓人覺得這頭飾配得上她。
王秀娟跟梅雪晶當然也知道她是候選人之一,梅雪晶颔首微笑,一派大家閨秀風範,王秀娟也笑,但是那種「你不是我的敵人」的笑。
在老嬷嬷的引話下,三人閑談起來。
畢竟是年齡差不多的女孩子,又歷經這種奇特遭遇,不一會,便也開始有說有笑。
喬喜娘這才知道,梅夫人黃氏因為幾日舟車勞頓,好不容易安頓下來,居然略微發熱,梅雪晶看母親身體不适,央求母親別下床,黃氏不能來,梅大俠自然不好獨自出現,江湖兒女,男女之防雖沒那樣嚴厲,但也不是說完全不用防,一屋子姑娘呢,沒妻子陪着,男人們再怎麽樣也不能進來。
至于王秀娟也差不多,安氏不能來,倒不是生病,而是昨天帶他們的那位管家娘子似乎懂很多江湖隐事,知道他們是懷應時的準親家,開口恭喜,說起雲山多少錢財,馨州有一半以上的田地在懷應時名下,而且都是臨河肥土,至于慧州更不得了,慧州最大的五個煤礦,都是雲山的,每年光是産煤,就是數十萬兩收入,北邊還有幾座山頭,專産人參,那山頭的人參極粗,一支至少千兩,官府人家還搶着要,更別說壟斷了南方的鹽路。
王秀娟母女聽得眼睛都大了,這,麽,有,錢!
說到吃完飯還在說,後來是王秀娟的貼身丫頭來喚,她想着隔天要見面,總不能精神不好,才勉強自己去睡,可沒想到母親卻是直聽到大半夜,早上完全起不來,好不容易叫起床,卻是面如土色,站着都要睡着的樣子,王掌門覺得丢臉,當機立斷讓女兒自己去,只是這原因丢人,王秀娟當然只說母親身體不舒服。
不一會,蘇寧寧也來了,她的爹娘倒是沒事,只不過婆子先去透過話,三家姑娘都是自己去,花魁想一想,倒也不好讓女兒一個人跟人家不同,跟蘇掌門商議,蘇掌門也覺得別去比較好。
花魁對正派不希罕,對邪教也不懼怕,她只想女兒成為正室,昨晚已跟女兒說過,如果懷應時看上她,便嫁過去吧,外室的女兒資源有限,蘇掌門根本不會為她們母女張羅,如果能嫁給年齡相當,家境又富裕的,倒也不錯,怎麽樣也比嫁給她爹的弟子強。
蘇寧寧被母親洗腦一晚,頓時覺得也是,留在蘇家,最多也就是嫁給父親的弟子,弟子而已,能好到哪,何況母親是青樓出身,到時候萬一丈夫拿母親出身說事,她也不可能裝作沒聽到,至于懷應時,他都是邪教了,想必沒那樣高的道德标準,她知道自個兒母親出身不好,但無論如何,也希望自己的丈夫對丈母娘有分尊重在。
想來想去,更覺得自己應該争取一下,早膳後,開始梳妝,院子的嬷嬷聽出她有意思,合力打扮起來,不得不說老嬷嬷還是很有一手的,動作雖慢,但頭發的确梳得漂亮,眉粉,胭脂都塗得十分勻稱,看着鏡子,蘇寧寧對自己頗有幾分把握。
人與人之間一旦有了競争意識,是藏不住的,蘇寧寧很快發現王秀娟是自己的敵人,至于梅雪晶跟喬喜娘則不是。
梅雪晶有點清冷,比起來,她更喜歡喬喜娘。
蘇家在馨州更南方,喬家在北方,兩人便說起家鄉景色,也算和樂融融。
兩人交談,梅雪晶含笑聽着,只有王秀娟,十分不耐煩,起來,坐下,看看門口,看看內室,接着再度起來,再度坐下,再度看看門口,再度看看內室,如此無限重複。
喬喜娘忍不住,「王姑娘歇會吧。」
晃來晃去,她頭都暈了,再者,她們四人是共命體,有人規矩不好,人家不會覺得是王秀娟規矩不好,而是覺得「這一群姑娘」規矩不好,廳上有婆子,有丫頭,侯仲群又交游廣闊,朋友來這小住幾日很正常,難保哪日丫頭婆子說起今天之事,把她們無辜的三個人都連累了。
王秀娟卻不懂她的意思,「我不累。」
喬喜娘窘了,正想着其它說法的時候,一個老嬷嬷低聲說:「懷公子來了。」
就見一個年輕公子大步而入。
喬喜娘心如打鼓,就要見到懷應時本人了——雖然無意嫁給他,但能見到傳說中的人物,還是頗興奮的。
男人逆着光進來,看不清楚五官,但步伐穩健,身材颀長,初夏仍有些微冷,卻沒穿披風,長發随興的束在腦後,沒有仆從,但自有一股氣勢。
進入大廳,男人轉身坐了下來,瞬間喬喜娘就想鼓掌了,好看!
雙眉斜飛,眼如星月。
鼻子,嘴巴,無一不漂亮,膚色偏白,但奇特的是非但沒有一點女氣,反而氣勢驚人。
以貌取人是不對的,但她忍不住以貌取人一下。
真是好相貌。
男人一坐下便說:「我今年二十二,前妻已死,名下無子,再娶之妻是續弦,但也算正妻,正妻該有的都會有,我也沒委屈女人的習慣。」
喬喜娘內心超驚愕,這麽直接好嗎?
連自我介紹都沒有,就開始做買賣?好歹講一下名字啊喂。
「我雲山上有數百人,有三五十人的大院子,也有一人獨居的圍籬小屋,平常不用往來,做我的夫人,管好我家務事即可,我母親雖然不刁難媳婦,但也有一點脾氣,她最讨厭女子蓬頭垢面不打扮,所以即使我不在家,夫人也得每日盛裝,我親姨母常來小住,妻子對姨母也需尊敬,還有,必須識字,懂帳,每年春秋得幫我算帳,最重的就是,我事務繁忙,一年約有十個月不在家,我是在掙錢,不能對我不在家這件事情抱怨。」
懷應時頓了頓,「上面說的是妻子的責任,皆下來要說的是,當我的妻子,大部分時間可随心,我母有事命人來傳再過去即可,不需要早晚問候,我不在家時,想回娘家小住也行,家裏丫頭仆人都有,不用操勞,衣服一年四裁,首飾那些每兩個月會有相熟的掌櫃擡箱子上雲山,自行挑選即可,若是自己要帶丫頭過來,跟懷家的丫頭領:樣的月銀,大丫頭每月三兩,二等丫頭每月一兩,聘禮方面,看是要現銀或者珠寶玉器,我名下還有一些茶莊棉田,那些都可以。」
果然是邪教教主,整個非常規。
可誠實來說,喬喜娘還挺欣賞的,說清楚些,要入門的姑娘也少擔一些心。
雲山名聲是不好,但扣除名聲,其實是很好的婚姻條件。
前妻沒有嫡子嫡女,不用伺候婆婆,家裏也沒有未婚的小姑,婚後還能偶爾回娘家,大丫頭每月三兩,三兩,身為喬家唯一的姑娘,她每個月的例銀只有二兩,懷家丫頭的例銀居然比自己多,驚愕之餘又有種哀傷,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用丫頭的例銀往前推,那麽主母至少每月有十五兩,豈止不小氣,簡直太大方了。
如果沒有正派心結,懷家算是好姻緣了。
話說回來,「我名下還有一些茶莊棉田,那些都可以」,這句話真是含意深深,沒猜錯的話,意思應該是,一般情況,他的聘禮是金銀珠寶這種有時盡的東西,可如果他對新娘子夠滿意,自然會以茶莊棉田這種錢滾錢到無絕期的東西下聘,看姑娘們有沒有本事讓他願意拿這些東西當聘禮。
懷應時說話的樣子很像教主,霸道卻又理所當然,有種放肆的氣派,只是,如果是被招安,會是這态度嗎?太高高在上了,而且加上侯盟主這樣過分的積極,居然還借出自己的島,連丫頭婆子都派來,完善得不像只是怕落人口實的樣子。
諸多疑點加起來,喬喜娘覺得事情可能跟她想的差不多——侯盟主有把柄落在懷應時手上,所以這個前岳父只能積極,而且很不幸的,她們四人的爹果不是有共同見不得人的秘密,就是也有把柄落在侯盟主手上,所以只好讓女兒來和親求安寧。
絕對是這樣,否則說不通。
真是沒看過哪個被招安的對象這樣不可一世,他能這樣說話,肯定有籌碼。
還未結親便這樣說話,要是成了夫妻,只怕……
可無論如何都不關她的事情——梅雪晶人如其名,就像雪中之梅,清妍美麗,蘇寧寧傳襲了花魁母親的美貌,不笑已是芙蓉桃花,笑起來更是傾國傾城,王秀娟豔色絕倫,不管懷應時喜歡哪一款,都不會點她為妻。
既然如此,懷應時那将軍訓小兵的說話方式也就不關她的事情了。
「我對妻子的要求僅只這樣,至于妻子對我的要求,基本上不能有,男人是天,女人順從就好,溫柔,體貼那種事情別想太多,我都沒有,我只能說,嫁給我日子不會太差,但若想我寵着拱着,整天想我陪着游山玩水,那現在就可以回家了,這種腦子裝豆腐的女人,沒資格當我懷家的人。」
不管是誰,喬喜娘已經開始同情起他未來的妻子了。
懷應時一陣劈哩啪啦說完,身邊的老嬷嬷才開始給他介紹,這位是喬姑娘,這位是梅姑娘,這位是王姑娘,這位是蘇姑娘。
男人點點頭,「王姑娘可以回去了。」
王秀娟一驚,她聽得雲山富有,原本就想嫁給懷應時,此時見到他本人俊秀無匹,更有種賺到的劃算感覺,聽他說的那些要求,覺得自己能應付,腦袋正想着婚後一個月可以拿十幾兩銀子的美滿生活,沒想到懷應時第一句話就是讓她走。
如果是一般女子遇到這種狀況,一定二話不說退,但王秀娟不是一般女子。
她生母安氏本是寡婦,在客棧幫忙,王掌門路過投宿,被大雨困住幾日,兩人就好上了,王掌門以為是幾日夫妻,沒想到俏寡婦早盤算好了,怎麽可能放過他,步步進逼,讓王掌門不但帶她回家,還端茶擡了妾,從安寡婦變成安姨娘。
安姨娘自己就是靠着死纏爛打開創新人生,教女兒的自然是這招。
王秀娟想起母親教導,馬上擠出雨滴眼淚。
喬喜娘睜大眼睛,這王秀娟太強大了,怎麽可以說哭就哭。
她知道王秀娟想結這門親,但不知道居然想成這樣。
話說回來,這懷應時真不給姑娘面子,老實說,她們四個現在在這裏排排坐,真的只差寫着名字的玉牌,不然就跟選妃一樣了。
相看不算什麽大事,但數女一男相看,基本上已經很不象話,不喜歡別選她就好,當着這麽一屋子人的面要人家滾,是人都會覺得委屈,喬喜娘自己不想嫁給他,但老實說,如果對方這樣要她滾,她也會覺得難堪。
王秀娟嘤嘤哭泣,又拿出手帕輕拭眼角,「不知道是哪裏入不了懷公子的眼,還希望公子說個明白。」
唉,這王秀娟腦袋沒裝滿,喜歡跟不喜歡都不需要理由,只是美人眼淚,楚楚可憐,不知道這懷公子有沒有辦法抵擋。
懷應時皺起眉,「我剛剛不是說得很清楚嗎?我不喜歡腦袋裝豆腐的女人,太笨,入不了眼。」
天哪,真是殺人不見血……
王秀娟可能沒想到自己放出大絕招之後,随之而來的是更沉重的打擊,「公子都還沒跟我說過話,怎能說我笨?」
懷應時不耐煩,「心事全寫在臉上還不夠笨?」
「母親總是說我單純。」
「單純跟愚蠢我還是分得出來的。」
王秀娟還想努力,懷應時卻是一個臉色,兩個老嬷嬷上來,一左一右架住她,「姑娘累了,休息去吧。」
侯家的嬷嬷身手健壯,咻的一下就把人架走。
喬喜娘看戲之餘,突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她被留下了?
從「完全不考慮」變成「三分之一的機率」,三分之一說高雖高,但看看梅雪晶,再看看蘇寧寧,她還是挺放心的。
懷應時站了起來,「我雖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也不是土匪,成親自然要是兩廂情願才行,知道有姑娘來此并非自願,我也絕不勉強,無意結親可自行離開,若有意結親,請留在島上,明日我在南邊的賞霞亭彈琴給各位聽,若兩廂有意,我自會下聘,留下的姑娘即使沒能做成夫妻,雲山也有謝儀,是我多謝姑娘賞臉。」
說完一拱手,又是大步離去。
其實懷應時從進來到出去,也不到一盞茶時間,但總感覺好像經歷了好幾個時辰一樣,各種波瀾起伏……
喬喜娘拿起茶盞,默默喝了一口茶。
梅雪晶首先站起,臉上一抹微笑,「沒想到懷公子倒是個講理的人。」
喬喜娘點點頭,「我也這樣覺得。」
他不喜歡王秀娟,所以先把她拎走,對她們三個,應該屬于不讨厭的範疇,打算要繼續觀察觀察。
話也說得直接,姑娘想走就走,若是見了我本人,聽了我的條件,覺得嫁進懷家也不壞,那咱們再見幾個面。
假設有兩個以上的姑娘留下來,但他只能娶一人,那麽一個姑娘是給聘禮,其他姑娘也不會雙手空空,算謝謝姑娘給他的面子。
「梅姑娘是想回家吧?」
梅雪晶笑着點點頭,「我自是要走的,不過母親身體不适,身為女兒自然等她身體好些再說,所幸懷公子已經說了若有意者去賞霞亭聽琴,我雖然沒能立刻離開,不去賞霞亭便是。」
回到院子,喬華豐跟柳氏即使還在接力跑茅房,但對于今日相看還是十分重視,見喬喜娘回來,立刻撲上,「喜娘,沒事吧」,「那壞家夥可有為難你」,「他選了哪家小姐……唉唷,爹肚子痛,喜娘你等等,等爹出來」,「唉別等你爹,先跟娘說,他選了誰」。
如此,等喬喜娘把今天的奇遇記交代完畢,已經累得連喝三杯茶。
喬華豐跟柳氏聽完女兒的敘述,面面相觑,「所以他還沒選新娘子?」
「他只把王姑娘踢出去。」
「王姑娘很美的……」
「他嫌王姑娘笨,王姑娘好可憐,我看她一臉很想嫁給懷公子的樣子。」喬喜娘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王秀娟的行為不可思議,「懷公子還沒進來時,她就很心急,等懷公子進來,她就更急了,好像随時會舉手說「選我,選我」,後來懷公子讓她走,居然還哭了,想讓人家解釋為什麽,啊對了,懷公子長得很好看喔,眼睛很亮,感覺有寶石在裏面一樣,十個吳家小哥加起來,也沒他一半好看,只不過說起話來有點太幹脆,不過不算什麽大缺點啦,他講的也沒錯,只是一般人不會這麽直接。」
喬華豐想,懷應時什麽身分,可以爽快直接,又何須婉轉應對呢?
柳氏卻是想到另一個方面,「他說話會不客氣嗎?很自大,咄咄逼人那樣?」
「也不至于,只不過都是命令句,大概就像他自己說的,讨厭笨蛋,所以想把話說得清楚,省得有人亂解讀,導致誤會發生,直接是直接了些,但倒也省心,不用猜。」
「喜娘,那老實說,懷應時這人可能相處?」
喬喜娘聽出弦外之音,「娘,你該不會……」
「我聽着聽着,覺得好像還行。」
柳氏原本并不認為嫁給懷應時好,撇除正邪,女兒如珠如寶養大,總希望嫁給一個喜歡的人,夫妻和樂度日,懷應時那樣的男人,喜娘怎麽約束得住,但現在看女兒說起他的樣子,外貌好,态度也不錯,顯然不讨厭——年齡相當,不用伺候公婆,對下人大方,對妻子也不會太苛,更別說妻子能回家小住,以丈母娘的立場來說,算是相當有吸引力的女婿人選。
張家即使就在兩條街外,但若女兒嫁入張家,別說回家小住,恐怕回家看看都不可能,畢竟出嫁後就是夫家的人,哪個夫家能容許媳婦回娘家,一定不喜歡。
懷應時一年有十個月不在,扣除春節,喜娘還能回家小住一次,一年能見上兩次面,對她這個懷胎十月的母親來說,可沒什麽比這更好。
喬喜娘看母親目光炯炯的樣子,大概已經知道母親想法有變,「就一般般吧,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可也不會是個難相處的人,他自己都說了,溫柔體貼都沒有,但他也不會為難妻子。」
柳氏點點頭,要丈夫溫柔體貼那是要好命才能這樣想,一般人啊,不為難妻子就行了,「喜娘,你明天也去聽琴吧。」
「啊?那染布莊怎麽辦?」喬喜娘急了,她來馨州,最主要的就是這個啊,「不是已經說好要去看看,染場好不容易才肯讓外人進去看的。」
「染布莊又不會跑,總之,你明天去聽琴。」
喬喜娘看着自家爹爹,喬華豐正想開口勸勸,卻沒想到柳氏一個豎眉,「不準反駁!」
喬華豐吞了口口水,看向女兒:爹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