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

很快的,到了出嫁的日子。

學武之人沒那樣多規矩,喬喜娘讓大哥喬光背上大紅馬車,在衆目睽睽之下,往車簾外丢了姑娘時候用的步搖一支,碗筷一副,象征從此告別喬家,喜婆一聲「吉時到」,新娘馬車跟着嫁妝列,從喬家大門慢慢離開,直到大紅隊伍看不見,喬華豐跟柳氏再把喬喜娘房中慣用的茶具摔碎,對喬家來說,婚禮便算結束。

至于喬喜娘,婚禮正要開始。

從钰州喬家镖局到馨州雲山,大概要走上十天,進了馨州後,積雪變深,車行更慢,加上天氣冷,喜婆跟負責迎親打點的茉枝原本怕喬喜娘抱怨,卻沒想到新娘馬車一路行來半聲不吭,心裏倒有些放心,第十二日,終于到達雲山山腳下的莊子,喜婆跟莊子內的饒大娘連忙招呼一行人梳洗休息,又過四天,終于好日子到了。

喬喜娘一早被挖起來,梳妝打扮,又拈香對着钰州方向拜了拜,權充祭祖,吉時一到,喜婆喜娘扶着她上了轎子,一路吹吹打打上山。

颠了一個多時辰,總算停下來,又被扶入房間,喜婆在她手上放了個蘋果後,這便出去。

房間靜悄悄的,喬喜娘忍不住長吐一口氣,餓,渴,累。

她知道門外有人,但那都不是她的人,小翠跟香兒現在應該在耳房,明早過後她們才能過來。

遠嫁真是酷刑,若是從家中出嫁,她上轎子前還能在衣服裏藏塊點心,但因為是在雲山的莊子出嫁,給她穿衣服的都不是自己人,她只能演巴巴看桌子上的八寶點心,卻無法伸手拿個兩塊放進衣服。

不知道還要多久……

聽見推門聲音,喬喜娘又把有點駝背的身體撐了起來。

「奴婢桃花見過少夫人。」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少爺讓奴婢過來給少夫人重新梳頭。」

重新梳頭就是她可以把那銅盆重的鳳冠拿下來一會了,開心。

鳳冠跟喜帕很快取了下來,喬喜娘被扶到百花鏡臺前,一個老嬷嬷拿起梳子,沾了花油,開始整理她其實很整齊的頭發。

梳好頭,那叫桃花的丫頭一個眼神,跟在旁邊的小丫頭立刻捧起一直挽在手上的食盒,「少夫人要到明早才能吃食,先用些點心吧。」

喬喜娘雖然肚子很餓,但還是頗猶豫,「這,不合規矩吧。」

「少夫人放心,奴婢不敢做這主,是少爺交代的,你們都下去吧。」最後一句話卻是對着梳頭嬷嬷跟旁邊兩個二等丫頭說的。

茉枝站着,服侍她吃了點心跟茶,又帶她去了一趟淨房,接着重新給她點好胭脂,戴上鳳冠,喜帕,扶到床邊,「奴婢就在門外,少夫人若還有其它需要,喊一聲便行。」

依然是呆坐,喬喜娘卻覺得好多了,比起剛剛的垂死邊緣,現在完全是體能滿點狀态。

捧着蘋果,天大概是黑了,因為中間丫頭進來點起燭火,從喜帕下頭可以看到燭光取代了日光,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再度傳來喧嘩聲,喬喜娘知道懷應時來了,發呆了一整個下午,終于開始緊張起來。

天哪,她的夫君就要進來了,出喬家門時,還沒那樣切實的感受,可此刻,喧嘩聲,燭火,隐隐約約的恭喜,都在提醒她,以後不再是喬家姑娘,而是懷家少夫人。

開門聲,腳步聲。

喜帕被掀起,一張俊臉出現,「娘子好等。」

雖然不是官家大戶,但基本禮俗還是要顧,因此新婚之夜隔天一大清早,喬喜娘再想睡還是想辦法從暖被中爬了起來,梳妝更衣,預備去給關蓮芯奉媳婦茶。

夫妻倆打扮完畢,丫頭把兩人的披風捧過來,喬喜娘對着正預備展開披風的丫頭道:「給我。」

伺候丈夫是妻子的本分,大事做不來,但這點小事,還是應該自己經手。

看着給自己系披風的娘子,懷應時顯得頗滿意——他不要求妻子能琴棋書畫,吟詩作對,但至少妻子的本分應該盡。

她幫自己系好,再讓丫頭服侍她,很好,既有妻子自覺,也有主母的派頭。

兩人并肩往外而行。

雲山雖高,也積了兩寸高的雪,但并沒有風,加上下人已經把清風院到關蓮芯賞星閣中的積雪稍微清過,走起路來并不難。

懷應時一邊走一邊跟她說:「母親住的地方大概要走一炷香時間,她派人來找,你再過去,平日不用天天請安,餐食都是各吃各的,由大廚房負責,你若有想吃的東西,提前交代下去準備即可。」

喬喜娘點點頭——婆家不用伺候,這是柳氏原本不想結這門親卻突然見風轉舵的原因之一,壞婆婆難伺候,好婆婆……再好的婆婆也是婆婆,得規矩,得尊敬,得警惕,然後會很累。

母親已經是好婆婆了,但陸氏在母親面前永遠只敢立正,只要母親出現,陸氏會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來,好像椅子突然長出針那種程度,但陸氏也說,自己的婆婆人很好,但陸氏也說過,四個女兒,四個婆婆,只有柳氏把媳婦當人看,可把媳婦當人看都讓媳婦這樣緊張,何況不把媳婦當人看的。

「母親可有什麽喜歡,什麽不喜歡?」

「我母親挺好相處,你若想讨她喜歡,快點懷上孩子便行。」

快點懷上孩子——喬喜娘想起洞房花燭夜,忍不住臉一紅,照這樣子下去,應該很快會有吧。

懷應時心情本來就滿好,看她臉紅,心情更好,「娘子喜歡孩子吧?」

這,這怎麽回答啊,丫頭婆子就在後面跟着呢……

但問話不回答又有點那什麽來着,于是,喬喜娘很小幅度的點了一下頭。

懷應時看得大樂,這樣就害羞,真可愛——瞬間又想,他這次應該是娶對妻子了吧,喜歡才害羞,侯芳菲對他永遠落落大方,當時他還覺得這樣很好,夫妻有事直說,不用猜,可後來才發現,原來這樣很不好,那是朋友或者手足之間應該有的态度,而不是夫妻之間應該有的相處方式。

「我這裏說是雲山,但其實是六座山頭結成的山群,共有四五十座院子,大院二三十人,小院可能只有一兩人,我們清風院,是最高的地方,其它各散落,基本上只要地是空着,想住的話就能蓋了。」

兩人一邊走,懷應時一邊給她介紹雲山上的事物。

其實也沒什麽好介紹,雲山之所以被視為邪教,自然就是視禮教傳統于無物,沒有族譜,也沒有名表,常來認識臉便是親戚,如果臉生,就算能講到同一個祖上,也不能算親戚。

雲山一直在武林上獨樹一格,主要就是因為會賺錢,愛賺錢,能賺錢,這跟武林「視金錢如糞土」的教條大相徑庭,當大家都收弟子賺錢時,還沒什麽,但當懷智葉開始開墾鹽田,而且還開墾成功,日進鬥金時,就有人開始看懷家不順眼了——學武之人應該清心寡欲,怎能绫羅綢緞的如此奢靡,于是有人苦勸懷智葉應該回歸正道,但懷智葉才不甩,绫羅綢緞怎麽了,餐餐吃肉怎麽了,過得比官家還官家怎麽了,你們不能因為自己窮,就不準別人有錢哪。

此态勢到懷智葉的兒子懷天時,更一發不可收拾,因為懷天學武天分雖然一般般,賺錢的天賦卻是無人能及。

買農田,租農田,造海船,狂買茶園,桑棉麻園,懷智葉日進鬥金,懷天就是日進桶金,武功一般般?沒關系,懷家有錢,造了二十幾座清幽別院,小厮仆人都有,旁邊還有農田,花園,可以體驗一下悠然見南山的情懷,想退隐江湖又沒地方去的大師大俠,歡迎來養老。

看似不可思議,但院子還真的慢慢有人來住,一個一個都是曾經名震天下的大人物,這些大人物既然在此住得舒服,有人來擾時,又怎麽可能袖手旁觀。

當時以侯仲群為首的人已經凝結成所謂正派勢力,每幾年就想來讨伐一下,人數雖多,但小蛇壓不了神龍,人家是不想管江湖事,但功夫可沒擱下,正派人士上門,對他們來說就像有人來家裏鬧,哪有不打回去之理,就這樣慢慢的,慢慢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雲山就變成了邪教。

只能說,侯仲群很懂得煽動人,他先煽動大家跟他站在一起,遵守他所謂的江湖道義——平民百姓不犯法便行,至于武林人士除了不犯法,還得力行正義,譬如說,只有一個饅頭,自己餓得要死也不能吃,因為還有人更需要,懷家人就覺得這很屁啊,我的饅頭,我餓了,為什麽不能吃,為什麽要你教我這個饅頭應該給誰吃?

正派人士什麽都好,就是這點讓人啼笑皆非,他們真的覺得,就算自己餓,也該給別人,因為啊,「學武之人應當如此」,侯仲群很會利用這點,接着,再煽動大家說,不遵守的人就是邪教,人人得而誅之。

懷天覺得好笑,但也不想管這些正派人士的嘴,對方來鬧,趕走就好,至于主動出擊,太浪費時間了,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賺錢——他實在太愛做生意了,看着雲山上庫房的金子越來越多,名下的産地越來越大,他就覺得心情舒暢,打打鬧鬧算什麽呢,美酒,好肉,绫羅綢緞,美婢環繞,這才是人生。

于是侯仲群更怒了,明明是邪教教主,幹麽整天顧賺錢,還過得跟員外一樣,懷天也缺心眼,你不爽我無所謂啊,我爽就行。

也因為懷天沒有主動過,就給了侯仲群「雲山好欺負」的假象,懷應時就不懂了,二十幾年來,別說打到半山,就連山界都進不來,侯仲群為何覺得雲山好拿下,他是傾向重敲侯仲群一頓,不過他爹說他沒時間。

後來,懷天大概覺得錢賺夠了,五年前突然跟他說,雲山以後就交給他,自己要去雲游,把財産地租交代了一下,隔天人就跑了,懷應時才十七歲,就這樣變成了當家。

比起他爹,他的武功可是好多了,除了天分,自然得多虧雲山這些養老的大師級人物——白吃白喝人家,教幾手功夫當交換,就當抵房租,加上他聰明,教起來特別有成就感,原本只是教兩手意思意思,後來見他能過目不忘又能舉一反三,甚至恨不得傾囊相授。

懷應時跟懷天個性不同,他厭煩侯仲群很久了,以前爹說沒關系,他不好違抗,現在爹雲游去了,第一件事情就是上侯家,他也沒做什麽,就是把侯家祠堂的祖先脾位給偷了,還留了張紙條,讓他上玉佛寺取。

侯仲群快氣瘋了,居然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進入侯家,還偷走牌位,祖先都被偷走了,這傳出去他還要做人嗎?也沒時間罵那些弟子,一個時辰後快馬加鞭趕到,兩人在玉佛寺後面打了一架,不對,應該說,懷應時就在玉佛寺後把侯仲群打了一頓。

懷應時看他年紀也有,給他留了點面子,沒打臉,軟劍盡往屁股跟背後去,直打得他滿林子亂竄,答應解散正義聯盟,這才住手,回雲山跟母親說起此事,母親說打得好,她也早看那猴子不順眼。

結親之事,是母親的主意,當時不是非娶侯芳菲不可,只是要侯仲群想辦法給他找個名門正派的妻子,侯仲群的侍妾锺氏很有意願,想讓自己女兒侯芳霓和他結親,但侯芳霓實在話太多了,一個人可抵十只母雞,一頓飯他聽得耳朵疼,直說不要,原以為侯仲群會另外找,沒想到他把嫡長女侯芳菲許了自己。

接着便是她無論如何無法适應這裏,最後懷應時對外宣稱她死亡。

至此。

懷應時說得簡單,喬喜娘卻聽得驚訝不已。

事情果然不能看表面,侯仲群雖然是武林盟主,但卻是正義混雜着嫉妒,讨伐得不是邪氣,而是「你居然過得比我好,我,絕不允許」,至于懷家,離經叛道是真的,但也不是殺人放火,不到與其勢不兩立的地步。

爹爹曾說起當年接到帖子的事情,想來,爺爺說不定早看穿侯仲群的心思,只是喬家镖局門戶太小,自保都算勉強了,沒資格當出頭鳥,江湖嘛,大家都不容易,爹爹說得對,随波逐流保平安。

這江湖啊,果然複雜得很……

關蓮芯笑咪咪的。

婆子在青磚地放下布團,懷應時跟喬喜娘兩人下跪奉茶,拿起杯子各喝一口,就算見過禮,以後便是一家人。

「快起來。」

「謝母親。」

「這是舅老爺,舅太太。」老嬷嬷給喬喜娘做介紹,「特地來給少爺賀喜的,這位是老夫人的妹妹,未婚,我們都稱關三小姐,這位是大表少爺,大表少夫人,二表少爺,二表少夫人,這位是表小姐,這位,也是表小姐。」

懷天是過繼的,親戚都散得差不多,倒是母系關家這邊一直有聯絡。

兩位表兄弟都成親,懷中也都抱着兩三歲大的幼兒,小表弟不但手上一個,妻子也已經顯懷。

至于關三小姐,也是知道的,叫做關蓮文,三十幾歲卻還沒成親的江湖美人,雖然被退過一次親,但還是求親者衆,但她卻想嫁給讀書人,故而哪家都沒許,因為太奇特了,喬喜娘兩三年前就聽過她。

喬喜娘一一見禮,又從三位長輩那裏各拿到荷包禮物,這才在嬷嬷攙扶下挨着懷應時坐下來。

舅舅是很正常的舅舅——兩妹妹一個沒結婚,一個只生了懷應時,外甥娶媳婦,特意過來看看,喝杯甥媳婦茶,見新媳婦品貌端正,于是露出滿意的笑容。

舅太太也是很正常的舅太太,她對家族新媳婦一點興趣都沒有,但因為丈夫關心,她只好也來了,而且裝出一副開心的樣子,「昨天人太多,現在跟小姑說聲恭喜,瞧這甥媳婦,臉圓身潤,腰背挺直,肯定是有福氣的。」

關蓮芯笑着點頭,臉圓身潤,腰背挺直這話太贊,「我想也是,應時都二十二歲,早該當爹,哥哥嫂嫂都抱孫子了,我也想抱抱。」

「這倒是。」講起孫子,舅太太笑容真誠多了,「孩子真可愛,抱在懷中那感覺真是喔,小小的,暖暖的,跟自己血脈相連呢,神仙不過如此,孩子這小東西,再來幾個都不嫌多。」

「我就羨慕哥哥嫂嫂好福氣,孟重跟孟理媳婦的肚皮也争氣,兩人接連生,看得我都要生氣了。」

舅老爺看妹子佯裝生氣,大笑幾聲,「應時,應時媳婦,你們可聽到了,你們娘想孫子呢,最好快點懷上,明年這時候讓你娘也嘗嘗當祖母的感覺。」

喬喜娘汗都要流出來了。

懷家人說話真豪邁,滿屋子人也能這樣說,而且大家都不覺得奇怪,連未婚表妹們都一臉坦然,生孩子即使重要,但她是新媳婦呢,這情形不點頭未免掃興,點頭又有點讓人害羞。

正當着急,耳邊聽得懷應時道:「舅舅,我們昨天才成親,孩子總要給點時間。」

舅老爺哈哈哈,「也是,也是,新媳婦別怕,我們關家一向有什麽說什麽,直是直了點,不過沒那樣多花花腸子,以後你就知道了,你婆婆要是對你不高興,會當你面說,讓你自己改,絕不會在背後說,讓你死不瞑目,所以你放寬心,之前歐陽大夫怎個說的,舒心孩子就來得快。」

一個上午,便在「生孩子」與「哈哈哈」中度過。

中午在賞星閣擺飯,直到下午,懷應時才帶着她回清風院。

「累不累?」

「不會。」

「我舅舅重男輕女,所以兩表妹今天沒怎麽說話,不過既然都住在主峰,以後也是會見到的,比較小的那個叫做小韶,已經訂親,明年夏天出嫁,小韶是姨娘生的,舅母不太放在眼中,所以我跟我娘都比較疼她,這丫頭喜歡我書房中的翠玉屏風,老纏着要給她當嫁妝,我沒給,不是舍不得,是打算偷偷運過去,讓她開嫁妝時開心一下,那丫頭沒大沒小,我不在時可能過來纏着你要,可別給她。」喬喜娘笑着點頭,表兄妹聽起來感情挺好。

庶女雖然不受嫡母待見,但能得到姑姑跟表哥憐愛,也算還不錯。

「大些的叫做小潋,之前定過親,嫡女嘛,那男方自然也是我舅母千挑百選上的,可沒想到才剛剛下聘,就傳出那男的原來好龍陽,我跟母親自然覺得此事不妥,表哥孟重也是極力反對,天下男子多的是,退婚再選便是,我家有錢,小潋又不醜,哪愁找不到人嫁。

「可舅父舅母愛面子,還是把小潋嫁了過去,十裏紅妝是挺風光的,但丈夫的心卻在一個小倌身上,後來是孟重看不下去,把小潋接了回來,她公婆自知理虧,同意和離,小潋回家沒多久,性子還有些怪,要是外頭遇上,她說話不客氣,你也不用客氣。」

喬喜娘睜大眼睛,她還以為他要說「她說話不客氣,你讓着她些,別跟她計較」,沒想到居然是「你也不用客氣」。

「這樣沒問題嗎?」會不會哪天舅舅夫妻上門說她的不是?即使她生下孩子,對關家來說,只怕依然是外人,何況她才剛剛嫁進來,什麽貢獻都還沒拿出手,就這樣轟表姑娘出門,這樣好嗎?

「沒問題。」懷應時說得很輕松,「小潋和離,她不敢跟爹娘撒脾氣,就跟別人撒,你退讓,她只會更潑辣。」

男人沒說的是,小潋剛剛回家時,也上門找過侯芳菲,沒想到侯芳菲不理她,還回家跟舅父舅母夫妻說了嫂子的不是,舅母疼女兒,自然有稍微暗示他一下:妹妹心情不好,嫂子怎麽也不安慰一下,太不象話了——他卻覺得,表妹心情得怪舅舅跟舅母愛面子勝過愛女兒,妻子跟那樁婚姻一點幹系都沒有,不想承錯也是理所當然,所以并沒有轉述舅母之言,只不過,對于小潋想找麻煩,他也沒對妻子多加安慰。

當時覺得自己這樣做就好了,直到侯芳菲離開,他才慢慢覺得自己對妻子可能有點冷漠,一來,自己親戚不多,二來,他也忙,于是放任她自己摸索,不論是跟婆婆,還是跟親戚,他都沒有明确告知關系如何,是親是疏,該如何對待,甚至看到她後來處理事情頗合自己心意,還沾沾自喜過,娶了個聰明妻子,後來才知道,不是妻子聰明,是妻子不在乎他是否喜歡她,不想讨好,自然無心。

初婚時有點迷糊,因為自己沒特別要求,加上母親覺得是門好親事,于是就下聘,結果三年相敬如冰,二十二歲膝下猶虛。

這次好不容易相了個自己喜歡的,個性也傳統的,懷應時想對她好一點,于是一切主動告知。

告訴她懷家的傳承關系,還有跟母親族系的關系。

親戚們的脾氣,如何相處,喬喜娘不用再摸索,她可以有底氣的知道該怎麽做。

「小潋本就嬌氣,加上這次婚姻受挫,脾氣更是大得很,但這婚事又不是別人造成的,你是新媳婦,我一年有一半時間不在雲山,她十之八九會找你麻煩,或者提出無理要求讓你為難,你要記得,你是我的妻子,在雲山地位很高,不用受她的氣,這院子丫頭婆子,都是你的下人,她若只是想找人聊聊散心,你便跟她聊幾句,若是她想撒潑,讓人趕出去便是。」

懷應時說得理所當然,喬喜娘聽得瞠目結舌。

好,好豪邁的家務處理方法。

通常人都會說,好好勸她,讓着她,體諒她之類的,守活寡比守寡還讓人無言,一個女子遇到這種事情,真的是很衰,親人自是百般安慰,可沒想到她的夫君居然說不用管她,真是……好輕松啊。

這表妹雖然不幸,但若拿着自己的不幸要跟別人發脾氣,她也是不知道該怎麽應付,又不能說:找你爹娘去。

現在既然夫君有令,她自是好拿捏多了。

「對了,我還有一個表妹,叫小翠。」

居然也叫小翠。

喬喜娘忍住笑,「今日怎麽不見她?」

「小翠是我舅舅外室生的,外室出身不太光彩,舅母不給進門,外室見進門無望,居然跑了,舅舅看到小翠,就想起那丢人的外室,所以連孩子都不想抱回家,小翠從小讓我姨母扶養長大,兩人情同母女。」

姨母就是關三小姐,關蓮文。

「小翠對我別有心思,不知道哪來的自信,覺得侯芳菲走後,我一定會娶她,之前知道你要進門,還大鬧了一場,見我不為所動,甚至求姨母來跟我說,寧願為妾,敬你為姊姊。」

「姨母真的提了?」

懷應時點頭,「真的提了。」

哇,這,這該怎麽說才好,關家人真的好生猛,各種大膽。

難怪懷應時要把這表妹押在最後說,因為比起讨屏風,想吵架的,想共事一夫顯然是最難應付的。

「我姨母非常疼愛她,即使知道事情荒謬,還是希望我能答應。」懷應時皺了皺眉,「院子我已經吩咐過了,她自然是進不來,只不過同住雲山,将來肯定會遇到,小翠可能會跟你求,跟你吵,甚至出動姨母說情,總之,你心裏有數,她如果突然跟你下跪,你別吓到就好。」

天哪,居然用到下跪招,「小翠表妹真的……」

「真的。」懷應時也覺得很荒謬,只能說姨母太疼愛小翠了,從小到大好好好,就好出問題來,「她想纏着我娘答應,侍妾而已,只要長輩說好,喝了她的茶,給了荷包,我不可能去拂我娘面子,只是,我娘疼愛她,但更疼愛我,怎可能給我找這麻煩,一直不肯,她突然跪下,把我娘吓得半死。」

親事哪有這樣求的,難怪懷應時說起來一臉嫌棄。

雖然也才第四次見面,但她就覺得自己還算懂他——軟求或許還行,但這種虐求絕對不行。

如果那表妹一直安安分分,乖乖巧巧,然後這樣一年又一年,也許她二十歲時,懷應時會納她,但那樣又哭又鬧又下跪,只會讓他更不喜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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