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你在畫什麽?」

「燒烤用具啊。」

「燒烤用具?」

「我想辦一個烤肉大會,一群人一起燒烤,好吃又有趣。」

「你想自個兒動手燒烤?」

「對啊,燒烤要自個兒動手才有意思,等着別人伺候,直接坐上飯桌就好了。」

「若是想自個兒燒烤,可以去天菜。」

「天菜……」白陌終于意識到某人在跟自個兒說話,而這個人是……擡頭一看,真的是蔣懷良,吓得她差一點将手上的狼毫折了。「你怎麽在這兒?」

「我在天菜試過一次,确實別有一番趣味。」

白陌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了。「天菜是什麽?」

蔣懷良不以為然的挑起眉。「你不知道天菜?」

她悄悄瞥了一眼坐在書案上的姬安茜,此時的她正不敢置信的瞪着蔣懷良,對于他出現在這裏顯然受到很大的刺激,還好,她仍記得回應她的困惑,搖了搖頭,她這才松了口氣,自我調侃道:「對啦,我很無知,不知道天菜,可否請你細細道來,增加我的見聞?」

雖然公主不能随意出宮,可是她以為任性聞名,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宮裏的人也傳言她經常假裝宮女太監溜出去玩,看樣子,一直有人在暗中诋毀她,将她塑造成一個讨人厭的公主。蔣懷良眼神一沉,他啊,果然是人雲亦雲的笨蛋。

「天菜是一家酒樓,自從它推出自個兒動手燒烤這樣的吃法,京城的酒樓就開始興起一股跟風,可是它的燒烤特別美味,沒有一家酒樓比得上,不久之後,就只剩下天菜保有這種吃法。不過,天菜最有名的并非是燒烤,而是各種特殊造型的點心。」

「什麽特殊造型的點心?」

「我說不清楚,只知道姑娘都很喜歡配上花茶,別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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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聽起來不是現代下午茶的玩意兒嗎?難道這位天菜的東家是從現代穿越而來的嗎?她突然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雖然她不能稱為現代人,可是上一世在現代,對現代難免比較有歸屬感。

見她一臉向往,蔣懷良不由得心一動,脫口道:「有機會我帶你去嘗嘗。」

白陌頓時兩眼光芒四射,之前她為何沒發現蔣懷良帥得如此沒有天良呢?

蔣懷良忍俊不住的唇角一翹,「你畫好了嗎?」

「好了。」

「這些東西我可以幫你弄到。」

「真的嗎?」

「不過要先約定,我也算一份。」

「這是當然,出了力,絕對不會讓你沒享受到……啊,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去寧遠居了。」白陌不經意瞥見沙漏,申時快過了,她要去寧遠居陪蔣夫人用膳。

蔣懷良目光一沉。「你為何要去寧遠居?」

「晨昏定省。」因為蔣夫人那句「晨昏定省不該偷懶」,她只好乖乖每日上寧遠居晨昏定省,不過說是陪蔣夫人用膳比較正确,當然,順道陪蔣夫人繪畫,還有玩她設計的算數游戲和葉子戲,這時候還沒有麻将,要不,麻将應該更好。總之,她就是盡力讓蔣夫人的生活充滿許多樂趣,再加上有小畜牲陪伴,蔣夫人也确實開朗多了,不再搞憂郁,情緒起伏也減緩了。

想要幫助蔣夫人,她要做的事情很多,可是需要時間,慢慢來吧。

蔣懷良怔住了,怎麽也沒想到她去寧遠居是為了人子之禮。

白陌根本無心關注他的反應,東西一扔,忙着喚采雲為她更衣。

當白陌走出屋子,見到蔣懷良仍在院子候着,她不由得一怔,「你怎麽還在這兒?」

「我陪你去寧遠居。」

「我知道如何去寧遠居,用不着人家陪着。」

蔣懷良啞然失笑,以前從來不知道這個丫頭有時候很遲鈍,可是,竟是說不出的可愛。

「我有些日子沒去看娘了。」

白陌想起來了,蔣夫人不讓別人去看她,蔣懷良去了見不到人,自然隔上一段很長的時間才會去一次。

「我們走吧。」白陌率先走出去,可是剛剛出了清風苑,就見到柯芳華的大丫鬟燕草急匆匆走過來。

白陌不認識燕草,而姬安茜想必也不太會記住人家的丫鬟,采雲很自動的在她耳邊低聲提醒「柯姨娘」。

燕草行了禮,喘了口氣,慌亂的說明來意,「少爺,剛剛姨娘突然上吐下瀉,奴婢吓壞了,如今馥香閣亂成一鍋粥了。」

「大夫請了嗎?」

「剛剛派人去請了。」

「蔣哥哥還是先去看柯姨娘吧。」白陌唇角掠過一絲冷笑,這會不會太過巧合?這種粗劣的把戲大概只有笨蛋才會上當,不過與她無關。

略一遲疑,蔣懷良看了方四平一眼,方四平明白的輕點一下頭,他随即帶着燕草趕去馥香閣,而方四平則遠遠跟在白陌身後去了寧遠居。

當蔣懷良走出馥香閣,方四平已經在外頭候着了,不過,他恍若未見地繼續往前走,走了一段路,方四平終于靠近他身邊,輕聲報告在寧遠居聽見的笑聲,還有打聽到公主如何開始寧遠居晨昏定省的日子。

蔣懷良聽着聽着,說不出話來。原本母親就是一個很冷清的人,去年,她脾氣變得很不好,關在寧遠居不願意見人,以往最親近的朋友都斷了往來,除了身邊伺候的婆子丫鬟,她只讓表妹接近。當時他正好接下尚書之位,随後又伴着皇上去西北巡軍,也只能将母親交給表妹照顧了。

回京之後,在宮裏出了事,他被迫與公主定下親事,也許自覺無顏面對母親,母親不願意踏出寧遠居一步,他也不勉強,反正想知道母親近況可以問表妹。

因為尚公主,他的婚事是宮裏一手操辦,新婚第一日,母親倒是在寧遠居接受公主敬茶,從頭至尾,母親冷冰冰的不發一語。他可以理解,母親根本不想要公主這個媳婦,他想她們的關系只怕一輩子都會如此,可是誰想得到,彷佛才一轉眼間,她們已猶如母女般親密。母親雖然疼愛表妹,卻也不曾在表妹面前笑開懷。其實自從父親去了,母親就徹底失去笑容了,如今竟然……真是不敢相信。

當主仆兩人經過花園時,采雲顫抖的聲音傳入他們耳中——

「公主,奴婢求求你,趕緊從樹上下來,萬一摔下來如何是好?」

「你別擔心,不會摔下去。」

「公主兩腳晃個不停,怎可能不摔下來?」采雲的聲音聽起來都快哭了。

白陌突然嘆了聲氣。「采香,我突然覺得很苦惱。」

采雲覺得苦惱的人應該是她,可是終究不敢跟主子頂嘴。「公主剛剛在寧遠居不是還很開心嗎?」

「夫人生病了。」

「嗄,夫人生病了?」采雲不免有些懵了,夫人看起來很好啊。

「看不出來,對不對?」

「是啊,今日奴婢見夫人面色紅潤, 比伺候的丫鬟婆子還有朝氣。」

「夫人生的這種病很特別,一般的大夫看不出來,她會忘記事情。」

略微一頓,采雲恍然大悟。「所以,公主才要夫人和身邊伺候的人習慣将每日的事記錄下來。」

「對,這種病還會變得愛發脾氣、暴躁,不想與人往來,有時候,她甚至吃過東西了還想再吃……好多好多,總之,就是生病了。」

「公主為何知道?」

「我見過這樣的病人……呃,在宮裏見過。」對患有失智症的病人要有耐心,還好她前世是老師,何止有耐心,根本是母愛泛濫,她已經完全将蔣夫人當成孩子對待,可是這也正是她苦惱的原因,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妄想蔣夫人逼他們和離嗎?若要和離,還是得從蔣懷良那兒下手,逼他開口。

「公主在宮裏見過?」

「對,在宮裏見過,不過,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她的謊言就不會戳破。

說到人死了,采雲冷不防打了一個哆嗦。「怎麽死的?」

「大概是迷了路,掉進湖裏淹死了。」

宮裏可是很重規矩,沒有人會闖進自個兒不熟悉的地方。「怎麽會迷路?」

「這個病就是這樣子,嚴重的話,就連在自個兒住的院子也會迷路,算了,別說了。」

白陌的聲音悶悶的,不難聽出來她此刻的心情很低落。

「公主是在擔心夫人,是嗎?」

「當然,我不可能一輩子陪着她,只能期許她身邊伺候的人能夠按着我的指示好好照顧她,不讓她的病情惡化。」

「公主還是想着與驸馬爺和離嗎?」

「我們必須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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