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巴士開走了。

拖着行李去酒店的路上, 趙清嶺全程默默醞釀情緒。

……生第一次在神經病發之前, 居然還要醞釀情緒的!

簡直沒用壞了。

但醞釀着醞釀着, 也确實成功醞釀出了不少委屈。

比如,程徹一路上竟然還在搭理那個李小梨。

比如, 程徹确實跟許博跑去喝酒了, 大長腿被摸了也是事實。

比如好不容易在一起了, 卻非要當工作狂不陪他。比如腳都腫成豬蹄了還忍着不肯說。

直男兮兮的又看不出來他日常小生氣,看出了也不知道哄。

在一起都三個月了,還特麽不信任他,當他是個随時可能變臉的潛在超級大渣男!

行啊, 既然本來就是渣男人設。

老子今天渣、給、你、看!

他們在立陶宛的這間酒店, 房間的設計也非常可愛。

房間陽臺是白色的小尖頂,窗子是圓頂方底彩繪玻璃的仿古式, 屋內的所有燈飾都頗有年代感的樣子。

和波蘭的酒店完全不是一個風格,像一個小小的、華麗的古堡。

可惜趙清嶺無心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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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門, 就撲在了床上,也不說話。

其實一路,他的黑眼圈、還有一言不發的明顯萎靡, 程徹是看在眼裏的。

再想起從昨天起整個人狀态就有點不對,總覺得是不是前幾天累壞了, 有點心疼。

“清嶺, 你要是累了今天就在房間休息吧, 路線我自己去跑。或者你睡醒了再來找我也行。”

趙清嶺沒回話。

只是抓着手機自顧自戳戳戳。

程徹也沒在意, 燒了點熱水, 又趁着空當去洗了把臉。

出來的時候沒戴眼鏡,臉上還沾着些沒擦幹的水漬,趙清嶺那邊沖他揚了揚手機。

“我剛買了機票,晚上回國。”

“……回國?”

程徹愣愣的,有點反應不過來。

“怎麽突然要回去?咱們的行程不是才走了一半不到,難道是公司發生什麽事了?”

“沒有,”趙清嶺聲音冷淡,看都不看他。

“就是在這待得膩了,煩,想走。”

煩?程徹依舊在茫然不解。

怎麽會煩?

如果說是在華沙待了整整五天待膩了,他還能明白。可今天,才是他們在維爾紐斯的第一天啊。

兩國雖然毗鄰,但無論建築還是文化都天差地別、一點都不一樣……

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發覺自己又直男思維了:“清嶺,你、你是不是生氣了?”

他緊張,往床邊走了幾步。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還是我哪裏做錯了,你告訴我。”

明明以前,無論他做錯了什麽,趙清嶺都直會說的。

會扯着嗓子跟他抱怨,會手舞足蹈跟他撒嬌、表達不滿。

可這次,趙清嶺就只是面無表情。

“沒。”

“就是膩了,想回去了。”他冷冷的,琥珀色的眼睛不看他。

“你要是覺得工作在身,自己留下來繼續做完行程也沒關系,我一個人回去。”

程徹:“清嶺!到底怎麽了?”

“是公司發生了什麽事,還是你家裏怎麽了?你告訴我啊!”

程徹急了,下意識伸手去探了探趙清嶺額頭的溫度。

并沒有發燒,不是說胡話。

那,到底是怎麽了?

程徹開始努力回想,難道真的是自己做錯了什麽?

可是,就算做錯了什麽,後果也不至于那麽嚴重吧!他得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趙清嶺才會氣到想要把他幹脆丢在國外,一個人回去?

毫無征兆的突然轉變,真的很吓人。

他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怎麽應對。

惶惑、不解,着急又無措。

忽然,前襟一沉。

天旋地轉間,身體已經跌落在了柔軟的床上。身上一重,頰側是有些粗暴的啃咬,身上一涼,而耳邊是溫暖、低沉的喘息聲。

……

當——當——當——

教堂鐘聲陣陣,從窗外傳來。

就在屋內昏暗、氣息混雜、緊張、晦暗的一切,令人恍惚。

其實相似的鐘聲,他們城市郊區的那座大鐘寺也有。

據說那寺廟很靈的,因而常年香火不斷,新年的時候大家紛紛去拜拜搶頭香,更是人山人海。

自打高一的夏天起,趙清嶺每年年夜也都會叫家裏司機開着車,載着狐朋狗友好哥們一起去上香。

【嶺哥嶺哥,你都求什麽啊?】燒香的時候,哥們總會問他。

【我?我當然求學業了,希望能申請到美國很好的大學。】

【卧槽,你成績那麽好還用求嗎?】

【就是啊嶺哥,你不可能申不到的。別浪費願望啊,要我就求點別的了,比如求個特別特別美的女朋友之類~】

每次,別人哄鬧,趙清嶺就只微笑。

該求學業,還是求學業。

後來如願進了好大學,假期有空到處旅游。

更跑過了滿世界各種各樣據說許願很靈的聖地。

同行的夥伴,又或者是遇上的面善陌生人,也經常會問他同一個問題。

【What did you wish for?】

【我?當然是許願前程一帆風順。】

在泰國時,僧侶給他的手腕戴上小黃花,帶着他繞佛三圈。

佛有四面,僧侶說一面是愛情,一面是事業,一面是金錢,一面是平安健康。求哪面,就把小黃花手環放在哪面前。

趙清嶺身體一直很平安健康,從小也不缺錢。

剩下的只有“事業”和“愛情”。

繞彎三圈,他毫不猶豫走到“事業”那一邊,垂眸放下了花環。

很奇怪吧,明明是一點都不熱衷事業的人。

卻求了事業。

……趙清嶺是絕對不會去求愛情的。

他不會求,他高傲地且固執地認定,像他這種條件的男人不需要“求”。

他那麽優秀,本來就“該”有人真心愛他。

“該”的。

一直以來,就“應該”有個誰,知道他有多好,從頭到尾真摯地、癡心地、悲慘地、義無反顧地愛着他。

可現實中居然一直都沒有這樣一個人,實在是太荒謬了。

這個世界太荒謬了。

這個世界欠他。

好在,他等了很多很多年、找了很多很多年、特別不爽了很多很多年後,上天終于開了恩,把一直欠他的那個人給了他。

自從跟程徹在一起,這個世界,才終于“正常”了。

趙清嶺也終于釋然,不繼續跟老天爺賭氣了。

按說,像這樣好不容易等來的寶貝。

他該好好珍惜。

應該一輩子好好、好好珍惜的,他知道。

……

他也想珍惜。

可是,眼下、至少這一刻,做不到。

身下男人徹底失去平日裏的冷靜,震驚、慌亂無措的樣子,讓人心跳迷亂、血脈噴張。

順帶着……破壞欲高漲。

他的寶貝,腿是真的很長,身材是真的很好。

腰的弧度,引人犯罪。

趙清嶺唇角揚起一抹詭異的弧度,他相信自己這一刻,雙眼一定是通紅的。

……熊熊燃燒,從眼睛燒遍全身,熱得翻天覆地。

想要弄壞他的**,洪水一般,傾巢而出。

明明已經抖得那麽厲害了,他卻還想要看他更加凄慘、更加絕望的樣子——想要他比那十年寂寞、漫長地等待着的時候更加悲慘、更加無助。

“……”

“徹徹,你不可能沒聽人說過的吧?我這個人呢,沒有長性的。”

他低頭,在他耳邊聲音低沉地喃喃,狡猾、自私、惡意滿滿。

“喜歡的東西,一轉眼就會變得不喜歡。在我這裏,沒有‘長久’。”

“我想回去,是因為我玩膩了。”

“好在……三個月,也夠久了。我們彼此,應該都玩得算是愉快?”

“呵,怎麽了?你很吃驚?”

“為什麽?你應該早就知道我是這種人才對,咱們高中是一起念的,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忘了嗎?”

“好在,你也從一開始就對我沒有任何期待,對不對?”

身下的人,身體僵硬,臉色慘白。

像是死了一樣一動不動,就連被他強硬地分開雙腿,也還是不知道掙紮。

半晌,眼珠終于動了一下。

晶瑩,卻不是一如既往那樣垂眸閃躲。

而是直直、呆呆看着他。

像是毫無防備被利刃刺穿一樣,不解、疑惑、委屈、疼痛、難以置信。

……受傷了。

他的徹徹,受傷了。

心裏狠狠一疼。可同一時間又被湧上來的詭異幸福深深滿足、淹沒。

“呵。”

趙清嶺就那樣無比神經病地,在心疼他心疼到眼睛都微微蒙上霧氣的同時,又開心且飨足地,笑了出聲。

他的徹徹難受的樣子,真的好可憐,好凄慘。

好可愛,好誘人。

好心疼,想抱他,又好甜蜜。

想跟他說沒事的,我不會真的傷害你。

卻沒有那麽做。只是自私地摟禁了那人,強勢侵占。

懷裏,是滾燙的肌膚。

包裹他的,更劇烈的熾熱。

人生,在那一瞬間幾近圓滿。

甚至眼前整個世界,都化作了鮮豔而破碎的美麗蠟筆畫,趙清嶺身體沒有真的達到巅峰,但是心理層面絕對狠狠地、前所未有地那樣了一次,幾近窒息。

……把一己之歡,建立在別人的悲慘、痛苦之上,還他媽爽上人生巅峰。

渣到世界盡頭。

卻根本來不及反省。就像是一個看到了糖果的孩子,明知道會蛀牙、還是迫不及待去剝開亮晶晶的糖紙。

把糖果放入口中,享受那讓人戰栗的香甜。

好甜,受不了。

忍了那麽久,慘乎乎的他比想象中還要美味。

好喜歡,好享受。

好幸福、從來沒有這樣滿足。

世界之大,那麽多年,他一直在找他。找得很累很累、幾近放棄。

差一點就放棄了、不找了,這個世界不值得。

所幸,最後還是遇見了他。

真的實在是太喜歡了,以至于根本控制不住。

每天、滿腦子都想要對他做好多好多瘋狂、變态、旖旎、神經病和讓人沒眼看的事情……

啊啊啊,怎麽辦,他果然神經病得無可救藥。

人一旦瘋了,根本停不下來!

趙清嶺帶着有點虛幻的笑意,不給他片刻的喘息的機會,更加瘋狂地享受着那小孩子偷到糖果的甜美。聽着耳邊破碎隐忍的呼吸聲,恨不得能就此再也什麽都不想、就這麽沉溺進無盡的深淵之中。

“嗚,不要了……”

“不要了……”

耳邊喘息聲嘶啞,帶了些凄慘的哭腔。

直戳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心動又心碎。

趙清嶺摟緊他,一臉病态的溫柔與小心翼翼,用唇形無聲喃喃說着:

不是真的。

徹徹,那些殘忍的話,一句都不是真的。

我愛你,我只有你。

只是有一點點生你的氣了,還有一點點的神經不正常,不要嫌棄我。

乖,哭出來。

都那麽難受了,一定很想哭吧。

哭給我看看。

想看你掉眼淚,寶貝。哭了我就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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