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神魔之井
戰場,絢爛如同一場琉璃般的夢。将一切恩怨情仇交付于流血厮殺,是一場何等快意肆虐的了結。墨堂遠遠站着鈞天城外的時候,隔過那片荒涼混沌的大地,他望見了對面并肩而立的一對年輕男女身影,一紅一白,仿佛那紅衣身邊的白影,也跟着安暖的色彩顯得溫和了些許,而那白影身邊的紅衣,竟仿佛也在這熱誠洋溢的熾烈中染上一抹冷冽,兩個人,兩個身影,美得像一幅畫,像他心底深深的一道傷。
敖若潇靜靜站在清凜身旁,感受着袖中月翎刀的冰冷溫度,面對那茫遠得看不清容顏的墨堂,心中十分平靜。清凜原本是讓她在戰場之外看熱鬧的,不過她既跟着要來,也只得由她。其實她是想看一看,戰場上的墨堂是什麽樣子,或者說,讓墨堂來看一看,戰場上的自己。
混亂的厮殺一觸即發,潮水般湧上的仙兵、妖兵中,她沒有看到墨堂的影子,卻是自己悄悄退在一旁,月翎出鞘,讓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魔族戰士。即使她一無所有,依然有師傅收留她,這就夠了。其實清凜在一開始一直跟着她身後保護,不過,很快便有一個人影搶到身邊,讓他氣急又力不從心,那是敖雲的身影。
許是在人界長白山,他就被敖雲一眼看破了身份,雖然貴位魔尊,但畢竟是出道不久的小魔,比起敖雲這種在六界歷練了無數年頭的前輩,還是嫩了不少。他甚至都不知道敖雲是怎麽跨越了整個戰場找到他的,只是在接招的剎那,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喲,這不是在人界長白山下遇到的小兄弟麽,嘿嘿,好久不見啊。”敖雲的語氣中滿滿的全是調侃。
“你要幹什麽?!”清凜眼中滿是警惕,懸在腰際的月輪閃現,蓄勢待發。
“你來這戰場上不打架做什麽?”敖雲戲谑一笑,指了指四周厮殺的人群,緊跟着又故意四處張望般加上一句,“诶,怎麽不見我若潇侄女兒?”
一聽提到敖若潇,清凜立刻急了,此時兩人已是近身的狀态,他手中月輪光芒閃過,攔在敖雲身前:“不準你欺負她!”
敖雲微微一怔,饒有興趣地接過招式,看了他一眼,大笑:“想不到你還是個挺有趣的人,那麽,我來欺負欺負你如何?”言罷,手中光芒閃過。
清凜蹙眉接招,說實話他實在不願意跟敖雲打架,畢竟敖雲是前輩,功夫只怕比墨堂還強盛許多,他一個人搞不定,只怕還會陷入被動的狀态。不過,顯然适才敖雲說要去找敖若潇的那句戲言被他當真了,真以為敖雲真的會去找自家侄女兒的麻煩,于是拼了命抵擋。
這一場神魔大戰,接近黃昏,方才暫熄。勝負接近相當,而且似乎還是魔族這邊小占優勢,敖若潇收回月翎,回到清凜身旁,仰望魔界流光溢彩的天空,心中竟是出奇的平靜。誰都知道,這一場大戰,曠日持久。
敖若潇是在大戰第十天遇到的墨堂,這些天的戰鬥,神魔兩族互有勝負,而這一日,恰好是魔族吃了不小的虧,她與清凜也在戰亂中失散。不過,憑借她魔尊弟子的修為,照樣可以進退有度。
她只是沒有想到,在這個盡管全身而退,卻退得有那麽些狼狽的時候,竟然遇到了孤身一人的墨堂。
“你還是來了。”為了打破這沉默,敖若潇硬是扯出個溫和的笑,順便攏了攏有些淩亂的鬓發。
說實話她有些看不懂墨堂的目光,那明明熟悉、如今卻帶着複雜,複雜得讓她參不透的目光,像是一張無形的網,剪不斷,理還亂。她只聽到那五個字從墨堂的口中緩緩道出,似曾相識:“為什麽要騙我?”
她默然了。冷冽的風,吹着她的大紅衣裙獵獵而舞,有些話,只怕終究說在了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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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向不是矯情扭捏的女子,不喜歡猜測別人心思,也不喜歡被人猜來猜去,她想了想,終于道:“我之所以隐瞞了魔尊弟子這一身份,不過是因為瞧上你了,想要多與你親近一些,而又知你素來不喜魔界中人,才出此下策,就是這樣。”
這樣簡單、沒有絲毫潤色的理由,她不曉得墨堂是否滿意,不過,他滿不滿意已經不重要了,因為至少她是魔尊弟子這一事實,無法改變。
墨堂沒有說話,定定望着她,兩人之間只隔了三五步遠的距離,卻像是站在遙遠的彼岸,再也走不上前。墨堂靜靜望着她,唇角忽然揚起一抹難解的笑,是冷笑,而後,像是故意雲淡風輕般道出幾個字:“你真像他。”
敖若潇怔了一下,随即明白,這個“他”,指的是清凜。當年,清凜用“想和你做兄弟”的理由,向墨堂隐瞞了自己魔族身份,而今,在墨堂看來,她敖若潇或許是故技重施吧,又或許他認為,這一切是清凜在背後指使。
不過此刻的敖若潇,并沒有替自己辯解,也沒有替清凜辯解,只是微微仰起頭,輕笑反問:“從我年幼時在那一場神魔大戰中與族人失散,我便跟着他了,這麽多年,我不像他又能像誰呢?”
她的笑,有些凄然,有些無奈,她想,或許在一開始,墨堂就把她當成一個純情天真,溫柔典雅的龍族公主了,可惜,她讓他失望了。
墨堂的手微微顫抖,幾乎是咬緊牙關般硬生生擠出幾個字:“你像誰都可以,唯獨不能像他。因為,他是我的宿敵。”
“那,你打算怎樣對待面前這個宿敵的弟子?”敖若潇微微側頭。
墨堂看了她一會,忽然緩緩走上前。那一刻,她一下子明白了在人界關外長白山下的客棧中,她的身份被揭露、清凜上來擋在她的身前、而墨堂一步步走近時,為什麽在下一刻清凜要月輪出手了,那種危險,真的可以瞬間感知到。就如同此刻,當她感知到危險的剎那,她當先一步出刀了,手中的月翎灑下漫天寒冰般的光華,像極了清凜的月輪舞起時,傾世驚豔的霞光。
冰藍色的光芒背後,她看到了墨堂驚詫而帶着決絕的臉。
連武器都那麽相像,墨堂長嘆一聲,閉上眼,幾乎是剎那間立即出手,抓住她的肩膀。論功力,她遠遠不敵墨堂,因而這一抓,她幹脆月翎入鞘,沒有躲閃,意料之中地,感覺到身子飛了起來。
耳畔是呼嘯的風聲,身旁是暗夜般的墨色,她不知道墨堂要抓着自己飛向哪裏,只是感覺到那越來越急的風吹在臉上,有些火辣辣的疼。天幕不再是戰場的混沌,而是由那混沌轉為昏暗,仿佛那來自神界的光,和來自魔界的幻彩都一下子消失了,身旁越來越多的,只有無盡的昏暗。
只有身邊人的身子傳來一絲唯一的溫暖,可現在,她卻不想再把頭靠近他的胸膛。
在她幾乎以為就要這樣一直飛下去永不停歇了的時候,耳畔的風聲緩了下來,墨堂的速度也漸行漸慢,終于停下。她睜開緊閉的雙眼,下意識地後退了一大步,開始環視四周。
這裏是一片昏暗的顏色,并非漆黑,卻昏昏黃黃地不見天日,腳下的路不甚平坦,像是一個山洞之底,可四周卻沒有石壁,倒有幾分像她在人界荒漠那個奇詭的幻境中所見那一望無際的荒原。只是如今這片荒原之中,沒有風聲,沒有顏色,只有四周鬼影重重,她不知那是什麽。
再次退開一步,她覺得有些氣悶,不知為何,剛才墨堂帶着她向下飛掠時,她就覺得越來越透不過氣,還特意偏過了頭,與他拉開距離,然而此刻停下來退開,這種氣悶之感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愈加明顯。
她暗暗握緊衣袖中的月翎,等待面前的人給出一個解釋。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前方,墨堂忽然轉了個身,背對着,不去看她,而後,一字字道:“這裏,是神魔之井。”
神魔之井!
這名字有些陌生,卻并非全無印象,她飛快地在腦海中搜索,恍然間想起久到遙遠的記憶,她聽過神魔之井這個名字。記得小時候聽那些魔族的前輩們講,六界之中,人、仙、妖三界的生靈死後要進鬼界,重入生死輪回,而惟有神魔不死不滅,不入輪回。可是,神魔雖然長生不老,卻也會因意外而魂飛魄散,最常見的比如戰争,而死亡的神魔雖然不入地府輪回,卻會有一個地方接納他們殘缺的靈魂,那裏,就是神魔之井。
這是一個不屬于六界之內的空間,這裏沒有時空,沒有方向,沒有生靈,有的只是無數喪失意識的靈魂碎片,它們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不斷吞噬着其他靈魂,永不停歇。這,是一個靈魂對決的殘酷地方,傳說沒有神魔能夠在這裏活下去,因為不消片刻,就會被無數的靈魂吞噬幹淨,即使足夠強大,也會在這詭異的地方無形地快速消耗着靈力,直至油盡燈枯。而這裏的靈魂,也唯有吞噬其他靈魂,才有一線希望在經歷萬載不滅的煎熬與掙紮後,得到重生,再次擁有完整的魂魄,幻化成神魔。
這裏,像是有一種神奇的可怖力量,旦夕之間侵蝕着每一個活物的靈力,即使億萬年高深修為的神魔,也逃不過魂飛魄散的下場。
敖若潇定定站在原地,擡起頭,仰望面前那孤高清寒的背影,忽然覺得心裏冷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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