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報複
面前那個墨色身影,是敖若潇在這暗無天日的神魔之井中,除了自己,唯一能夠看到的一抹顏色,盡管那顏色很冷,冷得讓人的心也一點一點地涼透了。
“你打算把我丢在這裏?”她依舊揚起好看的秀眉。
“不然呢?”墨堂沒有轉身,許是背對着的緣故,聲音聽上去帶着幾分異樣,似乎比平時嘶啞了些,又像是在隐忍着什麽。
“你這是在報複我?”她上前兩步,想要走到他的面前,看看他的神情,然而終究頓住了。
“呵……報複?”墨堂冷笑,聲音依舊低沉。
許是在這神魔之井迅速消耗着無形的靈力,她說完這幾句話,再加上情緒有些激動,不由得輕輕喘息,緩了一會,方才嘆了口氣,平靜開口:“我雖身在魔界,師傅卻從未讓我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我欺瞞于你,也不過是因為瞧上了你,從未想過傷害你,可如今,你對我的報複,未免過重了……”
“你若認為是報複,便姑且這麽認為吧。”墨堂長長出了口氣,又道:“我丢你在這裏,不過是為了引出那個人罷了。”
“我師傅?”那一瞬間,她明白了,一場迷戀,到頭來不過讓自己成為了誘餌,驀然間,有種凄涼的諷刺。
“你又何以斷定他會來?”
“他一定會。”墨堂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比他站着鈞天城的城牆上俯視整個戰場還要胸有成竹,末了又加上一句,“憑我對他的了解,憑你們瞞了我這麽多年。”
“我們?”那一刻她覺得墨堂的話中帶着微微酸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沒錯,你們……”墨堂說完這兩個字後,便頓了頓,大步走遠,直到身影消失在混沌昏黃的遠處,自始至終,他都不曾再回頭看她一眼。
敖若潇沒有挽留,目光停留在那個墨衫男子消失的地方,良久。她想,倘若自己就這麽不明不白地魂飛魄散在這神魔之井,會不會有人知道呢?師傅會不會找她?七哥會不會找她?珞珞會不會找她呢?
墨堂的反應,委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在想倘若墨堂對自己無情,有為何會給予自己這樣深重的報複?可倘若墨堂對自己有情,又為何要絲毫不念舊情地以自己為人質,只為了引清凜現身?即使是師傅清凜,只怕也受不住這神魔之井中蝕骨的煎熬吧。
她不想在原地等死,向着漫無天際的方向踽踽獨行,這裏沒有方向,沒有空間,一切只能依靠感知,剛剛走出不遠,便看到四面八方湧上來的那些重重鬼影,她猜得到,這該是無盡的破碎魂魄。驀然間,心底像是有什麽東西被生生的抽離了,那些圍攏上來的魂魄,仿佛真的在一點一點吞噬她的靈魂。邁出的每一步都無比艱辛,都像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她實在走不動了,原地抱膝坐了下來,那些嗅到鮮活生命氣息的殘破魂魄剎那間從四面八方圍繞上來,猶如争搶食物的魚兒,你追我趕。
她覺得困倦極了,仿佛一閉上眼,就能夠沉沉睡去。然而她知道,她不能睡,她必須醒着,醒着看着這一切,其實她一點也不恨墨堂,只是不懂為何墨堂的報複如此深重,哪怕是不喜歡自己,也沒必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吧,就像他口口聲聲憎恨的清凜,不是也一樣以他們自己的相處模式,打鬧了這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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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不懂。
驀然回頭,似乎只有剛才自己與墨堂站着說話時的那處空地沒有這些重重鬼影,她勉力站起身,向着原來的地方走了回去,她一動,那些鬼影也跟着一動,就像是在不斷吸取獵物的生命。奇怪的是,當她終于好不容易走回原來那處地點,那些鬼影竟像是被什麽阻攔了一樣,全都在她身後五步的位置齊刷刷地停住了,圍成一個弧形,仿佛她所站的這一處區域中有着什麽懾人的力量。
她環視四周,也就只有這方圓十步的地方鬼影難以近身了,雖然不知為何。無論如何,這畢竟是好事,她再次坐下來,覺得有些精疲力竭。
無盡的神魔之井,猶如無盡的荒漠,墨堂獨自坐在那鬼影霧氣彌漫的角落,确切的說,那不是角落,因為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形成角落。他只是靜靜地盤膝而坐,在他的周圍,是一處十步見方的圓形法陣,法陣上空升起的光芒,隔着遙遠的距離,投射在敖若潇所在位置的上空,吸引着那裏無數的殘破靈魂。
他雙目緊閉,像是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分外密集的鬼影包圍着他,有這一帶本身的魂魄,也有他從敖若潇那邊位置強行吸引過來的魂魄,雙倍的痛苦,讓他幾乎支撐不住,可似乎只有這樣,他覺得自己才能夠更清醒,更清晰地想起她,念着她。
從東海相遇,她明媚的一身紅衣,到神界之行,她安暖中帶着笑意,再到同游人界,她的明朗,她的灑脫,她的豁達,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竟然每一個片段,都深深印在自己心裏。墨堂很想罵自己,為什麽會一不留神讓她住進了心裏,為什麽她是誰的弟子不好,偏偏是清凜的弟子!記得初遇是,他就曾問:“若潇公主的師傅,想必是位絕世高人。”她笑笑,沒有說話。
從那時候起,她就打定主意隐瞞身份了吧,墨堂想着。恨她麽?他想,自己該是恨她的,倘若自己這一世,只忍得了兩次欺騙,那麽這兩次機會已經被清凜用光了,等到與敖若潇相識時,早已不剩下什麽,命該如此罷了。許是被這衆多殘破的魂魄侵蝕,他腦子有些混沌,想不通很多事,想不通為什麽要沖動之下将敖若潇帶到這神魔之井,更想不通明明恨她,卻為什麽還要自己替她受這井底煎熬之苦。與其恨她,他覺得不如恨自己,恨自己到現在還沒有殺了清凜,甚至還讓他無聲無息地陪伴了自己喜歡的女子這麽多年。
他覺得此時的自己,糾結透了。
敖若潇是在幾乎已經睡去時被人搖醒的,恍惚朦胧中的那一刻,她險些坐着栽了個跟頭,還以為是睡在魔界焚影壇自己那張琉璃夢幻般的床上。
擡眼的一剎那,映入眼簾的是個白衣身影,起初她還下意識地以為是師傅清凜,等到定睛看時,她簡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因為此時出現在面前的身影,竟是自人界一別便再未相見的蘇淩!
蘇淩與清凜同樣的一身白衣,氣質卻大不相同,清凜的白衣,冷冽、倔強、清寒,讓人有種不敢靠近的氣魄,而蘇淩的一身白衣,卻猶如江南三月言語下的一抹倒影,溫溫潤潤的,讓人的心也跟着恬淡起來。
環視四周的景象,她才想起是被墨堂帶到了這神魔之井。
“蘇公子,你怎會在此?!”她立刻起身,卻因消耗靈力過度而一個踉跄,幸而被蘇淩一把撈住,才沒有跌倒。
“清凜讓我來的。”蘇淩再平靜不過地說出這幾個字。
敖若潇睜大雙眼,她記得在人界時,蘇淩與清凜之間,除了必要的簡短對話外,好像沒有其他的交流,什麽時候起這位蘇公子開始與堂堂魔尊大人有交集了?而且還是直呼尋常仙妖都不敢叫出口的、魔尊大人的名字!
“這裏的吞噬之力對神魔傷害極大,對我一個鬼道中人卻并無傷害,清凜讓我幫忙找你。”見她疑惑,蘇淩解釋了一句,卻依舊有些所問非所答。
敖若潇剛要說些什麽,卻見蘇淩向上揚手便是一道白光,那光芒猶如絢爛的煙花,直通望不到的天際。
她知道,那是一種魔界傳遞消息的訊號。
蘇淩轉回身,苦笑道:“這裏的魂魄對我雖無影響,卻禁锢了我的功力,我能找到你,不過還得清凜來帶你出去。”
敖若潇點點頭,心中開始感嘆師傅大人對于鬼道衆生的親和力還真是不一般,才多久就把蘇淩弄成了自己人,簡直是匪夷所思。
果然,不消一刻,一束清光閃爍下,清凜現身眼前。他看上去狀态也十分不好,面色蒼白得像紙,身子也有些搖晃不定的樣子。
蘇淩蹙了蹙眉:“剛才你也進來找了?不是叫你別來麽?”
清凜朝他撇了撇嘴,沒有說話,卻是一把拉起敖若潇,轉身就往上飛,敖若潇分明看到他轉身的剎那,因為站立不穩而身子搖晃了那麽一下。
蘇淩緊随而上,又是一陣漫長到絕望的飛掠,在敖若潇幾乎已習慣了耳邊的風聲時,終于感覺到雙腳踏上了踏實的地面。
清凜來到神魔之井時,墨堂是知道的,其實他很想走出去,去質問他,或者去打一架,可他終究沒有。其實,他并不想與清凜打架,至少此刻不是個打架的好時機,他全身四肢百骸被那蝕骨的殘魂侵擾,能夠勉力支撐已是不易,又何談打架,而清凜來到這神魔之井深處找到敖若潇,自也逃不過這些殘魂蝕骨,想必也不好受。兩個人的狀态都不佳,自然不适合打架。可他分明想起适才親口對敖若潇所言,挾她來這神魔之井,就是為了要引來清凜。
什麽時候也變得口不對心了?他想嘲笑自己。現在清凜來了,他卻沒有一絲興致走出去。什麽宿世仇敵,什麽不共戴天,或許,只是借口吧,他與敖若潇的事,本就該與清凜無關。有時候他想,倘若真的與清凜無關了,那麽是不是就會原諒她的隐瞞欺騙?就如同将她挾到神魔之井,只是一場彼此折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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