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41)
讓他務必要落實和抓緊。你的鬼點子多,有什麽好的想法和他多交流交流。”
江之寒本來就只是來訴訴苦,凸顯一下和溫副校長間的親密的私人交往,并沒有別的什麽事情,于是站起來告辭。
溫副校長問道:“昨天凝萃和你們一起出去了?”
江之寒點頭,說:“是啊,有一個同學過生日。”
溫副校長說:“她回來的很晚,而且是一個人走的。你們應該想到女生一個人太晚了回家是有危險的,再怎麽樣都應該兩三個一起的。你怎麽連這個都想不到呢?再這樣,以後晚上不準出去了。”
溫凝萃已經收拾好了,斜挎着書包走出卧室,撒嬌說:“爸------,你也太小看我了。一個人怎麽了?江之寒這樣的,我也對付得了。”
江之寒忍住笑,對溫副校長說:“溫叔叔,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雖然凝翠她堅持說一個人走也行,我們不應該任着她的性子的。”
溫凝萃狠狠的瞪了江之寒一眼,溫副校長擺手說:“下不為例。”
溫凝萃和江之寒走出宿舍樓。
溫凝萃說:“喂,江之寒,誰同意你叫我凝萃的?”
江之寒說:“突然覺得叫全名很生分呢。你不覺得嗎?這樣叫不是很好嗎?凝翠……凝……萃!”故意拖長了聲音。
溫凝萃撲哧一笑,“你好惡心哦……我說,你不是靠這麽死皮賴臉才把倪裳騙到手的。”
江之寒呵呵笑着說:“要想學我的秘訣,那得交學費的。哎,三個月速成哦,好好考慮一下,不管對方多麽高傲冷漠,一定有效的。”
溫凝萃白他一眼,“懶得和你廢話。哎,阮芳芳這麽傲氣一個女生,陷入情網了也這麽可憐。”
江之寒問:“她昨晚沒事吧?”
溫凝萃說:“能有什麽事?不過那個樣子,我見猶憐啊!我說,你這人不厚道,幹嘛把人家找去看你們甜甜蜜蜜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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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寒說:“當時确實考慮不周到,本來是想,朋友這麽多,熱熱鬧鬧的,可以讓她散散心。”
溫凝萃嘆道:“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就注定被傷害。”
江之寒說:“也許明知道要被傷害,她也願意試一試。”
溫凝萃跺腳嗔道:“笨蛋,沒有人願意被傷害,再喜歡也不會願意被傷害。”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
走進教學樓的時候,溫凝萃不經意的說:“昨晚我爸和我媽說了,總務處的吳處長居然想把手伸到我管的地方來,我要讓他好看。在我的一畝三分地,除了老寧,誰要插手,想都別想。”
有了這個消息,江之寒心裏更是安定下來,溫凝萃這個內應還是很不錯的,他笑着說:“有內部消息記得告訴我,我答應過你的,嫁入豪門的時候,給你包一個大大的,大大的紅包。”笑着和溫凝萃告別,上了三樓。
中午吃過午飯,江之寒去了肖邯均的辦公室,和他約好了要見見新來的三個退伍老兵。
推開門,人都已經在屋裏了。
肖邯均一一的給江之寒介紹,第一位叫毛文龍,第二位叫方卓,第三位叫樓铮永。又介紹江之寒說:“江之寒,我已經給你們介紹過了,他名義上是老板的兒子,實際上就是老板。”
三人看着十六七歲的江之寒,不知道該叫什麽,叫老板麽?
江之寒好像知道他們在想什麽,笑着說:“叫我之寒就好了。”見大家都不說話,說:“難不成叫小江?好像還是之寒比較親切一些。”指着肖邯均說,“不是工作場合,我都叫他肖哥,你們大概也私下裏也叫他肖哥吧。”
樓铮永說:“私下裏是叫肖哥或者肖排長的,不過工作的時候還是要叫肖經理。”
江之寒說:“沒錯,公私還是要分開的。肖哥已經說了,工作上如果你們有什麽做的不好的地方,他會像在部隊上一樣嚴格要求你們的。”
肖邯均說:“既然之寒都這樣說了,你們就這麽稱呼他吧。正式場合再另說。”其實正式場合叫什麽,他心裏也沒個數。
江之寒笑道:“放心,正式場合你們是見不着我的。”大家都笑起來,覺得這個小夥子還是很沒有架子的。
肖邯均說:“之寒,再怎麽說你也是老板,他們新來了,你還是要說幾句要求。”坐在椅子上的幾個人都挺直了腰板。
江之寒說:“那我就随便說幾句吧。工作上的事情,肖經理是全權負責的,你們只要聽他的指揮就好。你們都是從部隊裏下來的,我相信你們的紀律性。在這裏工作,除了踏實肯幹,嚴守紀律以外,我再補充一點。就是要多看多想,除了自己本職的工作,有什麽好的想法,什麽好的建議,要多和我們交流,不要怕說錯,就怕不說。這一點,和部隊裏可能會有些不同。”見江之寒講起話來頭頭是道,三人都更加用心的聽着。
江之寒站起來,說:“不知道肖經理有沒有和你們提過,把你們招來,是希望你們能夠在員工中樹立榜樣,帶起好的風氣,盡量消除那些好吃懶做的大鍋飯作風。我說的直白一點,你們……是自己人,是我們的人,我們需要你們去帶動,去改變這裏的工作态度和工作作風。”
江之寒揮了揮手,說:“肖經理說我是老板,但這個食堂的成長,他花的心血比我的多,多很多。如果說這個食堂有三分是我的,至少有五分是他的。我希望,你們能把這個食堂當作你們的,它的成功就是你們的成功,它做好了,你們的待遇,生活上各種要解決的困難,我們都不會坐視的。在這裏我也不許什麽空頭的承諾,但有一點,我們是絕不會虧待工作認真,做出貢獻的人的。關于這一點,你們可以和肖經理打聽,我一定是說話算話的。”
三人都已經站了起來,樓铮永看來是當中領頭的,他說:“我們一定會好好工作的。”
江之寒揮手讓他們坐下,說:“好了,公事就說到這裏吧。本來說好,你們一來就給你們接風的,但上個周末實在是沒有空。如果可以的話,就安排在這個周末吧,地方嘛,肖哥,你來定。”
肖邯均笑道:“還定什麽地方,就在食堂小餐廳!吃自己的,肉爛了還在鍋裏。”大家都哈哈笑起來。
肖邯均指着樓铮永說:“小樓是偵察兵出身,拿過全師比武的第三名,立過二等功,文的武的都很來得,一向在戰友裏威望很高。”
江之寒肅然起敬,說:“軍人是國家的脊梁,越是危難的時候越顯出價值,我一向是致以最大的敬意。當然,我們這裏雖然工作沒有那麽神聖,前途也是很光明的,大家不要有屈才之感。”又引來一陣笑。
江之寒看看表,說:“中午還有一點事,我得先走了。”和幾個人道別,走出辦公樓,倪裳還在籃球場邊坐着等他。
103.兩個密碼(下)
江之寒拉上倪裳,往自己家裏走去,随口和倪裳聊着天。
倪裳眼睛亮亮的說:“偵察兵唉,我小時候最崇拜的就是偵察兵了。”
江之寒說:“那趕快崇拜我吧,我現在是偵察兵的老板了。”引來幾下拳頭。
到了家裏,倪裳心裏有些撲通撲通的。她只來過江之寒家幾次,每次過來都會被江之寒狠狠的輕薄一番。
倪裳問:“專門叫我來,有什麽事呀?”
江之寒說:“你不覺得缺點什麽嗎?”
倪裳睜着漂亮的大眼睛,“缺什麽?不覺得呀!”
江之寒說:“人家送水晶送雕飾送香水,你就沒想過我送什麽嗎?”
倪裳說:“你昨天花了那麽多錢買了蛋糕,訂了酒席,不是禮物麽?”
江之寒說:“笨蛋,蛋糕吃下去就沒了。過幾年,你看到那挂飾,還會想,哦,這是誰誰誰過生的時候送的,而蛋糕早就不見了。”
倪裳依偎到江之寒懷裏,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柔聲說:“不會忘的,會一直一直都在這裏的。”
兩人靜靜的抱了一會兒,江之寒松開她,說:“我有兩件禮物,你要先看好的,還是先看差的。”
倪裳笑道:“還有好壞之分啊?”
偏着頭想了一會兒,“你這家夥,經常說反話的。我就先看你說的好的吧。”
江之寒打開抽屜,拿出一個淡藍色的精美盒子,遞到倪裳手裏。倪裳小心翼翼的打開,只見一串白色的珍珠項鏈躺在裏面,每一個珠子珠圓玉潤,更難得的是十七顆珠子都一般大小,一般色澤,一般形狀。
倪裳“哇”的輕輕叫了一聲,說:“好漂亮!”
江之寒幫倪裳戴上,說:“十七顆珠子,代表着你走進第十七年的人生。而且,珍珠最配你了,光華內斂,高貴典雅。”
推着倪裳去照鏡子,只見鏡子裏的少女眉如青山,眼含桃花,肌膚粉致,绛紅色的毛衣襯着白色的珍珠,真是無一處不美,無一神态不美。
倪裳很陶醉的看着,過了半晌,嘆口氣,說:“可是……這個我怎麽能帶家回去呀?”
江之寒說:“告訴他們是你的女朋友買的幾塊錢的地攤貨好了。”
倪裳嗔道:“你以為他們是傻子麽?”
江之寒說:“那悄悄藏起來好了。”
倪裳說:“只有這樣了,我房間裏有個抽屜是上鎖的,爸爸媽媽從來不會去翻看。”
倪裳偏着頭,撒嬌道:“好了,我要看差的那樣了。”
江之寒說:“要有心理準備哦。”
倪裳甜笑着說:“我準備好了,保證再差也不皺一下眉頭的。”
江之寒從抽屜裏拿出一薄本裝訂好的小冊子,倪裳接過來一看,封面上有行書寫着:“倪裳和江之寒的歲月”
倪裳笑着說:“你的字什麽時候寫的這麽好了?”
江之寒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這個,其實是描紅的,嚴格來說不是自己寫的。”
倪裳翻開封面,是一幅簡單的鉛筆畫的素描,一對少男少女牽着手,站在山上,近處是樹木山巒,遠處是影影綽綽的城市的建築,右下角寫着十七歲。
倪裳依偎在江之寒懷裏,問:“你畫的呀?”
江之寒說:“這可是在王簫的指導下,我千辛萬苦才完成的,還被他從頭到尾奚落了幾天,說我完全沒有藝術天賦。”
倪裳柔聲說:“畫的挺不錯的。”
翻開下一頁,兩人站在一起,遠處是一座宏偉的大城,正是倪裳最想去的地方:高原之城拉薩。右下角寫的是二十歲。
倪裳憧憬道:“二十歲的時候,我們真能一起去那裏嗎?”
江之寒肯定的說:“一定的。”
倪裳有些不舍的看了好久,才翻到下一頁,上面畫的是一棟房子,面對着大海,被草坪和野花包圍着,在房前的長廊上,兩個人坐在搖椅上,看着大海。右下角寫着,三十歲。
倪裳輕輕的念着,“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翻開下一頁,只見兩人背着背包,四周是不同的景物,埃菲爾鐵塔,大本鐘,大峽谷,鬥獸場,雅典衛城,不一而足。
倪裳輕聲的說:“四十歲才去周游世界嗎?”
江之寒笑道:“二十歲時沒錢,三十歲時沒空,五十歲以後也許就懶得去了,所以四十歲挺好的。”
倪裳翻開下一頁,只見上面有一群人坐在屋裏拍合照。
倪裳問:“哪兩個是我們呀?”看到右下角寫的是六十歲,嗔道:“老頭老太是我們啊?你怎麽一下子從四十歲跳到六十歲?二十年就沒有了耶。”
江之寒不好意思的說:“畫畫實在是太難了,允許偷偷懶嘛。”
倪裳偏着頭,看了好久,又問:“怎麽會有這麽多?一,二,三,這有十幾個呢。”
江之寒說:“這是三代同堂啊。”
倪裳很較真的,“那也沒有這麽多呀。”
江之寒說:“我們多生幾個,最多不過去做超生游擊隊。”被倪裳擰了一把。
來到最後一頁,上面是兩個老頭老太,拄着拐杖,互相攙扶着,老态龍鐘的走在江邊,右下角寫着,一百歲。
倪裳笑道:“你好貪心喲,要想活到一百歲。”
江之寒說:“現在醫學科技日新月異,到時候說不定我們能活到200歲呢。”
倪裳看着畫,向往着說:“要是真能這樣就好了。”
轉過頭來,緊緊的抱着江之寒,把頭深深的埋在他懷裏,含糊不清的說:“這是我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了,謝謝你……親愛的。”
過了好一會兒,倪裳擡起頭來,很傻很天真的問:“那下一輩子怎麽辦呢?還要在一起嗎?”
江之寒被她逗笑了,“你想的還真遠哦。”
倪裳擰他一下,“下輩子就想去找別人了吧。”
江之寒說:“怎麽會?還會在一起的。”
倪裳為難他:“那要是到時候不認識對方了呢?”
江之寒說:“那怎麽辦?”
倪裳逼他說:“你點子不是多嗎?快想一個出來。”
江之寒想了好久,說:“看見這個畫冊了嗎?”
倪裳“嗯”了一聲。
江之寒說:“這個畫冊,暗含着一個密碼,從頭到尾,就是——”
1720304060100
記住這個密碼,下一輩子相遇,就像特務接頭一樣,我們就合上了。
倪裳耍賴道:“要是這個密碼也忘了呢?”
江之寒惱火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說:“你說的沒錯,這麽重要的事情,一定是要有個備用密碼的,這個備用密碼呢……嗯,就是今天你這個日子年月日六位再加上這個珍珠的數目17,後面再加上我的生日,多少,對,有十四位。記住了?你十七歲的生日加上十七,再加上我的生日。”
倪裳膩聲說:“好複雜哦。”
江之寒用手在虛空裏抓了一把,像做法的人一樣念念有詞,然後把手放在倪裳的胸口上,停了一陣,說道:“好了,我已經把它們都灌進你的心裏去了,再也抹不掉。即使名字忘了,相貌變了,形體沒了,它們都還會在那裏。”
倪裳緊緊的抱着江之寒,抱的那樣緊,好像要把自己揉進他的身體裏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倪裳突然咯咯的嬌笑起來。
江之寒擰着她的臉蛋兒,“傻笑什麽?”
倪裳說:“我突然想到一個場景,下輩子我正和我媽走在路上,然後走過來一個人,對我說1720304060100,然後我就對我媽說,媽,我要嫁給他。大家一定會以為我瘋了吧。咯咯……呵呵……”
104.卧軌的人們(上)
歷蓉蓉對江之寒說,現在進貨量越來越大,而且品種也越來越多,到中州的批發商那裏去,有時候找不到想要的東西,還有很多時候那裏充斥着質量很差的盜版書。所以她準備去偃城看一看,那裏有附近五省一區最大的書籍批發市場,無論是品種還是價格,都應該有不少優勢。
中州到偃城,其實坐晚班的火車天亮就到了。如果要去進貨的話,當天晚上走,第三天早上就可以回來,路途并不是那麽遠。如果一次進的量足夠多,一點旅途上的費用是微不足道的。
江之寒說,既然這一次是去考察,就不用那麽辛苦,還是坐白天的火車好了。還是不放心,就叫沈鵬飛跟着去。歷蓉蓉也有這個意思,畢竟進貨的事情現在就是沈鵬飛跑的多,以後如果要跑偃城可能還會落到他身上,不如這次帶出去見識見識,也認識門路。
出發的日子定在周日,江之寒不上課,所以就陪着母親到火車站來送行。為了減少旅途中的時間,以免太辛苦,江之寒查了時間表,讓沈鵬飛去訂才開通了幾個月的一次特快列車的卧鋪,比其它的車次要快上兩個多小時。
沈鵬飛去了車站,回來告訴江之寒,說這趟車非常的搶手,窗口的售票員說連坐票都賣光了,更別說卧鋪。離出發的時候不到兩天,歷蓉蓉就說幹脆買個一般快車的坐票就好了。江之寒想了想,記得溫凝萃以前說過她媽和火車站機場的人都有聯系,便打了個電話給她。晚一點溫凝萃回電話說,事情已經搞定,讓江之寒當天去火車站當場拿票,說她媽媽的名字,找一個方主任就行,還說了一個大概的時間和方主任的辦公地方。
一行三人到了火車站,江之寒讓沈鵬飛和母親在候車室的大門外等候,自己跑去找方主任。
方主任見到江之寒,很是熱情,熱情的倒有些讓江之寒感到詫異起來。方主任問候了一下溫凝萃的母親,還關心了一下溫凝萃的情況,似乎和她家很熟的樣子,然後就打開抽屜,遞過來兩張票。
江之寒接過來一看,卻不是一般的火車票,上面既沒有印好的車次,也沒有印好的座位號,只是用鋼筆寫了一個“二座上鋪”,一個“二座下鋪”,每張票上上面龍飛鳳舞的簽了個名字。
江之寒詫異的看着方主任,方主任解釋說:“這趟新開的特快,在偃城和中州之間只停一站,整個行程的時間比別的快車都要快将近三個小時,所以票非常的搶手,卧鋪票确實三天前就拿完了,窗口那裏半個月前就沒有票。不過一般火車,都是統一留了幾個鋪位出來,給輪休的司機,和有些乘務員休息用的。我給你這個,就是第一節卧鋪車廂的二座,在外面是不賣的。這個車晚上以前就能到,司機也不會來輪休。”
江之寒說:“這個真是太麻煩您了,一共是多少錢,我現在給您。”
方主任擺擺手,“這個座位是不賣票的,你給我錢幹什麽?”見江之寒還要說話,說道:“黃主任難得介紹人過來,你就不用和我客氣了,回去幫我問個好。”
江之寒兜裏揣着一包煙,市面上能買到的最高價格,是感謝幫忙的,但他沒想到人家幹脆連票價都免了。江之寒掏出煙,方主任說:“好煙哦。”也不客氣,就收下了,站起來說:“正好我要去站臺一下,順便和列車長打個招呼,免得有人把鋪位又拿給別的熟人。”既然幫了忙,幹脆把姿态作的更足一點。
方主任跟着江之寒,到了候車室門口,和歷蓉蓉二人打了個招呼,問了歷蓉蓉的姓,就帶着他們走了工作人員的側門,一路過來,到了“貴賓候車室”。方主任說:“你們就在這裏等吧,檢票的時候這裏會提前十分鐘,到時候不用慌慌忙忙的。”又對江之寒說:“我去和列車長打個招呼,記得代我向黃主任和溫校長問好。”轉身走了。
江之寒三人找了個空位坐下,這裏的作為都是軟皮的短沙發。貴賓室裏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和候車大廳裏擁擠的人群有着鮮明的反差。
江之寒看了看表,離上車的時間也就不到半個小時,如果提前二十分鐘檢票的話,時間差不多到了。厲蓉蓉看見沈鵬飛好像很口渴的樣子,就招手叫來服務員,問,你們這裏有什麽飲料啊?服務員說,有可樂,汽水,也有茶。厲蓉蓉問起價格,說是可樂要8塊錢一杯,茶20塊錢一壺,比外面同樣的東西貴了十倍不止。
沈鵬飛連忙擺手說:“厲阿姨,我一點不渴,我們不要了。”
服務員白他們一眼,走開去,遠遠的聽到她在咕哝,“窮鬼。”
厲蓉蓉眉毛一揚,江之寒摟住她的肩膀,“和這些人計較什麽?媽一天掙的比她幾個月還多。”
厲蓉蓉說:“這東西也未免太貴了,簡直和搶人沒有區別嘛。”
江之寒嘆口氣,說:“壟斷行業嘛,就是這樣的。據說機場的東西價格還要離譜呢。”
厲蓉蓉說:“唉,這麽大年紀,還沒坐過飛機呢?”
江之寒說:“現在又不是坐不起,偃城太近了,坐飛機反而麻煩。下次去遠點的地方,就給你訂飛機票。”
厲蓉蓉搖頭,“還是不要了,飛在天上,要是出了什麽事,想跑都沒地方跑。”
江之寒被母親逗的笑起來,說:“其實飛機總體還更安全呢。”把火車票遞給她。
厲蓉蓉拿過票,看了又看,疑惑的說:“這是什麽票啊?”
江之寒笑道:“不要錢的票。”
離原定時間還有十五分鐘,還沒有廣播通知檢票,江之寒站起來,走到貴賓室的檢票通道,問:“請問二十七次還沒有檢票嗎?”
檢票員看他一眼,說:“所有火車都延誤了,慢慢等着吧,檢票會廣播通知的。”
江之寒坐回座位,又等了足足二十分鐘,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江之寒站起身來,走上去詢問。檢票員看了他一眼,說:“還早着呢。”大概看江之寒還算順眼,小聲補充說:“有人卧軌,所有進出的車都停下來了。”
江之寒回到座位,和母親講了講情況,說:“我出去看看。”
厲蓉蓉阻止道:“這種熱鬧少看為妙,就呆在這裏吧。”
江之寒說:“坐在這裏都悶死了,我又不會亂來的,不過出去透透風而已。”沈鵬飛向來是個坐不住的主,這時候也躍躍欲試的樣子。
厲蓉蓉無奈,對沈鵬飛說:“你出去一下,馬上回來,誤了車就麻煩了。”
沈鵬飛點點頭,跟着江之寒出了候車樓,轉過拐角,有一個露臺,已經有些人站在那裏了。江之寒兩人擠過去,遠處的鐵路被車站的頂擋住了視線,看不清楚什麽,但影影綽綽的看見有不少人影走來走去。
有好事的人主動對江之寒說:“有人卧軌呀,好像不止一個。”
江之寒問:“為啥呀?”
那人道:“誰知道?總是活不下去了吧,誰沒事去卧軌阿。”
就在這時,車站廣場附近尖利的警鈴響起來,江之寒回頭看去,足有十幾輛警車魚貫開了過來。
江之寒搖了搖頭,對沈鵬飛說:“也許事情就要解決了,你先進去,別誤了車。我下去轉轉,如果開車了我還沒到,你們就自己進去,替我和我媽說一聲。”
沈鵬飛不情願的點點頭,說:“江哥,我就在這裏再看幾分鐘就進去。”
江之寒笑罵道:“在這裏看的到個鬼?随你了,路上要小心。”吩咐了兩句,自己轉身下了階梯,拐到車站廣場的另一邊,只見才來的警車停成了一溜,和已經停在那裏的,足有三十來輛警車,其中有幾輛,車上漆着110的字樣。
有人卧軌的消息已經在等車的人之間傳開,而這個城市從來就不缺愛看熱鬧的人。很多人互相打聽着,推擠着,想找一個更近的地方看個清楚。
車站除了從候車樓可以進去,就是東南角有通路直入車站。很多人都往那邊走,江之寒随着人群移動着。
忽然間,尖利的哨聲響起,車站的聯防隊員一排,穿制服的警察一排,往這邊走過來。有人拿着高音喇叭,叫道:“所有人回到廣場和候車室,所有人回到廣場和候車室。”前面的人被推擠着,人群亂哄哄的往後退。
江之寒身手敏捷,側身在旁邊的樹邊讓了一讓,避開混亂的人群,正準備退回去。一個聯防隊員走在前面,指着江之寒:“往回往回,年輕人站在這裏幹什麽?”
江之寒看他一眼,正要往回走,聽到有人叫“小江”。江之寒應聲看過去,只見小廖跟在兩排人後面,向他招手。警察看到有110的人招呼他,也不再管他。小廖是少數幾個真正知道江之寒在二王事件中的真正角色的人,也知道在林主任的心裏這個小師弟很受看重。
江之寒走過去,招呼道:“廖哥,出任務?”
小廖問:“是呀。你幹嘛呢?坐火車嗎?”
江之寒說:“送我媽上火車,這不,已經誤點好一陣了。”
小廖拉了江之寒一把,兩人往旁邊走了幾步。
小廖說:“恐怕要等很久了。”
江之寒問:“聽說有人卧軌?”
小廖說:“嗯,有幾十號人吧,好像是哪個廠裏的,跑來抗議。現在這些家夥也越來越狠了,不去市政府外面靜坐,跑到火車站來卧軌來了。”
江之寒說:“這樣啊,那你去忙吧。”
小廖掏出根煙,問江之寒:“抽一根。”
江之寒笑着搖搖頭。
小廖說:“你們練功夫的好像不抽煙,林主任也不抽,不過被我們這些煙槍熏一熏,也算抽了半根了。”
江之寒笑起來。
小廖努努嘴,說:“這裏亂成一團,沒我們什麽事兒。聯防的,片區民警,還有鐵路分局的,連刑警隊的都來了,一大堆人,亂哄哄的。鐵路分局的那幫家夥牛皮哄哄的。操,我不如在外面抽根煙。”
江之寒和小廖站在那裏,随意聊着天。過了一會兒,見有人像小廖招手,仔細看去,也是熟人,那天送江之寒去醫院檢查的小韋。
江之寒走過去打個招呼。
小韋熱情的說:“小江啊,好久不見了,我那天路過你媽的書店,還進去瞧了瞧。”又對小廖說:“老大好像要過來。”
小廖向江之寒解釋說:“我們都叫林主任老大的。”把煙扔在地上,踩了一踩,問:“老大有什麽吩咐?”
小韋說:“老大說,叫你把我們的人招到一起來,在外圍維持一下秩序,先別進去瞎攪和。”
小廖和江之寒打個招呼,去召集110的人。小韋站在那裏和江之寒天南地北的瞎侃。
正在這時,一個車隊開了進來,前面是三四輛小車,後面跟着兩輛中巴。車停下來,下來二十來個西裝革履的人,前面幾個看起來富态的很,走路的樣子就像當官的。
車站裏這時走出來幾個警察,看樣子也是負責的,江之寒也看不懂警銜的高低。小韋對他說:“鐵路分局政治處的處長。”
那處長走過去,和領頭的幾個握了握手,寒暄了幾句。江之寒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卻是陳沂蒙的父親,曾經的陳團長,現在的陳副書記。陳團長并沒有看見江之寒,站在那裏,一臉嚴肅的和鐵路分局的人說着什麽。
幾個人說了一陣話,一起往車站裏面走去,從江之寒他們身邊走過。陳團長這時看見了江之寒,愣了一下,向他點了個頭,繼續往前走。
江之寒回點了一下頭,算是打了招呼,剛轉過頭來,又見到一個熟人:幹姐姐石琳的父親石廠長。石廠長走在隊伍的最後,低着頭,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
江之寒和石廠長的關系又要親近一些,待他走近,出聲招呼道:“石叔叔。”
105.卧軌的人們(下)
石廠長擡起頭,驚訝道:“你也在這裏?”
江之寒問:“是我們廠的人麽?”
石廠長搖頭,說:“邊走邊說。”拉了江之寒一把,往前走去。他習慣了和江之寒讨論廠裏的事,下意識的就拉着他往前走。
江之寒轉身和小韋打了個招呼,随石廠長往前走去。值勤的警察看他先和110的人在一起,現在又和輕工局的領導在一起,雖然年紀輕輕,也沒有人阻攔他。
石廠長小聲說:“是印刷四廠的人。廠子的效益不好,快垮掉了。這些天,有傳言說,要把四廠并到我們廠,職工要裁掉一半,退休工人的工資也要減少。”
江之寒終于明白石廠長為什麽憂心忡忡的了。雖然四廠工人鬧事,和他不相關。但廠裏的情況剛剛好一點,就把一個快垮掉的廠子并進來,效益怎能好起來?如果政府迫于壓力,要平息事态,一個人都不裁,到頭來還是廠裏的負擔,有些飲鸩止渴的味道。
江之寒問道:“裁人和減少退休工資是真的嗎?”
石廠長左右看了看,皺眉小聲說:“誰知道?那些都是輕工局領導和市裏面的決定。我想裁人一定是要裁的吧,多少而已。減少退休工資這個說法,我倒從來沒聽說過,恐怕是以訛傳訛吧。”
石廠長又說:“他們是專門挑了時候的,不知道誰洩露出來,今天省國企發改委的人要下來視察,就是從偃城坐火車過來。”
說着話,一群人已經走進了有人卧軌的地方。
江之寒放眼看去,只見并行的六條鐵軌上,都躺着人,一共有三十幾個,多數是六七十歲的退休工人,也有幾個中年婦女,青壯男工人卻是一個沒有看到。
四廠的領導已經到了,正蹲在那裏作思想工作。
有個胖胖的領導說:“這些都是謠言,不足為信的。大家都快起來吧。廠裏的領導保證不會不管大家的。”
躺在那裏的老工人大聲說:“我不相信你們,我們要見嚴書記,周市長,柯副市長(分管工業的副市長),我們要聽他們的承諾。”
那個領導勸道:“省裏面的領導就要來了,你們有什麽話,先把鐵路讓出來,市裏面的領導是會考慮你們的意見的。”
老工人說:“正好我們也可以向省裏來的大領導反映情況。”
旁邊鐵路分局一個幹事厲聲說:“你知不知道,阻礙鐵路交通是多大的罪?”
老工人大聲說:“領導,我已經七十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