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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燕的手,有些焦慮的問:“你要走多久啊?”
白冰燕撫摸着女兒的頭發,愛憐的說:“現在還說不定,我先請的兩個星期的假。如果你外婆一切都好,我就放心回來了。如果她身體狀況不是太好,我再多呆一陣也是可能的。”
母親要去陪伴大病初愈的外婆,一盡孝道,倪裳也說不出什麽反對的話來。不過外婆剛病,母親又要遠行,她總覺得心裏憋着,最近家裏諸事不順,讓她有些心煩意亂。
白冰燕拉着倪裳的手,說:“這麽多年,我還從來沒有把你一個人留在遠處。所以啊,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爸……他不會做飯,也不怎麽管家務,這些天就委屈你多吃吃學校的食堂。我聽你說過好幾次,現在學校食堂的夥食比以前好了很多,對吧?唉……小裳,你也長大了,從小到大都那麽懂事,那麽聽話,那麽乖巧,媽媽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如果不是你……從小到大,你父親教育你管教你的時候多一些,但對你的愛媽媽一點不比他少。你知道麽?”
倪裳使勁點點頭,母親這番話過于鄭重,倒有點像生離死別一樣,讓她感到很不安心。她說:“媽,你就放心去陪外婆吧,希望她身體早日能回到生病以前的樣子。我聽醫生說,只要多加注意,好好調養,這個病其實不算那麽兇險。你走了以後,不必擔心我,反正一天幾頓可以在學校解決,其它的事情我都十七了,什麽不可以料理?你不是說,你們十七歲的時候,什麽事情都自己做嗎?我雖然不如你,但基本的生活料理還是不成問題的。”
白冰燕回到卧室,倪建國關上卧室的門,示意她坐在床上,自己走到妻子跟前,說:“在醫院的時候,那句話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不知道怎麽就脫口而出了。這件事,我向你道歉,要怎麽做你才肯原諒我,你說出來,我都可以照辦。或者,我們讓老太太在我們這裏再住上一年,你看我的行動表現好不好?不管怎樣,你不能把我和女兒抛在中州,一走就是半個月呀。”
白冰燕冷笑道:“再住上一年的話,你天天詛咒她,她恐怕命也不長了。你也不用同我說這麽多,現在這個時候,也許我們需要分開來冷靜一下,好好考慮一下未來的打算。這二十年,說起來你是最疼倪裳的,替她做過一次飯沒有?洗過一次衣服沒有?這半個月我走了,我也不指望你做飯洗衣服,只希望一條,你能好好的照看她。別的,我就沒什麽擔心的了。你一向照顧自己照顧的不錯,我走了也更自由,想做什麽事可以随便去做。”
倪建國揮了一下手,怒道:“你這話,夾槍帶棒的,是什麽意思?有什麽,就直接說出來。”
白冰燕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說:“你沒做什麽,幹嘛這麽激動。我不過是随便說說。人家不是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麽?”拉開被子,自己睡了。
123.離別(下)
江之寒趕到師父的四合院,老爺子開門見山的就說:“我要離開中州一段時間,短則三五個月,長則一年半載。這段時間,你要好好練功,不要有所松懈。”
江之寒急着問:“什麽事情這麽急?前天都沒聽您提起。”
楊老爺子說:“你別急,讓我先和你說說練功的事情。”自從正式拜師以來,江之寒已經開始練習楊家拳,說起來只有簡單的36式,但蘊含其中的變化何止千萬,就算參悟一生也是綽綽有餘的。
楊老爺子說:“你才開始練習本門的拳法,按理說這個時候我最好是在身邊指導的。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以你的悟性,我相信你還是可以解決這個問題,雖然進境可能會稍慢一點。我給你二師兄寫了一封信,讓他每兩周或者一個月到這裏來一趟,算是答疑解惑,糾正一些你的錯誤理解。對了,你二師兄家境不算好,雖然我每個月都寄些錢去補貼,但往來的路費也不是小數。以他的性格,你補貼他錢他一定是不會要的,所以他來了你記得買些東西給他帶回去。不要買你那些稀奇古怪不實用的禮物,最好是使用的吃的或者穿的。你記住了沒有?”
江之寒點頭答應。
楊老爺子說:“如果說本門的功夫是一座冰山,你現在觸及的不過是水面上那一點點尖角。拿這些東西去和完全沒有練過的人比試,或許綽綽有餘,讓你很是得意。你認真練下去,或者什麽時候碰到真正的高手,才會知道這樣的想法是如何的可笑。你現在依靠的主要還是外在的東西,眼力,反應,力量都有一些提高,再配上一些招式手法,看起來也像模像樣。但楊家拳三十六式,真正的精髓是內外結合,把你平時內練的一口氣和外練的一路拳融合在一起,氣在式先,式随氣走。在這上面,你連門都還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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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老爺子接着說:“我上周給你的內功修煉的手冊,比以前你練的吐納要高深很多。你切忌要循序漸進,慢慢領會。這內練的一口氣,即使我在這裏,能指導的也不多,更多的是靠自己的修行和體會。內功練的越深,越容易出差錯,雖然不像你看的小說寫的那樣兇險,突然走火入魔或者全身癱瘓,但是可能會影響你的性格心情,讓人煩躁抑郁,血氣翻湧。如果遇到本身心情惡劣或者生活中有挫折,這樣的反應可能會加劇。一旦有這樣的征兆,你不妨稍微停下來一段時間,待到你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再恢複練習。你記住了嗎?”
江之寒恭敬的說是。
楊老爺子說:“該吩咐你的我都講了,關鍵是你要記在心裏。現在和你說說我的事情吧。這一次去的地方是春城,這去的目的嘛……是有人要約我切磋技藝。”
江之寒急道:“切磋技藝?您雖然技藝高超,但已是六十幾的人了!”
楊老爺子說:“切磋技藝又不是打擂臺拼生死。說起這件事,其實也是有個緣由的。還記得我同你講過的門派傳承的事麽?當年師父把位置傳給我,是擔了不小的壓力。除了讓我改姓,入了楊家的家族,還作了一個妥協。他答應楊家的旁支說,我繼承他的衣缽之後五年,其他的弟子可以找我切磋技藝,如果我練功不精,不能發揚祖傳的絕學,就可以要求我辭去掌門一職。當年我師父和我講,旁支的弟子他全都認識,無論天賦還是努力均遠不及我,五年以後的比試大可無虞,這不過是給他們一個臺階。”
楊老爺子回憶道:“五年以後,果然連來挑戰的人都沒有,慢慢地我都将此事完全的忘記了。昨日,有人專門從春城過來,與我重提舊事。他們說的很是客氣,并沒有提掌門之事,只是說現在楊家旁支在春城聚居,這些年人丁很是興旺,弟子中有人開辦了一家武術學校,也有人入了仕途。他們言道,希望我去指點一下武藝,同時交流一下所學。如果可以的話,能夠把師父單傳給我的兩本冊子和他們分享。雖然說的含糊,但我如何聽不出他們的來意,不過是重提幾十年前的往事。切磋的承諾其實并沒有時間的限制,如果我輸了,就算他們不要掌門這個位置,門裏的武學書籍他們是絕不會放過的。”
江之寒急道:“您這個年紀,就算本事再高,則能上場?他們難道也派個六七十歲的老人家出來麽?抑或是,他們叫一個二三十歲的小夥子來和你切磋?”
楊老爺子曾經和江之寒說過,武俠書上那些年齡越大,內力越深,功夫越高的寫法是無稽之談。每個人都無法抗拒生理周期的由盛轉衰。年齡大了以後,對武學的領悟可能更深,但身體條件的下降是無法避免的(也許可以盡量遲緩它)。由于這個原因,綜合各方面的因素,一般三四十歲的時候會是武者的頂峰,再往後就不得不接受走下坡路的現實。過了六十,在身體反應,抗擊打能力,身體恢複,以至力量等各方面都不可和鼎盛的時期同日而語了。
江之寒心想,大家都說師父有事,弟子代其勞,可是自己還只是三腳貓的功夫,二師兄又戰場負傷留下了殘疾,不知道大師兄和三師兄身在何處?
楊老爺子仿佛讀出了江之寒的心思,說:“你三師兄正好在春城,已經住了二十餘年了。論資質,他在我的幾個弟子中當屬第一。所以你也不必擔心,我是一定會帶上他的。”
江之寒稍微放了一下心,他說:“可那也不用這麽急呀?昨日才說了,馬上就要出發麽?”
楊老爺子說:“下周會是我們門派的一個周年紀念,他們言道,要搞一個正式的儀式,我倒是不好拒絕,需要親自去出席一下。”又交待了江之寒一些具體的事宜,最後把四合院的鑰匙給了他,說你每周來打掃一下清潔,沒事的話也可住在這裏,就當是自己家一樣。
說完了話,江之寒說到時候要去車站送行,楊老爺子擺手說,我幾個月就會回來,不需要送,今日也晚了,你快快回家去吧,把他趕出了四合院。
江之寒站在四合院門外,心中難掩不舍之情。雖然不是生離死別,到了暑假,自己跑去春城也不是那麽件難事兒,但才拜師不久,師父就要遠行,心裏總覺得很不舒坦。這幾個月來,師父在他心中愈發親切重要,既是師父又是爺爺一樣的存在。突然之間,人去院空,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江之寒擡頭看看天,天上的月亮卻是出奇的圓而亮,滿月的日子又到了。不知怎的,江之寒就想起了那著名的句子,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心裏悵悵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走到公車站,江之寒站在那裏等公車,突然想到,羅心佩這個小魔女前兩天央他幫忙買個小東西,那個店離羅心佩的家很遠,但距離老爺子的家卻很近。因為這個緣故,江之寒一口答應下來,反正老爺子這裏他是常來的。想了想,江之寒看看表,應該還有一會兒才到關門的時間,便打起精神,穿過幾條街,總算找到了那個小店鋪,付錢買了東西。
江之寒是個典型的路盲,他一邊想着心事,一邊往回走,卻找不到來時的路,轉了幾圈,自己都沒有了方向。江之寒暗自苦笑了一聲,正準備找個人問問,看見街角的一個小餐館裏拐出來一個女子,背影很是熟悉。江之寒一時想不起是誰,但跟在後面走出來的那個男子,他卻是一眼就認了出來,是林志賢林師兄。
林志賢轉頭四處看了看,晚上的街道上幾乎沒有什麽人,江之寒站在遠處的陰影裏,很難被發現。林志賢摟了一下那女子的腰,她輕笑了一聲,說的什麽太遠了聽不分明。兩人依偎着往前走,江之寒心裏想道,林師兄的老婆我并沒見過,為什麽這麽眼熟的樣子。正準備走出去打個招呼,林志賢二人側過身來,準備過馬路。江之寒仔細看去,心裏撲通一跳,那女子齊耳的短發,顧盼有神的眼睛,雖然衣着打扮和上次相見差別很大,可不正是報社的小芹姐?
江之寒僵在那裏,一時有些發懵,腦子裏就像短路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如果說林師兄在外面會有個情人,江之寒并不會太驚訝。伍思宜曾經和他說,男人有錢或是有權以後一定花心,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但小芹姐會是那個情人的角色,委實太讓江之寒驚訝。遠遠的,江之寒看見小芹把頭靠在林師兄的肩上,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平日裏的精明強幹早已抛到了九霄雲外。
回到家,躺在床上,江之寒還有些不能消化今天接受的信息。忽然之間,師父要遠行了,小芹姐和林師兄在悄悄的婚外約會,這個世界還真是奇妙。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在夢中,火車隆隆的駛進隧道。這個夢境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剛開始江之寒就知道下面會發生什麽,就像自己在醒着一樣。江之寒等待着那個女孩的喊聲,這一次他下決心要聽明白她說的是什麽。他等呀等呀,但那個女孩的聲音卻總是不出現。江之寒焦急的掙紮着,快說話呀,但終于,只有火車的聲音無窮無盡的回響在隧道之間。
124.前奏
江之寒到學校的時候,心情有些不好,一心想找倪裳傾訴來着,卻發現她的心情甚至更糟。
江之寒問:“外婆的身體好些了麽?”
倪裳說:“外婆是好多了,不過媽媽要出去好長一段時間。”仔細和江之寒講了母親要離開一段時間的事。
江之寒嘆口氣,“怎麽這是一個離別的季節麽?”也說了楊老爺子的事情。
兩人坐在那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來。
倪裳說:“快期末了。”
江之寒說:“是呀,快期末了,又是一個暑假。”
距離那個夢的第一次,已經快一年的時間了。這一年裏,發生了多少事,自己的人生又有了多大的變化。
※※※
前天送走了妻子和岳母,倪建國一直處于一種有些狂躁的狀态。這一次,妻子沒有和他吵,沒有嘲諷的笑,甚至沒有和他講道理,但他卻感受到了真正的寒意。和妻子娘家的小摩擦,一直貫穿在他們的生活當中,但幾十年來不過是一個小插曲而已。這一次,難道會演變成一個真正的大風暴?
今天和處長談話,說到要他出去出差兩日,倪建國心情糟糕,就有了不豫的神色浮在臉上。處長立馬沉下了臉:“怎麽,有什麽問題麽?”倪建國驚醒過來,忙陪笑解釋說:“老婆剛好請了事假,陪岳母養病去了。所以想到自己出差,讓女兒一個人留在家裏,有些放不下心。”處長放緩了語氣,說:“這個會很重要,所以才一定要你去。女兒的事情,确實是個問題,要不托親戚家照顧一下,畢竟不過兩三天的時間。”
倪建國走出辦公室,心裏啐了一口,回到自己的地方,卻是沒什麽心工作。想起今天的日程中有到七中談一個事情,便撥了個電話,等到十一點半,就出了門。
茹芸接到電話,有些驚訝,兩個人中午的約會還是很稀有的。這些日子裏,男人對她越發好了,幾乎每個月都拿錢過來,言語之間也更是溫柔,茹芸也感到滋潤起來,廠裏的人都說她容光煥發來着。茹芸匆匆請了個假,到家門口買了兩份外賣,想到家裏還有昨夜的湯,回去把火打開,把湯鍋放到爐子上。聽到敲門聲,茹芸趕快過去開了門,倪建國走進門來,回身關好了門,一把把情人抱起來,就往裏屋走。
茹芸輕叫了一聲,倪建國已經用膝蓋頂開了卧室的門,把女人放到床上,卷起裙子,褪下內褲,像一只闖進瓷器店的公牛,沒有任何前戲的,徑直進到身體裏去。
茹芸皺着眉,叫了聲“疼”,兩只手抓緊了男人的背。下面還是幹幹的,男人已經不管不顧的聳動起來。茹芸咬着牙,忍着疼痛,嘶嘶的冷氣從牙齒間呼出來。茹芸閉着眼,任他肆虐,過了一會兒,忍不住推倪建國說:“爐子上的湯要燒幹了。”
倪建國不理她,一個勁兒的幹着自己的事,喘息聲和爐子上咕咕的湯燒開的聲音混在了一起,茹芸睜開眼,有幾分愛憐的摸了一下他的頭。
倪建國和七中的教務處長談了一個小時的公事,便匆匆走出來。明天他就要出差了,今天準備早一點回家,想想有什麽生活必需品,好事先買來放在家裏。女兒雖然滿了十七,在他心裏還是小孩兒,什麽事都不會做的。他忘了一件事,其實自己也不會做家務,這些年都是妻子一個人在操持着。
按照慣例,倪建國來七中談公事,完了以後都會去見一下倪裳的班主任,交換一下情況,同時也增進一下感情,每一次他得到的都是超級正面的反饋,所以也很享受這件事情。倪建國看了下表,應該還有時間,就拐到了旁邊一棟辦公樓,倪裳的班主任張老師的辦公室就在裏面。
倪建國上了樓,和張老師聊了十分鐘,又和物理李老師寒暄了三五分鐘,便告辭出來。下了樓梯,到了辦公樓的門口,迎面走來一個學生。
那個男生看了倪建國一眼,問候道:“倪叔叔好。”
倪建國仔細打量了一眼,心裏搜索了幾秒鐘,終于想起來他是倪裳同班,成績向來在一二名的王帥,是班上的學習委員,自己見過兩次。
倪建國笑笑,說:“王帥是吧?你好你好,最近學習怎麽樣?”
王帥看着倪建國,猶豫了一下,說:“挺好的。”
倪建國笑道:“好好學習啊。”揮了揮手,往前走。
“倪叔叔”後面有人叫他,倪建國回頭看去,王帥一臉堅毅的樣子,他說:“有件事……我還是覺得應該和你講一講……”
※※※
倪建國上了教學樓的樓梯,碰到正在上樓的兩個老師,一位是倪裳班的語文老師,倪建國認識的。
語文老師笑道:“來看女兒?”
倪建國笑着說:“來辦點事,順便來看看。”
語文老師說:“在上課,要不要我去把她給你叫出來?”
倪建國擺手道謝說:“不用了不用了,就看一眼。”
看到倪建國消失在樓梯拐角處,語文老師向他旁邊的人感嘆道:“這樣的關心小孩兒的父親,真是哪裏找?也難怪倪裳這麽優秀又懂事。”
倪建國站在教室的後門,今天不知為何門是半開着的。他從縫隙裏看去,女兒正站起來回答一個問題,說的簡潔又清楚。倪裳坐下來,她旁邊坐着的男生轉頭說了句什麽,倪裳白了他一眼,又甜蜜的笑起來。
倪建國看着那個男生的側背面,在自己的記憶裏搜索着,是他!
這個小子,在公車上出現過,在岳母生日借車時出現過,在物理奧林匹克競賽的操場上出現過,幾乎每一次自己看見女兒,回想起來,他都出現在她的身邊!倪建國回想起和倪裳的談話,她提起過這個人的名字,江……之……寒……
爸,上次阿姨說起那個見義勇為的學生,現在是我的同桌了。
爸,這是我同班的同學江之寒。
不是的,爸,是恰好有人打電話進來,我提起這件事,他給顧望山打的電話。
顧望山和我們班幾個男生很熟,他們經常一起打球吃飯什麽的。
我們班這次有兩個人得了二等獎,所以李老師很高興,一個是我,一個叫江之寒。
江……之……寒!
倪建國冷笑了一聲,還真是多事之秋啊,轉身下樓去了。
※※※
由于楊老爺子就要走了,江之寒這些天幾乎天天都泡在他那裏。最後老爺子煩了,把他趕出來,同他講,自己走後天不需要他去送,而且家裏的電話今天就停掉了,也不用打電話過來。
江之寒有些無精打采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到了家,随便翻了幾本書,就躺下來,想要複制前兩天的夢境,他做好了準備,一心想等到那個女孩子發出聲音。可是這一次,他又失望了。
一覺醒來,外面風雨聲大作。江之寒想起倪裳提起過,今天是他父親出差的日子,一大早就要出發,這兩天家裏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江之寒翻身坐起來,打了一會坐,練了一陣內功,便看看表,找了把傘,跑進雨中去。
倪裳一早送父親出了門,看着空蕩蕩的家有些失神。她拿出牛奶和蛋糕,簡單的吃了早飯,鎖好門,走下樓去,就看見江之寒撐着傘,站在那裏笑着。
倪裳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然後才意識到父母都已經走了,便走上前去,問:“你怎麽在這裏?”
江之寒笑道:“聽說巡邏隊都撤走了,這裏很安全,我才跑過來的。”
倪裳白他一眼,嘆息道:“媽媽走了,爸爸也走了,感覺好孤單哦。”
江之寒說:“不是還有我麽?唉……明天我師父也要走了,而且一走說不定就是一年半載。這狂風大雨的時候,說再見還真是有些傷感。”
雨下得越來越大,慢慢的成了一道道的雨幕,隔離了人和周圍的空間,四周的景色都模糊起來。江之寒把倪裳拉到身邊,在她打的小傘上面再用自己打的打傘遮上一遮。但還是有雨滴夾着風,呼呼的灌進來。
好不容易,兩人走到了車站,上了一輛公車,總算松了一口氣。雨水打在車窗的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景物,遠處的大江也看不見了。
倪裳支着下颚,看着窗外,雖然什麽也看不見,她說:“今天的大江,應該是波濤洶湧吧。”
125.雷雨夜(上)
中午的時候,江之寒去了肖邯均的辦公室,照例的還是泡好的一杯花茶。
肖邯均說:“之寒,我知道,你總是擔心我有情緒。不過你是多慮了,我是個直性子人,如果我覺得我能力更強,可以勝任,我是不會退讓的。但實際情況是,程經理确實有更多的經驗,而且我看能力也很好,我才主動提出來讓她來統領新開發這個項目。”
程宜蘭正式決定加入公司,黃阿姨也拿出一筆錢,正式的成為了公司的股東之一。經過讨論,最後還是決定由程宜蘭來擔任飲食服務分部的經理,肖邯均任副經理,同時兼任食堂的經理一職。
江之寒想着,再是大公無私,心胸寬廣的人,如果有新人一加入,就跳到自己頭上,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怨氣。他跑過來,想推心置腹的和肖邯均談一談,沒想到還沒開口,就聽了這一番話。
肖邯均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是老人,她是新人,一來就到我上面去,難免會有些情緒。不過說老實話,我這個老人,也就老大半年而已。”一番話,說得江之寒也笑了起來。
肖邯均說:“公司發展的很快,出乎了我的意料,恐怕也有一點出乎你的意料,雖然你肯定是我們當中看的最遠的。我從沒什麽管理經驗到一來就被任命為食堂經理,是一種破格的提升。而程經理,從一個國營大單位的銷售經理跳到我們這裏來做部門經理,從某種角度來說算是屈尊了。她能想的開,我怎麽會想不開?”
江之寒見肖邯均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也不想畫蛇添足,再多說什麽,只是說:“你說的對,我們這個事業發展的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快。肖哥,你是一開始就和我一起創這個小小的事業的,而且實際工作還都是你在做。所以,這個公司就像是我們一起撫育長大的嬰兒一樣,希望有一天它能有所作為。”
※※※
下午放學,江之寒先送了倪裳回家,然後自己跑到楊老爺子家,被罵了幾句,還是死皮賴臉的住了下來。
一夜無話,起床的時候江之寒和老爺子打了個招呼,老爺子吩咐他盤腿做好,練一遍升級版的吐納內息。江之寒練完一套,感到神清氣爽,站起身來,看牆上的鐘,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他推開門,四處看了看,老爺子已經人去樓空。
江之寒苦笑了一聲,收拾好書包,往學校走去。
到了學校,江之寒看見倪裳眼睛紅紅的,就笑她:“你爸才走一天,你就哭鼻子了?”
倪裳說:“才不是,昨天沒有睡好。”
江之寒問:“怎麽了?”
倪裳說:“昨天晚上,打雷閃電好厲害!那個雷就像是在頭頂劈開的一樣!”
江之寒摸摸下巴,“昨天什麽時候打雷了?”
倪裳說:“半夜一兩點鐘的時候吧,你不知道麽?”
江之寒說:“我倒下就睡着了,一覺醒來已經五點了,誰會知道在打雷?”
倪裳嗔道:“你是豬嗎?那個雷響的就像是在耳邊炸開一樣,我看呀,你睡着了,就是有人把你擡去賣了,你也不知道!”
江之寒側頭看看倪裳,說:“你害怕打雷呀?”
倪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從小到大最怕兩件事,一是老鼠,二是晚上打雷。”又說:“昨晚雷打的那麽厲害,我爸今天一早就給我打電話了,知道我肯定吓的不輕!”
江之寒問:“你一晚都沒睡着?”
倪裳嗯了一聲。
江之寒微笑道:“別怕,今天我陪你,你爸不是明晚才回來麽?”
放學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倪裳說要去吃食堂,江之寒阻止她說:“難得你家一天沒人,我還從沒去過,今天我們來點特別的,買菜回家自己做好不好?”
倪裳點點頭,上次溫凝萃的生日,她因為外婆的病缺席,後來聽溫凝萃說了好多次江之寒做的菜很好吃,自然是想嘗一嘗的。
江之寒兩人去了一個離倪裳家蠻遠的市場,買了幾樣魚肉小菜,倪裳說道,不要買多了,最好兩頓就能吃完,免得明天父親回來露了馬腳。
回到倪裳家裏,江之寒稍微打量了一下,倪裳的家比江之寒家要大,有三個卧室加一個廳,但比伍思宜家要小不少,裏面的家具布置也不過中檔。江之寒四處看了看,最後去了倪裳卧室,卻是這裏面裝修布置的最好的。
父母留給倪裳的卧室居然是三間卧房裏最大的,比夫妻兩人的卧室還要大。卧室的牆刷成非常漂亮的淺藍色,除了一張睡床以外,主要的家具就是靠窗的一個書桌,一個小巧可愛的梳妝臺,再加上一臺鋼琴。
江之寒贊道:“好漂亮的卧室,比我的強多了!鋼琴為什麽不擺在客廳,要擺在卧室呢?”
倪裳說:“爸爸說,這樣更便于練習。”
江之寒倒頭躺到床上,閉上眼睛,空氣裏有一股少女甜甜的體香。江之寒滿足的吸了一下鼻子,嘆息道:“好舒服,躺下來就想睡覺了。”
倪裳打他的腿,“大懶蟲,快起來!我肚子餓了,等着吃飯呢!”
江之寒爬起來,進了廚房,因為倪裳說不要做的太多,他晚上準備做三樣菜,一個豆瓣全魚,一個家常豆腐,一個炒空心菜。倪裳乖巧的在旁邊打雜,好奇的看着江之寒把豆腐切成很薄的一片片,在鍋裏盛滿油,把豆腐放進去兩邊炸黃,取出來,再把豬肉片放進去,加上蒜,蔥,糖,和豆瓣,翻炒一下,把豆腐放進去,加點水,慢慢把味道熬進去,俗稱兩面黃的家常豆腐就做好了。
倪裳歪着頭,很是贊嘆:“好複雜喲!你怎麽學會的?”
江之寒說:“看人做過,自己再看看菜譜,就好了。其實這個比解題簡單,你想想啊,每次都是同樣的流程,同樣的配料,同樣的時間,沒有人給你在哪兒設一道陷阱什麽的。開始的時候,可能火候調味不是很完美,多嘗試兩次就知道輕重了。”
倪裳搖頭說:“還是好複雜。”
江之寒吩咐倪裳幫他再切一點姜,蔥,和蒜,好做今天的主菜:豆瓣全魚。倪裳聽話的在旁邊又是洗又是切的,不時的還偷吃一口做好的豆腐,嘴裏說“好吃!”
江之寒微笑的看着女友,覺得心裏很溫馨,老爺子遠走的惆悵這時也慢慢消散了。他笑着對倪裳說:“有點夫妻過家家的樣子哦。”
倪裳甜甜的笑着,說:“臉皮厚,誰和你是夫妻?”
兩人嘻笑了片刻,終于做好了菜,擺上桌子,并肩坐下來,開始吃飯。倪裳看着江之寒,很享受這一刻,和心愛的人一起做飯,一起晚餐,有三分的浪漫和七分的幸福。
江之寒轉眼看去,讀出倪裳眼裏的愛意,他調笑說:“看到了吧,嫁給我是不會錯的。像我這樣又會賺錢,又會做飯,還是四不青年的,現在已經很稀有了。”
倪裳說:“哪四不啊?”
江之寒說:“就是不嫖不賭,不抽煙,不進歌舞廳啊。”
倪裳打他一下,說:“你惡心死了,還嫖啊賭的。”
吃完飯,江之寒洗了碗,便坐下來。倪裳轉身進了卧室,從自己衣櫥的最底層翻出來一件藏青色的夾克。走到客廳,她把夾克抖開,說:“嗯,上周末陪爸爸去買衣服,看見過季的大減價。這一件我看上了,便偷偷回去買了下來。本來準備生日的時候送給你的,但算了吧,放在家裏太久好危險。嗯,穿上試一試。”
這是倪裳給江之寒買的第一件衣服,倒是一個意外之喜。江之寒接過衣服,穿起來。衣服長度很合适,但稍微有點大,十七歲的江之寒的橫向發展還沒開始。
江之寒說:“挺好的,我很喜歡。”
倪裳偏着頭,繞着他走了一圈,仔仔細細上下看了個遍,最後說:“我喜歡這顏色,不過大了點”,咯咯笑了兩聲,說:“沒關系,這樣就可以穿個十年八年的,以後長胖了也沒有問題。”
試好了衣服,兩人坐下來,江之寒就說,從來沒有真正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