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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小心……心裏抓緊了,沒有了主意。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是父親的聲音在叫,“小裳”。倪裳要為江之寒争取多一點的時間,裝作沒有聽見。終于,敲門聲傳來,很重的敲門聲。倪裳咬了下嘴唇,坐起來,問:“是爸爸嗎?”聲音顫抖着。

十分鐘以後,倪裳穿好了衣服,和父親并肩坐在沙發上。江之寒扔掉濕了的外衣,穿着件短袖,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倪建國鐵青着臉,說:“說說是怎麽回事吧?”

江之寒看到倪裳坐在對面,全身微微的抖着,像寒風中嬌弱的花朵,心裏疼了一下,說道:“倪叔叔……”

倪建國粗魯的打斷他,說:“我不是你的倪叔叔,我也不想聽你說。倪裳,你來說,是怎麽回事?”

倪裳蒼白着臉,咬着嘴唇,說:“我太怕打雷了,所以……所以,就叫他來陪我一下。”

倪建國冷笑着說:“我教的好啊,什麽時候我教的你,害怕了要找一個男同學回家陪你過夜的?”

江之寒坐在對面,擔憂的看着倪裳,在這麽多年父親積累的威嚴下,江之寒發現她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更別提撒謊了。江之寒坐在那裏,卻沒有一個“犯罪者”應有的覺悟。按理說,他是那個晚上趁父母外出,跑到女孩家和她親熱的男生,被半夜回家的父親抓住了,應該害怕,應該惶恐,應該求饒。但他沒有,他只是憂心忡忡的看着女友,心裏為她難過。

江之寒看倪裳的時候,倪建國也暗中觀察他。坐在對面這個半大的男孩,被自己深夜回家抓住,卻若無其事的坐在那裏,眼裏不是恐懼和驚慌,只有擔心和一點點的……對,一點點的憤怒。

倪建國看的很準,江之寒的心裏确實燃燒着怒火。他想着倪裳說的話,一心以為這是倪建國故意設計的陷阱。他一定是在哪裏聽到了什麽流言,才借這個機會提前返回,想要抓個現行。據江之寒所知,從偃城回來的火車根本就沒有晚上十一點以後到的。上次替母親買票,江之寒仔細研究過列車時刻表。江之寒心想,這真是一個陰險的家夥,跑回來,還故意等到半夜,才回家來“抓奸”。江之寒這樣想着,其實多少是有些冤枉了倪建國。

倪裳低着頭,坐在那裏,頭快抵到膝蓋上了,像一個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正等待宣判的罪人。倪建國看看女兒,又看看對面的男生,心裏的火氣越來越大。他注意到江之寒的頭發有一點濕和亂,沉聲問倪裳:“你老實說,他剛才在哪裏?”

倪裳身體抖了一下,低頭說:“我……讓他睡在外婆睡的房間。”

江之寒心裏咯噔了一下,這個小妮子真是沒有真正撒過謊的乖小孩。

倪建國說:“倪裳,你擡起頭來,看着我。”

倪裳慢慢的擡起頭來,臉色還是那樣的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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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建國一字一句的說:“我再問你一遍。你……如果不說實話的話,就是在咒我……明天……出門……就……被……車……壓死!”

倪裳沒想到父親說出這樣的話,“啊”了一聲,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身體像得了瘧疾一樣擺動起來。

江之寒坐在那裏,一時也呆了,沒想到倪建國祭出這樣狠毒的誓言出來。他張了張嘴,卻是沒發出聲音來。

半晌,倪裳哽咽着,說出平生以來最難的幾個字,“他……在我房間。”

江之寒心裏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想要補救,“倪叔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倪建國恨死了對面這個小男孩從容不迫的樣子,也許在潛意識裏江之寒代替了他以為的顧望山成為倪裳的男友,讓他的某些隐秘的希望破滅,也是一個原因。也許妻子的出走和最近單位上的不順是火上澆的那把油。也許,這些天來,他迫切的需要一個事情來宣洩自己的憤怒與不甘。

倪建國厲聲說:“你是聽到我進來才爬到另一間屋去的吧,真是一個做賊的好料啊!怎麽沒有被雷劈下去摔死呢?!你家祖傳一定都是做賊的麽?”

在江之寒的設想中,他想過了倪建國的暴怒,也想過如果自己挨他幾拳一巴掌,可以消一消他的怒氣的話,為了心中最心愛的人,也就認了吧。

但聽到這兩句話,他卻控制不住自己,擡頭盯着倪建國,眼裏冒着怒火。

倪建國嘶聲吼道:“看我?我說的錯了麽?小賊崽子。”這些天所有的怒火和不快都爆發出來。你敢進我女兒的房!你敢上我女兒的床!倪建國心裏狂叫着,眼睛已經紅了,猛的站起來,一巴掌對着江之寒扇過去。

倪建國的動作在江之寒的眼裏,像是慢動作重放的一樣。有小半秒的時間,他想過是否讓他打一巴掌,但最終本能的,江之寒側身避了一下,把那只手閃了過去。倪建國狂怒之下,追上來又是一巴掌,這一次江之寒無路可退了,他的背靠着沙發。江之寒擡起手,擋了一下,又一下,又一下。他的自尊心熊熊的燃燒起來,打哪裏不能讓他打了臉。

倪建國一腔怒火,卻發洩不出來,心裏的狂躁已經沸騰了,早已失去了理智,跟上去踹了一腳。江之寒心裏嘆息了一聲,這次他沒有躲避,任那腳踹在自己的小腿上。

那邊,倪裳擡起頭來,驚叫了一聲,想拉住失控的父親。倪建國反手給了她頭一巴掌,嘴裏說:“我這麽多年,白教了你!”倪裳被打得跌坐在沙發上,一時呆了,十七年來父親連罵也沒罵過她一句,在這個雷雨夜卻動了手。

江之寒硬挨了一腳,原以為可以稍微平息一下倪建國的憤怒,沒想到倪裳為了攔阻父親,被他一巴掌扇倒在沙發上。

這一瞬間,江之寒能聽到砰的一聲,自己胸口裏有什麽東西爆炸開來,你敢打她?你居然……打她?不行,我不允許!

下一刻,江之寒已經像只獵豹一樣從沙發上騰空而起,他閃電般的伸出雙手,左手抓着倪建國的右手,右手抓着他的左手,把他撲倒在對面的沙發上,把他的兩只手按在沙發的靠背上。靠着最後一絲神志的清明,江之寒只是壓着他的手,沒有進一步的攻擊。

倪建國使勁掙紮着,手像被箍在鐵環裏,絲毫動彈不得。他拼命的使着勁,卻沒有任何的效用。終于他想到曲起膝蓋,撞向江之寒的下身,江之寒豈能容他得逞,曲起膝蓋對撞過來。砰的一聲,倪建國覺得自己的膝蓋快要碎了,一陣劇痛,接着是滿心的屈辱。

就這樣,他被一個十七歲的男孩制伏在沙發上,一動也不能動,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倪裳哭叫道:“你幹什麽?快放手,快放手!”用手推着江之寒。

江之寒被倪裳打在身上,卻絲毫不疼,他直視着倪建國的眼睛,和他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距離。江之寒一字一句的說:“不要打她,不……準……打她。”說着,慢慢的放了手,一步一步退回到自己坐的沙發上,冷冷的說:“沒她什麽事兒,有什麽沖我來好了。”

倪建國看着自己的手腕,上面已經瘀青了一塊,他自嘲的笑笑,倒是冷靜下來。看着對面的男孩,他冷冷的說:“你就等着被七中開除吧。”

江之寒平靜的說:“你想怎麽做都行。我還是這句話,她是你的女兒,而且她也沒做錯什麽,不要做任何傷害她的事。”也許是和顧望山在一起久了,江之寒對自己做的很多事情都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他甚至不覺得今天自己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發乎于情,止之于理。因為對愛人的一句承諾,我江之寒就硬生生的克制住了欲望,在最後時刻剎了車。這不是真正的愛情,什麽是真正的愛情?相反,你倪建國……才是陰險和卑鄙的代名詞。

江之寒畢竟年幼,他一心想着捍衛心中神聖的感情和神聖的愛人,實際上卻把事态弄的越來越糟。

倪建國冷笑一聲,企圖保持着自己的尊嚴,他說:“怎麽樣教導我女兒,還輪不到你插嘴。現在,你給我滾出我家去。”

江之寒冷冷的看着倪建國,倪裳滿臉是淚,走過來推他,“你走呀,快走呀。”

※※※

門在背後關上。

江之寒不放心,坐在門口,豎起耳朵聽了一陣,生恐倪建國又出手打了女兒,但終究他沒聽到任何的聲音。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江之寒站起身來,腳有些發麻。他抖了抖腳,有些迷茫的,下了樓,徑直走進瓢潑的大雨中。

又一個雷劈下來,一分鐘的時間,江之寒的衣服全濕透了。

他擡頭看十樓上的燈光,仿佛有些不相信美夢可以在剎那間破滅,而自己從天堂中墜落。

忽然之間,江之寒滿心悔恨。沖動之後,他開始意識到今天的沖突會如何的影響到自己和倪裳的來往,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倪建國在倪裳心目中和生活中的地位和影響。

江之寒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很是幼稚的想,要是我可以把時間往回撥上一個小時,不,半個小時,十分鐘,如果我提前離開,如果本來要走的時候沒有那個霹靂一樣的雷,那該有多好啊!

如果上天賜給我那麽一個機會,我願意不像現在這樣出衆,我願意放棄那個出人頭地的夢想,我願意一切都回到以前,我還是那個有幾分被動,和幾分平凡的江之寒。

只要……

能讓我,一直和她在一起。

129.苦肉計(上)

江之寒回到楊老爺子的四合院,已經變成不折不扣的一只落湯雞。開始的時候,他還在後悔,在盡力思考怎樣挽回這樣一個危局,到了後來,已是滿心麻木,腦子就像一團漿糊。

江之寒把濕衣服都脫掉,晾起來。他昨天放在老爺子這裏有一套睡衣,便穿起來,鑽進被窩,對自己說,先睡一覺,才能起來清醒的想問題。鎮住了心神,練起了吐納,慢慢的,心情平靜下來,倒頭呼呼的睡起來。

興許是太累了,平時的生物鐘失了效用。江之寒一覺醒來,已經是七點了。

他感覺自己腦子清醒了一些,起床找出一包餅幹,從冰箱裏拿出一罐豆漿,把早飯解決了,坐下來,像昨晚以前的江之寒一樣,開始思考對策。

他一幕一幕的回放了昨晚的事件,得出的結論是:倪裳的父親失去理智了。無論誰對誰錯,以倪裳平時的描述,倪建國絕不是沖上來拳打腳踢解決問題的人,這是江之寒的理解。那後果會是什麽呢?江之寒仔細的想了想,如果不出意料的話,倪建國平靜下來,會把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來。在他心中,女兒一定是被誘騙的受害者吧。江之寒自嘲着想,其實這也挺接近事實的,走上身體親密接觸這條道路,完全是他一力誘使和主導的。

開除?江之寒對這個威脅不是很在意,就憑着溫副校長的關系和現在同寧校長的聯盟,這個可能性根本沒有,更不用說自己還有其他的奧援。江之寒不太在意自己,即使記個過什麽的,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憑什麽處罰自己呢?總的有個緣由。把這個緣由寫出來,就必然把倪裳牽扯進去。江之寒比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清楚,那些背後的流言是曾經怎樣困惑着倪裳。她面上裝作不知道,不在乎,內裏卻是滿心的委屈。過去的流言,不過是她和哪個男生有些暧昧,而且還不是真實的。而這一次,成了某個男生在她家過夜,偏偏還是真的,對于這個純真的女孩兒,該是如何的打擊。她……還能昂首走在校園裏麽?

想到這個最糟的情形,江之寒一下子心急如焚,他一心要阻止這件事發生,卻沒有太多的辦法。一切取決于倪建國,只要阻止了他,問題就會煙消雲散。倪建國應該不會這樣去毀掉自己的女兒吧?江之寒問自己。

應該不會,這是他的第一個反應。無論對倪建國有何種的反感,江之寒還是不想否認一個事實---他深愛着倪裳。可是,如果他失控了呢?江之寒不是很确定,那個嘶吼着,沖向自己,掌掴腳踢,一掌把倪裳拍倒在沙發上的倪建國,會做出什麽樣的事。也許,為了毀掉我,他會不惜一切?甚至他女兒的名聲?

江之寒像只困獸一樣,在天井裏來回走着圈。雨已經停了,但濃厚的烏雲仍然覆蓋着整個中州的上空,天氣一味的陰沉着。

江之寒有些亂了頭緒,他想了半天,給沈鵬飛家打了個電話,得知他已經走了,又撥書店的電話,這一次總算找到了他。

江之寒簡短的說:“有件很重要的事,讓你幫忙。給我媽請假,說我有個客戶讓你這兩天去跑,然後到我家來。”

打完電話,江之寒叫了輛出租車,趕回家,把倪裳送給他的照片翻出來,他記得內裏有一張是她們三人的全家福。

沈鵬飛比江之寒要早到,江之寒看着坐在旁邊沙發上的沈鵬飛,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猶豫了一會兒,他咬咬牙,對沈鵬飛說:“鵬飛,你是我的兄弟,我想不到別的人能幫上這個忙,只能找你了。”

沈鵬飛見他說道鄭重,不由嚴肅了臉色,說:“大哥,你既是我大哥,又是我師父。現在我工作很好,回到家人人都開始誇我,哎呀,我也不說這麽多,有什麽話你盡管說,我皺一下眉頭我不姓沈。”

江之寒說:“大概情形是這樣的。我有一個女朋友,你知道讀書的時候談戀愛,大人們都反對,所以我們隐瞞着誰也沒講。昨晚,我們在她家約會的時候,被她父親發現了。我一時沖動,和他有了些沖突。嗯……現在是這樣一個情況,我呢,其實不擔心他能把我怎麽樣。可是,我女朋友是最敏感柔弱的那種女孩兒,我很害怕她爸爸一怒之下,不考慮後果,跑到學校去大肆宣揚這件事,想要懲罰我。所以,我把你找來。”

沈鵬飛說:“這樣啊,那要不要我找幾個兄弟去警告他一聲。”

江之寒苦笑道:“那倒不必了。我想來想去,他應該不是一個糊塗的人,應該知道事情的輕重,會照顧女兒的名譽。不過我擔心的是,這兩天他處于情緒失控的狀态,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來。所以……我是這樣想的,我要上課,沒辦法分身。這兩天裏,我想……我想你能到學校去,幫我看着,如果他跑來學校告狀的話,想辦法阻止他,你就對他講,他要怎樣都可以,但不要去宣揚這個事情,這會是對他女兒致命的打擊。”

沈鵬飛說:“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只要我在那裏,一定不讓他靠近你們學校的老師的。”沈鵬飛以前是混社會的,現在工作不錯,手頭寬裕了,還經常接濟在街上混的老朋友,所以還蠻有威望的。

江之寒叮囑道:“我也是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才想了這麽一個笨法子。記住,千萬千萬不要傷害到他,不要動手。如果他鐵了心要去,你……就讓他去吧,千萬不要打他,做出什麽傻事兒來,那樣會給你帶來麻煩,也把這個事情搞得更糟。”

沈鵬飛看出來江之寒心很亂,拍他的肩膀說:“大哥,你放心吧,這個事情交給我,我會好好辦的。”

江之寒交待好了沈鵬飛,又坐在家裏想了想,才起身去了學校,已經錯過了早自習和第一節課。

江之寒走進教室,看見兩個并排的空座位,醒目的擺在那裏。倪裳和江之寒,現在都是三班以至高二年級的名人,今天的雙雙缺席就更引人矚目。更不用說,在倪裳的出勤表上,整個中學五年,除了一天病假,一次外公去世的事假,還從來沒有過缺席的紀錄。

江之寒坐下來,低頭想着心事。第二節課是班主任張老師的課,她提前幾分鐘走進教室,看見江之寒旁邊的空位,走過來問:“倪裳呢?”

江之寒擡起頭來,還沒有回答。薛靜靜已站起身,走過來,說:“張老師,剛才我去休息室找你沒找到,倪裳今天早上給我家打電話,說她發燒了,可能要請一天到兩天的病假。”

張老師對她的頭號愛将還是很關心的,對團委書記說:“如果倪裳明天還沒有來,你們班幹部組織幾個人去家裏看一下,買點營養品,回來給我報賬。”

江之寒垂下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

第二天一早,江之寒就去了教室。他坐在那裏,大概每過一分鐘就擡頭看一下門口。早自習的鈴聲響起來了,然後是下課的鈴聲,然後是第一節課的上課鈴,然後是下課鈴……

終究,那個熟悉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

江之寒把頭埋在課桌上,一聲嘆息。

130.苦肉計(下)

倪建國請了假,在家裏和倪裳鬥争了一天兩夜。他使出了四十幾歲人生所有學到的智慧,講道理,訓斥,誘導,動之以情,甚至說着說着還險些哭了出來,但在他看來,效果并不是那麽的好。

江之寒走了以後,倪建國最初的暴怒,被江之寒制伏後的屈辱慢慢消散了,他平息了一下心情,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倪裳有沒有和江之寒走到最後那一步。倪裳擡頭看着他,很堅定的搖搖頭。雖然面無表情,倪建國心裏長長的松了口氣。

在這以後的時間裏,倪建國一心想達到的就是兩個目的。一是讓倪裳心裏愧疚,感到自己多麽對不起父母;二是引導倪裳認識到江之寒是多麽險惡的一個人,帶她走的條是如何危險而又錯誤的道路。

關于第一點,倪建國自認做的還是比較成功的。事情暴露以後,這以前那麽多出去約會的謊話也就不攻自破,一一揭開了。倪建國并不想輕輕放過,他不厭其煩的,把倪裳的每一個謊言拿出來,放在兩人之間曝光,剖析,放大。

倪建國問倪裳:“從小到大,你在父母面前撒了多少謊?認識江之寒以後,又撒了多少謊?你想過沒有,為什麽會是這樣的情況?”

倪裳低頭不語,被問的急了,只是小聲的哭泣。

關于第二點,倪建國很不滿意自己的成果。

他問倪裳:“昨晚被我發現做錯事的時候,他可有一點悔改的表現?他可有一點應有的尊重?他可有一點羞恥?他不但不低頭認錯,還敢和我動手!這是怎樣的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教養?目中可曾有一點尊長的概念,是非的概念?做錯了事,還理直氣壯的,就是完全沒有羞恥心的道德極端堕落的人,你覺得呢?”

他問倪裳:“關于早戀的危害,我早就和你說過,早戀早戀,在這個社會上,吃虧的永遠是女孩子,男生是沒有事情的。你以前周圍,有那麽多比他優秀得多的男生,你都能把握分寸不為所動。為什麽這一次鬼使神差的讓他引誘了,去走這條錯誤的路?他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

他問倪裳:“你不是沒有基本的是非觀,你不是不知道正确的路在哪裏。我們和你說了多少次,決不要在父母面前撒謊,決不要在大學以前分心到其它無用無聊的事情上去,要堅持走自己的正确的路,要學會保護自己。你做到了十幾年,為什麽會忘記了?忘記了這些,你還是爸爸媽媽生出來養大的女兒麽?”

他問倪裳:“你做的這些事情,你扪心自問,有哪件是你自己決定的,而不是他引導你做的?撒謊是他教你的吧,你從不是會撒謊的孩子!出去約會是他花言巧語說服你的吧?你是鬼迷心竅了麽?還是被他操縱,忘記了自己是誰?留他在自己房間過夜?我說着都覺得羞恥,我真不敢相信是你做出來的事情。”

回答他的,多半是沉默和淚水,小半是簡短的我錯了和對不起,爸爸。

倪建國指着卧室,沉聲說:“你去睡吧,明天不用上學了,給我好好想一想,想通了再去上學。”

第二天,倪建國改變了策略,他講起倪裳的出生,小時候的生活是如何的困難,這些年來父母是如何以她為驕傲,他講起自己在單位的艱辛,甚至講起倪裳母親家對自己的嘲諷。

倪建國說:“我這一輩子的希望,大半都寄托在你的身上。我是多麽以你為傲,我是寄托了多少希望在你身上,我又是何等的害怕你被人傷害。而這一次,你又是多麽的讓我失望!”說到這裏,倪建國眼眶濕了,這一番話倒不全是造作,更多的是真情流露。

倪裳嘤嘤的哭着,不說話。

最後,倪建國使出了威脅的手段。他對倪裳說:“我和你們李校長是大學同學,非常的熟。我要去見見他,讓他給江之寒一個開除的處分。我想,這點面子他還是會給我的。”

倪裳驚恐的擡起頭來,急道:“爸,我答應你,我再不和他來往。我答應你,真的。我……還可以叫他來向你道歉,你打他罵他都可以,但不要去叫李校長開除他,好麽?……爸,只要你答應不再追究這件事,其它的……我都聽你的。”在約會突然被發現的驚恐和父親一天一夜的審訊般的雙重壓力下,倪裳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了。她甚至來不及去想父親是否真有這個能力讓江之寒被開除,只是想想那種可能,她就有死了算了的沖動。約會通常都是江之寒的主意,但昨晚他留下來卻是因為自己的害怕。如果因為這樣埋葬了他的七中生涯,自己又情何以堪?江之寒雖然已經做出一番小小的事業,但在倪裳的心目中,他還是應該走進大學的校門,去圓他的夢想。

倪建國心裏嘆了口氣,有種失敗的沮喪。他面無表情的走進自己的卧室,關上門,坐在床沿上,想自己的對策。

女兒是怎樣的人?他還是知道一二的。她的确是最孝順,最乖巧聽話的孩子,她在父母面前很溫順,幾乎從來不說不字,但她也是一個極好勝極執拗的孩子,那種執拗深藏在心底,但是倪建國看的清楚。正是這種執拗,讓倪建國意識到,這是自己從不具備的品質,也許,也是能讓她走的比自己遠很多的那種品質。

第三天的上午,倪建國讓倪裳在房間裏反思,自己出了門,往七中走來。他當然沒有沖動或者愚蠢到像江之寒想的那樣,跑去到處說這個小子在我女兒床上,被我抓住了。女兒的形象,在倪建國的心目中,也是重于一切的。

如果不說出這個事情,他實在是找不出任何借口讓學校很嚴厲的懲處江之寒,在倪裳面前他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倪建國想不出什麽對策,但還是決定到學校走一遭,一方面親自來替倪裳請“病假”,一方面側面了解一下江之寒這個小孩兒的來歷。前天晚上江之寒的冷靜和有些有恃無恐給倪建國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雖然倪裳說他的父親是個工人,而母親是做小生意的,倪建國總有些不太确信。

倪建國一邊走着,一邊琢磨有什麽好的辦法,讓倪裳和江之寒真正的分開,不要再有一點點的糾葛。也許,我能做到的極限,就是給倪裳換個班?理由麽?去成績最好的一班,争取考個更好的大學?倪建國這樣想着,到頭來還得看李校長給不給這個面子,寧校長自己雖然和自己打過招呼又是一言九鼎的人,卻實在是沒有私人的交情。

正想着,有人叫他,“請問,是倪建國倪叔叔麽?”

倪建國擡起頭來,前面站着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個頭比自己還高,臉上有些兇悍的神情。

倪建國疑惑的問:“你是……?”

那小孩兒顯得挺成熟的樣子,他說:“我叫沈鵬飛,有些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說,可不可以到旁邊小山坡上去。”

倪建國猶豫了兩秒鐘,說:“我不認識你,有話就在這裏說好了。”

沈鵬飛說:“是關于你女兒的……”率先往山上走去。

倪建國想了幾秒鐘,終究還是跟了上去。

兩人轉到山坡上一個偏僻的角落,沈鵬飛停下腳步,轉身說:“江之寒是我大哥,他讓我轉告你一句話,請不要沖動,傷害了你女兒的名譽。除此之外,什麽條件都可以商量。”

倪建國冷哼了一聲,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兒,居然敢威脅我?他說:“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轉身要走。

沈鵬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倪建國奮力一掙,很屈辱的又一次在一個年齡不到自己一半的小男孩面前,他毫無還手之力。

倪建國厲聲說:“這裏是學校,你想要幹什麽?”

沈鵬飛說:“我只是轉告你這句話,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

倪建國怒道:“我不聽又如何?”

沈鵬飛平靜的說:“如果你一定要那麽做的話,我大哥吩咐過我,今天不能和你動手,我也沒什麽辦法。不過……你以後的日子會很不好過。”

倪建國怒極而笑:“你在威脅我麽?你是黑社會的?”

沈鵬飛點點頭,認真說:“我以前确實混過社會,現在不幹了,不過朋友還是幾個的。”指了指下面的路,有兩個穿着锃亮皮鞋的大漢正走上來,一個人臉上有一個刀疤。兩人走過來,冷冷的看着倪建國。這卻是沈鵬飛自作主張帶來的幾個兄弟。

倪建國在生活中基本是以息事寧人為準則的,這輩子還真沒有和地痞流氓正面沖突過,他看着三人,心裏有些惴惴的,但不肯在江之寒找來的人面前服軟,嘴裏說:“我長了這個年紀,還真不是被吓大的,快放手!”使勁掙紮起來。

沈鵬飛不敢違背江之寒的意願,傷害到他,見他掙紮的利害,一松手,放開了他。沒料到,倪建國正使勁,重心不穩,跌倒在地上,捂着腳踝,似乎扭到了。

沈鵬飛俯視着地上的倪建國,認真的說:“我能說的就這樣了,如果你今天一定要去,大哥說了不能動你,我也攔不住你。但記住,我是很認真的。聽不聽,就在你了。”招呼了兩個朋友,往山下走去,一會兒就不見了身影。

倪建國愣愣的站在那裏,看着三個人下了山,慢慢消失,臉上陰晴變化。

江之寒在女兒心裏的地位,比自己想的要高很多。倪裳不僅是在和他約會,而且心甘情願的留他在自己房間過夜。而當一切被自己發現以後,倪裳只是用眼淚和沉默來抵抗自己的教育,似乎沒有太多怪罪那個小子的苗頭。

而今天,他居然敢找黑社會的人來威脅自己!想起前夜他的沉靜和兇悍,倪建國心裏也有些發怵。

臭小子,我不會讓你如意的,倪建國恨恨的想着,我一定會讓倪裳對你死心的。他看到前面有一個五六米高的坎,走過去,一咬牙,縱身跳了下去。

131.此情只待成追憶?

晚上的時候,江之寒意外的接到了倪裳的電話,她在電話裏簡短的說:“明天早上六點半,老地方見。”就挂了電話。江之寒拿着話機,愣了好半晌,才把它放回去。

江之寒得到了沈鵬飛的回報,覺得他處理得算不錯了。沈鵬飛說,他後來一直守在辦公樓的門口,并沒有看見倪建國接近。

這一天下午,江之寒沖動之下做了件奇怪的事。上午的時候,他無意中聽說,倪裳的爸爸前幾天去找過周舟,自然的想到告密的那個人是周舟。下午放學的時候,江之寒跟着周舟走了一段,便攔下他,要問個清楚。周舟說了幾句冷言冷語,兩人動起手來,結果當然是周舟吃了虧。周舟最後也不服氣,他說你們倆幹了什麽爛事兒,關我屁事,我周舟可不是亂嚼舌頭的小人。

江之寒有些坐立不安的度過了這個夜晚,第二天他醒的極早,穿上倪裳送的那件夾克,提前很久就到了足球場邊。

兇狠的雷陣雨已經消失無蹤了,雖是早晨時分,知鳥已經開始叫起來,炎熱的夏日終于到了。

六點半的時候,倪裳準時到了,她穿着白色的襯衣,藍色的牛仔褲,恍然是江之寒初識她時的打扮。

江之寒打量了她一眼,短短兩天的工夫,倪裳仿佛瘦了三五斤,臉看起來小了一圈,下巴越發尖了,眼睛深深的陷下去。江之寒滿心憐惜,伸手想去給她一個擁抱,倪裳輕柔的但是堅決的拂開了他的手。

倪裳坐下來,開門見山的問:“你昨天找人攔着我父親,不讓他去學校?”

江之寒點頭說:“是的,我怕他太沖動,會亂說話。”

倪裳看着江之寒,“所以,你讓人把他從高處推下去,還威脅他說,要是再敢來七中,就不是斷一只腳這麽簡單的事了?”

江之寒噌的站起來,“哪有這樣的事?!”

倪裳說:“沈鵬飛是你的小弟吧?我也聽你提起過的。”

江之寒說:“沒錯,我是叫沈鵬飛去轉告你……你父親,但他們就是推攘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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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後,東海青州城,一名為葉伏天的少年,開啓了他的傳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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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級仙醫在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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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醫者,生死人,肉白骨。
神級仙醫者,敢改閻王令,逆天能改命。
他是仙醫門第二十五代傳人,他資質逆天,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又是個大學生,本想低調,但螢火蟲在夜中,豈能無光?
行走都市,一路喧嚣,神級仙醫,我心逍遙。

爽文 掠痕
757.2萬字
英雄無敵大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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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噩夢折磨幾近要挂的徐直決定遵循夢境提示,他眼前豁然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不僅不吐血,還身強了,體壯了,邁步上樓都不喘息了。更牛的是,夢境世界中某些技能和東西居然可以帶入到現實世界,這下,發啦啦啦。即便是一只弱雞的叢林妖精,那又有什麽要緊呢,徐直笑眯眯的手一劃,給隊友頭頂套上一層綠光……(參考元素英雄無敵4,英雄

唐雪見肖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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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雪見肖遙是唐雪見肖遙的經典玄幻小說類作品,唐雪見肖遙主要講述了:唐雪見肖遙簡介:主角:唐雪見肖遙站在離婚大廳的門口,唐雪見想到了八年前和肖遙領證結婚的日子。
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很冷,但心卻是熱的。
不像此時,四肢冰涼,寒氣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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