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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坐在地上而已,怎麽會把他從高處推下去?”
倪裳沒什麽表情的說:“要不要我給你看看外科醫院照的片,筋扭了,很嚴重的那種,還好骨頭沒有斷,但也要休息很長一段時間。”
江之寒喃喃的說:“這不可能呀。”
倪裳說:“醫院說了,是從高處摔下來扭到的。”
江之寒搖搖頭,“不可能的,他根本沒有從高處摔下過,只是站着倒在地上而已,根本就沒有人推過他!”
倪裳垂下眼睛,說:“那……你的意思是他自己傷的自己?”
江之寒沖口而出,“那也不是沒可能的事!你爸……”終于還是沒說下去。
倪裳說:“我爸在你心中就這麽卑鄙無恥麽?”
江之寒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
倪裳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緩緩說道:“這兩天,我想了很多。其實,我父親說的有些東西是有道理的。我們是很不同的兩個人。我呢,習慣了循規蹈矩,按照別人規劃好的路,一步步走下去。不算最聰明的那個,也許也不是最努力的那個,但好在知道方向,也願意努力……你呢,是不一樣的。你想要有自己的規劃,你想的東西遠遠超出了我們的年齡,你表面上雖然在學校呆着,但對這些規矩,這些測試,這些框框,從心裏往外不以為然,把它們不過當作一場游戲,有了興趣就好好鑽研一下,沒了興趣就扔在一邊,不在乎後果。”
江之寒插話說:“你想說什麽,有兩個人完全一樣麽?這能說明什麽問題?”
倪裳說:“你不要打斷我,我自诩能言善辯,但我是辯不過你的那些道理的。我父親說,自從我認識你以後,就忘了我應該走的路,不再是我自己了。我仔細回想起來,從開始我是對你好奇,後來是有些佩服,再後來……是喜歡,最後,有些盲目的崇拜。其實他說的也沒有錯,慢慢的我跟着你的腳步在走。但終究,我們是不同的人,你會一往無前的往前沖,而我呢,終會跟不上你的腳步。到那時候,我怎麽辦?再回來找我自己的路麽?”
江之寒啞聲說:“倪裳,你看着我,告訴我,我引導你做了什麽你不願意做的事?我帶你去殺人了?放火了?逃學了?還是做了別的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沒有坐在教室裏好好讀書麽?我沒有和你一起去參加學科競賽麽?到頭來,這些難道都是不務正業?”
見倪裳不說話,江之寒放緩了語氣,說:“沒錯,有些親熱的舉動,有些偷偷的約會,是我想要的,你并不那麽想要,只是為了順着我。也許……我不夠為你着想,那樣的事,太早也風險太大……我承認,那天晚上我太沖動了,我……應該乖乖的任你爸處分的。但我向你發誓,我絕對沒有叫人去傷害你爸,我只是害怕,害怕他一時沖動,跑到學校去說這件事。他想懲罰我沒有關系,但不能害了你!這是我唯一的心願,你要相信我。你不是說過,要無條件的相信我麽?不是嗎?”
倪裳擡起頭來,眼裏有一絲疲倦和一絲悲哀,“我相信你的話,就是要我相信我父親在撒謊。他弄傷了自己,就為了誣蔑于你。你覺得我該相信誰?”
江之寒直視着倪裳:“問問你的心,問問你的腦子,你的邏輯,我為什麽要叫人去打他?我這麽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他對你如此的重要,是你生活中避也避不開的人,我叫人傷害他對我有什麽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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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裳說:“以前我以為了解你的一切,但後來我覺得不是那樣的。當你一心奔着自己想要的東西去的時候,你和平常不一樣。為了贏得你一心要贏得的比賽,你可以做很多,即使是旁人的噓聲也不在乎。想要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你也一定是會做什麽都在所不惜的。”
江之寒問:“我做了什麽不擇手段的事?”
倪裳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前天,你不是也還手和我爸打起來了麽?不是把他壓在沙發上,讓他動彈不得麽?”
江之寒咬着牙說:“那是為了保護你。”
倪裳說:“昨天,你不是因為懷疑周舟告了我們的密,把他打了一頓麽?”
Kao,這個狀告的TMD快,江之寒心裏詛咒了一聲,卻沒說出話來。隐隐的,他覺得自己冤枉了周舟。江之寒是一個講公平的人,對這件事他沒有什麽辯護可以說出口的。
倪裳說:“也許,我是你想要的那個東西。但為了得到我,你做的事也許是我不願看到的。”
江之寒頹然坐下來,自嘲的搖了搖頭,“東西,你就是個東西麽?說到底,什麽性格不合,什麽被我左右,那都是假的。倪裳,你始終不相信我沒有叫人傷了你父親,是不是?”
倪裳沉默了半晌,看着江之寒,目光堅定了許多,“是的。如果我一定要在父親和你之間選擇一個人相信的話,我……選擇他。我們認識快一年了,但他撫養了我十七年。不管你怎麽看他,是他教我做人的道理,是他給我樹立道德的榜樣。”
江之寒把頭深深的垂下去,心裏一片惘然。
兩人沉默了很久,倪裳說:“所以,那種無條件的信任已經不在那裏了……之寒,我……可能冤枉了你,我……也不知道,但我選擇相信我父親,你所說的那種彼此的信任就已經不在那裏了,你想要的完美感情也跟着流逝了。所以,之寒,我們還是……分手吧。”
終于說出了這個詞,江之寒只覺得心裏被掏了一個大的空洞,裏面什麽都沒有。自尊心告訴他,站起來潇灑的揮揮手,告別這段感情。但想起同桌時她的幫助,運動會時的定情,公車上的相伴,出游時的浪漫,生日時的歡快,還有她的溫順,她的善解人意,她的嬌柔美麗,那些白天和夜晚,那些甜蜜的回憶。
江之寒終究低下了頭,懇求道:“倪裳,我可能做錯了很多,有意的或者無意的。我可以改啊,我可以向你父親道歉,我可以讓他任意懲罰我,什麽都可以的。我……也可以答應我們分開一段時間,不再有這麽多的往來,等到你父親的怒火平息了,等到所有的這些事情都抛到腦後了,甚至……等到我們上大學了,我們再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江之寒放下他所有的自尊,誠懇的請求着。
倪裳的心噗嗵噗嗵跳着,她覺得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了。她使勁咬了咬嘴唇,說:“你不了解我嗎?也許我常常都聽你的,但只要我下定了決心,我是不會回頭的。我老實說吧,曾經我想過爸爸不會喜歡你,或者馬上接受我們在一起的事實。但是,我從沒有想過你們的第一次見面是這樣激烈的沖突。我了解你,也了解他,你們都是外表溫和,但性子執拗的人,是記仇的人。他現在從骨子裏讨厭你,是改不過來了。你呢?恐怕也是這樣吧。之寒,戀人可以選擇,但……父母,是不容我們選擇的。”
江之寒睜着眼睛,有些絕望的看着倪裳,“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呢?我可以等啊,總有一天,那種恨會消失的吧。”
倪裳搖搖頭,“不會的,我知道的。這兩天,我想了很多。也許這是命,讓我遇到你,然後有這樣的事。那天晚上,是我害怕,才讓你留下來的。那其實不是你的錯,也許……是命中注定會這樣吧……之寒,你的前途很遠大,往前沖吧,去實現你的理想,走你的路,會有很多女生在前面等着你的。”
江之寒突然伸手抓住倪裳的雙肩,“所以,那些山盟海誓都是不算數的?”
倪裳不回答他。
江之寒提高了聲音,“所以,那些新年的願望,什麽來日方長,什麽不在朝朝暮暮,都是狗屁?”
倪裳看着他,目光冷峻而清澈。
江之寒激動的說:“所以,不管我怎麽懇求你,怎麽不要我的自尊心,你也是不會回心轉意的?就為了這一次的沖突,就為了你父親的憤怒?”
倪裳緩緩的搖了搖頭。
江之寒站起來,心中滿是委屈和憤怒,還有悲傷和挫折,“所以,我終究是敵不過你爸的,不管他做了多麽龌龊的事情,而我用盡了心思要對你好……所以,恭喜你,倪裳,那個遇事冷靜的,邏輯清楚的,知道自己路在何方的,言辭雄辯的倪裳又回來了,不再被人所左右,不再被人所迷惑,不再耽于搞什麽卿卿我我的傻子般的情調。”
江之寒手指着倪裳,眼睛紅紅的,“所以,一切甜蜜和往事不過是十六七歲不懂事時的副産品,都是狗屁不如的。回到你爸身邊去吧,做你的循規蹈矩的乖孩子去吧。我,決不會再求你!”
江之寒說着,有一滴淚掉下來。他看着倪裳,她清澈的眼裏似乎什麽也沒有。江之寒突然感到很羞恥,為了這個離別,只有自己流下了眼淚。
他脫下夾克,把它狠狠的摔在地上,“古人不是講割袍斷交麽?我還給你這個,從此……咱們恩斷義絕,兩不相欠!”
132.說客
倪裳坐在那裏,扭過頭去,看着江之寒跌跌撞撞的走上了兩人一起走過的林蔭道。雖然路很平,江之寒卻走的有些歪歪扭扭,忽然間,好像踢到了一顆小石子,趔趄了一下,險些摔倒在地。倪裳輕輕的驚呼了一聲,看見江之寒穩住身子,對着路邊的樹狠狠踢了一腳,往前走去,越走越快,一會兒功夫就消失在林蔭道的盡頭。
倪裳轉回頭來,把江之寒丢在地上的夾克撿起來,緊緊捏在手中,仿佛生恐它失去了一樣。這兩天,她已經哭幹了眼淚,比前天以前一生的淚水加起來還要多上十倍。倪裳本以為再沒有眼淚可以流了,但淚水終究還是淌了下來,她用夾克捂住臉,哭起來。沒有哭聲,只有風箱一樣的進氣出氣聲,伴着淚水,仿佛一萬米高空的人突然發現了氧氣,喘着氣呼吸個不停。
江之寒越走越快,只覺得內息好像跟着腳步,也加速循環起來。
分手吧,失去了,他的腦子裏只有這兩個詞交換出現着。
在江之寒的人生哲學裏,做事是需要實際的精神,需要妥協和讓步的,需要和不喜歡的人合作,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是違背基本原則的事情,就應該一起去追求最大的利益。但一向以來,他幻想的是理想主義的愛情,相互的絕對的信任,包容,扶持,和喜愛。
倪裳符合他所有關于愛人的設計,她漂亮,她開朗大方,她聰明獨立,她善良,她謙遜有禮,她善解人意,她孝順。總之,遇到她被江之寒看作是一種緣分和福氣,所以盡了心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要讓她開心快樂。
和倪裳的相戀也符合江之寒關于愛情的所有小布爾喬亞的想象,相識在很年輕的時候,不算是嚴格的一見鐘情,更多的是日久生情的,開始沒有任何功利的,只是純純的相互喜歡的,然後呢,可以相互扶持走過幾十年,一起老去的。江之寒以為,要在這個現實的世界維持理想主義的愛情,就必須更強大,更富有,這樣才能讓愛人被保護在自己的庇護之下,不會為五鬥米折腰,也不會為油鹽醬醋操勞。他自信滿滿,認為自己可以做到這一點。
但終究,現實世界太少理想主義的東西,愛情也不例外。江之寒連愛情不只是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也是相互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這個道理都還沒有悟透,也難怪遭了滑鐵盧之役。
江之寒腳下走的飛快,腦子裏混沌一片,忽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也沒放在心上,一個勁的往前走。接下來,有人抓住了他的一只手,本能的江之寒揮手把她擋開。在最後關頭,他似乎聞到了一點熟悉的香味,總算收了幾分力氣。
溫凝萃叫了一聲,眼前的江之寒眼睛紅的有些奇怪,人像是在夢游。她大聲的問:“江之寒,發生什麽事了?”
江之寒漠然的看着她,問:“你是誰?”
溫凝萃吓了一跳,說:“我是溫凝萃!”
江之寒仰起頭,好像在想溫凝萃是誰。半晌,他說:“不關你的事!”,徑直走了。
※※※
江之寒回到家裏,坐下來,狂暴的情緒慢慢平息下來,雖然還是一口苦澀的味道,但終于可以慢慢思索了。江之寒忽然覺得,自己最近這段時間,情緒爆發的時候好像越來越難以自控,心裏有些憂慮。
江之寒坐在那裏,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但反反複複的,他想到的就是,倪裳說要分手了,不會回頭了。我和倪建國的矛盾無法調和了,永遠都在那裏了。就這樣?江之寒問自己,今天倪裳提出分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一心想的是倪裳會向他哭訴,讓他想想法子怎麽繼續他們的關系,修補和她父親的矛盾。去操場的路上,江之寒一心想的是怎麽把倪裳擁進懷裏,好好安慰她,當倪裳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提出分手的時候,江之寒的情緒終于不可避免的爆發了。
江之寒閉上眼睛,有很累的感覺,憤怒已經過去了,好像悲傷也淡掉一些了,但沮喪和無力的感覺卻充斥着身體,讓他一動也不想動。
不知道坐了多久,有敲門的聲音。
江之寒不耐煩的問:“誰呀?”
有一個少女清脆的回答:“是我。”
有一個瞬間,江之寒的心猛的跳了一下,血仿佛凝固住,她追來找我了。
江之寒跳下床,拉開門,看見溫凝萃站在那裏,眼裏的神采一下子暗淡下來。
溫凝萃說:“不歡迎麽?”
江之寒作個請進的手勢,說:“怎麽會?”
溫凝萃脫了鞋,走進屋,坐在沙發上,看着江之寒,“發生什麽事了?”
江之寒不說話。
溫凝萃說:“不關我事是吧?你實在不願說也就罷了。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樣子有多可怕?”伸出左手,上面有一道紅的痕跡。
江之寒擡眼看去,“我弄的?……對不起啊,凝翠,要冷敷一下麽?”
溫凝萃搖頭說:“不用了。哎……你不說,我也知道什麽事才能讓你這麽失态。我只是有些擔心……既然你看起來冷靜下來了,那我先走了,還要上課呢。”
江之寒猶豫了一下,在他心中,自從溫凝萃傾訴她暗戀顧望山的心事以後,兩人的距離更近了。溫凝萃和伍思宜是他心目中頭兩號的紅顏知己。
江之寒叫住溫凝萃,他覺得自己這兩天有些進退失據,也許真的需要一個人來幫忙合計合計下一步該怎麽走。
江之寒簡短的說:“我和倪裳分手了。”
溫凝萃問:“怎麽回事?”
江之寒想了想,大概把情況說了一遍,當然那天晚上的事他只是說傍晚去陪倪裳,因為她害怕打雷,後來她父親提前回來,發現兩人在談戀愛,所以一時失控,江之寒和他就有了肢體沖突。
溫凝萃聽完了,第一個結論是:“這件事情,從一開始,你就不停的在犯錯誤。”
江之寒苦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溫凝萃說:“你不是最善于設身處地的為別人着想麽?做個生意都要從顧客角度去想,這件事你為什麽不從她爸角度去想想呢?哪個爸爸出差回來,看見自己女兒和男朋友偷偷在家裏約會,會不火冒三丈呢?嗯,我爸應該還好,不過他是例外的那種人。所以他憤怒是正常的,你一開始就應該作出乖小孩的姿态,認錯,服軟,哪怕惡心的飚淚也是可以的。你倒好,揮着拳頭就上了。”
江之寒倒沒有說自己心中對倪建國的偏見,嘴裏說:“我可是讓他踢了一腳的!不過是看他打倪裳,我才按住他的。”
溫凝萃說:“我說實話,你也別恨我啊。就你心疼倪裳,人家當爸的,養了她這麽多年,偶爾拍她一巴掌,不是什麽大事兒吧?以倪裳那樣乖巧的脾氣,她爸也舍不得打太重吧。”
江之寒不說話。
溫凝萃說:“比起前天晚上,你這兩天天的表現更沒有道理。”
江之寒冷笑,“哦,你倒越來越起勁了?”
溫凝萃說:“忠言逆耳,不過卻是真話。我給你講講,為什麽你沒有道理。這個沖突是誰的責任?這個沖突的根子在哪裏,在你們倆約會被發現了。我敢說,趁着父母不在,去她家約會這種主意九成九是你出的,倪裳是很能幹,不過是很謹慎很循規蹈矩的人。所以呢,這個因是你種下的,接下來這個果,就是你們倆的沖突,姑且就算你們兩個人都有責任吧,但從頭到尾倪裳一點責任都沒有。你叫她怎麽辦?爸爸和男朋友勢不兩立,她應該幫誰?最後說你找人去攔她爸這件事,你想想,是多麽傻的舉動啊!你再愛她,她爸難道不心疼她?她爸比你多吃了幾十年飯,真會傻傻的跑去亂講一通?再說了,不就是在家裏約會嗎?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有什麽可以亂講的?”
江之寒沒法講出全部的真相,和自己真正害怕倪建國講出的東西。轉念想來,委托鵬飛去攔阻倪建國,好像真不是什麽聰明的舉動。不過自己那時心完全亂了,沒了分寸,進退失據也是正常的事。
江之寒看着溫凝萃,說:“凝萃,沒看出來,你一本正經的時候,說東西一套一套的啊?”
溫凝萃說:“你沒看出來是你笨。我知道,你一直認為自個兒是最最成熟的一個。我不否認,你那些做生意的主意,我從來沒想過,看的那些書,我也沒看過。不過說到成熟,我們這個圈子裏,顧望山是在特別的環境裏長大的,被人包圍奉承着,很小的時候就有圈子裏大點的狐朋狗友帶他出去混,所以他自以為是看清世情,和我們都不一樣的。我從軍隊大院搬出來,也算經歷過人情冷暖,知道的比別人多點,所以我其實倒不想長大太快,成人的世界也沒什麽意思。陳沂蒙的女朋友是在社會上混過幾年的,也算是成熟的。你呢,我不知道是什麽鬼原因,常常好像一個大人的樣子。總之,在我們這個小圈子裏,我們四個比別的人大概成熟了那麽幾年。倪裳呢,雖然聰明能幹,但從小到大都是好學生,成長的環境也很平穩,其實是一個很單純的女生。現在這個情況,你尚且處理不來,怎麽能期望她可以自如的應對呢?”
江之寒被她說的苦笑起來,“我以為我被抛棄了,說出來你會安慰我呢,結果到頭來都是我的錯。”
溫凝萃說:“我知道……你一定很傷心,你其實沒有做的事情,倪裳不相信你。不過将心比心,如果有一天你有個女朋友,然後你母親對你說她做了什麽不堪的事,你會怎麽辦?相信她還是不相信她?”
江之寒說:“我媽不是那樣的人,她就算不喜歡她,也會直說的,不會編了瞎話來誣蔑她。”
溫凝萃很誠懇的說:“可是,在倪裳心目中,她爸也是這樣的呀,也是一個正直的誠實的父親。這一次她可能錯了,但……這能怪她嗎?”
江之寒嘆口氣,“我其實也不是怪她,只是有些委屈而已。難道……應該怪我嗎?”
溫凝萃說:“當然一大部分是你的錯,是你先把她置于進退兩難的境界,現在又要抛她而去。”
江之寒苦笑着說:“你搞清楚一點,今天是她一心要分手的,我怎麽懇求她都不肯答應。”
溫凝萃說:“現在這個情況,你應該給她些時間,着什麽急呢?女孩子最是心軟,不像你們男的。”
江之寒說:“你不了解倪裳,她固執起來,下定了決心,是不弱于你的。”
溫凝萃說:“以前倪裳不是一心要和男生保持距離的麽?最後,還不是被你騙到手了。”
江之寒沉默了一陣,嘆了口氣,“你說的雖不是全無道理,但我現在又能做什麽?”
溫凝萃拉着江之寒的手,認真的問:“你還喜歡她嗎?”
江之寒說:“當然,難道一晚上就會變了心?”
溫凝萃柔聲說:“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就應該一心為她着想,好好的照顧她,不要讓她為了這件事情受了影響。即使她現在堅持要分開,只要你誠心的為她好,終有一天她會回到你身邊的。”
江之寒嘆道:“溫凝萃,你怎麽不去做說客呢,你真是第一流的說客。”
溫凝萃展顏一笑,站起來告辭,說:“我還要上課呢。”走到門口,又轉過頭來叫江之寒,“之寒”。
江之寒說:“什麽?”
溫凝萃說:“加油哦,不僅為了自己,也為了我。看到你和倪裳在一起,我才對我那缥缈的目标存有那麽一點點的信心,知道麽?如果連你們這樣的,也分開了,我……也許連那殘餘的一點點希望也會失去了。”
133.談判
倪建國聽到敲門聲,一條腿走去打開門,江之寒站在那裏,面色平靜。
倪建國要去關門,江之寒已經卡住門,站了進來。
他說:“我是來道歉的。”
倪建國冷笑道:“不用了。”
江之寒說:“好吧,那我是來談判的,事情總要解決吧,就算是對手也需要坐下來談。”
倪建國恨死了江之寒這種和他平起平坐說話的态度,一個十幾歲的小毛孩,自以為是誰呢?
江之寒走進屋裏,等倪建國坐下,自己在他對面坐了。
倪建國說:“有什麽話就快說吧,我沒什麽太多和你說的。”
江之寒心裏想,也許有些人就是一認識就相互厭惡,如同自己和倪建國一樣。他吸了口氣,說:“前天晚上,我不該動手的。你是倪裳的父親,又是我的長輩,你也有權力管教她,我動手,是我的錯。不管你願不願意聽,我要向你道歉。”站起來,深深的鞠了個躬。
倪建國說:“我知道了,還有什麽要說的麽?”
江之寒看倪建國油鹽不進的樣子,心裏嘆了口氣,說道:“無論我說什麽,大概你都會認為我在花言巧語。不過,我還是要很誠懇的說,不管你怎麽讨厭我,我們有一個可以談的基礎,那就是我們都不希望倪裳受到傷害,希望你相信這一點。”
倪建國冷笑着不說話。
江之寒說:“既然是談判,大家就說出自己的條件來。你想要什麽,說出來聽聽,我也許能夠做到呢。對于我,我的要求很簡單,我希望你能讓這件事情過去,不要在外面給倪裳帶來任何的困擾。如果你能滿足我這個要求,我會認真的考慮你的任何條件的。”
倪建國說:“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會去你們學校反映情況的,不給你一個開除也要你一個留校察看。你找黑社會的人,擋的了我一次,擋不了我第二次。”
江之寒說:“這樣對倪裳有什麽好處?”
倪建國說:“你不用擔心倪裳,她已經答應我和你斷了往來了。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要讓你為你做的付出代價。”
倪裳答應倪建國和江之寒斷絕往來的條件,其實就是要父親不再追究此事。倪裳擔心的是倪建國會讓七中嚴懲江之寒,但她沒想過倪建國根本就沒有這個能力。而江之寒擔心的是倪建國不管不顧的擴大事态,讓倪裳受到傷害,但他沒想到這種想法從來不在倪建國的心中。
所以,彼此太在意對方,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
江之寒說:“我老實和你說吧,你讓七中開除我,是絕沒有這個可能的。七中的幾個校長……我們家都有私交。”
倪建國心裏跳了跳,面不改色的說:“難怪你有恃無恐,可以随便亂來了,是不是很得意呢?”
江之寒說:“不信的話,你可以旁敲側擊的去試試。你不就是擔心倪裳和我在一起麽?我可以答應你,和她斷了往來,條件是你不要在她面前再提那晚的事,不要再逼她,也不要去外面同任何人講。”
倪建國冷冷的說:“關鍵是,你在我這裏,沒有任何可信度。”
江之寒說:“我可以調出三班,不再和她在一個班。”
倪建國不說話。
江之寒說:“說吧,你想要什麽?”
倪建國說:“你離開七中。”
江之寒沉默了半晌,問:“如果我不答應呢?”
倪建國說:“我會讓倪裳轉學。你們在一個學校,我不放心。”
江之寒說:“你就這麽狠心?她的高考你不顧了麽?”
倪建國說:“我為的就是她的前途,她的高考。我會盡力讓她去一個好的學校的,去不了實驗中學,也争取進一個區裏面的重點中學。”
江之寒問:“你有沒有考慮過,到一個新的環境,要适應,有各種的變化要去應付,會影響到她的生活和學習。”
倪建國說:“那都是因為你的原因。兩害相權取其輕,相比和你在一個學校比,我寧願選擇讓她轉學。”
江之寒低下頭,沉默了很久,擡起頭說:“好,我答應你。”
倪建國冷笑道:“我可以相信你?”
江之寒也冷笑道:“過了期末,你不就能看到了?我希望這個學期剩下的幾個星期,你讓倪裳好好的準備考試,把這件事情徹底的翻過去。過了期末,你會看到我的動作的。”站起身來,連最後的客氣也不想保持了。
走到門口,江之寒回過頭,嘲諷道:“你還挺看重我的,為了說服倪裳,寧願自己從高處跳下去自殘。既然你這麽看重我,就請遵守我們的約定吧!”關了門,揚長而去。
倪建國的臉僵了僵,嘴裏咒罵了一聲。但他想要的,不是就要得到了麽?
※※※
江之寒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第二節課和第三節課之間的課間時間了。
剛走進教室,就被薛靜靜叫了出來,去了屋頂花園一個角落處。高中部的學生們,有一隊人在打羽毛球,有幾個人在踢毽,幾個女生在玩走格子的游戲,更多的人,則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笑着。江之寒看着熱鬧的人群,心中的孤寂卻更重了。
薛靜靜擔憂的說:“你們倆怎麽了?倪裳今天找到我,一定要我答應和她換座位,說我答應了她就去和張老師說。”
江之寒苦笑着搖搖頭。
薛靜靜急道:“前兩天不還好的很麽?兩天不來學校,生了場病,怎麽就這樣了,你倒是說話呀。”
江之寒說:“她不用調換座位了,你幫我把她叫出來,說我和她爸都談好了,讓她出來一下。”
薛靜靜看了他一眼,轉身去找倪裳。過了六七分鐘,倪裳一個人走了過來。
江之寒開門見山的說:“你也不用調座位,我都和你爸談妥了。”
倪裳擡起頭,很驚訝的看着江之寒。早上那個悲傷欲絕,暴怒如狂的男孩兒消失了,他又變回那個沉穩而又自信的江之寒。倪裳在心裏對自己說,我還真是看不透他。
江之寒說:“你爸答應我,這件事到此為止。我答應他……轉學。他不放心我們在一個學校。所以,你不必換座位,搞的如此引人注目,不是什麽好事情。”
倪裳張了張嘴,終于什麽也沒說。雖然她舍不得江之寒轉學,但心裏以為放棄追究他的責任,讓他轉學已經是父親能做的最大的讓步了。
江之寒心裏一恸,我為你做了這麽多,你……可不可以說一句,不要走。
江之寒側過頭去,看着別處,“不過我有一個條件。這兩周,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吧,至少表面上維持着。期末考試,好好考吧,別讓人疑神疑鬼的。你要是退步太多,我會重新考慮我的承諾的哦。”說完,不再理倪裳,自個兒回教室去了。
江之寒回到教室,看到倪裳的抽屜邊露出一個衣角,他翻開一看,正是那件藏青色的夾克。江之寒抿着嘴,想了想,把衣服拿出來,塞進自己的書包裏。
倪裳踩着上課鈴走進教室,打開抽屜拿自己的教科書。她轉過頭來,疑惑的看着江之寒。
江之寒面無表情的看她一眼,說:“衣服我拿回來了。有些幼稚的話,聽過就忘了吧。”趴在桌子上,肆無忌憚的看自己的課外書,不再理倪裳。
134.流放
期末就要到了,日子似乎和往常一樣。
每周幾次的八人聚會,現在擴大成九個人,阮芳芳正式加入進來。倪裳還是像往常一樣出席,只不過笑容少了些,話也少了些。江之寒仍然談笑風生着,不過不再和倪裳有親昵的動作,譬如幫她夾菜什麽的。
這天一起吃完飯,江之寒叫住阮芳芳:“有件事和你說。”
阮芳芳和江之寒走到籃球場邊的一棵樹下,阮芳芳問:“你和倪裳這幾天怎麽了?鬧矛盾了?”
江之寒簡短的說:“分手了。”
阮芳芳睜圓了眼睛,“為什麽呀?”
江之寒說:“你沒問過她麽?”
阮芳芳說:“她什麽也不肯說。”
江之寒說:“你現在也別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