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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感覺。忽然間,江之寒的眼睛捕捉到了一個黑黑的東西動了一下。是野兔還是什麽別的小動物?江之寒往前走了兩步,眯起眼睛仔細看去,不禁吃了一驚,倒像是一個人坐在那裏。
江之寒現在雖然藝高膽大,但深夜時分在荒野間看到一個人,難免有幾分吃驚。他猶豫了少許時候,還是慢慢的走了過去。走的近了,江之寒慢慢辨別出來,那人抱着膝蓋坐在一塊大石上,面對着溪流,一動也不動,似乎沒有察覺自己的到來。
江之寒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換來的是一聲輕輕的尖叫。
江之寒輕身說:“不好意思,打擾你了。”這時候他已認出,坐在那裏的女孩正是沈桦倩。
沈桦倩撫了撫胸口,說:“吓死我了,原來是你。”
江之寒走到她身邊坐下,“你膽子不小,半夜裏一個人跑出來。”
沈桦倩問:“你看到星星了麽?”
江之寒嘆息了一聲,“我剛才還在想,就為了這星空的壯闊,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這時候,西邊的天空有雲飄過,一縷雲把月亮攔腰截斷,遮在身後,宛如給月亮的腰間披上了一層薄紗。
江之寒看着那雲那月,不禁微笑起來。
沈桦倩問:“笑什麽?”
江之寒說:“想起一句詩,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古人的意境,原來在某些地方,還是可以複制的。走出中州,外面的世界還真是不同啊。”
江之寒側頭看身邊坐着的女生,她的側影被月光剪出一個美麗的輪廓,挺翹的鼻,修長的頸,纖細的腰。女孩兒好像帶着清新的味道,和自然界的味道很和諧的融合在一起,沒有任何突兀的感覺。
兩人靜靜的坐着,也不說話。江之寒只顧擡頭看那星空,雖然地理書上的星座辨識他已忘了個八八九九,不過不用去格物致知的知道那些名稱,你也可以去想象他們的形狀,或是任意編造一段浪漫美麗的故事。
沈桦倩問:“認識很多星座?”
江之寒不好意思的說:“就只認出了北鬥七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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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桦倩說:“我連它們都沒找到呢。”
江之寒便給她指認,說:“看到了麽?那一顆,就是北極星。”
沈桦倩忽然說:“睡不着覺。”
江之寒在月光的陰影下輕笑了笑,在這曠野的星空下,人與人的距離仿佛拉近了,相識一天和相識十年似乎沒有太大的差別。他說:“我也是。”
沈桦倩問:“有心事?”
江之寒說:“大概是前段時間太順了,最近有些不如意的事情。”
沈桦倩似乎自言自語的說:“以前去過一個地方,和這裏好象。”
不知道為什麽,江之寒想到了明礬和他講的師姐的愛情故事。
沈桦倩說:“看看星星,又覺得有些煩心的事情很可笑。”
江之寒深有同感的說:“是呀,想想這些星星活的年紀,再想想煩擾自己的那些所謂大事,覺得實在是太渺小。他們一眨眼的功夫,什麽得得失失都過去了。”
沈桦倩偏過頭,看了他一眼,“有時候……你沒有覺得自己實在不像十七八歲的高中生?”
在浩瀚的星空下,江之寒忽然有一種傾訴的沖動,不過他還是勉強抑制住了,只是說:“你信不信一些很奇妙的事情會發生……忽然間,你好像被誰推了一把,去了一個本不是你涉足的地方,但很快的你也習慣了,被迫去學習去适應去往前沖。往前看,雖然完全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但好像看有些事情忽然看的透徹了,覺得不過就是這麽回事。”
沈桦倩撲哧輕笑了一聲,“你這是悟道了吧。”
一陣夜風吹過,江之寒看見沈桦倩抖索了一下肩,便脫下外套遞過去,笑道:“今晚只顧看星星,忘了做研究了吧。”沈桦倩穿着一件短袖的T-Shirt,在夜裏是單薄了一些。
沈桦倩也不啰嗦,接過來披在身上,忽然問:“你女朋友是哪兒沒看上你呢?”
江之寒啊了一聲,有些不知所措。
沈桦倩說:“難道不是失戀了麽?”
江之寒說:“難道我把失戀兩個字刻在額頭上了?”
沈桦倩淡淡的說:“失戀的人都一個樣,一眼就看的出來。”
江之寒呵呵笑起來,“要是誰開一個失戀者心理輔導的會所,就應該把你聘去,走到街上,一個一個的都拎出來,你,你,還有你,別裝了,你們都是失戀的,都給我站出來。”
沈桦倩微笑了一下,停了一會兒,又問:“那,恨她麽?”
江之寒說:“也許恨了幾個小時吧,那以後……更多的是懊悔和歉疚來着。”
沈桦倩說:“還對愛情有信心麽?”
江之寒說:“愛情?好像很少想到這個字眼。喜歡呀,要一直在一起什麽的,倒是經常提起。愛情?好像是太書面的一個字眼。”
沈桦倩問:“那還會那麽全心的去喜歡嗎?”
江之寒沉默了片刻,說:“應該不會了吧,可是誰又知道呢。”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問:“我真的一看就知道才失戀啦?”
沈桦倩偏着頭,看了他好一會兒,才笑道:“騙你的啦,其實我是聽明礬大約提起過……你也別怪他多話,他不過是為你感慨一番。誰又能想到……我們居然會在這樣一個地方碰到一起呢?”
星空下的曠野,似乎有某種的魔力。兩個認識一天的旅伴,就可以講起私密的事情,而不覺得有任何突兀。
夜越來越深,也越來越涼,說話聲慢慢平息下去,只留下夜的靜谧和星星的閃爍。
150.登山
這是一個四日游的團,第二天是去天工峽的山谷裏游覽,第三天安排的是去爬東側的山峰。由于路途難走,有一半的人決定留在下面戲水游玩,加上導游吳小姐一共有八個人去爬東側的山峰。除了吳小姐,就只有沈桦倩一個女的。
大多數人都帶了一根拐杖幫助爬山,江之寒什麽也沒帶,除了一個灌滿了的大水壺,一點幹糧,和一個相機。他嫌自己帶的包太大了,看見沈桦倩,就和她商量,把自己的幹糧放在她的小背包裏。江之寒提議說自己可以幫她背,沈桦倩說很輕的,她自己背就好。
江之寒斜挎着相機,一身輕松的出發了。昨夜偶遇以後,他和沈桦倩已變得很是熟悉,便結伴走在隊伍的最後。
沈桦倩問:“看你神清氣爽的樣子,是不是想通了什麽?”
江之寒笑道:“是呀。我以前請教過荊教授關于投資風險的事,他說的有些話我還是沒真正體會到。昨晚出去走了走,倒是想通了。”
沈桦倩問:“是什麽呢?”
江之寒說:“說起來其實簡單,就是要把風險控制在自己能承受的範圍內。在那之外,即使你錯失了更大的機會,那也不是屬于你的。”
沈桦倩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江之寒說:“有點兒這個意思。”
沈桦倩嘆口氣,“其實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
一路上樹木青翠,野花點綴,不時要跨越小的溪流。因為沒有正式的商業開發,路不是水泥砌成的,而是山間的當地人和以前的游客走過以後,自然開辟出來的。山路蜿蜒向上,先是沿着山壁往上爬,然後又沿着一條小河曲折前行,在小河的上游有一座小橋,一行人過了橋,繼續往山頂爬去。
導游吳小姐說:“你們別小看沿途這些溪流和小河,大雨來了,都會波濤洶湧,那時節我可是不敢帶你們過來的。”
有人問:“今天不會有大雨吧?”
另有同行的游客指了指天,說:“大太陽挂在上面呢,擡頭就知道了。”
導游小姐說:“天氣預報說,可能下午會有零星的陣雨,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
中午的時候,找了一個平坦的地方,八個人坐下來進食充饑,算作是今天的中餐。沈桦倩把背包打開,拿出江之寒的東西,加上自己帶的食物。江之寒帶了幾片面包,一小包牛肉幹,和一小包榨菜。沈桦倩帶了幾樣精致的糕點。兩人拿沈桦倩準備的塑料布鋪在地上,就吃了起來。
沈桦倩吃了些東西,最愛的結果還是江之寒帶的榨菜,她說:“都是些偏甜的,還是有點鹹點辣點的比較開胃。”
江之寒說:“這是我小時候春游的經驗,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帶些什麽蛋糕面包,結果有一個人帶了涼面,便被瘋搶一通。”想起帶涼面那位朋友,不由又嘆了口氣。
沈桦倩問:“你現在就對財經方面的東西這麽感興趣,以後準備讀經濟方面的專業麽?”
江之寒笑道:“應該會吧。嗯,到時候,你恐怕已不是沈師姐,而是沈教授了。”裝模作樣的說:“沈教授,還請多多關照。”
沈桦倩笑道:“我可不敢指教你,你是荊老師看好的人,當他的關門弟子就好。”
兩人正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着話,沒有任何征兆的,嘩的一聲,雨下來了。
人說山裏的天氣,陰晴變化,比女子變臉還快,也不完全是誇張。剛剛豔陽高照的天,忽然就陰下來,一大片烏雲移到了頭頂,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不對,山雨已經來了,而且來勢很猛,嘩啦啦的撲面而來。
江之寒趕快把收拾好的東西塞回包裏去,沈桦倩從包裏拿出一把雨傘,看着江之寒笑:“又沒有做好研究就出來了吧?”
江之寒攤攤手,玩笑道:“沈教授,對待工作我的研究态度會認真很多的。”便找樹葉濃密的地方去下邊避雨。
沈桦倩拿着傘,走到他身邊,說:“我舉着好累,你來拿。”
江之寒說:“我不用打傘的,真的不用。”
沈桦倩看他一眼,忽然展顏一笑,她說:“聽話。”
江之寒呆了呆,女孩那突然綻放的妩媚擊中了他,像施了定身法一樣,他乖乖的接過傘,舉在兩人頭上。
像江之寒這樣沒帶傘的還有一兩位,大家分着傘,站在樹下躲雨。吳小姐安慰說:“陣雨過去的很快的,這片雲移走就好了。我們先在這裏躲過這陣雨,再往上走吧。”
一行人站在樹下,耐心的等雨停。
江之寒撐着傘,和沈桦倩的臉大概只有十五公分的距離。他低下頭,眼裏看到的就是黑發和頸部雪白的肌膚的混合,有一種奇異的美麗。女孩身上應該沒有塗抹任何香水,但卻有一種奇怪的像草木香氣那樣的味道,很清新很自然,江之寒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仔細嗅了嗅。共撐一傘,更有點像是情侶的姿态。隔的太近了,江之寒反而有幾分尴尬,一時找不到話說。
沈桦倩沒話找話的問:“你說這雨能下多久?”
江之寒笑起來,“我連下雨都沒料到,哪裏看的出雨還要下多久?”
沈桦倩也笑了,“好像是個傻問題,怎麽就下的沒完沒了了呢。”皺着鼻子,嘟起嘴,一副可愛小女生的模樣。
今天的沈桦倩,又一改昨天都市女郎的打扮,不施脂粉,一臉素顏,配上清湯挂面似的披肩發,上次江之寒注意到的臉上的小雀斑倒是不知所蹤。
江之寒忍不住說:“你真的不太像研究生讀了三年的師姐耶。”
沈桦倩斜他一眼,“那像什麽?”
江之寒說:“說是大一的新生恐怕也有人信吧,說不定說是我同學也有人信。”
沈桦倩嗔道:“你就胡扯吧。”
江之寒忽然微笑起來。
沈桦倩說:“你笑什麽?”
江之寒說:“我在想,你要是跑到我們教室去,打扮的再年輕一點,然後說,老師,我是剛轉到高三三班的沈桦倩,向你報告。不知道有沒有人信?”
沈桦倩白他一眼,說:“留了五六次級的同學麽?”
江之寒呵呵笑起來。
沈桦倩說:“老實說,你跑去中大說你是大學生,看着也還蠻像的。”
江之寒說:“那正好啊。我面相偏老,你看起來更小。人家都說,小的時候就想看起來很成熟,年紀大了就想裝小,哈哈哈哈,正如了我們的意。”
沈桦倩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肩,惱道:“你是說我很老了麽?”
江之寒說:“開玩笑啦,你真的看起來有些偏小。我在想,再過十年,也許五年,我要是冒充你的哥哥,九成的人都會信吧。”
沈桦倩惱道:“你膽子倒真是不小,連大師姐都敢調戲!以後要是到了中大經濟系,看我怎麽收拾你。”
兩人正說笑着,雨漸漸停了。大家一陣歡呼,收起傘,繼續往上爬。路越發的泥濘難走,但空氣中充滿了雨後清新的味道,衆人游興不減,大聲說笑着,往上走。
終于到了山頂,從上面俯視天工峽的險峻,确實又不同別處。但更讓人舒暢的是,經過爬山涉水,終于冒雨登頂的那種感覺。
從山頂往下走,剛走了十幾分鐘,雨又來了。這一次,卻是更加兇猛。
這一處沒有可以避雨的大樹,大家手忙腳亂的撐開傘,踩着路上的水和泥,一腳深一腳淺的往下走。
這次的雨不僅更大,而且持續的更久。江之寒撐着傘,幾乎是把沈桦倩環在懷裏,那把小傘還是不能完全擋住雨水。江之寒的身上濕了大半,沈桦倩身上也沾濕了幾處。
好不容易走到中午歇腳的地方,一行人都很狼狽,腿上沾了泥,身上沾了水,很多人還是氣喘籲籲的。導游吳小姐說,不如在這裏歇歇腳,等到雨停再往下走。
大家停下來,在樹下,雨小了很多。江之寒側頭去看沈桦倩,她正擡手整理自己的頭發,除了幾縷亂發,一些汗水混着雨水在身上留下的痕跡,就像剛完成了一次野餐一樣氣定神閑。
江之寒笑道:“修煉的功夫不錯哦。”
沈桦倩伸手拂了下頭發,妩媚的笑道:“你好像也很享受的樣子。”
江之寒笑道:“教科書上不還有《雨中登泰山》的文章麽?據說更有情致,今天正好體會一下。”本想說,更何況還有美女共傘,終究覺得太輕浮,沒有說出口。
幾人站在樹下,一站已有半個多小時,雨一點沒有小下來的樣子,焦躁的情緒慢慢的浮上大家的臉。
江之寒突然想起什麽,問吳小姐:“雨這麽大,要是剛才過的那些小溪漲水了怎麽辦?”
吳小姐“啊”了一聲,才想起這回事,有些驚惶加焦慮的樣子。她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說:“不行,我們必須冒雨往下趕,要是溪裏的水漲的太大過不去,今天就可能被困在山上了。”
151.涉水
大家聽了,都有些慌亂起來,顧不得大雨和泥濘的道路,全速的往山下趕去。江之寒把手中的傘交給沈桦倩,說:“這樣的雨,兩個人打一把傘,必定是一個都遮不住。”沈桦倩見他說的是實情,也就不再推辭。
一行人轉過這邊的山崖,迎面對着一片寬闊的兩山之間的峽谷,山風帶着雨,忽然呼嘯而來。導游小姐驚叫一聲,大家看過來,已經有好幾把傘被狂風吹的向上卷去,完全失了效用,沈桦倩的傘正是其中之一。大雨打将下來,一會兒的功夫,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顯出迷人的曲線。
這時候,大家都顧不得這許多,只是一心往山下趕,心裏焦慮的是過河的橋被淹沒的情景。江之寒從沈桦倩手中拿過她的背包和失去了大半效用的雨傘,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帶着她往下跑,不要掉了隊。
也不知在雨中走了多久,雖然溫度不算低,但風雨之中,好幾個穿着單薄的旅伴都打起噴嚏。終于,那座過河的橋出現在眼前。江之寒遠遠的看到,也稍微松了口氣:橋還完整無缺的跨在那裏,雖然底下洶湧而過的和水離橋面已經不過一尺的距離。
過了橋,大家最害怕發生的事情總算是避免了,精神勁就有些松懈下來,有人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