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窩心腳

“咋都哭成個淚人了？”

銀花忍不住問了句，從離開崔二喜家，這林家小三妹就是哭着，這都哭了一路了，眼睛都紅的厲害，這要是回到家，還不得被問？

“好啦，小妹乖乖的，咱不哭了。”林燕把林娟摟緊了懷裏，“忘了姐姐怎麽跟你說的了？”

“記，記着呢。”林娟說的磕磕絆絆，可是一想起來回頭得好長時間見不到大姐，她就是忍不住地想哭。

從小到大，都是大姐照看她，大姐比媽都要親呀。

“那就行。”林燕給她擦幹眼淚，“別哭了哈，這就快到家了。”

林娟點了點頭，“我，我不哭，大姐說了，我得學着堅強起來，像二姐你一樣。”

“哎喲，你們姐妹倆這是咋了？”銀花忍不住笑起來，“燕子你可真夠堅強的，我還問我舅家表哥呢，他說像你這麽瘦還打排球，夠厲害。”

“姐，說什麽呢你。”趙啓山同學怕林燕想偏了，連忙道：“我姐就是随口一說，林燕你別在意。”

“沒事兒。”林燕笑了笑，“銀花姐，前面把我放下就行，我和小娟走回去，省得你們來回折騰。”又沒多遠的路，不用走那麽遠的。

“行，那我就不送你了。”銀花也是幹脆，反正就這麽幾步的路而已。林燕和林娟下了車，“謝謝你們了，我們先回去了。”

“客氣啥，你們倆慢點。”趙啓山也是下車，拐彎的時候他得給他姐看着點，別撞了牆了。

“好啦，人都走遠了，別看了，快幫我看着點兒。”銀花為她家兄弟心疼，這小子，唉，等林燕回頭走了再說吧，反正時間長了也就淡了。

用書裏面的話說，一廂情願什麽的，從來都沒辦法成就姻緣呀。

趙啓山戀戀不舍的收回了目光，回頭看到他姐饒有興趣地盯着他看，不由臉一紅，“看着騾子。”

“我在看你呢，傻小子。”銀花笑了笑，得，還知道害羞呀。

……

“林燕，你爸找你回家呢，幹什麽去了這是，還不趕緊回去？”

這說話的婦人林燕也不太熟，倒是林娟喊了句，“美玲嫂子。”

美玲偷偷說了句，“我跟你說，你爸好像挺生氣的，你做啥事惹他生氣了？”

林燕也一頭霧水，“我沒做啥呀。”她回到家這才第三天，除了說話擠兌一下她媽，還幹啥出格的事情了？仔細想了想，也沒有呀。

“我剛才從你家門口路過，聽見你爸在屋裏叫，反正你小心點，實在不行把你那倆叔喊過去，好歹也給你撐一下腰。”美玲急着回家，這天說變就變，估摸着要下雪了，她得回家把東西給收拾了去。

“謝謝嫂子。”林燕摸不清頭腦，總不能說是今天去她大姐那裏，結果就把林大海給氣着了吧？她可是空手過去的，沒動家裏的東西。

難不成是家裏那倆小子陷害她了？林燕想了想，覺得很是有可能。

“小娟，去幫我喊一下二叔他們。”林燕覺得保險起見，還是聽這個美玲嫂子的話吧。

她兩個叔叔家吃人嘴短，怎麽着也得來一趟的，要是虛驚一場也就罷了，真的出啥事，還真要靠他們幫扶一把。

再說了，她也是摸不太清林大海的脾氣，這美玲嫂子估摸着也是嫁過來有些年頭了，想來看得也更準了些。

林燕一肚子想法慢慢回了家，剛一進門就是看到林大海沉着臉站在院子裏。

“去哪了？”林大海聲音比這天都陰沉，林燕有些想不清楚，要是點心的事情，頂多是裴金芳生氣上火，不至于讓林大海這樣呀，可是……

“我去我姐那裏了，早晨跟媽說了的。”林燕回了句，她往小屋裏去，結果被林大海一下子攔住了。

“回來之後一直沒跟我還有你媽說球打得怎麽樣，現在跟我說說。”林燕不太習慣和人靠的這麽近，尤其是林大海生活習慣不太好，因為吸劣質香煙吸得多了，牙都是焦黃一片，林燕看着就挺膈應的。

“還好，教練對我挺好的。”林燕輕描淡寫。

“那你啥時候進國家隊？”林大海耐着性子問了句，林燕一怔，不由覺得好笑，“國家隊又不是咱家開的，我想進就能進呀，那麽多球員呢。”

這話說的，打排球的誰不想進國家隊呀？甚至于打乒乓的，踢足球的，哪個不都是想進國家隊，能夠代表國家打比賽？可是誰又能保證，自己就一定能夠進去呢？

“這孩子，你爸好好問你話呢，你怎麽說話呢？”裴金芳不滿意，怎麽這孩子對誰都這個态度？眼裏還有沒有父母了？

林燕看了眼，“我知道，我一直在努力，可是我也不能打包票說我就能進去呀？這是事……”

林大海忽然間一巴掌，林燕沒想到，沒來得及反應，就是被林大海扇到了地上。

“那你在球隊呆着幹嘛？別以為我不知道，之前國家隊是不是去你們那裏選人了，你為什麽就沒選上？”林大海一直忍着沒問，心想着還是有希望的，不回家來就不回家吧，可是今天一打聽才知道，他竟是被這個閨女給坑了！

“你怎麽知道的？”林燕怔了下，她覺得自己挺倒黴的，前兩天挨了裴金芳一巴掌，今天又是被林大海打了一巴掌，這一巴掌可是真夠有勁兒的，她都覺得自己牙松了。

“我怎麽知道的，你個死丫頭還有臉問！”林大海氣得厲害，一腳就是往林燕身上踹。

剛才那一巴掌林燕沒提防，可是現在卻是有了防備。林大海肯定是知道些什麽，只是他只知道自己上次沒被袁指導選走，卻不知道她被內定了。林燕不想說，因為林大海夫妻倆一旦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四處宣揚的，別人知道後不知道怎麽說她呢，就算是她将來憑借實力進了國家隊，肯定也會被人說叨。

何況，要是被這兩口子知道自己十有八/九能進國家隊，林燕這輩子也別想和林家斷了聯系，這不是她想看到的結果。宋教練當時跟她說的話，隊裏的她誰都沒說，家裏的便是林靜也沒說，到了林大海這裏自然是一個字也不會吐露。

哪怕是他生了氣。

林燕就地一滾，躲開了林大海這一記窩心腳。

林大海踹了個空，一腳踢到了地上，頓時臉色一變，原本的一張黑臉都變白了。當然是因為疼的緣故。

裴金芳頓時變了臉色，連忙去攙扶，“你這孩子，看把你爸氣的，還躲？”

林燕覺得好笑，她要是不躲，任由着林大海一腳踹在自己心口上呀，就算是不死也得骨折，她犯不着。

那兩巴掌，算是還了這兩口子的情了。這個窩心腳，林燕可不準備收。

她正準備起身，卻是聽到外面急匆匆的腳步聲，還有她那三嬸趙鏡的聲音，“這是怎麽了，還沒過來就聽見又是打又是罵的？”

林燕想了想，不準備起來了，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出來，“你以為我不想進國家隊嗎？可是國家隊要是這麽好進，還輪得着我？”

說着，林燕那倆叔和嬸子就進了來，“這是怎麽了，怎麽還倒地上了，快起來，地上涼。”趙鏡連忙攙扶人。

“別碰她，她個死丫頭，進不去國家隊還有理了，問她球打得怎麽樣，死活不說。我今天特意去老高那裏問了一句，才知道頭段時間國家隊的去選人，她沒被選上。”

“大哥，沒選上咱就接着練，回頭總是能選上的。”林老三開口說了句，“這事兒也急不來不是？”

“我呸，老高說了，現在國家隊人滿了，往後不會再選人了。”老高說這話的時候滿是遺憾，難道還有假不成？

林燕知道這個老高應該就是當初把她送體校那個關系，可是老高又是從哪裏來的消息？再說了，她們這窮鄉僻壤的，從北京傳來的消息到這裏不知道翻了幾遍新了，能有多少是真的？偏生林大海還就信了，以致于林燕覺得老天爺都在幫她了。

“不會吧。”林老三愣了下，“大哥，這事說不定做不得真的，你咋不聽燕子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趙鏡幫着林燕撣去身上的土，有點心疼，尤其是看到林燕臉上那麽大的一個巴掌印兒。

一旁林娟吓哭了都，她二嬸田英把孩子摟在自己懷裏，低聲安慰着。

“你讓她說，她除了跟你犟嘴就是謊話漫天，能說出個啥來？在外面好的沒學會，盡是學到了坑蒙拐騙的東西，回家來就是跟我犟嘴，還不跟家裏說實話，她說的話能信嗎？”裴金芳想想就覺得生氣，“早知道你打球也打不出來個成績，當時我就該去省城把你給逮回來。”

“大嫂，這話不能這麽說，好歹燕子也是咱們村第一個出去的姑娘家，也算是給咱們老林家光耀門楣了。”林老二一直挺沉默寡言的，和他媳婦田英有點像，好不容易說了這一句，就被裴金芳啐了一口。

“我呸，光耀個屁門楣，她早晚都得嫁出去，因為打球啥都荒廢了，這麽大的人了幹啥啥不行，回頭誰娶她？”裴金芳越說越來氣，上前一步就想揍林燕，趙鏡連忙攔着。

“是你們送我去打球的，我當時不樂意，你們非得把我送過去，現在我想打了你們又不讓我打，你們還講不講道理了？”林燕吼了一句，裴金芳吓了一跳。

天上開始零星着往下飄雪花，這西邊的天兒都是紅彤彤的，林燕覺得自己眼前都是模糊的，臉上疼得厲害，可是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她就白挨了這一巴掌。

“你看看，你們看看，說她犟嘴你們還不信，這是什麽？當着你們的面就這麽說我跟她爸，你說這王八羔子眼裏還有我們這當父母的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