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你的夢想

直到回家的路上, 袁縧臉上還帶着未散的笑意。

秦斂把重型機車開出了自行車的速度, 絲毫不顧因此引來的回頭率, 嘴裏哼着一支剛剛從課堂上聽來的, 荒腔走板的民間童謠，“月亮走，我也走，我跟月亮提花簍。花簍裏頭一碗油，三個大姐來梳頭……”

到了十字路口，她停下來等紅燈, 笑着回頭去看袁縧，問她, “這麽開心？”

“怎麽說呢？感覺自己成了某種成長故事的主角。”袁縧想了想, 答道。

秦斂撲哧一笑, 正要說話，就聽見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掏出來看了一眼, 是秦二鳳打來的。

她這回遇到了一點意外, 沒來得及趕回來——雖然秦斂懷疑，是去年回來被抓着幹了幾個月的活兒，今年索性躲得遠遠的。但十八歲生日，标志着兩個孩子終于成年, 她自然也十分重視。

如果是平時，雖然自己在騎車，但帶個藍牙耳機，秦斂也就接了。但今天, 車後座上坐着袁縧，即便自己已經将車速降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她還是自覺地遵守一切交通規則，看了一眼，就把手機塞回去了。

正好紅燈結束，秦斂一踩油門，沖過了線。

眼看她轉向了與家裏截然相反的方向，袁縧不由一谔，下意識地擡手去摸她的額頭，“你受了什麽刺激，不會連回家的路都忘記了吧？”

“怎麽可能？帶你去看個好東西。”秦斂說。

車子很快就停了下來。袁縧跟在秦斂身後往旁邊的小區走，沒一會兒就來到了……一間半地下室門口。

所謂半地下室，就是有一半在地面以下，但還有一半在地面上。采光通風、空氣濕度等條件自然不能跟普通的房子比，但因為其廉價的房租，還是有很多預算不足的人住在這裏。

眼看秦斂掏出鑰匙開了門，袁縧甚至開了腦洞，以為她是在外面偷偷準備了一個獨屬于兩人的“家”。

雖然這選址有點一言難盡……

然而門打開，露出裏面的場景，袁縧心中的驚訝反而更甚，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她有些驚喜地走進屋裏，查看着這裏的各種裝修和擺設，順着一排櫃子檢查過去，最後才轉回頭問秦斂，“給我的？”

“嗯。現在條件不行，只能準備這些了，你将就玩一下。以後再給你弄個更大更好更專業的。”秦斂也跟在她身後走進來，将手裏的頭盔擱在旁邊的臺子上，笑着說。

這赫然是一間小型生物實驗室。

雖然屋子不大，一目了然，實驗器材也只有常規的那些，但确實已經夠得上實驗室級別了。

就連實驗耗材也全部都填滿了，随時都可以動手的那種。在這裏做研究，自然是不夠的，但按照秦斂的說法，“玩”一下确實完全足夠了。

袁縧沒說喜歡不喜歡，但是作為一個志向是生物學方向，以後會走上研究道路，一間完全屬于自己的實驗室，哪怕仍舊有些簡陋，但顯然也是非常合心意的。

她在這間小小的屋子裏踱着步，臉上的笑意一直沒有淡過。

送禮物的過程，就是不斷揣摩對方的喜好并據此準備，想看的是對方拆開禮物的那個瞬間迸發出來的驚喜表情。對秦斂來說，這個過程是帶着一點炫耀的，而對方的喜歡，無疑就是最大的贊美與肯定。

正要說話，電話又響了起來，還是秦二鳳。

秦斂無奈，朝袁縧揚了揚手機，“姑姑的電話，我接一下？”

電話一接通，兩人先聽到的是呼嘯的風聲，随後秦二鳳的聲音才傳了過來，“我這裏找到信號給你們打電話不容易，要珍惜啊！”

“您這是在哪兒？”秦斂禮貌性地問了一句。

“在海上！”秦二鳳說話仿佛在吼，每一句都帶着感嘆號，“禮物收到了嗎！”

“什麽禮物？還沒有，我們還在回家的路上。”秦斂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謊。幸好估計秦二鳳那裏信號确實差，否則一個視頻發過來，她就露陷了。

“哈哈哈！那我不劇透了！你們回去自己看吧！”秦二鳳笑着道，“對了，袁縧是在你身邊吧！”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才大聲道，“秦斂，袁縧，祝賀你們終于成為一名完全行為能力人，進入成年人的世界！以後你們再犯法就沒有優待了，開不開心？”

“……我們以前也沒有犯過法，謝謝。”秦斂不由扶額，也只有秦二鳳說得出這種話了。

又扯了兩句，秦斂想到趙子軒，就順口問了一句，“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個同學，他跟你聯系了嗎？”

“你說小軒？”提起這個，秦二鳳可有話說了，“我看過他的作品了。對了，你們暑假是不是去鄉下了？你這倒黴孩子，也沒想着拍點爺爺奶奶的照片發給我，人家小軒可是一天發好幾張，多有心！照片拍得也不錯，很有靈氣，該指點的我都會指點，你就別操心了。！不跟你說了，我要去工作了，生日快樂！”

秦斂放下電話，轉頭看向袁縧，不知怎麽腦子裏又響起了秦二鳳那句“以後再犯法就沒有優待了”，犯法是不可能犯法的，但是一些只有成年人才能做的事，似乎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袁縧正在擺弄桌上的實驗器皿，秦斂走過去，從身後擁着她，又将之前的話重複了一遍，“等以後，再給你弄個更大更專業的實驗室。”

本來呢，在今天之前，秦斂對自己的禮物是非常有信心的。結果今早一看袁縧送的摩托車，她簡直有點兒喘不上氣來。頓時覺得自己準備的禮物，有些太平常了。所以這會兒反複強調以後，以作平衡。

“這裏就很好了，我很喜歡。”袁縧說。

“那就好。”秦斂松了一口氣，“這裏面有些實驗器皿，還是咱媽提供的。”

“你找我媽了？”袁縧驚訝。

秦斂說，“我又不懂這些，當然要找個人把關，找外人不如找自己人嘛！而且他們大學會定期采購一些實驗器皿，淘汰一些舊的機器，咱媽幫忙，用內部價拿下來了幾臺。雖然是淘汰的舊型號，但機器都還是好的。可惜預算有限，也沒有購買資質，只能買一些小東西。”

饒是如此，她的零花錢也徹底見底，要是沒有江燕子幫忙，說不定只能向爸媽開口要錢，那就太遜了。

袁縧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大概也只有秦斂這種粗神經，會覺得她嘴裏說不介意就是真的不介意，居然還大咧咧跑去找人幫忙。但是媽媽并沒有拒絕，是否也說明她徹底默認了兩個人的事？

不管怎麽說，這應該不是壞事，袁縧琢磨了片刻，就暫且将之放下了。

她戀戀不舍地放下手中的東西，看了看時間，“是不是該回去了？家裏人還等着呢。”據她所知，秦爺爺和張奶奶也會從鄉下過來，至于袁爺爺，就更不用說了。也就是外公那邊還有事走不開，不能過來，只寄了禮物。

讓長輩們等太久，就有些失禮了。

“不着急。”秦斂抱着人不放，輕輕蹭着袁縧的脖頸，幾乎是在明示，“過了今天咱們就成年了，你就沒有點別的想法嗎？”

袁縧按住她的手，小聲但堅決地道，“等高考結束之後再說。”

她怕秦斂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心思，又分到這種事情上去，那就得不償失了。這家夥現在已經很粘人了，如果有了更進一步的親密，肯定更難管教了。

“好吧，”這個答案并不怎麽出乎預料，秦斂接受起來也很輕松，“那我……先讨點利息？”

雖然這裏是實驗室，并不是袁縧想的“愛巢”，但确實是個獨立的、遠離父母家人的、只屬于兩人的空間，偶爾似乎也可以發揮一些其他的用途？

好在家裏還有人等，秦斂也不敢癡纏太久。兩人鎖了門，再次龜速騎着車回家。

不過到了家門口，秦斂便慶幸自己騎車的速度這麽慢了。因為他們的單元樓下聚集了好些人，如果直接按照飙車的速度開進來，她還真未必有機會把車停下，萬一撞了人就糟糕了。

“怎麽這麽多人？”停好車，兩人往家裏走，越走人就越多，似乎是堵在這裏看熱鬧的。

秦斂正要猜測是不是樓裏發生了什麽人民群衆喜聞樂見的八卦事件，視線往前一掃，忽然看到了一個黃色的身影，她拉着袁縧往前走了兩步，定睛看去，果然見單元樓門口的小花壇的觀賞樹上，正拴着兩頭牛！

地上堆着不知道誰從哪裏弄來的青草，兩頭牛有一口沒一口地嚼着，對圍觀人群視若無睹。

旁邊有小孩子驚嘆，“這就是牛啊！長得和書上畫的不太一樣！”

秦斂忍不住擡手扶額，用膝蓋想，她也知道這兩頭牛是從哪裏來的。難怪某人在電話裏說起生日禮物時語焉不詳，只說“你們自己回家去看”，原來是這樣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