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潛移默化

按照秦二鳳打電話的時間來推算, 這兩頭牛應該也才送過來不久, 難怪圍觀群衆都還沒散。

猜到了這一點, 秦斂表現得更加低調了, 拉着袁縧的手就埋頭往單元樓裏走，目不斜視的樣子，顯得經驗非常充分。

畢竟，秦二鳳同學也不是今天才開始不靠譜，以前也不是沒有送過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過來。

猶記得，當年秦斂考上高中時, 她老人家送了一整套德國進口，據說是純手工打造的……多功能家用工具套裝。有了這一套東西, 進可維修電路, 退可疏通水管, 實在是貼心至極。

不過那個時候秦斂對這些東西确實很有興趣，有工具在手, 她是看到螺絲就想擰開看看, 一個假期下來，差點把家裏房子都給拆了，後來這套工具就被周曉紅送去了外公家，讓他老人家合理利用。

好在單元樓的門是刷卡的, 進了門，裏面就安靜了。

看秦斂松了一大口氣的樣子，袁縧還有什麽猜不到的，“那是咱們家的牛？”

“二鳳姑姑弄來的吧, 她最喜歡整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說完又忍不住嘀咕，“這算什麽生日禮物啊，好歹十八歲……”而且也是她作為姑姑，第一次正式慶祝袁縧的生日。秦斂是習慣了，萬一袁縧覺得不受重視呢？

然而……很快她就聽到袁縧說，“挺有趣的。”

回到家裏，秦斂就明白她為什麽這麽說了。因為江燕子正在容光煥發地給秦爺爺和張奶奶科普這頭牛的來歷，“您看這瘤牛，它是不是長得跟普通牛不太一樣？背上有個大瘤子，跟駱駝的駝峰似的，實際上功能也差不多。這種瘤牛原産地是印度，不過引進巴西之後，又經過不斷改良，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到現在為止，在瘤牛的品種改良方面，巴西依然擁有世界是支柱産業了。”

“這東西，在國內倒是難得見到，不過實際上，國內很多黃牛，也是跟瘤牛雜交改良過的品種。因為這種瘤牛産肉、産奶量都很高，抗病能力也很強，一頭瘤牛最重可以超過一噸，而且生長期短，肉質細嫩。”

秦斂不由沉思，這牛聽起來就……好好吃的亞子。

“所以，這兩頭牛是送來給我們吃的？”她忍不住問。

“送來的人是這麽說的。”秦大龍說，“說是就算空運牛肉過來，新鮮程度也不如現宰殺的這麽好，所以就送了兩頭活牛。”

秦斂：“……”她還以為這兩頭牛代表的是牛氣沖天之類的含義，畢竟她和袁縧高三了，讨個好口彩。還在心裏琢磨，送兩頭牛，不如整兩匹馬，還有馬到成功、龍馬精神之類的含義，不是更好？

結果……原來真的是送來吃的，難怪弄了兩頭成年的牛。肯定沒有一噸重這麽誇張了，不過肯定超過了一千斤。

這麽多牛肉，理論上來說，似乎可能也許大概，真的夠她和袁縧吃上一整年吧。但是，“現場宰殺了咱們也不可能一下子吃光一頭牛，那不還是要處理？”而且在城裏怎麽宰，找個屠宰場？

“現在折騰起來也麻煩，還是先送到爺爺家去。等周末得空了，咱們再過去，先宰一頭過瘾，另一頭等你和袁縧高考成績出來了，再宰了大宴賓客，怎麽樣？”秦大龍用征詢的語氣問。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不會說這話，但是上學期秦斂的成績一直在提升，已經過了二本線，勉強到了秦大龍可以對外炫耀的程度。

畢竟他的朋友，大部分都跟他差不多，底蘊不深、文化程度不高，趕上好時候才發了家。忙碌起來，自然就疏忽了孩子的教育，而且孩子受家庭影響，也會覺得金錢比學歷更重要，因此大部分都是學渣。

至于袁縧，就更不用說了。

吃過晚飯之後，長輩們才将自己準備的禮物拿了出來。張奶奶送的是一整套改良的中式衣服，連鞋襪都有，看起來有點想民國女學生穿的那種。衣服是她老人家自己縫制的，上面的花樣，更是她一針一線繡上去的。

秦斂和袁縧當場換上，她們倆身量本來就相似，穿上一樣的衣服，看起來就像是雙胞胎。奶奶失神地看了一會兒，才帶着一點懷念地笑道，“我小時候，家裏就有這麽一張照片，據說是我外婆年輕時拍的，真好看啊……”

那個年代，流行的是工人裝，像這種短袖短裙根本不可能出現。可是人類愛美的天性，卻是一樣的，尤其是奶奶這種骨子裏有點文藝的女性，天然就會喜歡這些東西。她只在小時候見過一次那張照片，卻一直魂牽夢萦。

可惜自己年輕時沒穿上，到了女兒輩，秦二鳳當年喜歡的是大波浪和喇叭褲，很是瞧不上這種“溫婉”的風格。

秦斂看上去也不适合這種風格，要不是袁縧，奶奶是不會動念去做這衣服的。不過這本來就是學生裝，做了一套，就想着索性再做一套，兩人打扮得一樣，不也挺有趣的？

秦爺爺的禮物，是一塊黃金打造成的平安符。有袁縧巴掌那麽大的一塊平安符，托在手裏都是沉甸甸的，感覺有半斤重，非常符合秦爺爺簡單粗暴的風格。

這東西很顯然不是給她們佩戴的，而是用來收藏的。老人家的思想也有些老派，“姑娘們的箱子裏，至少要有幾件拿得出手的金銀首飾，重要的場合能戴出去，萬一遇上個什麽緊急情況，要用錢了，那心裏也有底氣。”

當年他和奶奶結婚時，家裏的條件還很差，但他還是想辦法弄了一對銀耳環送給奶奶，并且在心裏發誓将來一定會換成金的。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動力，他後來才那麽拼命，完成了秦家第一代的財富積累。

相較之下，袁爺爺和江外公送的東西，就要文藝得多。

袁爺爺是一人一塊古墨，還叮囑秦斂一定要把自己狗爬一樣的字再練一練，争取高考的時候卷面不扣分。

江外公送的最有心，是一套雀登枝的同心佩，可以拆成喜鵲和梅枝兩個部分，也可以合成一幅圖案。幾乎可以說是在光明正大地支持他們了。

袁篤行和江燕子送袁縧的是一套生物标本，裏面很多物種都是難得一見的，無論是研究、觀賞還是收集，都很有價值。送秦斂的，則是一把定制的吉他，還是上回聽袁縧偶爾提起秦斂會彈，才特意托人從國外帶回來的。

最後是秦大龍和周曉紅，他們的禮物重得連其他家長都不由側目。

他們将自己名下龍鳳廣場的股份分出百分之十，分別送給了秦斂和袁縧。雖然龍鳳廣場規模在全國看來并不大，而且也沒有上市，但總資産至少也有十幾個億，百分之十就是一個多億。

雖然實際上拿到的是股份，不可能折算成金錢，但每年的分紅也是一筆巨大的數字了。

“這……”江燕子動了動唇，想拒絕，但考慮到兩個孩子的身份，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拒絕。她和袁篤行是把兩個孩子都看作親生的，秦家那邊自然也是，給孩子的東西，她有什麽理由拒絕？

其實這本來不是秦家夫妻準備的生日禮物，雖然股份将來肯定是要給的，但他們本來打算等秦斂正式開始接手公司的事再給。到時候，她和袁縧的事也該有個結論了。

然而早上袁縧大手筆的送禮，顯然對夫妻倆造成了一點刺激，覺得那幾十萬的禮物送不出去了。最後一咬牙，索性就送股份吧。反正合同是一早就準備好了的。

還真別說，到了要分割財産的時候，才覺得秦斂當初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秦斂和袁縧在一起，家裏這點東西遲早都是他們的，也沒什麽可心疼。要是她們各自在外頭找一個，還得把東西拆成四份送，而且其他人也不知道可不可靠，送起來必然沒那麽大方。

反正秦斂一直嚷嚷着肯定能跟袁縧走得長久，那他們也不厚此薄彼，索性平分。這樣，就算為了公司的穩定，想來兩人也不會随意分手了。在沒法結婚的情況下，這倒也不失為一種把兩人綁定在一起的方案。

讓兩人簽完了字，秦大龍把文件收起來，擡頭見大家都看着自己，頓時大為得意，挺起微凸的啤酒肚笑道，“占大家的便宜了，我也想不出什麽有新意的禮物，索性就送最俗氣的。反正家裏這點東西，将來不還是她們的？現在讓她們開始學着打理，也不算早了。”

家長們互相吹噓時，秦斂才趁着衆人不注意，朝袁縧賊兮兮一笑，“你有沒有覺得，家長們的态度，正在向着支持我們這邊倒？”

她曾經以為，這樣的結果，需要一段曠日持久的時間來達成，卻沒想到，不過短短一年時間，潛移默化之間，家長們自己就說服了自己，到現在幾乎沒什麽反對的意思了。

要是放在一年前，也許秦斂還會有幾分惶恐。

因為當時，她還沒有想過，也沒有準備好一輩子跟袁縧在一起，家長們的肯定，反而會變成巨大的壓力。

但在經歷種種變故之後的今天，感情逐漸沉澱，她幾乎已經能夠清晰地看到兩人的未來。這個時候，能夠得到家人的支持，也同樣是一種莫大的鼓勵，讓她能毫無顧慮地向着前路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