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幡然醒悟

但是蘇硯的動作，并沒有因為柳如是的痛苦而停下。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自己的雙手，仿佛上面沾染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似的，擦完之後，蘇硯直接将手帕扔在了柳如是的身上。

柳如是疼得渾身直冒冷汗，身上本來就被潑了冰水，再在地上一滾，塵土稻草頓時沾得到處都是，髒兮兮的，看上去狼狽極了。

不過蘇硯所有的憐香惜玉，全都是沖着葉清瀾那裏去的，所以看到葉清瀾這麽凄慘的樣子，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直接才自己的腰間抽出了一把軟劍，直指柳如是的鼻尖。

柳如是見狀駭然不已，因為雙手手臂被蘇硯折斷，沒有辦法支撐身體，她只能在地上一點一點地蹭着往後退，雙眼也就驚恐地睜圓，“不……不要！不要毀了我的臉……不……不要……求求你……不要……”合着她是以為蘇硯要讓她毀容呢！

蘇硯聞言愣了一下，才冷冷一笑，直接用劍尖的側面輕輕地拍了拍柳如是的臉，說道，“放心！再怎麽說，你也是爺爺的外孫女，我怎麽會那麽對你呢？再說了，一個女孩子要是被人毀了容，以後還怎麽嫁人，萬一你借着這個機會賴上我怎麽辦？”

柳如是聞言輕輕地松了一口氣，她現在已經顧不上去計較蘇硯說話的語氣了。只要不是要把她毀容就好！容貌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可以說是和性命一樣重要。誠如蘇硯所說，如果她的臉真的被毀容了，那她以後還怎麽嫁人？不！別說是嫁人了，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她恐怕連出門見人的勇氣都沒了。

然而事實證明，柳如是放心得太早了！還不等她把這口氣完全松下來，就感覺到自己的身上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低頭一看，柳如是才發現蘇硯手中的軟劍剛剛從自己的小腿上劃過。

“嘶——”經過剛才的連番折磨，柳如是現在已經沒有力氣去慘叫了，只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不過看她渾身顫抖的樣子，還是不難猜出柳如是此刻的痛苦。

但是這并不是結束，恰恰相反，它只是一個開始！

蘇硯習的是快劍，浸淫二十年之後的現在，他早已邁入了一流高手的行列。因為他的身份，所以蘇硯平時出手的機會不多，可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勢，蘇硯的劍，往往在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取了敵人的性命了。

就比如現在，柳如是明明是看着蘇硯出劍的，可是卻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劍招，只覺得一陣劍光缭繞，蘇硯便已經一招用完，收回軟劍了。之後她才感覺到自己身上各處傳來的疼痛，看到從衣衫破口處滲出的鮮血。

“嘶——”柳如是疼得連嘴唇都開始哆嗦了，此刻她看向蘇硯的目光，哪裏還有一點一滴的愛慕？分明就好像是在看一個惡魔！

蘇硯仿佛沒有絲毫察覺似的，不顧對方瑟縮的樣子，在柳如是的身上來回蹭了蹭，将軟劍上的血跡擦幹淨，才歸劍入鞘，重新将其纏在自己的腰間。

“現在知道害怕了？早幹什麽去了？”蘇硯蹲下身去，随手撿起旁邊的一根樹枝，挑起了柳如是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說道。

柳如是雙眼之中盡是恐懼，想要甩開自己下巴下面的樹枝，想要大叫，想要喊疼，想要哭泣，可是又怕這樣會再刺激到蘇硯，讓他又想出其他的辦法來折磨自己，最後也只能僵硬着身體一動不動，任由蘇硯用這種侮辱的姿态來對待自己。

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看着這樣陌生的蘇硯，柳如是身體上雖然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可是思維上卻是意外的清醒和理智。她不禁在心中暗暗地問自己，她到底是因為什麽，才會愛上蘇硯的？她真的愛上過蘇硯嗎？眼前的這個蘇硯，真的是她愛的那個人嗎？而她愛的那個蘇硯，又是真的蘇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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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問自己，柳如是看向蘇硯的目光，也就越發地陌生。在這一刻柳如是不得不承認，也許她真的從來都沒有真正地了解過蘇硯這個人！她所愛上的，是那個行為跳脫，大膽肆意的少年！可是那從來就不是真正的蘇硯，從來就不是！那只是蘇硯用來僞裝自己的面具，換言之，那只是一個假象，從來都不曾真正地存在過！

想到這裏，柳如是本來被情愛塞滿的大腦，一下子就變得萬分清醒。她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可悲可憐又可笑！二十年的青春啊，竟然全部都被她用來追逐一個假象？！

為了追逐這個假象，她抛下自己所有的自尊和驕傲！為了追逐這個假象，她不惜賠上自己所有的名聲！為了追逐這個假象，她失去了所有的快樂和天真！結果呢？結果就是把自己變成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這不可悲嗎？！這不可憐嗎？！這不可笑嗎？！

一時間，連柳如是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的厲害！她是這麽想的，也确實是這麽做的。

蘇硯看着柳如是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的樣子，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你瘋了？”

“瘋了？”柳如是聞言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愣愣地看了看蘇硯，“我是瘋了！我要不是瘋了，又怎麽會……”怎麽會傻傻地追逐着一個幻影，追逐了二十年？我竟然會愛上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人，這不是瘋了又是什麽呢？

蘇硯見柳如是這個樣子，忍不住真的開始懷疑起來她的精神狀态了。只是打傷她，并沒有什麽問題，蘇硯自信自己可以扛得下來，可是要是把人弄瘋了，就有些麻煩了！

看柳如是今天也被折磨得夠嗆，葉清瀾的仇也算是報了，再看她現在不太正常的樣子，蘇硯頓時有些意興闌珊起來，将樹枝随手往旁邊一扔，便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柳如是，說道，“你放心，你身上的傷，我會派大夫過來給你醫治！”當然了，至于請什麽大夫，用什麽藥，治療的效果如何，就是蘇硯說的算了。

說完這一句話，蘇硯轉身就走。他在這裏耽誤了這麽長的時間，也不知道葉清瀾那裏怎麽樣了？剛剛為了不傷到葉清瀾的身體，他雖然點了葉清瀾的睡穴，可是沒敢太用力，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已經醒過來了？沒有他在身邊的時候，葉清瀾睡覺的時候總是喜歡做噩夢，也不知道有沒有被驚醒？

一想到這些，蘇硯馬上就待不住了！不得不說，在蘇硯的心裏面，葉清瀾可比柳如是重要多了。

看着蘇硯轉身就走，毫不留戀的背影，柳如是不自覺地留下了兩行清淚，在柴房的門即将關上的最後一刻，終于忍不住大喊出聲，“蘇硯！”

蘇硯的身影停頓了一下，轉身，皺眉看向柳如是，“你還有什麽事情？”

看到蘇硯眼中毫不掩飾地厭惡，柳如是的呼吸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窒，“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哪怕只有一天？哪怕只有一個時辰？哪怕只有一個念頭？”

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柳如是的語氣裏面帶着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卑微和祈求，即便只是一個幻影，可是她付出的時間，付出的感情卻是真的啊！只要還有那麽一絲的希望，柳如是都希望蘇硯能夠給自己一些回應。哪怕是太已經看清楚了，醒悟了，知道兩個人不會有結果，可也同樣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夠得到一些回報，即便是這回報比起她的付出，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然而，蘇硯的下一句話，就打破了柳如是所有的幻想——

“沒有！”蘇硯毫不猶豫地說道。

“呵呵！是嗎？沒有啊……”聽到這個回答，柳如是仿佛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無力地癱軟在地上，緊閉的雙眼卻無法阻止洶湧流出的眼淚，“我知道了！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纏着你了！”

不知道為什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柳如是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輕松！也許是她早就累了吧？無望的愛情，無望的未來，她堅持了這麽多年，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因為真的那麽愛蘇硯，還是只因為心中的執念了。

“你說什麽？”蘇硯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愕然。幸福來得有些突然，他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等着柳如是說出這句話，不知道等了多少年了。要是早知道，只要折磨柳如是一頓，就能夠達到如此效果，他又何必等到現在？

但是驚喜過後，蘇硯的理智漸漸地回籠，馬上開始懷疑柳如是的目的了。

“你又有什麽陰謀？”蘇硯的眼神裏面充滿了不信任。不怪蘇硯如此，實在是柳如是的前科實在是太多了！着實不能讓他放心。

“我能有什麽陰謀？”柳如是苦笑一聲，睜開了疲憊的雙眼，怔怔地看向外面的天空，“我只是累了！真的累了！”旋即又看向蘇硯，認真地說道，“你放心！這一次是真的！我真的、真的、真的，以後都不會再去纏着你了！我們兩個，就到此為止吧！再這樣下去，不光是折磨了你，也是折磨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