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留下,別走了。”簡帛硯的目光專注,溫柔寵溺。
溫淺沒能明白,他說的意思是今晚留下不走,還是以後不走了,看他的表情,不像是說今晚,溫淺沒回答,不能确定他話裏的含義。
“搬過來住,好嗎?”
他看她沒表示,又補充了一句。
溫淺看着他,這次他說得夠明白了,沒有求婚,不是結婚,是同居。
“除了婚姻我無法給你,其它的包括愛情我都可以給你。”
這個男人深情缱绻,難道這是她的錯覺。
溫淺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嘲嗤一笑,“在你眼裏我溫淺是不是太下賤了?”
簡帛硯沒有生氣,他耐心說服她,“婚姻也不能保證長久,誰知道以後的事,也許我們能一直走下去,一生一世。”
溫淺半天說不出話,心裏澀澀的難受,她沒奢望他娶她,可是他說這種話,把自己當成什麽,眼中有濕意。
她忽地一下坐起來,穿鞋下地,走進浴室,關上門,脫下他的睡衣,快速換上自己的衣裳,她拉開門,剛要邁步出去,簡帛硯站在浴室門口,看着她,眼底一片暗沉,似有一團散不開的濃墨,溫淺到此刻已鎮靜下來,冷聲說;“讓開,我出去。”
他沒有讓開,堅持說:“你考慮考慮。”
她想都沒想,“我沒什麽可考慮的,你看錯人了。”
她推開他,朝外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暗啞的聲音,“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我是真的……”
他頓了一下,“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溫淺站住,沒回頭,“求你,放了我。”
她聽到自己聲音很虛弱,她不敢看他,不敢跟他對視,她恨自己太不争氣。
兩人僵持一會,他放開手,“我送你回去。”
“不。”
她不能跟他在一個空間單獨相處,她怕某一剎那突然失去拒絕的勇氣,他的存在對她都是極大的蠱惑。
當他一放開手,溫淺拿過包,快步朝房門走去,手一接觸到金屬扶手,她毫不遲疑拉開門,走了出去。
她下樓時,走得太急了,正生病身體虛弱,只覺一陣陣眩暈,腳下像要踩空,她趕緊抓住木質樓梯光滑的扶手,她下了樓梯,幾乎是小跑着出門。
簡帛硯站在樓梯拐彎處,望着那個纖弱的蹒跚的背影,餘媽走出來,“大少爺,溫小姐怎麽走了?我粥快煮好了,她不是病着。”
簡帛硯幾步跨上樓,回卧室裏取出周大夫開的藥,提着裝藥的袋子,跑下樓,追溫淺去了。
溫淺跑到別墅大門,別墅大門鎖着,她出不去,她焦急在看四周,想找個人把門打開,身後傳來急促熟悉的腳步聲。
簡帛硯追了上來,“你跑什麽?”
“把門打開。”
“天晚了,我開車送你,這裏叫不到車。”
“開門。”
她聲音急促語氣不善。
深秋時節,溫淺穿着一件內衣,外面罩着一件小外套,秋風無孔不入,她渾身冰涼,聲音也冷冰冰的。
他手裏握着遙控器,無言地按下,別墅大門徐徐打開,剛開了一條縫隙,她立刻跑了出去,她跑出別墅大門,站住辨別一下方向,一條路,通往山上,山下,她蹒跚地沿着通往山下的路往山下走。
她大病剛俞,身體沒有恢複,腳底下像踩棉花一樣,深一腳淺一腳,就一個意念,往山下走,離他遠點,遠點,再遠點。
突然,她一個踉跄,跌倒在地,渾身像散了架似的,她高燒後肌肉酸痛,索性坐在地上,打開提包,拿出手機,她下一款打車軟件,想用滴滴叫車,拿出手機一看,倒黴透了,手機沒電了,她恨不得砸了手機,關鍵時刻手機竟然沒電了。
她爬起來,身體搖晃,腳下發飄,山上風大,像要把她刮跑,冷風吹透了她單薄的衣裳,她身子打着寒顫。
寂靜的夜,突然傳來一聲輪胎摩擦地面急剎車聲,寂靜的山裏,傳來熟悉的聲音,“上車。”
溫淺清醒地意識到,如果照這樣走下去,走到天亮能到家,還得進醫院,她默默上車。
她剛一上車,簡帛硯猛然一踩油門,車竄了出去,他像跟誰賭氣,山路彎曲,他開得飛快,如果前方有車輛,躲都來不及,溫淺緊張得要命。
總算一路對面沒有車輛駛過來,車開到山腳下,溫淺的身體支持不住,幾乎虛脫了,剛才強撐着走了一段路,又受了驚吓,溫淺靠在椅背上,整個人像癱了一樣,簡帛硯也不看她,車裏的空氣都是壓抑的。
車開到她住的小區門口,溫淺拿着包,拉開車門,剛要下車,“等一下。”一直沒說話的簡帛硯塞在她手裏一個袋子,溫淺掃一眼,是那個家庭醫生周大夫給她開的藥,囑咐按時服用,溫淺接過,然後下車。
車停在道邊,離樓門五十米遠,溫淺走得挺吃力。
簡帛硯看着她搖搖欲墜地走進樓門,靠在椅背上,從未有過無力感。
溫淺扶着樓梯扶手,慢慢地爬上二樓,打開門,進屋裏,幾乎一頭紮在床上,她躺了很久,腦子裏一直回響着簡帛硯的話,‘除了婚姻我無法給你,其它的包括愛情我都可以給你。’
她問自己,需要愛情嗎?回答是肯定的,她向往愛情,渴望跟那個人的愛情,但她想要給愛情加一個形式,那就是婚姻,她想要一個愛她的人,她也同時愛他,生一個孩子,一個幸福溫暖的家,她要堂堂正正地愛,風風光光地嫁人。
而這一切她是多麽希望跟那個人一起,其實,她一開始就知道,他和她沒有結果,可是偏偏放不下。
她渾身發冷,不知道是屋裏冷,還是路上凍的,亦或是心冷,她渾身打哆嗦,身上又燒起來。
她掙紮爬起來,看見窗臺上放着藥袋子,想吃藥,沒有水,她扶着牆走到小廚房,一個月沒回家,鍋竈都是冷的,沒有熱水,她拿水壺,接了半下水,開煤氣燒水。
水燒開,晾涼,她按說明,把藥吃下去,把櫃裏的厚被拿出來,棉衣通通壓在身上,吃了感冒藥,不久,昏昏沉沉睡了,手機響了幾次,她恍惚聽見,也沒接,她實在沒有力氣接電話。
睡了一宿,身上發了汗,早起燒退了些,她摸了摸自己額頭,溫熱,這時手機響了,她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沙啞着嗓子說了聲,“喂。”
對方半天沒說話,她掃了一眼,是他打來的。
她拿着手機,赤足下地,走到窗前,一只手把窗簾挑開一條縫隙,往樓下瞧,看見他的車停在樓下昨晚的位置,他或許就在車裏給她挂電話,心不由咯噔一下,他一整晚在她家樓下沒走。
突然,她心底湧起一股酸澀,對方手機沒挂斷,她幾乎顫着聲說:“我病好了,沒事。”
她先挂了電話,至始至終,他一句話沒有說。
她一直站在窗前,赤足沒穿拖鞋,地板的冰涼,順着腳底直涼到心裏,她看着他的車子開走,才躺回床上,閉眼,結束了,這回真的是結束了,她拒絕了他的提議,而且已經說得很清楚,他骨子裏倨傲,應該不會再糾纏她。
溫淺心裏默默跟他告別,盡管一萬個舍不得,她也不得不了斷這段感情。
生活在繼續,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她兜裏僅剩不到一百塊錢,吃飯都成問題,她打起精神,去衛生間梳洗,換好衣裳出門,在樓下對面小飯館喝了半小碗粥,朝老板娘要了一杯白開水,把感冒藥吃了。
然後,步行去單位,七八分鐘的路,她身體弱,走得慢,走了十五分鐘才到單位。
直接去總經理辦公室,總經理辦公室裏葉靈正給梁總擦桌子,門半敞開,溫淺只怪自己視力好,葉靈手裏拿着一塊抹布,擦到梁總身前桌面,梁總的手放在桌上,摸着葉靈的手,葉靈拿抹布的手停頓在哪裏,兩人眉來眼去。
溫淺沒空等他們倆調完情,伸手在半敞開的門上象征性地敲了兩下,葉靈反應極快,匆忙把手縮了回去。
溫淺佯作沒看見,邁步走進辦公室,葉靈看着她,換上一副笑容,掩去反感,“溫淺你出差回來了。”
溫淺看了她一眼,葉靈臉上的妝容精致,标準的職業笑容,“葉部長越來越漂亮了。”
葉靈高興地說;“是嗎?溫淺就是會說話。”她不喜歡溫淺,喜歡聽溫淺誇贊她,尤其是在老總面前。
葉靈出去,梁岩看着溫淺,和氣地說;“小溫,你這個月業績很不錯,又要回一筆款,我沒看錯你,年輕有幹勁,比某些男人強。”
溫淺不知道他指的是營銷部的哪位男員工,似乎對某人很不滿,溫淺接過話茬,“梁總,款已到賬,我的提成現在該兌現?”
梁岩是個鐵公雞一點不假,許進不許出,款入到賬面,往出支,好像割他的肉,梁岩臉上态度越發和藹,笑容親切,“小溫,清理陳欠款,公司方面對提成比例問題還要研究一下,有人提出提成過高,資金流入個人腰包裏,對付出辛苦努力的員工不公平,你的提成獎金還是等一陣。”
溫淺二話沒說,轉身回辦公室,小趙看見她,“溫姐,你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匆忙,沒給你們帶好吃的,以後補上。”
她坐在電腦前,三兩分鐘,快速打了一封辭職信,拿着又去了總經理辦公室,門開着,屋裏沒有外人,就梁岩自己,她直接走進去,把辭職信拍在桌上,梁岩看一眼,皺起眉頭,“小溫,因為提成獎你跟我鬧情緒,我理解,拿辭職威脅我,就不對了。”
溫淺面色平靜,淡淡地說:“我沒有威脅梁總的意思,為了這二十萬,我病在旅館裏差點把命丢了,我跟公司就清回陳欠款提成比例之前有協議,白紙黑字,不是空口無憑,梁總出爾反爾,寒了拼命努力工作人的心,我辭職,你按協議該付給我多少一分不能少。”
梁岩沒想到她竟然要辭職,營銷業務員每個人都有固定的客戶,如果走了,去了競争對手的公司,将手裏的客戶帶走,合同流失,給公司造成損失。
梁岩往椅背一靠,笑容滿面,“小溫,你太厲害了,辭職信收起來,我還想重用你。”
溫淺跟梁岩交涉,摳出兩萬塊錢,又剝了一層皮,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她腳下虛軟走路不穩,她今天遞交辭職信,不是意氣用事,梁岩為人度量窄,在梁岩手下不是長久之計,她要另做打算,先找一家室內設計工作室應聘,為将來自己開工作室做準備。
財務出納小杜從網上銀行打款,把兩萬塊錢打到溫淺□□裏,溫淺摸着包裏的卡,心落到實地,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經有過兜裏僅剩一百塊錢的經歷。
她剛邁進營銷部辦公室,聽潘梅跟小趙說;“你們部裏那天送彭文光?”
小趙說;“後天晚上,公司有跟彭哥關系不錯的,願意參加,aa制。”
溫淺走到自己座位上,身子好像輕飄飄的,潘梅走過來,“小溫,你怎麽了?我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小趙也過來,關切地說:“溫姐,看你很難受,回家休息吧!”
溫淺喝了一口保溫杯裏的熱水,稍稍恢複點,包裏的手機響了,她拿出一看,是彭文光的電話,“溫淺,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昨天晚上。”
“今晚我有個飯局,請的都是很重要的人,你能來嗎?”
“在什麽地方”
“竹林炭火樓,晚六點……”
“好,我準時去給你捧場。”
溫淺應下,告訴小趙一聲,有人問起就說她去醫院了,她回家吃了藥,然後蒙頭睡一覺,養足精神,準備晚上的應酬直睡到黃昏時分,她才悠悠醒轉,莫過手機,看一下時間,五點了,她坐起來,出了一身透汗,睡衣潮乎乎的,坐一會,等汗消了,去衛生間洗了個熱水澡,洗完出來,擦幹頭發,準備晚宴穿的衣裳,她拉開立櫃,才想起她的旅行箱在簡帛硯家裏,昨晚走時匆忙忘了拿了。
她翻了半□□櫃,沒有合适穿的衣裳,最後勉強挑了一條中長袖裸色深v領修身半長裙,這條裙子溫淺當時買時特別喜歡,後來沒機會穿,上班不好意思穿,一直壓箱底。
她又吃了一遍藥,換上裙子,照衛生間鏡子,裙子低胸,很性感,溫淺把領口處往上提了提,由于生病,她唇色蒼白,挑了一只口紅,塗了一點在唇上。
在裙子外面罩了一件淡粉色短大衣,襯得臉色好看多了,看表六點整,準時出門。
竹林炭火樓是寒城有名的酒樓,深秋時節,氣溫下降,屋外的冷,屋裏紅彤彤的炭火,熱氣騰騰,團團圍坐,氣氛溫馨。
彭文光招待幾個朋友和方方面面的人,這一張桌上,女的就溫淺還有一個叫李姐的人,李姐叫李芳珍,名字聽着樸實無華,人可是不一般,自己開廠子,酒桌上,幾個男人講葷段子,她應對自如。
溫淺給一幹人服務,取蘸料,調汁,倒酒,斟茶,忙得不亦樂乎,彭文光的一個大客戶,盛總,熱情地招呼,“小溫,別總忙乎了,他們又沒喝多,吃什麽自己取,你又不是丫鬟,讓他們指使。”
幾個男人都湊趣附和,汪副總說:“美女我們那裏敢支使,坐下一塊喝酒,現在的女孩子有的比男人酒量高。”
盛總端酒,“我敬溫小姐,我們見過一面,算老熟人。”
彭文光給李芳珍使了個眼色,李芳珍拉住盛永軍,“盛總,別只顧着跟美女喝酒,把我這個大嬸晾一邊。”
盛永軍笑說:“哪裏,哪裏敢慢待李廠長。”
溫淺本來有酒量,這幾天身體不好,酒過數巡,起身推說去衛生間,出去躲一會回來,酒桌上的男人都已經喝得五六分醉。
溫淺走到盥洗間,感冒加上酒精的作用,頭暈乎乎的,溫淺在盥洗間待了十幾分鐘,緩一緩酒,聽見走廊裏有人喊:“溫淺、溫淺。”
好像同桌彭文光的朋友李芳珍喊她,高檔酒樓,包間門關嚴,走廊裏沒人,靜靜的聽她喊自己名字,溫淺不能躲着,只好答應一聲,“小溫,你出來這麽長時間,文光怕你不舒服,讓我來看看。”李芳珍走過來。
“我沒事,這兩天身體有點不舒服,我一會進去。”
“小溫你快來,盛總找你,直問你喝酒怎麽跑了。”
李芳珍回包間,沒注意另外一條走廊裏,一個男人從盥洗間出來,聽見兩人說話聲,回頭朝她們這邊看了一眼。
溫淺在盥洗間又呆了一會,走出來,沿着走廊往包房走,拐了一個彎,一下站住,看見簡帛硯靠着窗子,雙手插兜站着。
溫淺的心收緊,慢慢走過去,簡帛硯上下打量她,目光銳利,眉宇間隐有一股戾氣,“在我面前矜持保守,這樣打扮是給外人看的。”
他挑剔的眼神,話裏含着譏諷。
溫淺看他的目光盯着她的胸部,裙子領口開太深了,一低頭,走光了,她抓緊領口,解釋說;“我的旅行箱在你哪裏,我家裏沒有這種場合穿的衣裳。”
她在跟他解釋,他面色緩和,“我明天讓司機把旅行箱給你送去。”
這時,走廊那頭李芳珍又喊:“小溫,你快點,汪副總等着跟你碰杯。”
溫淺答應一聲,對簡帛硯說:“她們叫我,我過去了。”
她從他身邊經過,走兩步,又回過頭說;“我生病謝謝你照顧。”
他緊抿着唇,一聲謝謝,無形疏遠了,曾經親昵關系變生分。
總算酒局結束,溫淺還在低燒,又喝了酒,身體疲憊,走出酒樓,站在門口,互相告別,幾個男人喝得興奮,盛永軍坐進車裏,朝溫淺招手,“改天我請小溫喝酒,小溫賞臉。”
李芳珍佯作不滿意,“盛總單請溫淺,我們就不帶了。”
“哪能把李廠長落下,全叫着,我請客。”
代駕司機開車把幾個喝得半醉的男人送走了。
彭文光對溫淺說;“我送你回家,李姐沒喝多少酒,自己開車回去。”
溫淺上了彭文光的車,她靠在車門一側,有氣無力地,彭文光發現她狀态不佳,問:“溫淺,你病了?”
“這兩天發燒。”
“病了不早說,知道你病着,我就不拖你來,陪這些酒鬼。”
“朋友一場,你開口,我能不捧場嗎?”
車開到溫淺家樓下,溫淺下車,彭文光跟着下車,“我送你上樓。”
“不用你送,二樓,你走吧!喝酒開車小心點。”
彭文光上車,開車走了。
溫淺站在道邊,看着他的車在前面岔路拐了,往回走,無意中朝右側道邊掃了一眼,這一眼,腳像釘子定住。
簡帛硯靠在車門旁,溫淺走過去,問:“簡總,你還有事嗎?”
這一句簡總,把簡帛硯叫得眉頭緊鎖,冷聲說:“不想跟我在一起,你倒是好好過給我看看。”
溫淺蹙眉,“簡總,不認識你之前,我一直過這樣的日子。”
“可你現在認識了我。”
溫淺淡笑一聲,“簡總,你睡了我,你情我願,你不需要對我的生活負責。”
“我對我睡過的女人,負責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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