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淩霄榜

“啊?”黃芩原本沒多在意, 雖然那副其樂融融的畫很是不俗,但奈何黃公子沒有那舞文弄墨的品味。本來沒當回事,哪想到白珒一句話驚醒他這個不知者,忙睜大眼睛去看南華懷裏抱得嬰孩,難以置信道,“這居然是我師父?”

摔得七暈八素的弟子們紛紛湊過來:“那小孩是師父?”

“真的假的?”

南過将一本一本的舊書平鋪晾曬, 好奇道:“月河長老小的時候就在這裏了嗎?”

“我從沒聽人說過。”黃芩托着下巴道, “我師父從不說自己的身世,也沒有師兄弟敢問。”

江暮雨合上卷軸, 随手遞給白珒, 自己走前兩步, 蹲下身幫忙拾起四散的書冊:“月河長老不是不說,他可能是根本不記得了。”

“對哦。”黃芩恍然大悟,“他到扶瑤的時候還那麽小,根本不記事。”

白珒将卷軸放去別處, 轉身幫忙大家收拾書:“月河長老是掌門撿回來的, 當年月河長老的家鄉鬧饑荒,還遍布瘟疫,是掌門救了他。”

南過道:“二師兄你知道的好多啊。”

白珒含糊擺手:“還好還好,聽師父偶然提起過。月河長老剛滿周歲就被帶到扶瑤了, 師父是一把屎一把尿, 含辛茹苦的把他帶大。也難怪,當年扶瑤就師父和月河長老兩個人,師父不管誰管啊!”

黃芩還是頭一回聽說月河長老的童年往事, 也忘了見縫插針怼怼怼了,始終全神貫注的聽着。

南過倒是覺得不可思議了,想月河長老溫潤如玉,儒雅之風,心細如發。跟那個大大咧咧稀裏糊塗沒個正行的南華掌門簡直是天差地別。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連傻乎乎木愣愣的南過都不禁懷疑,月河長老真的是自家師父養大的嗎?

“等月河長老長大了些,師父就帶着他前往空炤門做客,空炤門的門主很是欣賞月河長老,月河長老就留在空炤門旁聽學藝了大概五年吧。”

白珒說到這兒還賣起了關子,南過和黃芩都急了,正要催促,白珒故意似的在他們開口前說道:“月河長老走醫道,在空炤門小有所成後,便在外四處行醫,增長見識。游五湖四海,訪三山五岳,憑借自己的領悟,修為與日俱增,百十來年後回到扶瑤。諾!就現在這樣了。”

黃芩新鮮的很:“我說我師父平日總是待在門派,卻對外界的事兒了如指掌。游歷百年,知曉天下冷暖。待他日我們得道,也要步入紅塵歷練一番,據說這樣有助于開竅兒。”

江暮雨随手撿起一本書,正是扶瑤弟子入門必讀的《修心論》,他撣了撣上面的灰塵,說道:“紅塵萬丈,喧嚣繁雜,浸滿了悲歡離合,一步踏錯便是深淵。在我們心性不純熟之前,還是遠離塵世,修心養性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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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師父也是這麽說的。”黃芩用力點頭,轉眼看向白珒,“那之後呢?”

“之後?”白珒把教人怎麽繡花的書往地上一丢,拍了拍手道,“之後,你家鳳言師兄就進門了。”

黃芩正要再問,身後就傳來鳳言的聲音:“你們在說什麽呢,這麽熱鬧。”

南過搶答道:“月河長老的一些陳年舊事。鳳公子知道嗎?”

特別喜歡與人分享的南過已經做好複述一遍的準備了。

“我師父他很小的時候就在扶瑤了吧?”鳳言看滿地狼藉的書冊,也自發的過去幫忙整理。

南過一聽他一知半解的模樣就控制不住自己分享的心了,跟着鳳言身後叭叭叭了半天,最後還拿了畫卷給鳳言看,指着上面的小嬰兒道:“這個就是月河長老。”

鳳言的視線卻看向了畫中一側:“水蓉?”

南過忙道:“她是空炤門的長老。”

鳳言說:“我在羅薇陣裏見過她。”

“真的嗎師兄?”黃芩突然激動,“聽說空炤門的水蓉長老傾國傾城,風華絕代。在淩霄美人榜排名第一,傾慕者無數,是空炤門活生生的金字招牌。”

白珒瞥他一眼:“黃芩,你能矜持一點不。”

所謂修仙界的淩霄榜排行,并非一個人決定名次,而是整個修仙界共同認可的排名。

至于每年負責統計和修改的組織便是淩霄閣,位于萬仙神域。

比起萬仙神域其他門派天生狂傲的德行,淩霄閣算是非常謙和有禮,平易近人的了。不過,他們門中弟子行蹤不定,來去無影,碰上的機遇少之又少,平生難得相見。

因為淩霄閣的宗旨以調查情報為主,門中弟子不守着山門,凡是學有所成者均被派出去游歷。他們的存在就好像是凡塵皇家負責編撰歷史的史官,修仙界年代歷史的書籍全是出自淩霄閣。

探曉天下事,洞悉四海情。為了方便行動,多以散修的面目示人,好像一個個微服出巡視察民情的官老爺。

等到了每年年底,在外弟子紛紛回家,将所見所聞紛紛交代出來,統計好,考察好,确保萬無一失之後,以修改新一年的淩霄榜排名。

淩霄美人榜,淩霄公子榜,淩霄卑鄙無恥榜,淩霄罪大惡極榜。

很榮幸的,後兩個排行榜白珒榮獲榜首!

當然了,這兩個榜單也是白珒前世入魔後新鮮出爐的新榜。

“冷月清魂,霜風玉雪”的美名就是來自修仙界的口口相傳,最後由淩霄閣記載并昭告天下的。

至于後來,美人榜和公子榜的榜首就被江暮雨霸占了,一占就是一百多年。

鳳言似乎對這些不感興趣,只笑着道:“我只跟她匆匆一見,當時的情形又很混亂。不過,既然是美人榜榜首,定不會差的。”

“今年的淩霄榜也出了,位置沒什麽變化。就是……”黃芩一提起這個就來火,“公子榜何清弦的位置提升了三個名次,那種卑鄙小人居然能上公子榜,這個什麽淩霄閣眼睛瞎了吧?”

“倒不如說世人眼睛都瞎了。”白珒說,“淩霄閣只是負責記載,又不負責調查。世人說什麽他們就記什麽。”

黃芩冷笑:“我看是不敢吧?如果何清弦真的名譽掃地,他們敢不敢冒着被焚幽谷滅門的風險去記歷史?”

“這點你可以放心。”白珒眸色深邃,宛如浸泡在清泉之中的墨玉,“他們就算被千刀萬剮也不會屈服的,個個都是硬骨頭。”

黃芩:“你咋知道?”

白珒一笑而過。

上輩子若非江暮雨及時趕到,破了他的三千畫境,那淩霄閣早被他全殲了。

人需要走出去才能被人認識,闖出一番事業才能被人熟知,鬧得驚天動地才能被人傳言千裏,被傳的衆所皆知了,淩霄閣自然而然就會做出最完整的記載和最權威的評價。

淩霄仙門榜榜首——扶瑤仙宗。

淩霄仁善榜前五——南過。

淩霄公子榜前十——黃芩。

淩霄美人榜前三——鳳言。

白珒望着眼前衆人:看如何養豬看的津津有味的南過,捧着書小跑險些摔個狗啃泥的黃芩,默默曬書時不時說笑的鳳言,以及這個雖然榜上有名,但你得往後翻着找的扶瑤仙宗。

行吧,再輝煌也是前世的事兒了。

整整九層的書全部搬了出來,五十來人忙着忙着就到了日落西山,擦門窗擦地板擦書架,邊邊角角甚至縫隙裏全都不能放過。百萬本書拿出去曬,等收的時候也是一大工程,月河長老為防止半夜下雨,特意來此設下一道巨型結界。

吃過晚飯後,弟子們就都回去各自住處,累的爬都爬不起來了。

“二師兄,我感覺我眼前都是星星。”南過半死不活的趴在床上哼哼,聲音越來越小,漸漸地就沒動靜了,活活累暈。

白珒拽過被子給他蓋上,抽空又給春蘭澆了點水,沐浴着夜色一路小跑上了九天雲榭。

燭火亮着。

江暮雨還沒睡?

白珒走過紛紛雨落的梨花林,蹑手蹑腳的邁進門檻。

廳室沒人。

白珒朝左側探頭,內室也沒人。

白珒穿過廳室,遠遠瞧見前方露天臺榭的紅衣少年。

白珒沒有叫人,只是快步走了過去。

臺榭上放着一張紫檀木幾案,江暮雨正趴伏在案上,呼吸清潤綿長,好像睡着了。他身邊放着一盞快要燃燒殆盡的燭臺,燭臺下放着一本《符篆集》。

白珒想叫醒他進屋裏睡,可又不忍擾他清夢,只好自己回屋取了件水紅薄錦披風給他蓋上。然後,白珒就像一個觀察小貓咪睡覺的孩子,充滿了好奇,充滿了憐愛。蹲守在一旁,目不轉睛的注視着。

夜深人靜之時,人們果然最愛胡思亂想。

白珒自嘲的笑了下,盡管他不願回憶,可前塵往事就好像是對他的懲罰一樣,控制不住的往腦子裏鑽。他不禁想起,自己是如何與江暮雨走向形同陌路,水火不容,刀兵相見,不死不休的地步的?

一開始,他無疑是很喜歡江暮雨的,并非是情愛的喜歡,只是單純的看他順眼,盡管江暮雨從始至終都對他冷冷淡淡。但他好像着了魔一樣,像只小狗費盡心思的想讨好主人,毫不猶豫的将血蠶絲帶拱手相贈。江暮雨回他句話,他能高興老半天,江暮雨清淡淺薄的笑,他覺得世界都亮了起來。

後來,他心變了。

江暮雨的置之不理,鳳言的拼死相救。

一旦讨厭一個人,他的缺點就會無限放大。一旦喜歡一個人,他的優點會占據全部缺點。鳳言總是很親近江暮雨,白珒特別嫉妒。

黃芩打抱不平的所作所為,白珒毫無理智的遷怒。

南華的隕落,江暮雨的無動于衷,白珒的心灰意冷。

南過的死,江暮雨的親手弑殺,白珒的悲痛欲絕。

鳳言的傷,江暮雨的無情冷血,白珒的恨之入骨。

從喜歡到陌生,從陌生到不滿,從不滿到怒怨,從怒怨到仇恨。

仇恨并非一日促成,而是一點一滴的累積,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面目全非了。

突然有一天,真相帶着屠刀,要将他從裏到外重新雕琢,先刨心挖肺,再萬剮千刀,一層一層削皮割筋,迫使他恢複到最初的模樣。

蝕骨灼魂之痛告訴他,他恨錯了人。

白珒想伸手摸一下江暮雨霜白的臉,指尖在距離雪色肌膚不到半寸的時候生生停住。險些忘了,如果不想被分筋錯骨的話,還是別碰他了。

白珒意識到這點,竟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江暮雨醒了。

他剛剛蘇醒,意識還有些混沌,再看向身旁白珒的一瞬,原本迷離的眸光登時清明起來:“你何時來的?”

白珒忙說:“就剛才。”

江暮雨合上那翻了一半的書:“你走吧。”

“別啊,我剛來你就攆我?”兩世糾纏,白珒對付江暮雨有自己那套,那就是要死皮賴臉的死纏爛打。他當即往地下一坐,一副良宵美景神清氣爽的模樣道,“還是師兄這裏舒坦,青山綠水,風景宜人啊。”

像江暮雨這種性格的人最架不住對方臭不要臉的死追猛打了,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是無視,還是繼續攆人?

江暮雨為保自己待着自在,果斷選擇了後者。他正要下逐客令,忽然背上一滑,一件披風掉了下來。

江暮雨幾乎脫口而出的話險險頓住,順着他那顆柔軟的心被咽了回去。

白珒突然問:“師兄,你進食過嗎?”

江暮雨神情還有些僵硬,便自然而然的說道:“我不餓。”

“不餓也得進食啊。”白珒說着,取出他早就準備好的點心,十分嚴肅的說:“師父說了,咱們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別的不用管,敞開肚皮就是吃。師父還說了,辟谷是以後的事,現在甭管修為,只管身體。”

白珒拿起一塊綠豆糕:“你要是不接着,我就一直這麽舉着。”

江暮雨:“……”

江暮雨絲毫不懷疑白珒腦子一根筋的毛病,他真能做出舉着綠豆糕一整夜的缺心眼行為。

他的雙腿要是坐爛了,明天誰去搬書?為了減輕同門弟子的負擔,江暮雨勉為其難接了綠豆糕。咬上一口,強咽下去。

“很難吃嗎?”白珒看江暮雨的模樣,又有點不忍強迫了。

江暮雨:“還好。”

綠豆糕不難吃,入口松軟,細膩香甜,只是江暮雨沒有胃口而已。

“我給你倒杯水吧。”白珒跑回廳室端了杯溫水回來。江暮雨只抿了一小口,握着玉杯,淺望杯中清水倒映的空中圓月,他不由自主的問道:“你怎麽看鳳言?”

這個問題從江暮雨的口中問出,白珒實打實的楞了一下。

片刻的沉寂,白珒緩過神來。

怎麽看鳳言?

還能怎麽看!口蜜腹劍綿裏藏針自私自利貪慕虛榮蛇蠍心腸比狐貍精還狐貍精的千年老狐貍精!

白珒在心裏腹诽了個痛快,嘴上卻說道:“沒怎麽看,我跟他接觸的不多。”

江暮雨哪裏信他的鬼話:“你以前不是經常賴着他麽?”

“我那是……”白珒想解釋,但為了避免畫蛇添足,還是将“中邪了”“魔障了”等等說辭憋了回去,“他曾經救過我,我感念救命之恩,知恩圖報,僅此而已。”

江暮雨淡淡道:“所以你認為,他是一個懷瑾握瑜的正人君子?”

你想多了。

白珒都做不到點頭敷衍了。

“師兄怎麽問起他了?”白珒說,“人心隔肚皮,誰知道誰的根底啊,你別看我相貌堂堂氣宇軒昂,沒準我就是個惡貫滿盈的衣冠禽獸。”

白珒口無遮攔起來連自己都黑,還毫不在意形象的往死裏黑。

江暮雨顯然把他這話當成一句無關緊要的玩笑,扶着幾案起身,道:“天色不早了,你快回……”

江暮雨纖瘦的身子一晃,山水無色,明月無光,耳邊只隐約響起一聲驚呼。

“師兄!”

天色破曉,朝陽初生,山水之間一片朦胧輕霧缭繞,如煙如紗。

江暮雨再醒來之時,一抹濃郁清苦的味道充斥口鼻。溫熱的液體湧入唇舌,灌入咽喉,江暮雨被嗆住,咳嗽着将那口藥湯吐了出去。

“師兄。”白珒忙拿絹布給他擦拭唇角藥漬。

江暮雨咳的心肺揪疼,額間溢出細細密密的冷汗。白珒将藥碗放下,打了道真元在江暮雨的後心,止住了嗆咳。

白珒伸手撫上了江暮雨的額頭,道:“燒還沒退,你先把藥喝了,再睡一覺吧。”

江暮雨茫然的問:“我發燒了?”

“人食五谷雜糧,哪能不生病。”白珒盛一勺湯藥吹涼,遞到江暮雨唇邊,聲音溫潤輕柔:“咱們境界還太低,等淨化**凡胎之後,凡人頭疼腦熱的毛病就不會有了。”

江暮雨沒喝,他震驚的發現自己竟然躺靠在白珒懷裏,枕在白珒肩上!

這種暧昧的姿勢讓江暮雨整個身體都僵了,白珒的胸膛緊貼着他的後背,強健的心跳聲隔着肌膚布料似是要沖進江暮雨的體內。白珒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從頭頂上方落于他的眼睫,灑在他的鼻尖。

江暮雨驚坐而起!

白珒吓了一跳,虧得他眼疾手快腕力強,穩穩抓住湯匙和藥碗,裏面盛放的湯藥愣是一滴沒灑。

“怎麽了師兄?”

江暮雨頭暈目眩,心跳如雷,背上仿佛還殘留着白珒的溫度,有些灼燙,讓他恛惶無措:“你……”

要怎麽說?要說什麽?訓斥白珒爬上他的床?還是訓斥白珒對他動手動腳?

這跟一個慘遭欺辱的良家婦女有什麽區別!

江暮雨愣住老半天,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白珒抱他上床,給他喂藥,這是出于對師兄的關心,若這也要苛責,未免有點不知好歹。

再說,都是男子,有什麽可避諱的?

想到這點,堵在江暮雨心口的氣緩緩散開,他看向白珒的眼神也多了份清和柔緩:“把藥給我。”

“哦。”白珒乖乖遞過去。

江暮雨一飲而盡。

“師兄。”白珒坐在床榻一側,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以後身體難受要早說,別死撐硬抗,你瞧,燒還沒退呢,都燙手。”

江暮雨看他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便好心提醒道:“藏書閣還沒整理完,你不去麽?”

“不去了。”白珒神色堅定道,“你生病了,得有人照顧。”

江暮雨道:“只是發熱而已,沒什麽。”

“什麽只是而已啊,這明明是很嚴重的問題。”白珒鄭重其事的說,“在你完全康複之前,我不走了。”

江暮雨輕嘆口氣:“你別鬧。”

“我是說真的。”白珒目光爍爍,倒映着江暮雨俊秀的面容,“一日三餐我給你端來,九天雲榭這麽大,還容不下我一人地方?”

江暮雨從白珒黝黑的雙瞳中探出認真二字,他這種熱情對江暮雨來說,就好像坐在火爐上煎炸的牛肉,不斷的添柴加火,牛肉卻不翻面,一直這樣烤着燒着,快要糊了。他想躲想逃,甚至期盼誰人能澆一桶冷水到鍋裏降降溫。

白珒看江暮雨一言不發,秀眉緊皺的模樣,還以為是自己哪句話說不對了把人家氣到了,忙手慌腳亂的解釋道:“要是沒人管你,你肯定自己将就。我若不端飯上來,你肯定懶得去食舍吃。你若不喜歡我在這兒,那我就走,反正九天雲榭離我的什麽屋也不遠。只是送飯一事你不能拒絕,咱倆還未及弱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生病了就更應該多吃多喝,你看你多瘦啊,別讓關心你的人擔心了。”

江暮雨的心神一顫,他幾乎是踉跄的站起身,冷着臉甩了一句:“不用,你走吧。”

他大步流星的走出內室,順勢還把門“咣當”一聲帶上,留下白珒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白珒:“……”

其實,他前世對江暮雨漸漸失去關懷讨好的耐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江暮雨真的很難相處,你對他壞,他面無表情,你對他好,他冷若冰霜。你打他罵他欺負他,他就是無動于衷,視若無睹,好像你本人根本不存在一樣。總之不管你怎麽做,他都不滿意,他不哭不笑不吵不鬧,就像一片雪花,落于地面,融化成一滴清水,消失不見,不留一絲痕跡。

但是如今的白珒有信心将這片雪花帶入嚴寒的北境冰山,讓它永生永世也不化。

白珒起身,拍拍衣服,站在銅鏡前整理着裝。

轉身,出門。

端早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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