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不許回頭

南華沒再接話, 降龍結界初成,金色的光牆圍繞大半個首島,巍峨樹立,直沖雲漢。周遭修士毫不吝啬的往裏投入符篆,薄弱的結界一點一點加固,璀璨的金芒流光四射, 結界內風平浪靜, 結界外走石飛沙魂泣鬼哭,赫然成了兩個世界。

一個散修不顧真元四溢, 冒着怒嚎的風朝南華走來, 氣喘籲籲地說:“南掌門, 我這裏有朱雀符和玄武符。”

南華聞言看去,就見那散修着急忙慌的從兜裏掏出兩張符篆,一股腦的将符篆塞進嘴裏,右手提着一把小刀, 口中念念有詞, 握緊刀柄朝自己的胸膛猛刺。

變故就發生在這一瞬間。

散修瘋了一般完全不知道疼痛,狂刺之下,鮮血溢了一身。他将小刀丢棄,張開雙臂, 一臉興奮的朝金光閃爍的結界狠狠撞去。

南華震驚大吼:“住手!”

那散修在頃刻間化作一灘血泥, 被那兩張鬼符盡數吸收,随之,鬼符爆裂成一團團血霧, 仿佛一碗水中滴了墨汁,血霧融入結界,盡情的吞沒腐蝕。

降龍結界的鑄造最忌搗亂,一旦有人幹預,首當其中遭遇反噬的便是穩固結界的人!

數萬修士共同鑄造的結界彙集數萬修士的真元,一股洩露,宛如傾倒的巨海濤浪,整個朝結界兩端的南華和月河湧去。

所有修士都驚呆了,只見天地震動,萬裏火雲好似燒開的沸水劇烈翻騰,獵風呼嘯,雷雨傾盆,世外仙境的首島,俨然成一片人間煉獄!

“南華!”一聲驚呼,在這等天塌地陷的局面之下,顯得微弱而輕忽。可對于被呼喚之人來說,卻宛如九天神雷般震心攝魂。

燕回木槿簪,從月河的手中脫缰而出,夾帶着屬于月河的溫潤真元,準确無誤的從南華的雙手和結界之間穿行而過,震的南華遠離了結界。

一切的一切比眨眼之間還要短上數倍,南華被震離,獵風血雨中,他看見了滿頭青絲翻飛的莫忘情,數萬修士集合的反噬全部應在了那位身着白衣,好像文弱書生的男人身上。

比一剎那還要短上數倍,驚愕,恐懼,錐心之痛,南華情願自己看錯了。

幽冥鬼窟急速爆發,無情的吞噬着一切。

血雨腥風,滿目瘡痍。遙遠的海面,水天相接的一線爆出熔岩,暗紅的岩漿随着滾滾黑煙朝外噴湧而出,一片火海映着漫天血雲,狂風驟雨,生靈塗炭,饒是幽冥地獄也不過如此了。

“南掌門!”雷雨滂沱中,葉展秋大喊了一聲,她眼見着黑洞就在南華頭頂張開,想救人,卻也自身難保。

一片模糊的視線中,似是走過來一個人,南華還沒看清是誰,就聽到那斷斷續續,卻足以讓他心神劇烈的聲音。

“南,華……南華!”

是月河!?

南華不敢相信,他的目光從混沌變得清明,他看見了白衣染血的莫忘情,張開的口發不出任何聲音,手下卻本能的設立結界阻擋上空幽冥鬼窟對自己的吸力。

莫忘情站在那裏,雖然他那永遠翩翩不染的白衣被鮮血染了個透徹,但他站在那裏,好像半點事也沒有,好像被結界反噬的一幕只是南華的幻覺而已。

南華的雙腳離了地,凡人在幽冥鬼窟面前連蝼蟻都算不上,他的身體不受自己控制的被吸力帶着升空。月河在呼喊,葉展秋在驚呼,上官餘杭不知從何處而來,他震驚駭然,急切的喊道:“南掌門,你要撐住!萬萬不能讓扶瑤斷了血脈啊!”

上官餘杭是有心還是無意,在這等混亂的局面南華沒工夫去想。所謂血脈傳承,并非是人,而是物。死了他一個掌門不要緊,反正還會有新的掌門。但雪霁要是跟他一起被幽冥鬼窟吞了,那他便是扶瑤仙宗的千古罪人。

“月河!”南華的聲音淹沒在飛沙驟雨間,只見他掌心燃起炫目的銀芒,一道瑰麗的華光飛了出去。

月河知道,那是丢給他的。

可是,他只能眼睜睜看着,無論如何也動不了,這具身體早已不受他管制了。

上官餘杭的眼睛亮了起來,他的手幾乎是在頭腦支配前就伸了出去。

夢寐以求的東西就在眼前,就算是修齡千年的他也無法視若無睹裝大聖人,觊觎,期盼,渴望,在終于要得到的那一瞬間再也無法隐藏,不擇手段也要求取的險惡面容,就算被人瞧見也無所謂了。

就在上官餘杭的手指距離雪霁僅差半尺之時,一只素白的手搶先握上了握把。

上官餘杭的腦子嗡的一聲,五髒六腑颠倒了個。

衆人驚愕的看着,那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紅衣少年搶先一步接住了雪霁,他竟絲毫不懼那霜菱冰晶的徹骨寒風,反手就一鞭子朝上官餘杭身上抽去!

擱在平時,上官餘杭根本不會被這破綻百出的一下攻擊打中,但此時此刻無論天時地利還是人和都不站在他這邊,混亂的局面加上雪霁的突然脫手,他整個人都蒙了,實打實的挨了少年一鞭子。

鑽入骨髓的陰寒讓上官餘杭狠狠打了個激靈,滲入靈脈神魂的刺痛讓他端正的五官扭在一起,幾個錯落返回地面,咬牙切齒。

半空中,少年巍然而立,墨發在勁風中狂舞,楓紅的衣衫襯出他傾世絕俗的神仙之姿,冷傲孤清的面容無懼于血雨冥空;手中緊握雪霁,銀芒熠熠映着漫天血雲,似一條緞帶索饒在他周身,流動着,飛舞着。

“江,暮雨……”葉展秋怔怔的看着。

所有人都傻眼了,或是震驚于少年的氣魄——明明還未長成,卻有着睥睨天下之風。

或是震驚于少年的潛力——明明修為天差地遠,卻能結結實實給萬人之上的上官餘杭一擊。

又或是震驚于少年的天資——明明初出茅廬,卻降得住雪霁,受得了冰晶的鋒芒,最要緊的是,雪霁居然輕易的任他擺弄!

彌漫的銀芒帶着徹骨的嚴寒穿梭在冥臺內外,華光爍爍映的江暮雨修長的身姿如仙,空中無聲無息的飄起了雪花,六角冰凝紛紛落落,融入火海岩漿,仿佛降了一絲溫度般,灼熱的空氣中侵染了肅涼之風。

不說別人,就單說身為師父的南華都不由吃了一驚。

但這點吃驚僅一瞬間就變成了欣然安慰,最後一點渣渣都不剩——幽冥鬼窟越開越大,一衆修士合力修補,整座首島搖搖欲墜,力竭的修士們接二連三被吸入鬼窟,形勢危難,危如累卵。

“月河……”南華對那風雨中逐漸模糊的人影叫了一聲,雖然距離很遠,但他能感覺到對方點了頭,只是那個人影始終一動不動。

南過從陡峭的山坡上一路滾下,大聲叫嚷着:“大師兄,我找到二師兄了。”

江暮雨換了只手拿雪霁,他身體的骨頭細細密密的酥麻,右手仿佛被冰凍了一般連握拳都握不上。可他現在無暇顧及那些,回頭看向空中飄着的南華:“師父!”

這一聲喊,是悲切,是恐慌,聽得南華心頭一痛,鼻尖酸澀:“孩子們,躲遠點。”

“師父。”江暮雨沒動,他眼也不眨的緊盯着南華看,唯恐自己一個錯神,師父就不見了。

南華遙望蒼穹,垂死掙紮的護體真元随着他的意念一點一點收回了。可是幽冥鬼窟并沒有如願以償的吞噬掉他,只因他身上燃起的古怪金光,幽冥鬼窟似乎無比懼怕,在他頭頂上空的黑洞畏懼的縮小了。

“時也,命也,運也。萬物定數,蒼天饒過誰。”南華苦笑的念叨,他的身體越升越高,似是要與太陽平齊。灼眼的華光從他體內狂湧奔出,震天懾地!風卷殘雲,日月失輝!

衆人又驚又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連見多識廣的上官餘杭也難以置信說道:“這是,怎麽,怎麽回事?”

金色華光鋪天蓋地,掀起一層層強烈的氣浪沖擊着山水海川。幽冥鬼窟逐漸合攏,黑洞越縮越小直至消失,天道劫難卸甲而歸,暴雨驟停,漫天血雲潰散。

天,亮了。

上官餘杭:“這,這怎麽可能……”

“他,他是扶瑤的掌門麽?”

“他居然以一人之力擊退了幽冥鬼窟?”

“不可能,絕,絕對,怎麽……”

“他的力量,那是什麽啊?那絕對不是一個五百年修齡能擁有的……”

一聲天籁鳴叫響遏行雲,空曠而缥缈。

衆人驚見,一只火鳳沖天而起,雙翼絢爛如彩霞,尾羽金光爍爍,比那日落驕陽還要豔麗璀璨。雖流光溢彩美妙絕倫,卻陰鸷狠辣,随着鳳翼振動,流火從天而降,筆直沖着蠢蠢欲動的上官餘杭殺去。

“不死神鳥火鳳凰!?”上官餘杭縱步一躍,人已在百丈之外。

火鳳凰并沒有窮追不舍,它徘徊在原地,所過之處一片烈焰焚燒,來不及逃的修士原地被烤成焦炭。

火鳳凰本就屬火,因為被打攪睡眠更是火上澆火,它無差別攻擊,不管是人還是物,鳥嘴一張,焚火一噴,全部化為灰燼!

方才遭遇滅頂之災的首島又遇上火鳳凰的肆意撒野,大多數人根本無力再反抗了,逃的逃躲的躲,東西南北一片混亂。

而另一邊,經歷暈厥、蘇醒、再暈厥、再蘇醒的江暮雨已在不知不覺間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山頭。

他費力坐起來,全身骨頭寸斷似的疼痛讓他動作一滞,手邊冰冰涼涼,他低頭一看,是雪霁。

鎮派之寶沒丢,幸好。

江暮雨松了口氣,左手一陣刀割的刺痛,事實證明也跟割腕差不多了,他的左手腕血肉模糊一片,戴在手腕上的鳳血玉喝了個飽足,急赤白臉的出去撒潑了。

“幸虧火鳳凰蘇醒鬧了起來,為師才能趁此混亂局面帶你們離開。”

江暮雨一愣,仿佛才後知後覺今夕何年一般,猛回頭看向靠坐在枯萎合歡樹下的南華:“師父!”

“別那麽大聲,我又不聾。”南華手中拿着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着,“怎麽就你們三,其他人呢?”

江暮雨亂的很,他有許許多多的問題需要問,回頭瞧見躺在身邊還未蘇醒的南過和白珒,他四下看去,原來自己還在首島,身上的陽符早在接二連三的創傷中散了。

江暮雨問:“我們失散了,月河長老呢?”

“我在這兒。”月河站在樹後,面色寧靜,仿佛之前的血雨腥風都是假的一般。

可江暮雨清楚的看見,月河的身體在逐漸變淡,也不知是血染的白衣襯托的他格外羸弱蒼白還是如何,江暮雨心髒猛跳,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師父。”白珒和南過是同時醒的,混亂在前,南過的頭腦都是茫然的。

“師父,長老。”白珒怔怔的看着月河,又心有餘悸的将目光落在南華身上,錐心的膽怯讓他後半句話近乎無聲。

江暮雨哪怕稍微動一下就是一陣蝕骨的疼,他只好坐在原地,膽戰心驚的問:“師父,剛剛,您的修為……”

南華回想了下,滿不在乎的說道:“那個啊,是洪荒。”

江暮雨好像被針刺了一下,緊忙問:“什麽意思?”

“唉,這個你們不用知道,無關緊要。”南華看向火光四射的遠方,“行了,快些将火鳳凰收回來吧。”

“我……”江暮雨略有惶恐的別過頭,“收不回來。”

“為什麽?”南華下意識的問,轉瞬便反應過來,驚道,“鳳血玉是你強行喚醒的?”

江暮雨沒吱聲,等于承認。

南華看向他血跡斑斑的手腕,心中嘆息,卻也沒有理由苛責,徒留哀愁與無奈:“你以精血喚醒火鳳凰,它一旦胡作非為,吸收的便是你的精血,久而久之,你會被它吸幹的。好在你體質屬陰寒,倒是和火鳳凰相克了。兩條路,第一,夜以繼日的提升修為,直到能完全壓制鳳血玉。第二,予以表率,火鳳凰有樣學樣,只要別讓它進化成妖獸便可。”

江暮雨聽得仔細,不由疑道:“師父,火鳳凰是上古魂靈,我即便修行百年也無法做到壓制它吧?”

“火鳳不是寄身在鳳血玉裏麽,它只要不出來興風作浪,它的能耐就被封住了一半。對付不了火鳳凰,還對付不了一塊石頭?”南華顯得有些不耐煩,加快了扇風的動作,明明很用力,卻顯得格外虛浮。

“師父。”江暮雨忍痛撿起了雪霁,朝南華遞了過去,“您的靈武。”

南華連屁股都沒挪一下,漫不經心的說道:“啊,給你了。”

白珒的心狠狠顫抖,前世的悲劇,今生還要再度降臨嗎?

江暮雨本就霜白的臉色再聽到那三個字的瞬間,變得慘白無人色,盡管他心中早有預感,但他拒絕相信自己所有的假設,他寧願當一回傻子,萬事不看的透徹,或許能減少許多痛苦。

明明知道一切,江暮雨還是假裝不懂的說:“雪霁是鎮派之寶,是掌門的信物,是師父的東西,我不要。”

南華欣然微笑,語氣慷慨而豪邁:“從現在開始,雪霁是你的東西了。”

江暮雨怔怔的看着手中宛如毒蛇般的鎮派之寶,整個人猶如墜落冰窟。

雪霁是什麽?是扶瑤千年相傳的聖物,是歷代掌門的象征,将雪霁讓出去意味着什麽?傳位于人麽,為何要傳位,因為自己不久于人世了?

這些道理連一向稀裏糊塗的南過都懂,他爬到南華跟前,眼圈紅腫,嘴唇顫抖着問:“師父,師父不要我們了嗎?”

江暮雨不知此時心裏壓着的是什麽,沉甸甸的,哪怕呼吸都是疼的。他以為這一刻永遠都不會來,師父神通廣大,師父修為蓋世,盡管幽冥鬼窟九死一生,但師父洪福齊天,定能逢兇化吉。

他們會平安的回到扶瑤,一起度過即将來到的中秋團圓節。

難道不該是這樣嗎?

江暮雨起身,肉體再痛也比不過心裏的空落,他走到南華面前,将那世人神往垂涎三尺的靈武嫌棄的丢在南華懷裏:“我不要這個。”

南華蒙了一下,頓時氣急敗壞的說道:“你個死孩子,丢垃圾呢?人家雪霁都相中你了,認定你了,你們倆是上天注定的緣分!人家還沒嫌棄你呢,你反倒不要人家?”

江暮雨倔強的拒不接受。他以為,只要不聽師父的話,只要不接受師父硬推來的雪霁,師父就會無可奈何的活下去一樣。

他如此,天真的想着。

南華的言辭銳利起來:“還說不聽你了?過來!”

江暮雨沒過去。

南華瞪着他,就這樣僵持片刻,最終,南華松了口,語氣輕忽的似一片雲:“暮雨,你是為師的首徒,跟為師的時間最長,為師的優點你是半點也沒學到,性格還是那麽差。師父知道,這一切都太突然了,你才十六歲不到,還是個孩子,突然将這麽重的擔子強加給你,對你太過殘忍,但是……師父沒辦法。”

江暮雨徒勞的搖頭,拒絕雪霁,拒絕師父的話,拒絕師父的死。

南華道:“你是個好孩子,無論品性還是天資都很好,不然雪霁也不會認定你啊!就是這性格嘛,再活潑一點就好了。你不要畏懼,不敢與人接觸,不敢接受別人的好,一個人孤單着的活着,多寂寞?”

江暮雨望着南華逐漸淡化的身體。

若他真的是一個冷血寡情的人就好了,不會心痛,不會傷心,更不會經歷這萬蟻噬心的絕望。

“你是大師兄,有責任和義務保護師弟。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扶瑤仙宗的掌門了,過來。”南華伸出近乎透明的手指,懷中雪霁瞬間化作一道雪亮的流光。

江暮雨走上前,這一步的踏出,宛如墜下懸崖,宛如跌落地獄,他放棄了掙紮,認清了現實。

江暮雨跪在地上,南華的指尖輕輕點觸他的額頭,那道流光毫無保留的全部湧入江暮雨的魂靈,冰寒之氣凍結了一切,亦冰封住了他血流不止的心髒。

“師父要你護好雪霁,護好扶瑤,這是祖宗基業,萬萬不可丢棄!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扶瑤仙宗第十九代掌門人!”南華輕輕撫摸江暮雨的頭,看向了泣下沾襟的白珒。

“自打進扶瑤開始,為師就沒見你哭過。你還是笑起來比較好,趕緊把眼淚擦一擦,你做師兄的一哭,當師弟的還不得哭成啥樣?”南華拍打淚流不止的南過脊背,對白珒說,“你性子野,倔強固執,要多注意修心。你生性純良,為師對你還是比較放心的。”

白珒:“師父,我……”

“不必說了,天道決斷,非人力可以扭轉。”南華的目光變得既堅定又溫柔,是白珒從未見過的舒心和釋然。

“我不知道在你身上都發生過什麽,或許你通過某些渠道知道了什麽。但是玉明啊,有些事情上天早已注定,幽冥鬼窟是我無論如何也躲不過的一劫,我等雖是呼風喚雨的修士,但在天道面前不過蝼蟻爾爾。”南華仿佛看透了什麽一樣,笑的慈祥而溫潤,“不用悲傷也不必悔恨,為師早就是該死的人了,多活了五百年,天道對為師已經很好很好了。”

白珒不知該說什麽,他曾以為自己足夠了解師父,可如今才發現,他知道的太少了。

什麽是洪荒?為何早該死?幽冥鬼窟又憑什麽是他的劫難?

白珒不知道,他也無力去探索。

“別哭了南過。”南華虛弱輕微的聲音淹沒在南過的嚎啕大哭聲中,“你這愛哭鼻子的毛病得改改了。”

溫柔的聲音,溫暖的大手,明明悲痛的無以複加,可南過卻死命忍住哭腔,淚水卻不争氣的再次奪眶而出,仿佛要将他這輩子的眼淚全部流幹。

南過抽泣着,哽咽着:“我,我……再也,不會哭……哭了……”

“乖,你不是一直想要師父這樣的扇子麽,現在師父把它給你了。”南華柔聲笑着,将蒲扇傳給了南過。他像父親一樣安撫着受傷孩子的靈魂,“為師我啊,不求你們出人頭地有什麽大作為,只願你們一世喜樂安康,随心、從心、由心、順心。”

江暮雨搖晃起身,萬斤巨石堵在心口,千條荊棘纏繞身軀,稍微一動,鮮血四濺。

“等你們找到鳳言和陶晨,替我向他們說聲,”莫忘情唇角微揚,勾出暖熙的淺笑,“師父勤快了一輩子,現在想偷偷懶,往後的路要自己走。”

白珒:“月河長老……”

南華看着徒弟們,說:“別猶豫,別停滞,未來的路還很長,需要腳踏實一步一步的走。未來的路多坎坷,需堅持不懈,奮勇前進。”

“江暮雨,白珒,南過,為師看着你們。”南華扶着枯黃的樹幹,起身,望着空曠的大路:“走吧,不許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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