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磊哥, 啥事兒？”

徐磊一挂電話, 劉洋就湊上去問。

“不知道，楠姐在KTV，說找我們有事，讓我們過去一下。”

“楠姐……該不會是為了剛才……”

潘志青縮了縮脖子, 那事要是被楠姐知道了，還不宰了他們。

徐磊搖頭：“應該不是，這才多久, 楠姐怎麽可能就知道了？而且楠姐在KTV, 肯定是在玩的，興許遇上什麽麻煩了，走，我們先看看去，決不能讓一中那群龜孫子欺負了楠姐。”

三個人說走就走, 沒一會兒就出現在了504包廂外。

徐磊擡頭看了一眼門牌號, 确認沒錯，推開門，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楠姐，我來了。”

包廂裏沒有開燈，光線昏暗, 電視屏幕上正播放一首快歌。

徐磊掃了一圈，包廂裏一共三男兩女，除了唐娅楠，坐在門口的那個不認識, 周皓他們見過幾次，認得出，至于最裏面角落裏的一男一女，隔得太遠了看不清，不過穿着校服就那麽抱在一起，看起來也不是什麽好學生。

“楠姐，找兄弟來什麽事啊？”

不等唐娅楠開口，徐磊大大咧咧地往她的身邊一坐，翹起二郎腿。

劉洋和潘志青也不客氣地找了地方坐下。

沈星站起來，關了門，抱着臂靠在門上，輕扯嘴角，意味不明地看着自投羅網的三個人。

十秒過去了，唐娅楠沒有說話。

二十秒過去了，唐娅楠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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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鐘過去了，唐娅楠還是沒有說話。

察覺到氣氛不對，徐磊終于有些坐不住了：“楠姐，咋回事啊？你們怎麽都不說話？”

唐娅楠這才轉頭，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手往後面牆上一拍，按了暫停鍵。

狹小的包廂一下子安靜下來。

“給你們一個機會，告訴我，兩個小時前，你們在哪裏，都做了些什麽？”

兩個小時前……

徐磊心裏一怵，直覺不妙，但唐娅楠沒說什麽事，他就睜着眼睛撒謊：“沒、沒有啊楠姐，我們哪裏都沒去，不信你問問小六和阿青，我們也才剛剛放學，對吧？”

徐磊朝二人擠擠眼睛，二人連忙點頭。

“是嗎，可我怎麽記得，你們放學時間比我們還早一個小時呢？”

他們三個都在職高，前兩年她還在二中時，周五一放學，他們就會去二中門口等她一起玩。不過自從她來了一中以後，一門心思都在周皓身上，和他們已經快半個月沒見了。

徐磊呵呵幹笑：“可不是麽，那是以前啊，楠姐你都高三了，我們明年也得考試，老師不肯放我們也沒辦法啊。”

“對對對。”劉洋和潘志青附和。

“放屁！”唐娅楠突然拔高了嗓音。

“楠、楠姐……”

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周皓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唐娅楠随手抄起一個喝空了的礦泉水瓶，猛地往桌上一拍：“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們了，你們幾個什麽德行，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要是會上課，我唐娅楠現在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她突然發火，劉洋和潘志青都低着頭不敢說話。

跟唐娅楠混了那麽多年，誰不知道她的脾氣，要麽不生氣，生起氣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楠姐，別氣啊，有話好好說。”徐磊伸手去拉她的胳膊，哪知連衣角都沒碰到，手背上“啪”地一聲，被她手裏的礦泉水瓶打了個正着。

“哎喲，疼啊楠姐。”

唐娅楠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氣，打完仍然不解氣，丢了礦泉水瓶，插着腰，惡狠狠地道：“不說是吧？好，我給過你們機會了，是你們不要的。你們不說，行，安安，你說。”

聽到她念出的名字，徐磊三人幾乎是下意識地擡頭，不約而同地朝角落裏的一男一女望去。

“林、林安安？”徐磊不可思議地開口。

從他們進門開始，林安安一直縮在蘇陌的懷裏。

KTV裏光線昏暗，她不擡頭，他們根本認不出她是誰。

乍一聽到唐娅楠喊這個名字，三個人心裏又驚又怕，只有同一個想法。

完了。

果然，林安安擡起頭，在她擡頭的瞬間，包廂裏所有的壁燈都被打開了。

徐磊三人終于清楚地看清了她的臉，吓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磊、磊哥，她……她不是……”劉洋指着林安安，哆嗦着開口。

“閉嘴！”徐磊壓低聲音，狠狠踹了他一腳。

他們的反應已經足夠證明了事實的真相。

唐娅楠沒消下的火氣又蹭蹭蹭地往上竄，彎腰撿起扔在地上的礦泉水瓶，使勁往徐磊頭上砸，忍不住又爆了粗口：“你們他媽混蛋啊，我的人都敢動，想死是不是啊？”

徐磊捂着腦袋，雖然是空的瓶子，但是砸下來還是疼得他直叫喚。

“楠姐，我們錯了，別動手，別動手啊……”

他急着求情，可唐娅楠現在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去他說的話。

擡手，又準備打第二次，手腕忽地被人用力抓住。

周皓站在她的身側，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腕，聲音清冷淡漠：“夠了，別打了。”

“周皓，這事你別管！”她語氣還有點沖。

周皓把礦泉水瓶從她手裏抽走，扔得遠遠的：“冷靜點，打人不能解決問題。”

唐娅楠不服氣，使了勁，想把手腕抽回來。

她用力，周皓也用力，兩個人僵持了半天，最後唐娅楠先敗下陣來。

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唐娅楠整個人摔進沙發裏，一腳踩在桌子上，臉色特別難看。

他們這裏動靜消停了，一直在旁觀的蘇陌才開口問林安安：“剛才綁你的，是他們三個嗎？”

林安安靠在他的懷裏，點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得到了确認，蘇陌不解地問：“不是說是初中生嗎，怎麽不是？”

林安安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們剛才明明穿着初中的校服。”

要不是這三個人染了一頭黃毛，換了衣服走在路上，她說不定還認不出他們來。

“說啊，難道還要我問你們？”唐娅楠一個眼刀掃過去。

見事情瞞不過去，徐磊只能老實招了：“楠姐，這、這件事不能怪我們啊，要是早知道這個丫頭是你的人，我們才不會動手……”

“說重點。”唐娅楠不想聽他們狡辯，不耐煩地打斷。

重點不就在這之後麽……

徐磊擡眼，對上唐娅楠的眼神，又縮了回去，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末了又道：“楠姐，你要相信我，真的是王思佳讓我們做的。她說就想給這小丫頭一點教訓，不會受傷也不會怎麽着，等過了元旦上來，自然會有人發現她。她還說一中沒有監控，不過為了安全起見，讓我們穿初中生的校服混進來，就算到時候鬧到了學校，也查不到我們。”

怪不得他們都以為是三個初中生。

唐娅楠冷聲問：“說完了？”

“說完了。”

她又望向另外兩個人：“你們呢，還有沒有要補充的？”

兩人連連搖頭：“沒了，沒了。”

唐娅楠又想跳起來，然而手腕還被周皓攥着，她動不了，只能坐着：“王思佳給了你們多少錢？”

徐磊猶豫了片刻，伸出一根手指頭：“一千。”

“一千？”唐娅楠呵了一聲，氣得不行，“你們到底是有多缺錢，一千塊錢就能讓你們去害一個小姑娘是不是？她要是給你們一萬塊，你們是不是準備幫她去殺人了？”

“楠、楠姐息怒啊……”徐磊嘀咕，“這她不是沒事麽。”

“沒事？”唐娅楠冷笑，“徐磊，你們到底有沒有常識？知不知道把人關在那樣一個環境下三天，會鬧出什麽事來？她是沒有受傷，可精神出了問題，誰來負責？你們負責得起嗎？我告訴你們，安安現在沒事，不是她命大，而是你們命大。如果安安真的出了什麽事，你們就等着去牢裏蹲着吧。”

以前在初中的時候，有唐娅楠管着，徐磊他們沒做過什麽大的惡事。後來念了職高，一天到晚和別人打架，有自己學校的，也有外校的，心态漸漸也扭曲了，認為打打鬧鬧不算什麽大事，被發現了頂多挨幾句批評，不痛不癢的，就沒記在心上。

現在被唐娅楠一通教育，還把事情說得那麽嚴重，幾個人頓時也害怕起來。

徐磊忙不疊地求情：“楠姐，我、我們知道錯了，求你放我們一次，我們保證，下次再也不做這種缺德事了！”

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到底當了那麽多年的朋友了，唐娅楠再生氣，也不想看到他們幾個因為此事留下什麽案底。況且她也明白，他們幾個就是沖動了點，并非十惡不赦的壞人，王思佳那麽伶牙俐齒，又會裝可憐，要唬住他們太容易了。

說白了，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全看當事人什麽态度了。

唐娅楠的口氣稍微軟了些：“你們今天綁的不是我，要認錯要道歉別跟我說。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裏了，如果安安肯原諒你們，這件事就算了，如果安安不肯，要報警還是要告訴學校，我唐娅楠第一個幫她當證人。”

“楠姐，你不能這樣啊……”劉洋哀嚎。

還是徐磊先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跑到林安安那裏，就差沒給她跪下了：“林安安，對不起，今天的事是我們不好，求求你，原諒我們吧！”

林安安往蘇陌身後躲了躲。

她沒料到這幾個人剛才那麽兇神惡煞的，一到了唐娅楠面前，居然就成了紙老虎。

他們對她做的事情，她很生氣。要說原諒，她沒有那麽大度，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她不可能輕易原諒傷害她的人。但是如果不原諒，又怕學姐會左右為難。她看得出來，學姐是真心在幫她的，可學姐和他們又是朋友……

正在林安安面對着一連串的道歉愁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蘇陌突然開口：“要我們不報警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你，你說……只要我們能辦到的，我們一定答應！”潘志青搶着說。

“下周二來一中，跟我們一起去見校長。”

“什麽？”劉洋瞪大眼睛，見校長，那豈不是會有更多的人知道……

蘇陌說：“你們放心，沒有人願意把事情鬧大，只要我們不報警，校長也不會希望這件事情被警方知道。”

“你想我們怎麽做？”徐磊看着他問。

這幾天他們在校門口守林安安，就看到她和這個少年在一起，要不是有他在，他們不至于等到今天才得手。而現在根本不用懷疑，林安安能那麽快被找到，一定和他脫不了幹系。

這個少年，真的不簡單。

蘇陌對上他的視線：“我要你們把王思佳讓你們做的事，一字不差地告訴校長，至于接下來該如何處理，不需要你們操心。”

聽起來簡單，徐磊追問：“我聽說一中沒有監控，萬一王思佳不承認怎麽辦？”萬一她反打一耙，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他們。

蘇陌沉默，覺得他們說得有道理。

他想了想，給他們出了個主意：“這樣，你們現在去找王思佳……”

他說完，衆人眼裏都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徐磊等人離開後，林安安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說：“蘇陌，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蘇陌側過身，抱住她，又順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笑着說：“什麽好不好的？她找人欺負你的時候就該做好被人發現的準備。現在這一切，不過是她咎由自取，我們沒有報警，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安安，我不希望你再受到傷害，所以傷害你的人，我不可能就這麽輕易地放過她。”

他做人有他的原則，也有他的底線，或許這也是當初他想當律師的原因之一。

可他現在還年輕，接觸的不多，經歷的也不多。在他身邊的人，除了他的爸媽，最重要的就是林安安了。

換句話說，林安安就是他的底線，誰動了他想保護的人，他會用起一切能用的方法，去保護她，讓她永遠不會再受到威脅和傷害。

***

徐磊三人走在街頭，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心裏有種被耍了的感覺。

“王思佳那個死丫頭，虧我們那麽相信她，居然敢害我們。”

“磊哥，你真的相信林安安說的話？”劉洋還有點猶豫。

徐磊呸了一口：“廢話，你沒聽楠姐那麽護着她？楠姐是誰？不信誰我都不可能不信她。”

“那我現在怎麽辦？”

徐磊眯了眯眼睛，看着馬路對面的住宅樓，眼神陰沉：“給王思佳打電話，告訴她我們在她家樓下等她，她不下來，我們現在就上去找她。”

“哎，好！”

等了十來分鐘，馬路對面匆匆走來一個人。

王思佳裹着一件羽絨服，從脖子到膝蓋，都遮得嚴嚴實實的。看到徐磊三人，有點不耐煩地問：“錢不是都給你們了嗎，還有什麽事？”

徐磊從口袋裏抽出一千塊錢，語氣不是特別好：“王思佳，你耍我們是不是？”

王思佳一愣：“什麽意思？”

徐磊說：“你讓我們幫你教訓林安安，我們做了，結果你呢，拿假.幣來糊弄我們？”

“假.幣？”王思佳驚呼，“怎麽可能！這錢是我爸給我的，怎麽可能是假.幣！”

“不信？那我們去銀行。”徐磊說着，就要拉她走。

“等一下！”王思佳想到什麽，臉色有些白。銀行有監控，真要跟他們一起去了，萬一林安安出事被捅出來，她一定脫不了幹系。

她看着他們：“既然你們覺得是假.幣，你們在等一下，我家裏還有錢，我回去再給你們拿一千。”

“不用了。”徐磊一口拒絕，照着蘇陌教他的話說，“拿錢多麻煩，你不是帶手機了嗎，直接轉給我們就行。誰知道你回去拿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王思佳捏緊手機，沒說話，似是在猶豫。

徐磊也不催她，拿着一沓錢，在掌心裏不停地拍。

“轉給你可以，但是我要你收了錢，就把聊天記錄給删了。”王思佳說。

“沒問題。”徐磊答應得很快，朝她擠擠眼睛，“你放心，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幫你辦這種事，都懂，是吧兄弟們。”

劉洋和潘志青立即附和。

王思佳這才拿出手機，把錢轉給徐磊，轉完，又親眼看着他把記錄删掉，才放心離開。

她走後，徐磊調到錄音界面，按下了暫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