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喜生悲(上)

光是一聲的威懾力便到了這種地步,除了顏止,也不可能會有第二個人了。也難怪玄刃軍方才收斂了片刻他們那公鴨發春一般的笑聲,倒不是因為被西戎那裏的一句兩句唬住了,只是因為顏止從他們面前風一般地掠過了。

“慕玦,你勸個降怎麽這麽久?就照你這個速度,老子十座百座城都打下來了。”顏止的口氣裏絲毫沒有自己遲到之後應有的歉意,反而是滿帶着不耐煩的,好像讓人家勸個降只是開個前菜,前菜不好吃的話,那就給她倒掉,主菜讓她自己大刀闊斧劈兩片一分熟的人肉來便好。

“你怎麽來了?不是要睡覺麽?”慕玦輕輕回頭,上下打量了一番顏止,雖說面色和平日有一兩分差別,但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此刻身上穿着的只是薄薄的一件白色中衣,怕是剛剛轉醒就跑來救場子了。慕玦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該有什麽想法,只對邊上的士卒吩咐道:“拿件披風過來。”

“呵,你也知道老子要睡覺?那你們這群狗崽子吵吵嚷嚷的?全都是活膩了是吧?”顏止的後半句話已經轉過了身子,對着城牆下頭本應該頗有氣勢的黑壓壓的西戎軍開口道。簡直是嚣張到了極點,也還好她是顏止,若要換了別人,早給那三十四萬人剁成了肉醬滲到土裏頭養草去了。

底下西戎軍的面色在那一刻變得慘白,昨夜分明是說她中箭了,甚至還為此高興得手腳顫抖,誰知道這人現在還是這麽生龍活虎嚣張跋扈地站在城樓上,甚至還睡了個飽覺,這真的是……見了鬼了麽?

慕玦接過士卒遞來的披風給顏止披上,一面低聲下氣地像是讨好一般地開口道:“此事是我的疏忽,也沒料到西戎這般不識時務,若是真知道這般難降,就不走這一道了。”雖說像是悄悄話一般,可聲音大的連耗子都能聽懂,聽來便知這全都是糊弄人的,這兩人湊一起除了糊弄人,就沒幹過別的什麽事兒了。

“好大的口氣!顏止,你以為你撐着身子裝上一裝就瞞得過人麽?自古以來哪有将領打仗睡懶覺不肯出戰的道理?分明就是借口。”那副将的心思不過動搖了一下,立馬又堅定了起來,這兩人演的戲,簡直荒唐!

那些西戎的将士也是定了定神,總算從恍惚中脫身。

那副将的話還沒說完,顏止的眸色一歷,便已然陰沉了下來,目光往下一掃,那副将只覺得被什麽東西從四面八方盯上了一般,不光是身體就是腦子也動彈不得。顏止把那披風重新又解了扔給慕玦,伸手便抄去了邊上弓箭手的弓箭,還沒怎麽動作就已經搭完了弓,箭尖恰對好了那副将的腦袋。

那副将只覺得陰風一過,腦袋就給像錘子重重砸了一下似的,登時眼冒金星,耳邊一聲又一聲地“嗡嗡”回蕩着,直震得要把早飯給吐出來。若不是手上的馬缰因為緊張而勒得死緊,恐怕已經跌下去了。

不過那箭沒射他身上去,而是紮了他頭上的頭盔,把那銀質尖端都砸凹了一大塊,最後挂在紅色的鹖鳥毛上。

“老子睡不睡打不打,輪得到你給老子多管閑事?”這句話應當是和那支箭一起射來的,只不過比那劍還要慢上半分,又或許是終于才從那轟隆的回響之中辨明了這句話。

“你那嘴巴給老子放幹淨點,整天咒老子死是怎麽的?要不是你再死了西戎軍就沒個管事的,這厮又硬要你們勸降不讓老子打,你以為你的小命還留得住?”顏止臉上的嫌惡是藏也藏不住,就差兩聲“呸呸”了,聲音也依舊中氣十足。只是話音落畢後便往後微微一側身,遮住一半的身子,面上已經現出了些許蒼白。

“扛不住了?”慕玦走近一步,這會子又重新給她披上披風,低聲問道。

“……咳咳,你随便瞎扯個理由把我弄下去,傷口剛剛扯破了,在流血。”顏止的嗓音帶着些虛浮,皺着眉頭感受了一下才敢這麽判斷,流點血不算什麽,若是透過白衣服給看出來了,那就都別玩了。

慕玦聽了這話二話不說就打橫把顏止抱了起來,順勢用披風把顏止的腹部遮住,上頭已經有了些殷紅之色,而且擴散的速度還很快。顏止腹部的傷口不小,到現在連薄薄的一層血痂都還沒長好,剛剛竟然還這麽大吼大叫拉弓射箭的,沒當衆吐血暈倒就算她體魄強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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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止的的動作頓時就給一僵,倒不是不自在什麽的,畢竟昨天大概已經給抱了百八十遍了,而是這人到底長沒長腦子,這麽把她抱起來,不是直接承認了她有傷麽?這是腦子缺根筋還是咋地?顏止在這之前還勉強承認慕玦的腦子好使,到了現下就只能說這人的漂亮腦袋只是個擺設。

袁超這會子嘴裏都要塞個鴕鳥蛋進去撐一撐腮幫子了,這兩個人……不就出去殺了一趟麽,什麽時候感情變得這麽好了?雖然……是兄弟之情……吧?本來袁超的腦子也就簡單,現在忽然要想這麽複雜的問題,就郁結起來了。

韓子胥仍舊是事不關己的模樣,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不過和袁超比起來,他知道的還是比較多的,這兩人的道道……啧。

那城下的副将已經給冷汗浸濕了,身子左一陣哆嗦右一陣哆嗦,畢竟從死亡線上走了一早的滋味可不好受,而腦子也已經給震糊塗了,已經搞不明白是顏止和慕玦玩了他,還是老天爺玩了他。

這簡直是怪誕!他這輩子就沒打過這麽荒誕可笑的一仗!

“将軍不是好奇的緊麽?為何我們顏将軍今天一定要睡懶覺?”慕玦定了定心神,手上的力氣還是很穩當的,道:“你說你半夜三更去偷襲別人家軍營殺兩個将軍你不累?反正這次總歸是打不起來的,又何必要奪了她的好夢?”慕玦說到底還是委婉了一些,口氣之中毫無戲弄之意,一本正經地開口:“再加上昨夜事情多,折騰得晚,顏将軍又不是鐵打的,自然也會疲乏,我們玄刃軍都不敢說什麽,輪得上你們指手畫腳?”

等慕玦的話音一落,便打算抱着顏止速速撤退,心裏也是有些懊惱,顏止撐不撐得下去他自然是知道,可是一個不小心,就順手了……現在還得扯掰個理由來圓,也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可周遭的氣氛卻陡然變得古怪起來,當然,還有心思可以變得古怪的也只有玄刃軍,那西戎的軍馬已經沒了心思了。

這方圓幾十裏內除了公的就是公的,平日裏心下的彎彎繞繞多得不得了,本來白的也能給聽成黑的,更別說慕玦的這番話加上這番舉動,那麽就是順理成章理所應當地聽成了……那個意思。

顏止平日葷段子聽得也是一馬車一商船,随口來個兩三句開開玩笑也不在話下的,本來聽慕玦說着還覺得挺正常的,可現在這個氣氛一出來,她向來是看玄刃軍擡擡屁股就知道要放什麽屁的人,自然也明了了他們的想法……

顏止這輩子都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這種氣氛之中給人說了葷段子,還是給一個男人說了葷段子,起先還怔了片刻,轉而便大徹大悟了,便怒從心來了,頭一擡瞪着慕玦便要下黑手……

可是仔細一想,慕玦好像說的又是大實話,她昨夜中箭受傷确實給折騰得很慘,後來夜裏發了熱發了寒經常醒也确實睡得晚,她也确實不是鐵打的不然怎麽會中箭,可是……這還是不對啊!管他慕玦是有意還是無意!

顏止氣不過,便伸手在慕玦身上也不知道那塊肉上狠狠地一揪,不過慕玦身上沒有幾塊軟肉,都是嘎嘣硬的,加上她現在的姿勢又不好發力,最後居然沒成功,居然連皮毛都沒掐到。甚至還讓慕玦頗為尴尬頗為抱歉地看了一眼,帶着些安撫。

這種話哪個狗崽子會信?都不要命了麽?顏止此刻無比想念自己的的大刀,嘴上自然也狠毒了起來:“等老子養好了傷,你等着。”

“你養好了傷也打不過我。”慕玦聽了這話連愣都沒愣下意識便回了句嘴,轉而又好像發現這句話會傷害顏止的自尊心,只得抿唇讨好地一笑。

“呵——”顏止看他那副模樣也是氣結,又沒什麽法子把他撂倒在地上狠狠地按着揍,只能偏過腦袋懶得和他理論。慕玦的話……說的倒是沒有假,那天晚上他給粗酒灌倒的時候,她的确是奈何不了他。

若說這城外的西戎軍都是無心八卦心灰意冷,看起來還算平靜的話,那這城內本就不安分的玄刃軍已經徹底地沸騰了。說起來他們也沒搞出多大動靜,但每個人都在沉默中把自己憋得臉紅脖子粗,額頭上的青筋因為激動而極富有節奏地跳動着,好像那燒熱了的鐵鍋裏頭蹦跶的小蝦米。

每個人的眼睛都在熱切地對望着,好像要用視線把那一雙雙興致高漲的眼珠子戳成長長的一串。

那些玄刃軍原本就傳遍了小道消息,每天嚼着咬着找樂子,畢竟他們顏将軍的八卦是此生難得一見的稀罕玩意兒,他們曾經把齊佑的男子女子上上下下篩了個遍,最後還是覺得他們将軍自個兒一個人過可能性最大。但此刻聽着這話就這麽給他們将軍夫人承認了,怎叫他們不激動?怎叫他們不欣喜?他們打了這麽些年的老光棍顏将軍,終于有媳婦兒了!

可是還沒等他們高興好一會兒,就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嚴肅的問題,聽将軍夫人的這話說來,好像他們将軍,并不是……合着一直是他們想錯了?不是将軍夫人和将軍,是靖安王和靖安王妃?

想着他們顏将軍成了王妃的模樣,衆人紛紛都是一陣惡心和惡寒,絕對不可能,這比天塌了還可怕……可是他們顏将軍給将軍夫人抱着的時候還真是安安分分乖乖巧巧,這莫不真是……轉了性了吧?

便都在心裏贊嘆,愛情的力量真是太偉大了。

慕玦見勢就飛快地逃了,當然,手上還抱了個憤懑不已的傷患,而身後袁超的一臉吃了臭皮蛋的表情以及韓子胥也難得露出的幾絲嘲笑,他都一并扔在了身後。

若是真有了這麽個媳婦兒,他壓力也很大的好吧?

等送走了顏止之後,剩下的事情便好辦了許多,慕玦瞎扯的那個大實話也不論人家西戎懂不懂信不信,反正玄刃軍是領悟了,是死心塌地忠貞不渝地信了,還信脫了,玄刃軍都信了,還管西戎做個什麽。

這顏止受不受傷,受打擊最大的當然還是玄刃軍,可剛才那漂亮的一箭,誰再說這人中箭的絕對都是腦子有問題,顏止若是受了重傷,那全天下的人都要死絕了。

“将軍可還有什麽別的話要說?”慕玦重新登上城來,開口問道。但還沒等人家副将有何反應,他已經自顧自地接了口下去,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老臉挂不住的緣故,“如今看來,西戎的勝算不大。不過将軍昨夜啓程,應該還不知道,你們駐地的事情。”

“銅陵關沒個三五日是絕對攻占不下來的,你們駐地又離得遠,水源也匮乏,待到大戰開始,我們只消死守着耗時間,你們不出半月,也會給我們耗死在這裏。”慕玦開口,又補充了一句:“更別說……你們的駐地已經毀了。”

慕玦的眸光在底下緩緩掃過,那數字恐怖的軍隊也就這麽看了個幹淨,也不過是蒙了大漠黃沙穿了西戎黑甲的普通人,又有什麽底氣賭上國家的命途?“三日銅陵不破,三十四萬西戎軍皆為俘虜。”慕玦的指尖在硬石上輕敲了兩下,口氣之中是不容置疑的篤定。

那副将聽了這話,先是怔愣了好半晌,大抵是之前腦袋一個震蕩還沒完全清醒過來,可等他搞明白了些,卻更是要一個白眼沖天翻去就要一睡不醒。

“将軍放心,西戎軍隊裏頭并沒有被發現的細作,這事又是我親手所為,絕不可能有假。”慕玦說話向來喜歡前半句後半句,總是沖着把人噎死氣死的目的而去,本來掀翻到地上去了也就完了,輪到他還非得用腳狠狠碾三下。

“西戎軍如今的處境可算得上進退維谷,本來顏将軍是要打的,可我又想着自古以來都謂‘生于憂患死于安樂’,若是齊佑邊上沒了個西戎,也保不好今後的國運會如何,再加上皇上身子越發的差,血氣沖天的也不好,這才動了勸降的念頭。”慕玦說的那叫一個大義凜然,可細細想來就是不着邊際,你要是真的穩勝,管你千條百條理由都是一個字——打。

那副将的面色已經烏紫了,嘴唇蠕動一二,但已經生不起什麽力氣,好像已經脫離了這個戰局,也不想再管打不打勝不勝的事情了,竟然是因禍得福到達了所謂逍遙無為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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