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不喜歡看姜昊宇傷心的表情，一把扶起他，對着姬太吼道，“你想殺了他嗎？他也是你生的。”

木荷表情不安，吳有則是呵呵地怪笑一聲。

我不看他們，抓着姜昊宇道，“我們走。”

“春|色哥哥安排的人，什麽時候來接我們？”姜昊宇身受重傷，終于變得冷靜了。

我聽見他說這話，詫異極了，不敢吭聲。

他笑了，道，“你還瞞着我呢？”

“你知道了？”我小心翼翼道，“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是他擔心我們亂跑，所以――”

我也不想給他解釋自己之前接受春|色哥哥安排的小心眼，可真看見他這種失落，自己也難過了。

互相隐瞞和欺騙，一點也不好玩。

“我知道的。”他眯眼看着木荷和姬先生說話，深吸一口氣，吐出一口血，轉身道，“走了！”

木荷走過來，道，“昊宇，你――”

姜昊宇不吭聲，拉着我急匆匆往外走。

木荷小跑着上來，扯掉了臉上的僞裝，露出來的臉果然和姜靜流很像，她有點尴尬道，“不是故意騙你的，是我和老師在外面都會這樣。沒想到會遇見你，我也很開心――”

沒等她的話說完，不遠處的城市區傳來巨大的爆炸聲，一柱白煙沖天而起，地動山搖，仿佛地震一般。城市上空立刻響起尖利的警報聲，之前從城中撲出來的警察們倉惶地想要掉頭，卻在大道上被經出城的平民堵在了一起。

高樓上，無數的小船沖天而起，顯然是要離開這裏避禍了。

我一手緊緊抓着姜昊宇的肩膀，一手推開木荷，“走開，我們要走了。”

木荷看看吳有，再看一下什麽都再說的姬先生，攔住我道，“你們是不是要離開？那跟着我走，不然，肯定走不掉的。發生這種事情，空港會關閉――”

姜昊宇的身體實在受不了了，我必須要馬上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給他療傷。我将他甩到自己背上，二話不說，跑着走開，消失在了廢墟和人群中央。

木荷追了一會兒，吳有追上來抓住她，她掙紮了兩下，掙不脫，只好罷休。

我摸出手環，按照春|色哥哥的指示走，遠離城市的方向去郊區。郊區全是大片的樹林和田野，基本上沒有人煙，密林裏藏了什麽也不知道。抵達指示的地點後，發出了信號，一輛小巧的飛艇從天而降。我拎着他上了飛艇，發現其已經設置好自動航行的模式，目的地是去黃泉星大氣層外距離空港不遠處的一個小私人碼頭。

姜昊宇掙紮着坐到椅子上，扯開身上的衣服，露出傷痕累累的身體。他本來長得白，肌肉也不多，這麽看着，那些傷處就更猙獰了。

我趕緊找出光子愈合器來給他處理骨折和外傷，但是內傷和經脈的損傷卻暫時沒辦法了。不一會兒，外傷處理完畢，他臉色恢複正常，只說話的聲音很虛弱。

“昊宇，你怎麽知道――”我有好多疑問想要問他，我敢保證他沒機會見到春|色哥哥，可他為什麽那麽肯定？

他笑了，站起來，坐到主控臺上，将自動模式調轉成為手動模式。小飛艇調轉方向，居然沖監察會飛了過去。

“你要幹嘛？”我推開他的手，“傷還沒好完，別折騰行嗎？”

他好脾氣道，“我就看看。”

“看什麽？沒什麽好看的，咱們直接走。”

我不想他又回去碰見姬先生，然後再被揍一頓。他現在這種虛弱的精神狀态，分明就是遭受重創後勉力維持尊嚴。

他看了我一會兒，嘆一口氣，沒再說什麽。我很堅持地将航線調回去，只要咱們離開這個鬼地方，馬上就能回去了。只要回去了，他應該就會好了吧？

姜昊宇發呆一樣地坐在我旁邊，突然将我拉過去，緊緊地抱着。我不知道他怎麽了，抓着他的頭發想将他扯起來，我要看他的臉和眼睛。可他就這麽拱在我頸項邊，不起來，偶爾抽泣一下。我僵了，他居然哭了？

他抱着我哭了好一會兒才恢複，擡頭不看我，兇巴巴道，“不許給別人說，知道嗎？”

“說什麽？你哭的事情嗎？”

“我沒哭！”

“沒哭？”我伸手在他紅彤彤的眼睛下面摸了一把，濕漉漉的，“你沒哭，那這是什麽？”

他臉紅了，垂着頭。

他這種可憐巴巴的樣子，我還真沒見過，道，“你也別介意了 ，姬先生這樣厲害的人，你能堅持這麽久很厲害了。咱們回去找老師們再學學，以後再回來――”

姜昊宇搖頭，道，“沒有以後了。”

我不懂，他伸手，彈了一下我的眉心，道，“小複，這些事情你不用懂，只要保持現在這樣就好了。”

什麽意思？為什麽我不要懂？這家夥是在鄙視我的智商嗎？

“你個大傻瓜，你才不懂！”我憤憤不平，道，“你要是懂的話，就不會被老師們聯合起來坑了。他們肯定是知道你想見爸爸，心裏不高興，所以故意送你過來被姬先生收拾一頓。流川老師本來就小心眼，他是主謀！”

他看着我生氣的樣子，又笑了，“小複，不是這樣的。”

怎麽又不是了？

他将下巴放在控制臺上，看着透明舷窗外的流雲，道，“這些我都知道的，是我自願的。”

我一把抓起他的頭發，“你什麽意思？”

他有點不好意思！

這個賤人！

“你是說你知道流川老師故意放你走？你舅舅故意幫你搞定航線和手環？你媽媽故意默許你離開？你爸也大概知道你要來？你明知道這一切，還是順着他們的意思來了？是這個意思嗎？所以你看着我什麽都不知道，為你着急很好笑是不是？”

我氣死了，用力搖着他，才不管他的內髒剛剛遭受了重創，需要靜養。這個賤人，我不打死他我就不姓姚。他居然什麽都知道，看着我自己一個人上串下跳，很有意思嗎？

他咳嗽兩聲，抓住我的手，“小複，你冷靜啊冷靜，聽我說。”

我心裏有個火山在噴發，“你說啊！我看你能說出一朵什麽花來！”

姜昊宇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化了，少了稚氣，多了一點成年人的思慮，他道，“其實，黃泉星上的所有人，都期待我在成年之前，做出一個重要的選擇。”

我放開他，氣呼呼地坐下。

他拍拍我的背，道，“我是我媽的孩子，雖然是兒子，也被當成繼承人教育，但我同時也是姬太的兒子。”

是了，他的父親是姬太，是和女種之地站在對立面的男人，如果是這個男人的兒子成為女種之地的繼承人――

他看我表情有變化，道，“了解了吧？如果我不做出合适的選擇，我得不到他們真正的信任的效忠。他們會懷疑我――”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有點傷心，“他們希望看到我長大，變得成熟，做出符合利益的選擇。希望我即使身上流着那個男人的血，但是也不會輕易被他鼓惑。就算他是我的父親，但若有一日他危害到女種之地的安全，我也會――”

他深吸一口氣，“我也會沖上去将他毫不猶豫地殺掉。”

我有點呆了，“你是在開玩笑？我不覺得流川老師和鸠雀老師會這麽――”

“他們是在給我一個選擇的機會而已。”他的臉迎着太陽照進來的方向，顯得非常純潔和安靜，“如果我沒有通過這次考驗，他們也不會對我做什麽。只不過是放棄我，不再培養我。畢竟，他們養了我這麽多年，也是有感情的。繼承人和兒子，要求是不一樣的。”

“要是這樣的話，姬先生就該直接殺了你才對――”

“他很奇怪的。”他閉上眼睛，道，“他好像知道媽媽和老師們的想法，所以是在配合他們。我知道！”

“你們打這麽兇，都是在演戲？”我不願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我就那麽蠢，明明一起經歷的事情為什麽理解都不一樣？

“不是演戲。”他搖頭，“他是真的在打我，我――”他頓了一下，“我也是真的想殺了他。”

我不懂，這些人的想法太複雜了，搞壞了我的世界。

“一個男人，如果沒辦法掙脫父親的陰影，是長不大的。”他笑一下，“按照流川的說法，這是弑父情節吧！”

“去你的，別這麽胡說八道。”

他不再辯解，直到小飛艇飛出了大氣層，他又道，“他故意和我打架，搞得聲勢浩大，其實也是幫了白玫。”

白玫，一提到白玫，我就有點安心了，道，“昊宇，幸好我爸不像你爸那麽變态。”

“所以啊，我說白玫是很好的。”他将臉癱在臺面上，看着我，伸手摸一下我的臉，道，“幸好這次是帶你來的。”

我預感，他接下來沒什麽好話。

果然，他道，“你又兇又不好說話，沒什麽朋友，他們害怕你，所以你沒機會給他們講我丢人的樣子。”

老子真想掐死這貨！

可不管我多想掐死他，這是我最後一次看見他對我笑。這個騙子，在将我拐出黃泉以後，居然沒有跟我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