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白圭

伏波老師和邱潔得到了在中心星域停留一年的許可，整個過程還算是很順利。他在海關将自己的貨物全部處理後，帶着得到的錢想要買去白家的專線船票，沒想到卻接到了監察會的通知。

他打開手環對我道，“監察會的人統治我們在這邊關口等就好了，說白家會派船過來接。走，咱們去那邊休息區等着吧！”

我倒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但邱潔的表情很奇怪，他道，“為什麽會親自來接？”

我看着他，他仿佛在解釋一般，道，“以前中心星域接收的女尊，都是委托監察會統一接送，而且也不會明确地告知接收的上位家族。”

“為什麽？收養了別人家的女兒，至少要說一下去向的吧？畢竟家人也會擔心――”

“是為了杜絕那些女尊的男性親屬冒用上位家族的名義獲利吧！”伏波給我的解答很快速，“也不想自己辛苦培養出來的女尊被她們的家人再接走，不想投資打水漂。”

海關關口的休息區也很豪華，連裏面的侍者臉上都帶着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表情。大概這就是繁華的上都和蠻荒的鄉下不同的區別。我們三個穿着褴褛的衣服進去的時候，引起了很大的注目，不少女尊厭惡地用扇子捂住口鼻，還有不少男性站起來去和使者交涉。

邱潔滿面通紅，垂着頭，好像犯了什麽錯一般；伏波完全不在意，讓我坐在靠窗的桌子上後，大大咧咧去服務臺點單了。

我們剛坐下沒多久，侍者就送了飲料來，另外還特別用屏風将我們完全給擋起來。

這是什麽意思？邱潔更是臉上都要燒起來了，又是羞辱又是難過，拳頭握得死死的。

“喲，這是有高位的女尊嫌我們窮了！”伏波沒心沒肺道。

我站起來冒出屏風去看，果然不遠處有幾個年輕的女子交頭接耳，滿臉嫌棄的樣子。

“因為邊區戰亂，很多女尊無家可歸。中心星域接收了大量的女浪人，引起了本地女尊的反感――”

“為什麽要反感？都是同一片星域的子民，都在為監察會交稅！”我有點不平。

邱潔搖頭，“貴族家交得更多，邊區的産出很少，基本上都依靠中心星域的稅收在活。”

伏波喝一口果汁，“別扯這些玩意。你要看不慣就證明他們錯了，不然都是沒用。”

我點點頭，走過去，一腳踢翻了屏風。

立刻有一個侍者過來，彎腰點頭，态度溫和但是很堅持地将屏風立起來，道，“尊者，非常對不起，但是請――”

“覺得我們窮？穿得很破？身上帶着邊區的落魄氣，所以不想看嗎？”我平靜地看着他。

他再一次鞠躬，“并非如此，只是引起了一些尊者的不适――”

“不适？為什麽會不适？是覺得自己的星域慘敗，尊嚴被傷害，所以不想面對現實？”

侍者只好一直鞠躬不起來。

他是一個男性的服務人員，沒有任何做決定的權利，我不想為難他，擡腳走到那幾個譏笑的女尊面前。她們的随行男人馬上攔過來，但并不敢觸碰我的樣子。

我死死地看着她們，她們剛開始還是笑的，後來開始用扇子擋住下巴，最後幹脆用眼神交流。大概是因為我這樣兇巴巴的樣子威脅感太足了，一個和我年齡差不多的忍不住道，“邊區來的叫花子也敢這麽看人？不覺得羞恥嗎？靠賣慘就想得到和我們一樣的待遇？”

“賣慘？”我冷笑。

黃泉上也有許多從邊區逃出來的女尊家族，她們在戰争中被無辜地波及，在獸潮的時候被驅趕。監察會的人沒辦法保護她們每一個人，她們是靠着自己家的私兵還有男人的血海才終于活下來的。本來就慘，何必賣？雖然平時她們和我們不一樣，也不太接受我們黃泉的本地風俗，但大致而言都是一些比較溫順且沒有太大威脅性的人。就是這些人，家族幾代幾十代駐紮在邊區，為她們守衛安全，最後居然被嫌棄是叫花子？

“要不是邊區的人為你們鎮守，也想嬌滴滴坐在這裏喝茶？也想搖着扇子嫌棄別人？去了邊區，我保證你們活不過一天――”

“那你滾回去你們的地方，別來我們的地方！”到底是年紀小，她氣沖沖地回嘴。

“哦，你這是要把星域分裂了？直接将整個邊區劃成別人的地盤了？”我皺眉，道，“我怎麽不知道什麽時候邊區成了外域？成了女種之地的地盤？還是說監察會搞錯了，該把我送去女種之地――”

她們瞪圓了眼睛，好像很驚訝我會這樣說話。

我才不管她們什麽反應，接着道，“你們交的稅多了不起嗎？這十幾年來，邊區死去和失蹤的女尊數以千萬計，我現在得到的待遇都是用她們的命給我的，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要是稅了不起，那我是不是只要比你們都交得多，就可以換你們的命了？”

“你太可怕了，怎麽能說這樣的話？你不知道女尊的地位是不容侵犯――”

“女尊的地位高就了不起嗎？”我掃一眼站在身邊垂手不敢介入的男人們，“只不過是哄你們的工具而已。戰争來了，星球被吞噬的時候，可不會因為你是女的就停止。幼稚得要死，是不是出門前沒睡醒？”

大概是我說話太過于粗魯了，這些女人被吓得花容失色。果然是一群弱逼，以為用高傲和嫌棄的态度就會讓人自動害怕了，對上這樣的人有點沒意思。

“讓他們把屏風撤了吧！”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後面響起來。

我回頭，恍惚見到了白玫。如果他不是穿着黑色的監察會制服，如果他不是臉上帶着溫和的微笑，如果不是他比白玫高了有幾公分的話。

他漂亮的大眼睛環視一圈，落在我的身上就不動了。

姚啓泰不喜歡我的長相，說和白玫太過相似了。眼前這個人和白玫幾乎一模一樣，也就是說，我和他也是像的。他應該就是白玫拜托的那個人了，他肯定是來接我的。

他出聲後，畏于那一身監察會的制服，幾個年輕的女尊沒有吭聲了，于是她們的随從立刻去和侍者交涉，撤掉了屏風。

男子慢慢走到我的面前，笑的時候眼睛和貓咪的眼睛一樣，比白玫多了很多的溫柔。我好多次幻想過如果可以換一個爸爸該多好，現在這個幻想落實了，他有我想要的一切。

“你就是姚複。”他肯定道。

我點頭，這沒什麽可質疑的，血緣關系擺在臉上。

“我是白圭――”他好像有點激動，但馬上又克制了。

“你好！”我帶着他走回座位，道，“這是伏波，還有邱潔。”

他對他們很客氣，互相握手見禮後，沒什麽廢話。

我們被白圭帶上了一條帶着監察會标記的小船，船出海關後直接向主星飛去。邱潔忐忑地對我說，“看他衣領上的标記，應該是一個副執行長。”

每一個監察會最高負責人被稱為執行長，執行長下面又有分管各項事務的副手。許多偏僻的小星球沒有自己的監察會，辦事必須去鄰近主星的監察會才可以；稍好一點的，一個星球上有個監察會；再好一點的，一個大城都會有一個監察會。這些監察會之間又分別有從屬和管理關系，按照政治和經濟地位劃分。

中央星域非常寬，主星系有六個，可居住的主行星三十六顆，附星有一百多個。在這些星球上，監察會多若繁星，管理着中央星域之外的數萬行星。

白圭看起來很年輕，但是已經成為了一個監察會的副執行長，看起來很有為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白玫找來照顧我的會是這樣一個人。

監察會是女種之地的死對頭，可就在剛才我還在他面前叫嚣着把邊區劃出去。

“還行吧！”伏波一臉平淡的表情，“白家的血統還算不錯的。”

小船降落在一個被稱呼為泉城的大都市，這裏密密麻麻各種聳天高樓，高樓和高樓之間的綠地上一個個泉眼噴出清澈的泉水。泉水和泉水彙聚成一條條小河，環繞着整個城市，最後向一條大河奔湧而去。

我沒見過這樣摩登的現代大都市，瞪大了眼睛。伏波和邱潔也好不到哪裏去，趴在窗戶上哇哇大叫着，十足鄉巴佬的樣子。

白圭道，“泉城是這裏的首府，只這一片，就約莫有七千萬人口――”

眼暈！七千萬是什麽概念？整個黃泉星現在也才不過區區六百萬人口而已！

大概是我的表現太震驚了，他笑了，道，“最近人口确實是膨脹得太厲害了些，可能要開始考慮限制一下了。”

不用限制了，分一些女人給女種之地吧，我們急缺。

白圭将我們送到了泉城郊區的一個小院子裏，據他說這一片都用來安置從邊區回遷的小女尊。伏波和邱潔拎着行李去打掃和布置了，顯然是知道他要單獨和我說話，所以才避開的。

我仰頭看着他，道，“你和白玫長得一模一樣。”

他又笑了，眼睛彎彎地像個月亮一樣。他說，“我是白玫的弟弟，你可以叫我叔叔。”

說完後，他忍不住抱了抱我。我全身僵硬，沒辦法做出反應。

他馬上放開我，抱歉道，“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得到過他的消息了，我以為他不知道死到外面哪裏去了。沒想到他居然會有一個女兒――”

“我還有十一個弟弟妹妹。”

頓時，白圭臉上的表情難以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