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試探

白家在泉城郊區有一整座大山，我不懂這意味着什麽，伏波卻知道。他坐在陸地車的後面，從出城的時候就開始贊嘆，一路發出啧啧的聲音。我好奇地看着他，他指着路邊的路燈和欄杆上小巧的徽記給我看，道，“那是一只白鳳凰，是白家的徽記。從剛開始出城起，就都是白家的地盤，對不對？”

白圭很客氣，道，“伏波先生懂得真多。”

他不知道伏波是誰嗎？我有點疑惑，歸元星在女種之地很出名，上面各種神獸和神木多到爆炸，據說當年姜靜流能去參戰從頭打到尾，離不開他們的能量資源。以監察會的能力，肯定在關外放了眼線，那自然是該知道伏波這樣的人物。

白圭跟他客氣完後，道，“泉城最早起是咱們白家的立足之地，包括這個城市和城市周圍的一大片土地都是。後來遷入的人越來越多，就在山下建城，監察會也在這裏設立了分支機構。土地的占用費被折算成稅收的優惠率，只要是白家的女尊都會少交很多的稅――”

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

“如果你和我們建立正式的收養關系的話，以後就不用――”

“喲，當我的面挖牆角嗎？這樣有點不厚道吧！”伏波笑嘻嘻道，“我是她老師。”

白圭有點尴尬，但還是道，“她不需要――”

“她需要。”伏波道，“她是我們的第一個女種，注定要被向導關注，也有可能被催熟收割。不好好教導的話，被人哄走了怎麽辦？女種之地可不能有一個傻子一樣的繼承人――”

白圭沒有再說什麽，但表情更加憂愁了。

陸地車開得很快，但足足行駛了約莫一個小時才開始看見宏偉的建築。那些建築通體潔白，随着蜿蜒的山勢建設，十分秀麗飄逸。這才是真正到了白家的聚居地，可見白家的地盤到底有多大。

車進了山門後并不走大道，反而是從側面的小路迂回去了後山。

若說前山是恢弘開闊，那後山便是精致優雅了。

一層層的不同顏色的植物鋪開，路邊都是各種盛放的鮮花，不少少男少女在林間嬉戲玩鬧。

白圭道，“那些都是你的子侄輩！”

“是叔叔的孩子嗎？”

他搖頭，道，“我選擇了守家，是不能結契的，所以也沒有孩子。”

我又不懂了，求助一樣的看着伏波。

伏波道，“關內的這些貴族家有不同的族規和管理之道，在将兒子和女兒分開培養之外，為了堅定家族傳承和信仰，會讓一部分比較優秀的兒子守家。他們和外來的男性契者一起管理家族事務，形成制約關系，保障家族的利益和發展。當然，只有比較大的家族才有資本這樣幹，畢竟每多一個守家的兒子，就得多交一份的高額稅收。”

原來是這樣，所謂的守家就是将自己的一生獻給家族。

車停在一個小巧的白玉院落外，有年輕的侍者跑過來開車門将我迎出去。我不習慣被這樣小心翼翼的對待，有點不習慣地拉裙子。頭發被紮得緊緊的，戴上了飾品，衣服也是很柔軟的布料，不能放縱地走路和跑步，整個人好像被綁起來一樣。

“這個房子很不錯呀！”伏波贊嘆道。

“謝謝。這是父親退休後長居的別院，小複，等會見到爺爺要有禮貌，他說話的時候你就聽着。”

“伏波先生，能否勞煩你在外間等候？”白圭将他引到門廳處的會客間。

“可以，你們去忙吧！我四處看看，這邊可以随意逛吧？”

“只要是花園裏都可以，不要沖撞到那些小尊者就行了。”

伏波也不需要他說太多，一個人晃蕩着走了。

他走了之後，白圭的表情變得有點嚴肅了，直接帶我進去內間。所謂的內間其實是一個帶天井的小院子，種了一顆巨大的玫瑰花樹。繁盛的花樹下擺了個茶案，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坐在案前泡茶。随着開水冉冉的白氣，濃烈的玫瑰茶香撲來。

很好聞的味道，我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白圭站過去，恭敬道，“父親，我将姚複帶過來了。”

“站過來我看看！”老者放下小巧的茶杯，沖我招了招手。

他有跟白玫和白圭一樣的眼睛，但是鼻梁和嘴巴卻有男子氣概了許多。他看起來和白圭一樣溫柔，但眉心有一條深深的皺紋，甚至連法令紋都非常深刻。

“你好，我是姚複，白玫的女兒。”

“坐下吧！”他指一下木頭小凳子。

我從善如流，他立刻将一個茶杯推到我面前，“喝茶。”

“謝謝！”

茶很香，但是喝到嘴巴裏卻是苦的。我見旁邊有個糖罐子，直接伸手去抓，白圭立刻咳了一聲。

什麽意思？不可以加糖嗎？我仰頭看着他，他保持着垂手的姿勢，沒有給我任何提示。

不管了，想加就加吧，不然難過。

我撒了點蜂蜜進去，攪了攪一口喝幹，果然好了許多。

老人什麽都沒說，繼續幫我倒茶水。

“只有準備在這裏呆一年，然後呢？”他開口道。

“不知道，看老師怎麽安排。不過應該是周圍出名的星系都會去玩玩看――”

“你喜歡這樣嗎？”

“喜歡的。”我老老實實道，“我想到處看看，這個宇宙很大，還有好多別的星域。老師說如果可能的話，也會帶我去其他星域溜一圈。”

“白玫怎麽說”

“他說他教不了我，所以同意老師的決定。”

“能配得上女種的契者，必然是要A級以上的超S基因。以白家的能力，使使勁兒或者能幫你找一個。可要想成為女種的老師，就算是超S基因恐怕也不合格。”老者顯然是放棄了那些虛僞的套路，直接跟我說實話了。

“可伏波老師是元女的契者，他們都說他很厲害的。”

爺爺沒說話了，擡手喝了一大杯的茶水，半晌才道，“原來是那位先生呀！”

白圭看一眼老者，好像不是很明白的樣子。

“姚複，你的存在給我們白家提出了一個很大的難題。”

我對關內的規矩基本上是兩眼一抹黑，本來覺得來玩一趟不是什麽麻煩的事情。可看他們的樣子，好像很麻煩一樣。

“有多大？”

“你的老師沒有告訴你嗎？”

“他只是說關內每個遇見我的男人都會千方百計地打探出在我身上有多大的利益，讓我自己好好體會。”

伏波這樣告訴我，但并不教導我解決的方法，一是想讓我自己去思考，二也是自信無論我闖多大的禍他都能解決。

我的實話說出來後，爺爺有點詫異，他肯定沒想到伏波率性到了如此的地步。

“既然你身上流着白家的血脈，我也就不和你玩弄那些套路和手段。”他垂着眼皮，道，“确實如他所言，每個女尊都有其自身的價值所在，這些價值決定了家族願意為她付出多少。譬如你這樣的女種，可以令我們這樣一個積累了千年才有如此身家的家族付出全部。”

我有點吃驚地看着他，道，“爺爺，我不需要。我只是跟老師出來玩一場――”

“白玫需要。”他道，“不然他不會将你送過來，而且你老師也是心知肚明的。”

我開始有點冒汗了，一個這麽龐大的管理着幾千萬人口的家族，居然會為了一個将将誕生的女種冒險？這是什麽精神？不，如果是白玫的話他還真幹得出來。自從我成年發掘潛力後，他一天天睡不着覺，生怕我被收割了。為此，他肯定要盡量多地将各種力量綁在我的身上，讓我有更多的資本去抗衡監察會。他是被流放的人，從來沒有表現出過對家庭和親人的懷念，那麽算計他們一把也是應該的。

“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尊，今天在你面前的只會是一個慈愛的爺爺，關心你的生活和身體，送幾個漂亮的少年給你使用。”他的眼睛裏有我看不懂的光芒，“但你不是，這就讓人很苦惱了。如果我們放棄你，把你當成一個普通投靠過來的尊者培養一年，那就是暴殄天物。如果我們追随你，你會給我們帶來什麽？”

我的腦子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轉得飛快，以前的悠閑的生活呼嘯着遠離我而去。我開始意識到當自己選擇伏波作為老師的時候，其實就是選擇了這樣随時都要面臨選擇的生活。

“白家共有二十系，在內域有六系，周邊的星區有十四系，依附我們的家族大大小小合計上千家，又有各種姻親關系的家族數百家――”

頭大，暈死了。

“這二十系人口不多，只有三四萬而已，雖然算不上什麽頂級的大家族，但這千年來穩定發展，也算是排得上名號的。”爺爺看着我，“但追随我們的家族和姻親家族合計有四五十萬，如果我們選擇追随你，你能負擔得起這麽多人嗎？”

我看着滿滿的茶杯，再看看他，他的眼睛很平靜，沒有故意的刁難，就好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爺爺，這不公平。”

他的眼睛笑了，道，“怎麽不公平了？”

“我不知道白家在內域發展了多少年才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我這個剛成年的人怎麽可能馬上把你們的這麽多年扛在肩膀上？！”我沉吟了一下，“就算是元女，最開始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尊，到她成為真正的女種耗費了不下百年的時間。所以你沒必要馬上用這樣的方式來吓我，我也不能向你承諾任何東西。”

我想起伏波說的話，他說只有海盜才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并且随時準備着黑吃黑，合格的商人是要倒手就有三四倍的利差。

我道，“最重要的是，我沒什麽東西可以付給你們。如果你們要投資給我，可能會打水漂。”

“現在說這些，都太早了，我還只是一個小孩子。”

我漫天要價，他會就地還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