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掂量

爺爺笑起來，對我道，“喝茶吧！”

有點遺憾，看來還是沒哄到他。算了，人家一個活了幾百年的老狐貍，什麽樣狡詐的人沒見過，怎麽可能會被我給哄了呢？

我乖乖地喝了茶，他又給我倒了一杯。

我再喝了一杯後，他道，“白圭，帶小複去外面玩一會兒吧！她小姑娘一個，肯定不願意陪我這樣的老頭子。”

三杯茶就送客了！

白圭點頭，很恭敬地帶着我退了出去。

我感受嘴巴裏還沒散的玫瑰香氣，道，“叔叔，爺爺這是什麽意思？”

“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我詫異地看着他，“要是随便聊聊不是該問問關外好不好玩，白玫過得怎麽樣，我那些弟弟妹妹可愛不可愛？”

白圭沒有說話，半晌才道，“爺爺在評估你的價值。”

“你們現在這樣挺好噠，沒必要折騰。”我很真誠地對他道，“外域沒什麽好的，你們去了肯定也不會習慣。而且，要真大張旗鼓地走，監察會會追殺你們，沒必要的。白玫給我你的聯系方式，我沒想到他會是這個意思。你們的交流太隐晦了，我都不懂的。”

“那你願不願意留下來？”

我笑着對他搖頭，“我的家在外域，總有一天它能變得和中心星域一樣繁華。”

“雖然關外有姜女，有你的老師，還有一些可能很強的人。”他遲疑道，“但是你不知道監察會還有多可怕的人。”

“你是說向導嗎？”我不在意道，“我兩年前見過一個，他帶着姜安和，看起來不是很可怕的樣子。”

白圭的身體好像在發抖，但他極力控制住了。

“你們不知道嗎？”我笑眯眯地說，“老師說上一次收割贏女的時候，他、贏女還有姜女并另外幾個人聯手，滅了一個向導。向導很可怕，但不是不能殺死的。”

他有點急，“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我奇怪道，“叔叔，你是監察會的副執行長，為什麽都不知道這些消息呢？”

“我們只是負責一些零星的內務而已。”他回答得很模糊。

我更好奇了，道，“那爸爸為什麽會被流放呢？”

這下他的表情更奇怪了，只道，“他太自私了，不負責任的家夥。”

白圭陪着我走了一會兒山路，從一片火紅的樹林轉出到了一條小溪邊。小溪順說山形蜿蜒向下，轉彎的地方有個小石橋，幾個年輕的女孩子在上面嬉笑着，站在中央的赫然就是伏波。他臉上帶着我從來沒見過的表情，跟那些女孩子誇誇其談，好像一個在抖羽毛的小公雞一樣。

我馬上意識到他是在勾搭女孩子，急匆匆走過去，叫了一聲，“老師，你在這裏做什麽？”

他春風滿面，“給孩子們講講年輕時候冒險的事情。”

我瞪着他，“你有說過是多年輕時候的事情嗎？”

他也瞪着我，好像在說小丫頭片子，不許拆臺。

我回瞪過去，你都幾千歲的老人家了，好意思騙人家這些十幾二十的小姑娘？

白圭走過來，那些姑娘們小鳥一樣叽叽喳喳，紛紛叫着叔叔爺爺，然後跑開了。沒想到，連白圭的輩分都那麽老了。

大概因為知道了伏波的身份，白圭失去了自在，道，“咱們再去見見其他長輩吧。”

“還有別的什麽長輩嗎？”

“咱們這一系直系的，就只有父親和母親了。”他好像不是很開心，“如果不是白玫在外面生了你們，我們該斷了。這些小女孩都是旁系送過來的，父親如果有看中的會挑一個收養過來繼承家業。”

原來如此，我的出現是給了他們一個希望然後再給了一個重拳。

我們順着山道往上走，建築越來越恢弘精美，出入的人從年輕的女孩子們變成了年輕的男孩子們。那些漂亮的少年見了白圭都很尊敬，不斷地向他行禮，他根本不理睬他們。我好奇地去看，白圭有點不高興道，“別看了，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家夥。”

白圭站在一棟城堡樣的房子面前不動了，立刻有侍者跑進去通報。可我們等了許久，都沒有人來傳。他臉色越來越難看，額頭上的青筋隐約爆起來了。

又過了許久，那個侍者才小心翼翼跑過來，一邊道歉一邊道，“尊者剛才醒來，身體有點不舒服。”

“昨天晚上不是已經交代過了，今天要見很重要的客人嗎？”他的聲音有點嚴厲。

侍者為難，陪着笑，又說不出什麽來。

“算了。”白圭甩手，對我們道，“走吧！”

進了門，一股甜絲絲的香氣傳來，滿目都是金燦燦的裝飾和寶石珍珠，浮華的風格果然和白玫如出一撇。

正廳裏垂着一重重的紗幕，上方卧榻上側躺着一個人影，幾個年輕的男子幫忙揉肩膀捏腿。

白圭的臉色更難看了，示意周圍的人将紗幕給拉開。

“都走開！”他驅散了那些男子。

榻上的女人慢慢坐起來，頭發幾乎已經全白了，臉卻光潔嬌嫩。她道，“是白圭啊，你怎麽來了？”

白圭走到柱子邊，打開了一個裝置，升起了能量結界。做完這個，他走近她，将她身上的各種首飾都拆下來丢出去，連同榻上的各種玩意兒。

我看一眼伏波，這是什麽狀況？

他叫我安靜，好好看着就是了。

女子無奈道，“你又發什麽脾氣呢？我最近已經很少招惹你了。”

“母親，昨天晚上我跟你說過什麽，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

白圭沒好氣，道，“你還記得什麽？”

女子無所謂道，“哎呀，不都是按照你們的要求答應了嗎？怎麽還不滿意呢？我這也在努力啊，天知道為什麽生了你們就再生不出來了。女兒女兒，我也想要個女兒――”

她似乎清醒了一點，半坐起來，張開眼睛看見我們。她揉了揉眼睛，對白圭道，“阿圭，我怎麽好像看見白玫了？”

白圭點點頭，招手讓我過去，道，“她叫姚複。”

“姓姚？”她皺眉，“怎麽不是姓白？要是姓白的話，這個長相倒是像咱們白家人，可以收養一下。”

“她是白玫的女兒。”

她大吃一驚，“你說什麽？白玫的女兒？你哄我？他不是跑出去，都不知道死哪裏了嗎？”

說完這個，她赤腳跳下來，沖到我面前，抓起我的手，又想要捏我的下巴。我不習慣這麽親密的動作，往後退了一步，警戒地看着她。她哈哈一笑，“怎麽還是個小姑娘？”

“今年剛剛成年。”

“見過你父親了嗎？”

“見過了。”

“他說什麽了？”

“讓我帶她來見你。”白圭回答得理直氣壯。

可爺爺根本不是這樣說的呀，他是讓白圭帶我去外面玩兒。

“啊喲，那老頭舍得提我的名字？”她撇嘴，又沖我道，“既然是白玫的女兒，就該叫我奶奶呀，是不是？”

她對我特別親熱，一直試圖來拉我的手或者貼着我的身體，我一直往後退，幾乎要貼着結界的邊緣了。

“留下來陪奶奶好不好？奶奶家裏這麽多好玩的，全都給你好不好？”她好像在哄一個小孩子，興奮得無以複加，“啊喲，我們家都一百多年沒女孩子了――”

山下那一群群的，不是女孩子嗎？

“白圭，你怎麽不早告訴我？孩子的房子都沒準備，什麽都沒弄，這下可怎麽好？要不然我讓人直接在這裏收拾一個――”

“不用！”白圭嚴厲道，“你這裏都是些什麽人你不知道嗎？孩子放這裏都被帶壞了！”

女子撇嘴，“跟你父親一模一樣，沒趣！好吧好吧，不住我這裏，住山下也行的。”

事情到這裏我有點摸不着頭腦了，剛才老爺爺那邊的生意應該是沒談成的吧？為什麽這裏就進行到要住進來了？我看着白圭，道，“叔叔，等下我們還要回那邊的呀，不能住這裏！”

女子聽見，臉馬上垮了，又要沖過來抓我。幸好白圭攔住她了，她沖我道，“為什麽不能住這裏？你是我們家的女兒，當然要住這裏了，不準到外面去，丢人！”

“母親，你忘記白玫是被流放的嗎？小複是關外人，現在暫時以浪人的身份申請的臨時收養關系才進來的。”

“那馬上正式收養過來呀！”她不懂道，“有什麽麻煩的呢？你爸那個死老頭是不是又犯病了？”

白圭含糊着，“是有點麻煩。”

“什麽麻煩？有什麽麻煩是監察會的副執行長也解決不了的嗎？”她厲聲呵斥。

這大概就是在關內被嬌養着長大的女尊的個性吧，不用管為什麽，只要管結果就好了。

“暫時沒辦法解決！”白圭敷衍，道，“母親，這是小複的老師伏波先生。”

她顯然對伏波沒什麽興趣，就記着我的事情了，非鬧着一定得弄家裏去。我眼睜睜看着他們母子就這麽一個任性一個糊弄着，消耗了一個小時。最終，雙方好像就用這種方式達成了妥協，我每十天來這裏看望她一次。

離開白家後，我對伏波講述了和爺爺見面的情況，他聽了後沒說什麽，只是拍了拍我的頭。

我們倆走進家門的時候，邱潔正對着庭院發呆，連開門的聲音也沒聽見。我走過去推他一下，他這才驚醒了。

“你的事情辦得還順利嗎？”伏波詢問。

邱潔笑得勉強，道，“還差一點，明天應該就可以了吧！”

晚上吃飯的時候，他魂不附體，居然還打碎了一個碗。伏波對我道，“這小子堅持不了兩天，他肯定要想辦法忽悠你去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