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分手

剛開始,木蘭對何陽的印象一般。

蔣母一個勁的撮合,覺得“這小夥子公務員,将來一定有前途。”

好吧,那就談吧。

半年,一年,兩年,到第三年,蔣母坐不住了,覺得怎麽也該說說結婚的事了,可她哪知道蔣木蘭的憋屈。

何陽對蔣木蘭一直以來都是“還行吧”,心情好了,就見一見,平常一般都是電話也不打,動不動就消失個四五天。

木蘭開始還挑個事吵一架,可到後來,連句重話也不敢說了,因為每次還沒等木蘭鬧情緒,何陽先上臉,一惱火就要散夥,每次還都是木蘭先服軟。

這一來二去的,徹底把木蘭虐出毛病了,每天跟何陽的互動都是心驚膽戰的,就連生氣的話都得撒着嬌哼哼唧唧的說出來。

大雄說這叫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木蘭心裏也明白,可她就是控制不了,每一次下定決心說什麽也要撤了,可何陽比她更決絕更無情無義的态度一顯露,蔣木蘭就不知被灌了什麽迷藥,老實的跟個鹌鹑一樣。

終于到了今天,木蘭站在茫茫雪地中咬牙切齒的跟自己說着狠話,分,再不分手出門就被車撞!

然而,這番心理建設等木蘭一進家門便土崩瓦解。

蔣母對木蘭似乎再沒別的關心,翻來覆去就是那句話:“什麽時候兩家人一起吃頓飯?這事兒過年就可以定下來了吧?”

迫于蔣母的壓力木蘭想再撐幾天,可終究無法如她所願。

木蘭的部門經理老闫是個廣東人,思想活躍,裝模作樣,典型的表演型人格。長得倒是挺精神,但穿衣打扮一副改革開放的氣息,所以目測要比實際年齡老很多,三十多歲的人總被叫大叔。

臨過年了,公司有做不完的尾單,大批精英被派出去了,于是,螞蚱當成坦克用,小透明蔣木蘭第一次跟着老闫出了趟外勤。

談單子當然是要到圓桌會議上談,進包間之前,老闫附木蘭耳邊低語道:“狗量多少啦?”

木蘭不解,眨巴着眼睛看着老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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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闫指了指桌上的酒瓶。

木蘭這才反應過來,不敢扯謊,用她自以為可愛的口語跟老闫墨跡道:“少少點啦……”

老闫對于女下屬這樣的示弱很是買賬,雖說蔣木蘭姿色一般,好在活泛,他趁機又靠近了木蘭一點,用自以為很大哥的樣子說了句:“有我在,安心啦!”

木蘭下意識的拉開兩人距離,但又怕不自然,趕緊眯着眼睛咯咯咯的陪笑着。

然而,這樣的酒桌又怎可全身而退,沒多一會兒,老闫就喝的一塌糊塗,大着舌頭跟對方稱兄道弟。木蘭一手拿着單子,一手拿着筆,不上不下,進退兩難。僵持不下之際,對方老總發話了:“妹妹喝個吧!咱碰個杯這事兒就成了!你看咋樣?”

橫豎躲不過去,滿滿一大杯五糧液木蘭咬了咬牙一口灌了下去。

可沒成想,對方還來,先是好事成雙,再是桃園結義。終于,三大杯入喉,合同雖說是簽下了,木蘭也徹底廢了。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出的酒店,也不記得是怎麽把老闫塞進了出租車,零星記起的片段是終于到了家門口,她找錢給師傅,然後吐了人家一車。

醒來的時候,感覺周邊白的刺眼,滿是消毒水的味道,應該是在醫院,木蘭反應過來,本能的揉了揉痛得幾乎炸裂的腦袋。

她是被枕頭旁邊的電話震醒的,來不及看來電顯,直接拿起來接聽。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是何陽。

從同學會那天到現在已經四天了,蔣木蘭是掰着指頭過的。

何陽從來叫木蘭都是連姓帶名字一起叫,蔣木蘭,蔣木蘭,讓人聽着無比的生分。而此時,何陽對着電話輕輕喊了一聲:“木蘭。”

那一刻,迷迷糊糊的木蘭竟突然眼眶一熱。

“你睡了嗎?”認識這麽久,何陽從來都是按照自己的作息給木蘭打電話,無論早晚,這樣的體貼實在是難得一見。

木蘭久久沒說話。

何陽發覺對方沒動靜,又重複的喊木蘭的名字。

蔣木蘭終于反應過來,回答道:“沒,我沒睡……”

何陽那邊沉默了一下,對木蘭說道:“其實我早就該給你打電話,但一直猶豫,不知道該怎麽給你說……”

木蘭打斷他:“說重點!”

“哦……木蘭,你不覺得我們之間其實……木蘭,你覺得我們合适嗎?”

“這不是重點!”木蘭從何陽的語氣上判斷出對方此刻的心虛,瞬間來了精神,開始蹬鼻子上臉,一本正經的教訓起來:“我們之間的問題我們倆人可以解決啊!你弄個第三者是什麽意思?還關機!不接我電話?現在知道服軟了?早幹嘛了?我告訴你何陽,這件事你別以為我會就這麽算了!以前是我成熟,我讓着你,可忍讓不代表毫無原則!這件事你必須給我好好解釋!不然我……”

“蔣木蘭!”何陽突然打斷她。

這樣連名帶姓的叫出來,一下子讓木蘭的氣勢蜷縮了起來。

何陽有些無奈,語氣較剛才瞬間有了轉變:“我打電話來不是為了這件事!蔣木蘭,我是想跟你說,咱們倆不合适,分手吧!”

這句話猶如一桶冰水在這寒夜從蔣木蘭的頭上澆下,凍得刺骨。

沉默了好久,她漸漸清醒,殘留的酒精痕跡肆虐着她的大腦皮層。終于,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說道:“你在哪?”

“木蘭……”何陽僅存的那麽一點點不忍心讓他語氣又軟化下來。

“我必須見你當面談。”木蘭很堅決。

何陽知道這件事不會那麽簡單了結,只能安撫道:“見面可以,但是,木蘭,你覺得咱們還有見面的必要嗎?”

“我必須見你!”

“蔣木蘭!”何陽的耐心開始一點點的消失殆盡:“我本來可以不用給你打這個電話的,我以為這幾天你會想明白……”

“是因為她嗎?你跟我說分手就是因為你劈腿了對吧!”

“如果你非要這麽想……”何陽開始答非所問。

木蘭覺得有必要問清楚:“她是誰?叫什麽名字?幹嘛的?”

何陽避重就輕:“不重要,這都不重要,你明白嗎?蔣木蘭!我說什麽你也不會信的,我沒有解釋的必要……即便說有個第三者,這也不是我現在跟你說分手的原因,咱們倆之間的相處問題有沒有第三者結果都是一樣的,我們之間的問題就我們兩個人來談就好,根本沒必要扯別的!”

“那該扯什麽?”木蘭成功的被何陽給帶跑了,她覺得原則性問題很有解釋的必要,但同時,她也很清楚,以何陽一貫的圓滑是決不會正面回答的。從來鬥智鬥勇都是輸家,當木蘭意識到這一點後,拿着電話的手開始痛苦的顫抖着。

“木蘭,咱倆不合适……其實這些話我早就想告訴你了,但你總是這種态度,好像是我多麽的對不起你……”

“難道不是嗎?”木蘭大聲質問道。

何陽一時詞窮,停了兩秒,深深的嘆了口氣:“好吧,你說是就是吧,事已至此,你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就算是我對不起你了。”

木蘭一下子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

何陽的态度再明白不過了,有沒有劈腿又怎樣?就是當定這個王八蛋了,只要能分手,你蔣木蘭愛怎麽說就怎麽說,随意!

這付無賴的臉孔令木蘭瞬間恐懼了起來,她知道這次何陽是說真的。

盡管此時憤怒的火焰在她全身瘋狂的亂撞着,但她依然無法咆哮,她憎恨自己的軟弱,憎恨此刻的自己如此的無能為力。

蔣木蘭像是以往每一次的妥協那樣,說話的語氣開始軟化:“你……怎麽能這樣?何陽,本來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這樣了?到底怎麽了呀?你對我有什麽意見你可以說啊,怎麽能這麽傷我呢……”木蘭哼哼唧唧的,說着說着,越來越覺得自己委屈,傷心,氣憤,疲憊,還有回想起和何陽在一起時自己一直以來的等待,被傷害,被漠視,木蘭再也無法忍耐,眼淚掉的很是洶湧,一邊抽着氣卻還要一邊讨好着何陽:“我知……我知道這不是你真心話……你肯……肯定……心裏也難受……咱們在一起都這麽久了……你肯定……肯定也舍不得……我知道我不夠好……何陽……我會改的……何陽……你……”

何陽那頭顯然已經完全熟悉了蔣木蘭一貫的套路,直接打斷她:“咱能不能把這些程序都省了?蔣木蘭,我不能再騙你了,我也不能騙自己,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我不能耽誤你,咱們好聚好散,行嗎?”

何陽這麽說,蔣木蘭心裏更委屈,幹嘛呀?明明是你劈了腿,怎麽臨了了你還做了好人?什麽叫不能耽誤你?是不是還要對這樣的替人着想感激涕零?

蔣木蘭對何陽恨得咬牙切齒。

何陽繼續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大言不慚道:“不管你怎麽誤會我,有些事我懶得解釋,也沒必要解釋,我是覺得,木蘭啊,人生若只如初見該有多好!咱們有那些美好的記憶就夠了,你将來一定會遇到比我更好的人的!”

蔣木蘭擦了擦眼淚,她覺得此刻應該撂一句狠話,反正也沒戲了,那就怎麽狠毒怎麽來吧。可是,話到嘴邊,內心翻江倒海的糾結着,她竟然還是無法死心。像以往任何被馴化的瞬間一樣,她怕當她亮出鋒利的牙齒時,何陽就會立刻手起刀落,盡管以往也是只有皮鞭沒有蜜糖,但好在可以讓她茍延殘喘有口氣在。

終究,蔣木蘭還是沒有這個勇氣——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麽,或許她就是那麽傻逼,她就是那樣毫無底線的在安慰着自己,其實,那個人是會回頭的,路還沒有被堵死,所以千萬別把話說的太難聽——基于以上錯覺,蔣木蘭最終還是把狠話用最沒有尊嚴最笨拙的方式說了出來:“何陽,你別想就這麽算了!咱們倆的事不可能就這麽完了!你別以為我好欺負,我告訴你,我不同意分手,咱倆不能分手!我不同意!我絕不會跟你分手的……你想都不要想……”

“蔣木蘭!”何陽沒有給木蘭撒潑的機會:“分不分手這件事你再死抗也沒用!我希望你明白,愛情的開始需是兩個人,而結束,一個人就夠了!”

話音剛落,何陽那邊挂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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