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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回來時,衣裳都破爛得不成樣子,可想而知她身上的傷痕有多少處。

夏季本就是易引發傷口炎症的季節,再加上一直趕路,悶在馬車裏更加不利于傷口愈合,行到後來,宋知夏竟然還發起低熱來,低熱一連幾天,反反覆覆,待回到封州後,她整個人都瘦脫形了,一幅形銷骨立的樣子。

宋力剛看到小女兒時,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他疼愛的夏兒了,回去時健健康康的孩子,回來時竟然是這樣一副氣息奄奄的樣子,這,這是怎麽了啊?

張氏一路守着女兒過來,親眼看着女兒受苦受難,心中更是絞疼得不得了,仔細安置好女兒後,她仍是不放心,一直守在女兒的床前,等得女兒入睡了,張氏才拭着眼淚來與夫君說話。

雖然在路上已經通過兩次書信,事情的經過已經大致說過了,但是張氏還是有很多話要對夫君說,尤其是女兒受的苦,她更要好好說一說。

“我們路經程州時,與□□的車隊遇上了,秦王親自帶着秋兒回來給婆母賀壽,這本是好事,我與秋兒也兩年未見了,思念的緊,與她有說不完的話,兩府車隊自然合在一起走,但是誰能料想到,剛出程州的城門沒多久,竟然就遇上了一夥匪人,他們有備而來,來勢洶洶,手中還拿着鋼刀,看到□□的旗號竟然還敢沖上來,根本不是一般的匪人。”

“當時情勢危急,秦王身份貴重,自與旁人不同,秋兒身為秦王妃,也不容有失,兩府的護衛自然要全力保護秦王和秋兒,只能分出少少的十幾個人護着我和夏兒。”說到這裏,張氏的眼眶又濕了,“當時兵荒馬亂的,我只能拉着夏兒拼命往秋兒那邊跑,誰料到,那幫匪人竟然舍了秦王,全力向我們娘倆合圍而來,可恨我們身邊的護衛太少,攔不住幾個人,而秦王和秋兒那邊的護衛們又離得遠了,救援不及,竟然硬生生的讓他們把夏兒給搶走了。”

想到當日的情景,張氏頓時壓抑不住,掩面大哭:“可憐我的夏兒啊,才十歲啊,就這麽被搶走了,後來秦王找到她時,她渾身是傷的躺在山坳中的雜草堆裏,昏迷不醒,腦後還有好大的一塊血洞。”

宋力剛臉色漲紅,那是怒極之色,他不耐煩聽張氏的哭嚎,單刀直入地問道:“夏兒的清白可有失?”若是遭在了那幫賤民的手中,他非屠了他們滿門。

張氏收斂了哭聲,拭了拭淚:“沒有,可是,可是。。。。。。”張氏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可是什麽!”宋力剛大吼一聲。

張氏被驚得全身一顫,眼淚都憋回去了:“可是當時夏兒衣裳破爛不堪,袖子和裙角都破爛得遮不住手腳,而且,而且夏兒的腰背處還破了一道大口子,算是,算是。。。。。。。”衣不蔽體,也算是有礙清白了。

“她是怎麽回來的?”宋力剛又追問。

“是,是秦王抱回來的。”張氏小小聲地答道。

“有外人看見嗎?”宋力剛虎目微眯,若是只有大女婿看到,倒是容易壓下消息。

張氏垂下了頭,不敢再看夫君:“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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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力剛虎目怒睜:“還有誰?”

“有程州的鄭家和于家的兩位公子,他們正好游獵回來,帶着兩幫家仆,他們見秦王帶人搜山,就自告奮勇,說要幫着一起搜尋,秦王不熟山路,便接受了他們的好意。”張氏的聲音越來越低。

“那兩人是嫡支嗎?”是嫡是庶關系到宋力剛的壓下消息的具體動作。

張氏趕緊搖頭:“算不得嫡支,只是近支旁系。”

宋力剛微微眯了眯眼:“只要不是嫡支,那就好說話了。”鄭家于家和宋家一樣,都是地方上的望族,因着程州和祈州地理位置相近,兩州間的望族也算是交情匪淺,宋力剛雖不是宋家嫡系,但這一代族人中,他的功績最突出,在封爵後算得上是這一代宋家人中地位最高的了,族中對他很是看重,由他出面,讓兩個小公子并他們的家人對那天的事守口如瓶,還是很容易做到的。

張氏聞言心也安定了幾分,但是她最愁的不是封口這件事,而是婆母的态度:“婆母她,她想讓夏兒,出家為尼。”

宋力剛已經通過張氏的書信知道了這件事,他大手一揮:“無礙,母親那邊自由我去說。”宋力剛對于母親倒是挺硬氣的,因為這個家就是靠他興旺起來的,要不是他,宋家仍是個破落的旁系小戶,他有這個底氣說話,更何況他是靠着實打實的軍功升上來的,殺人殺多了,道德的約束對他就淡了,他的行事就更為肆意些,不像文士那般講究什麽親命不可違。

有了夫君的這句話,張氏的心就更加安定了,她就知道,夫君肯定會護着夏兒的,只是,張氏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這點憐惜能支撐多久呢,現在是事情剛發生,夫君自然心疼女兒,但是時日磨久了,難保夫君不會改了想法,說不定會草草就把夏兒嫁了,她還是得為女兒多讨得些疼愛。

☆、商議

為長遠所計,張氏覺得有些事情不能瞞着,得讓夫君知道才行。

“夫君,不只婆母想要夏兒出家,連阿毅他也,也逼着夏兒出家。”

這個消息讓宋力剛很意外:“為何?”

張氏想起兒子的說辭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阿毅在婆母跟前聽了太多女訓,覺得妹妹失了貞潔便得出家為尼。”

宋力剛挑眉不語,似覺得這是她的挑撥之語,暗指婆母教導不當。

張氏不急着辯解,只繼續往下說:“阿毅在夏兒醒來後便親自過來送了一本經書,說是讓她出家,我氣他逼迫親妹,便與他辯了起來,誰料到,夏兒竟然趁着我與阿毅辯駁之機,用你送給她的寶石匕首捅傷了阿毅。”

宋力剛瞪大了虎目,這件事倒是令他大大的驚訝了。

“夫君,夏兒已經被匪人害得一身傷了,結果又被婆母逼着要出家,阿毅他年紀小,不懂事,聽了奴仆們的幾句閑言閑語竟也逼着親妹出家,夫君,我們如今還在,夏兒就被逼得無容身之處,等我們不在了,夏兒就更沒有依靠了。”說着說着張氏的眼淚又出來了。

宋力剛倒不覺得事情有那麽嚴重,只要有他在,小女兒還能夠沒有依靠?等到他和張氏不在了,那時候夏兒也早已嫁為人婦,只要她夠聰慧,自然能過得好,哪裏需要如此擔心,娘家的态度并不是婦人在婆家過上好日子的唯一依靠。

相比起張氏的“無謂擔憂”,宋力剛更在意兒女在這件事中的反應。

“阿毅竟然如此受奴仆的影響?”宋力剛才好起一點的心情又不好了,“而且夏兒竟然敢持刀捅傷兄長?”小女兒從小性子就安靜乖巧,哪裏會動刀動槍,難道真的是刺激太過,變了性情?

張氏拭了拭淚:“阿毅從小不在我們身邊,少了我們的日日教導,婆母年紀大了,難免精力不濟,加上婆母畢竟小戶出身,見識眼界不夠廣闊,對唯一的孫兒阿毅自然縱容了些。”張氏幾乎是明着在指責婆母了。

“沒有我們的管教,婆母又縱容阿毅,底下的奴仆們就有了鑽營的機會,那些人,只想着阿毅是日後伯府的主人,奉承好他就有了将來的依靠,各種捧着順着,人都是喜歡好話的,阿毅年紀小,又沒經過什麽事,自然就被底下人給哄住了,不然阿毅哪裏會知道什麽女訓,還要逼迫妹妹出家。”張氏一想起當日的事就氣得不輕。

宋力剛也覺得自個的兒子本性純良,就是有些許錯處也必是底下人給引歪的,就比如說讓妹妹出家這件事,若不是有人在他面前嚼舌根,他一個堂堂男子漢,怎麽會起這種荒唐的念頭?

“至于夏兒捅傷阿毅,唉,夏兒是刺激過甚,性子變了許多。”張氏打量了下夫君的神色,又琢磨了下說法,“夏兒如今性子有些閉鎖,那日她醒來,不哭也不鬧,當時我就有些怕,哪怕她怪我護不住她也好啊,後來她捅傷阿毅,血噴出來,她不驚也不叫,反而還一直笑,穿着染血的衣裳,站在院子裏,一個人呆呆的笑,就跟瘋了一樣,當時我都吓壞了,生怕她真瘋了,幸好後來夏兒緩過來了,只是不愛說話了,夫君,如今夏兒與以往有些不同,你別怪夏兒,她只是心裏苦,待時日久了,事情淡去了,她必定能好起來的。”張氏先給夫君打了個底。

宋力剛是從下等小将做上來的,因受刺激而性情大變的事,他在軍營裏見的多了,尤其是第一次上戰場殺了人的新兵,更是十個裏有七個會性情大變,宋力剛看的多了,對女兒的變化也不覺得有什麽了,但是如何讓女兒恢複原樣,這就讓他有點犯難了。

見夫君沉默不語,張氏的心又有點提起來了,不會是她說的太多,反而引得夫君不喜夏兒了吧?

“無礙,她只是一時刺激過甚,安心休養一段時日就好了,說來,夏兒若是經此一事成長起來,倒算得上是因禍得福了。”宋力剛回想了一番小女兒從小到大的為人處事,“三個孩子中,夏兒是從小在我們身邊長大的,有我們一路護着,倒讓夏兒的性子養得格外天真,若她生在太平年月,這性子倒是好,只可惜她生在此間年月,這年月看似風平浪靜,底下卻是暗潮洶湧,我們家雖是伯府,但根基太淺,不能像世家望族那般處處護着她,她必須得自己立起來,該狠的時候得狠,她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說到這裏,宋力剛便對張氏有些不滿了:“夫人,不是為夫說你,你對夏兒就是太護着了,什麽都不讓她看,什麽都不告訴她,夏兒已經不小了,十歲了,該知道世道艱難、人心叵測了,若不是你把她養的太過天真,她何至于難以承受苦難,反而失了神志捅傷親兄長,這也就是在我們家,有我護着,若是在那幫文臣之家,持刀捅傷親兄長,那可是要關一輩子的大罪。”

張氏被一通訓斥,臉色很不好看,但她也知道夫君說的對,是她對夏兒保護太過了,才讓夏兒在遭受苦難時格外難以承受,進而神志失常,她的确得改變對夏兒的教導方式了。

見夫人不反駁,知道她把他的話聽進去了,宋力剛也就不再說了。

“夏兒會如此,的确是我的緣故,夫君,我以後會教導她世事險惡,教導她如何保護自身的。”張氏開口反省了自身。

說完了小女兒的事,張氏再次提起兒子的事:“夫君,你把阿毅接過來吧,阿毅已經不小了,都十四了,總在婆母身邊也不是個事。”已經被婆母教歪了,再任由婆母教導下去,她的兒子真得被耽誤了。

宋力剛早就想要把帶兒子接到身邊管教,宋家以軍功立家,他的兒子自然得從軍,只是之前張氏一直反對,想要兒子從文,沒想到這次她竟然主動提及把兒子接過來。

宋力剛很是意外:“不是你舍不得讓他進軍營,想讓他再考一次鶴陽書院的麽?”

張氏嘆了聲:“唉,算了,還是讓他進軍營吧,我怕他再這麽讀下去,腦子都迂腐了,我原先打算讓他走文臣的路子,一是怕他在戰場上出意外,二是想着萬一有什麽變故,文臣不是好保住位子麽。”張氏用眼神示意了宋力剛一下。

宋力剛心中領會,自從晉朝滅亡後,這六十多年來,先是梁朝,後是韓朝,現在又是夏朝,天家都換了三班了,猛将勇将更是不知死了多少,但文臣卻依舊枝繁葉茂,不愁去路,正所謂戰死的武将開城的文臣,因為只要主動開了門,只要這些文臣不自尋死路,或是為前朝殉節,那麽縣令還是縣令,太守還是太守,朝堂上的大臣更是如此,就算換了日月,他們還是照樣當他們的大臣,沒有哪位新帝會把文臣都殺光,反倒是忠君守城的武将性命堪憂。

“但是文臣好保位子也只是相較于武将來說,要平安過渡,也需文臣有本事有功績,人還得圓滑,會通融會做事,若是腦子迂腐了,行事不知變通,那還真不如當個小兵,官場上殺人不見血,阿毅那性子,我真怕他被人當了棒槌使。”張氏對自個兒子的為人處事很不看好。

宋力剛哈哈一笑,他知道張氏是暗指她的祖父和父親的例子,她的祖父曾是一方知縣,但為人太過方正,在仕途上并不順利,被禦史彈劾後憤而辭官,而張氏的父親也因此難入仕途,後來戰亂又起,夏朝換了韓朝,她的父親幹脆去書院當起了教書先生。

“既然夫人想通了,那為夫就安排人去接阿毅了。”宋力剛心中大快,人都說子承父業,他的兒子就得入軍營當武将。

“但憑夫君安排。”張氏順從地應道。

張氏與宋力剛談論兒女之事談了大半天,待事情談妥,張氏回去探看女兒,才知道女兒發起了高熱。

一路趕來,宋知夏本就起了低熱,現在進了家門,低熱反倒變成了高熱,看着就十分兇險。

張氏急得不得了,先是催着下人去醫館請郎中,後是對着女兒身邊的仆婦丫鬟發了好大的一通火。

宋力剛聞訊也趕過來了,他之前只是草草的看了幾眼女兒手臂上的傷口,現在他顧不得什麽男女大防,仔細察看了女兒身上最大最長的傷口,腰腹處的破口,此時那道傷口紅腫外翻,還往外滲着黃色的膿水,宋力剛越看越心疼,他的乖女兒,怎麽就遭了這麽大的罪啊。

待我查出來是誰幹的,我讓你後悔生到這個世上來!

☆、家書

又是好一番的割膿清洗敷藥包紮,宋知夏疼得全身抽搐,雖然她極力忍耐,但是身體的抽搐卻不是意識可以控制的住的,在疼痛的刺激下,身體不停的顫抖收縮,幾乎讓宋知夏覺得這個身體都不是她的似的。

小小的一個十歲小女孩,最後竟要三個強壯仆婦才壓得住,張氏站在一旁邊看邊抹淚,宋力剛的拳頭則攥得死緊。

宋力剛親眼看見女兒受了多大的苦痛,等到女兒服藥昏睡後,他回到書房給母親寫家書的時候,他的言辭就比較強硬了,待寫到給兒子的家書時,宋力剛想到兒子對親妹的逼迫,對生母的不敬不恭,他更是直接破口大罵,把兒子罵了個狗血淋頭,嚴命他立刻滾到封州來請罪。

家書寫好,宋力剛點了幾個親兵,讓他們即刻把家書送到祈州,然後把大公子盡快帶回封州來。

親兵都是沙場強兵,行事幹練,體力充沛,一人一匹馬,三天時間就趕到了祈州,兩封家書一遞,就直挺挺地站在老夫人面前,等着帶上大公子回去複命了。

老夫人識字不多,她娘家只是小地主,她做姑娘時還得織布紡紗補貼家用呢,家裏哪有餘錢給她讀書識字,老夫人也是嫁給老太爺後,由老太爺手把手教着才學了一百多個常用字,以及學了十幾個典故,勉強比旁人好一些。

往日裏,宋力剛為了照顧母親,家書裏每個字都是寫的方方正正、整整齊齊的,但是這次他心中有氣,下筆就剛猛迅速了些,甚至還隐隐有幾分殺伐之氣,這樣的家書到了老夫人的眼前,老夫人立馬就覺得眼暈了,她看不懂,就連着她的這封家書一塊送到了長孫的手裏,讓長孫念給她聽。

宋勇毅被宋知夏捅了一刀,此時還趴在床上養傷呢,其實當日宋知夏刺的那刀并不狠,畢竟那刀沒開鋒,她又才十歲,力氣不大,頂多就是讓刀入肉一寸,出了點血而已,但是這點小傷在宋勇毅這個貴公子身上就顯得格外嚴重了,他自己覺得傷得重,老夫人更是心疼他,讓他躺在床上多休息,于是宋勇毅就理所當然、氣定神閑的趴在床上休養“重傷”了。

但是他的這份氣定神閑很快就被打破了,兩份家書一打開,宋勇毅即刻傻眼了。

父親竟然罵他,竟然還罵得這麽狠,父親竟然還要他去封州請罪,而且父親還在給祖母的家書中明确提及,要把他投入軍營,好好磨練。

天哪!吾命休矣!

宋勇毅吓得完全躺不住了,他在卧房中慌得團團轉,一會兒想到父親的拳頭,一會兒想到父親的怒罵,只覺得前途無亮,人生一片灰暗。

宋勇毅不想去封州,最起碼不能在父親怒火沖天的時候去,要是能拖段時間,拖到父親的怒火平息下來就好了,那樣他就可以平安過關了。

怎麽辦?

怎麽拖?

對了,找祖母求情!

宋勇毅跑到老夫人面前,把兩封家書仔仔細細的念了一通。

“祖母,救我!”宋勇毅畢竟只是十四歲的少年,一時心急之下就把心裏話給喊出來了。

一直站在堂前的親兵們的異樣目光就投射過來了。

不過就是去封州,用得着喊救命?那可是他的親老子,又不是仇家。

老夫人被長孫一喊,心疼得受不了,立馬就摟住他:“不去,乖孫不怕,我們不去。”

幾個親兵現在不只是看了,臉上的表情都變得複雜了。

老夫人直起腰板,對幾個親兵喊話道:“回去和你們将軍說,就說是我說的,阿毅的傷還沒好,不能動身,不能去封州。”

幾個親兵眼神交彙了一下,領頭的魯車上前一步,行禮說道:“請恕卑職莽撞,卑職想看下大公子的傷,回去後也好向将軍回話。”擡出将軍來,就說明魯車是必定要看的。

老夫人是堅決不肯讓魯車察看傷口的,說急了還直接拉着長孫就往內宅去了。

魯車看着大公子的背影搖了搖頭,真不像是将軍的兒子。

幾個親兵圍了過來。

“魯哥,如今我們怎麽辦?”

“就這麽回去複命?将軍會罵死我們的。”

魯車摸着下巴想了想:“要不我們去問問為大公子治傷的那個郎中?他應該知道大公子的傷勢。”

“對,這就去找他。”

幾個親兵轉而圍向了站立一旁的管家。

管家十分機敏兼識時務:“呵呵,都是自家人,你們想知道的我自然會說的。”放下拳頭我們還是一家人。

有了管家的幫忙,魯車他們很快就找到了為宋勇毅治傷的郎中,郎中知道魯車他們的身份後,很詳盡的和他們說了宋勇毅的傷勢。

利器不鋒,傷口無鏽無污無毒,入肉一寸,靜養半月即可。

魯車他們聽完簡直都想呵呵了。

這麽輕的傷還要将養半個月?還是條漢子麽?這要在軍營裏,随便包一包就能繼續上場訓練了,還靜養,也不怕閑得骨頭都軟了。

腹诽了一陣後,魯車他們也有了決定。

好了,家書送到了,老夫人和大公子的态度也表明了,大公子的傷勢也問清了,接下來的事就不是他們親兵所能做的了,打馬回去禀告吧。

親兵們策馬回到了封州。

回到封州,魯車他們把事情一說,宋力剛肺都要氣炸了。

宋力剛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桌案都顫了三顫:“小兔崽子,離得遠了,覺得老子奈何不了你了是吧,魯車,你們回去休息一晚,明早再為我送一封信回去。”

宋力剛的火氣很大,但是老夫人的态度也很堅決,不出所料,第二封家書又被擋了。

連續被擋兩次,宋力剛的爆脾氣徹底炸了,第三封家書的措辭更加嚴酷了。

第三封家書快馬到達祈州老宅,除了這封家書外,魯車他們還帶來了宋力剛的馬鞭,這是不聽話就要抽鞭子的意思了。

宋勇毅顫抖着手打開了家書,老夫人坐在一旁急巴巴地看着,等着他念信。

給兒子的家書,宋力剛的言辭就十分不近情面了,先是罵他不孝不恭,忤逆父親,接下來就直接上威脅,明言要是這次宋勇毅還不來封州,那就別想繼承武寧伯的爵位,家産也別想繼承一分,直接趕出武寧伯府,反正他爹娘還不老,還能生,再生個兒子繼承就是了,再不濟還能從族裏過繼一個嗣子。

念完這封家書,宋勇毅的臉都白了,老夫人的臉色也極為難看。

接下來是宋力剛給老夫人的家書,這封家書的內容就極少了。

在這封家書裏,宋力剛直接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向母親說了他的想法。

首先,宋勇毅是男子,而且已經長到十四歲了,繼續留在祖母身邊是不妥當的,想要日後有前途,他就得到父親身邊來,由父親來教導他。

這一點是老夫人無法反駁的,親父在,男兒自然得由父親教導,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她就是再不舍,也不能攔着不肯,那只會白白耽誤了孫兒的将來,只是她沒想到會這麽快,她原本想着讓孫兒多待在身邊一年,明年若孫兒還是考不上鶴陽書院,再讓他去兒子身邊也不遲,現在一下提早了一年,她舍不得啊。

其次,宋力剛說自家乃是将門,宋勇毅是将門之後,俗語說,子承父業,身為将門之後,宋勇毅本來就應該跟随父親的腳步,從戎為将,更何況宋勇毅的學問并不是上佳,若是學問上佳倒可讓他入仕為文臣,但他資歷不佳,與其以後做個平平無奇的小官小吏,倒不如領兵持符,為将一方。

這一點老夫人很猶豫,她心裏覺得孫兒還是做文臣為好,平平安安的,不需要像兒子那般在沙場上搏命,讓她提心吊膽的,但是子承父業,這話說的也對,宋氏一族就是靠着軍功成為一方望族的,宋家歷經三朝,軍中關系盤根錯節,孫兒若是從戎的話,好歹還有自家人幫着護着,但是若是入仕的話,宋家在這邊可使不上多大勁,孫兒的确會比較艱難。

除了前兩點外,宋力剛還提了第三點。

宋氏的根底雖在祈州,但武寧伯府才是宋力剛這一支的根基,宋力剛的人脈勢力全在封州,宋勇毅想要繼承武寧伯府,自然得到宋力剛駐守并開府的封州來。

這一點老夫人就是想不聽都無法忽略了,宋家的根基是在祈州,但是兒子的根基卻是在封州,自己這一房不是宋家嫡系,只是近支旁系,祈州的宋家再好,那也是留給嫡系繼承的,與自己這一房無關,孫兒以後要繼承的是武寧伯府,而不是宋家,所以他的确應該去封州的武寧伯府。

宋力剛的這三點說下來,老夫人無奈了,兒子說的對,為了孫兒的将來,孫兒是得去兒子身邊了。

老夫人想通了,不再護着不放了,便放開了手,讓魯車他們護送孫兒去封州。

自覺前途黑暗的宋勇毅,騎馬行走在長長的道路上,想着父親在信中的破口大罵,再想到以後要天天待在父親身邊,宋勇毅心中一片凄涼。

秋未至,心已涼。

☆、清修

在宋力剛的三封家書持久戰中,宋知夏退熱清醒了,只是她的清醒與張氏所期待的清醒并不相同。

宋知夏簡直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喊她半天她也未必應你一聲,就像是癡了似的。

張氏急壞了,怎麽一場高熱就把她好好的女兒給燒壞了,這可怎麽得了啊。

張氏很着急,但是她沒法與人商量,只能幹着急,因為一家之主宋力剛,現在還在軍營裏。

宋力剛并不是天天都回武寧伯府的,他是駐守封州和廊州的駐邊大将,身負重任,軍營才是他的常居之所,兩個州兩座大營,兩座大營底下還各有兵器府庫和幾處游擊兵營,他身為主将,得輪番巡視監察,半點不輕松,每旬才只得一日能回府敘敘天倫。

這日終于到了宋力剛回府的日子,好不容易等回了夫君,張氏按捺住心情盡心服侍夫君用膳,待他吃了兩大碗飯後,張氏才與他提起女兒的事。

“夫君,夏兒她,她都不理人了,簡直就跟癡了似的。”張氏心中極為不安。

宋力剛不以為意,筷子夾了一大塊紅燒肉放進口中:“不就是不理人麽,說什麽癡了。”

“不是,唉,該怎麽說呢,就跟把自己困在殼子裏,自己做自己的,自己笑自己的,完全不在意外面似的。”張氏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女兒的異常,只能挑了些日常的例子來說,“比如她之前繡了許久的平安衣,本來是要送給秋兒小兒子做周歲禮的,結果她竟把那件平安衣給剪了,我問她為何要剪,她竟然說不想送了。再比如她一向愛畫畫的,最愛畫些鳥啊花的,現在竟然把以前的畫全給燒了。再再比如,她竟然讓丫鬟抓了些蚯蚓,然後用刀給切得一段一段的,還邊切邊笑,等蚯蚓都身首幾截了,她再埋進土裏。”

張氏說着說着都想嘔了,把好好的蚯蚓切成幾截,這也太殘忍了。

其實宋知夏會做這些事并不是因為什麽心性大變,她只是單純認為這是她的夢罷了,既然是夢,而且還是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突然中斷的夢,那在夢裏還是随心一點的好。

不想送平安衣那就給剪了,反正她大姐的兩個兒子都是白眼狼,送了還不是白白糟蹋她一片心意,那些畫也是想燒就燒了,免得再被人陷害,說她送畫給外男,私相授受,還有那些蚯蚓,切了又不會死,一只切一半,那就成兩只了,還可以多給花木松松土。

宋力剛也不覺得切蚯蚓有什麽好殘忍的:“切蚯蚓嘛,這又沒什麽,我小時候釣魚為了省餌料,一只蚯蚓最少得切成三段呢。”

張氏捂着胸口都忍不住飛白宋力剛一眼:“這能一樣麽?你是為了釣魚,她是為了取樂,再說了,你是男子,她是女子,怎麽能一樣。”

宋力剛懶得反駁,反正在他看來都一樣,宋力剛又夾了一筷子魚肉放進嘴裏。

“夫君,你說我們把夏兒送到庵裏或觀裏念念經,會不會讓她心平氣和一些?”張氏小心地問道。

宋力剛挑眉:“之前你反對母親送夏兒去庵堂,甚至不惜日夜趕路逃回封州,沒想到現在你竟然要自己把夏兒送去庵堂了?”

張氏趕緊解釋:“我才不是要送夏兒去當尼姑,我只是讓她去住一段時日,聽聽經,再說師傅們說說法,說不定她心境開朗之下,心結就能解了。”張氏更願意相信女兒的異常是因為當日的事而起了心結。

宋力剛撇了撇嘴,吐出一根魚刺:“去住一段時日,開闊一些心情也可以,不過還得問問夏兒的意思,若她不願去就別勉強了。”

“我自然知道,我哪裏舍得勉強她。”張氏見夫君同意了,心裏也輕松了一些。

“行吧,如果夏兒願意,那就為她尋處清靜點的庵堂或廟觀,最好隐在深山,裏面的人也盡量少些,免得人來人往,打擾了她。”宋力剛最是知道人多的麻煩了,人一多,各種雞毛蒜皮的矛盾就出來了,他一路從小将爬上來,見的紛争海了去了,很多事歸根究底,也不過就是你占了我一尺地,我拿了你一條繩的事,還是人少簡單啊。

“是,我知道了。”張氏應聲道。

在經過一番精挑細選後,張氏最終選定了一座深山裏的女道觀,在捐了一大筆供奉後,把宋知夏送了過去。

知道爹娘安排自己去山中的女道觀住一段時日,宋知夏無可無不可,在她看來,反正是夢境,去就去吧,而且這也算是一件好事,最起碼不用待在府裏與宋勇毅相見兩相厭了。

宋知夏高高興興地去了,反倒是送她去女道觀的張氏心中難過,張氏一連失眠了好幾夜,想着女兒在觀中會不會不自在,會不會吃不慣觀裏的粗茶淡飯,會不會睡不慣觀裏的硬床硬枕。

在張氏為女兒的清修而輾轉難眠時,宋勇毅踏上了前往封州的路途。

宋勇毅與親生父母的感情算不上親密,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疏離,之所以會這樣,其實老夫人要負很大的責任。

當年宋力剛奉旨駐守封州和廊州,張氏跟随前往,那時宋力剛與張氏膝下有長女宋知秋,年僅三歲,原本要一并帶去的,但是老夫人出于私心,想要壓制張氏,堅持要求留下孫女。

那時張氏只得一個女兒,立足不穩,不敢違了婆母的意,只能把長女宋知秋留了下來。

老夫人如願留下了孫女,開始籠絡孫女的心,并時不時挑撥孫女對張氏的感情,但她如意了沒半年,張氏竟又懷上身孕,隔年還生下了孫子。

老太爺和宋力剛欣喜萬分,唯有老夫人欣喜之下,還有幾分憋氣,但兒子兒媳遠在封州,她不痛快也無可奈何。

兩年後,老太爺病逝,宋力剛帶着妻兒回鄉主持後事,老夫人傷心之餘還不忘耍心機,想方設法要留下孫子,一番婆媳鬥法後,最終因宋力剛不忍寡母傷心,便壓下了張氏,做主把宋勇毅留了下來。

如願把孫兒留在了身邊,老夫人心中痛快,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籠絡和挑撥。

在老夫人的挑撥下,宋知秋和宋勇毅都對母親的感情并不深厚,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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